曹彬、潘美率兵討伐太原，眼見大軍就快要將城池拿下了，這時，主帥曹彬卻號令軍隊撤退。潘美見狀，氣急敗壞和曹彬爭論，力主進兵，大概是爭辯「敵兵氣數已盡，咱們宜打鐵趁熱，殺他娘的落花流水才是，此刻若是撤兵，豈不功虧一簣？」曹彬硬是不聽。

班師回京途中，性情憨厚的潘美畢竟憋不住一口悶氣，他質問曹彬：「哥兒，你老實跟我說唄，明明勝利在望，是何緣故你要撤兵不進？」曹彬微笑地看潘美，緩緩說：「老弟呀，咱們皇上過去親征太原吃了敗仗，你忘了麼？咱哥倆若是不知好歹，會早死早超生啊～～。」

兩人入朝，向皇帝報告戰情，太祖責問。曹彬恭敬回答說：「陛下神武英明也無法一舉拿下太原，臣等才智能力遠遠不如陛下，怎麼可能就馬到成功呢？」

太祖聽曹彬如此說，點頭讚許，竟不苛責追究了。（阿 Q白話）

阿 Q曰： 二十多年前初見此文，便印象深刻，畢生難忘。當時〈聯合文學〉創辦不久，主編徵短文，題目大略是「分享一段精彩文章」。阿 Q將此短文寄出，並附上簡短心得，心得內容已不復記憶，只知用過一句成語叫：「醍醐灌頂」，沒想到竟得主編賞愛，被採取錄用了。

曹彬、潘美是歷史名將，大宋開國功臣，但兩人性格卻大不相同。從征伐太原這件事來看，潘美憨直，曹彬老油條；潘美好像是不諳人情世故的菜鳥，曹彬則是江湖歷練深厚的老鳥。

歷史上，「功高震主」是人臣大忌，也最容易遭致小人的嫉恨和陷害。曹彬真是聰明人，聰明得令人五體投地，竟連精明的趙匡胤也被他唬得陶陶然。據說後周世宗朝，曹彬某次負責掌管宮中的茶和酒，殿前督點檢趙匡胤向他要酒喝，曹彬回說：「這是公家的酒，不能隨便給你，要喝自去買吧！」後來趙匡胤做了皇帝，曾說：「曹彬操守嚴正，不畏權勢，是所有官吏中不會欺騙朕的人……。」

「不會欺騙朕的人」在生死關頭上也不得不使出欺騙、拍馬屁的事來，可見「江湖險，人心更險」。呼！曹彬有錯嗎？初入江湖的菜鳥更要牢記這則故事，免得日後被人整死了還不知道是怎麼死的，那就愚蠢了。

取自： 宋 王鞏《隨手雜錄》 台灣商務印書館《歷代筆記小說選》p.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