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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7/28 15:19:17瀏覽352|回應0|推薦0 | |
閒話自殺 阿Q生性膽小怕死,所以從未有過要自殺的念頭,對社會上經常發生的自殺事件也表現出無動於衷的表情,如果你看到此言,問曰「君為何如此麻木無情」?噢,不是我麻木或無情,實在是因為這種新聞和專家評論看太多,感覺漸漸遲鈍了。你問:既然如此說,為何還要選這種題目寫閒談? 嘿嘿,因為阿Q吃飽閒著沒事幹,覺得無聊呀,所以想學做這等無聊事。在此先說明白,我阿Q什麼「專家」都不是,所以我不會寫出「自殺風氣之探討研究」,或是「自殺風氣與政黨惡鬥的因果關係」……等等的學術論文;或如正經八百的嚴肅教誨,例如:勸人愛惜生命,珍惜家庭親情之類等,這些我阿Q是有能力寫的。可是,你想想,為生計四處奔波的小市民,面對生活壓力已經是苦不堪言了,若有片刻偷閒,誰不想去找些快樂來娛悅自己?有誰會自討苦吃,恭敬去看你寫的爛東西呢?所以下面的「談自殺」是阿Q胡說八道,插科打渾,聊供諸君解顏也。 民國初年的漢奸周作人有寫過一篇很詼諧的妙文叫〈死法〉,諸君千萬不能錯過,有空一定要找出來看看。這篇文章開頭說:「統計世間死法共有兩大類,一曰「壽終正寢」,二曰「死於非命」。」 「壽終正寢」是指油盡燈枯的自然死亡,不列入本篇談論,「死於非命」是不該死卻糊里糊塗死了。而糊里糊塗死了的,也分成兩種,一種是冤死,如洪水地震、飛機墜落、看球台倒塌、強盜隨機殺人……等等;一種是自己殺自己,如上吊、跳樓、引火自焚……等等,後者的自殺才是本文要胡謅瞎掰的重點。 人一旦死了,家屬會印訃文寄送親友告知。一個老人家活到90歲自然死去,在紅色的訃文上照例會印出「壽終正寢」四個大字,沒有人會表示異議。至於35歲的年輕爸爸手刃兩個孩子後再自戮,或者是因為嗜賭和丈夫吵嘴後忿而跳入頂樓水塔自盡的年輕婦女,家屬要印訃文時就很為難了。「壽終正寢」違背事實,是不能用的,用了要給人看笑話。「死於非命」是實際情況,但死者家屬有誰會忠實的把這四個大字印出來呢?於是,最終的結果可能是訃文不印了,公開告別式沒有了,死者被草草塞入一口薄木棺材裡,匆忙推進火葬場悄悄了事。 周作人說:「非命的好處在於他的突然,前一刻鐘明明是還活著的,後一刻鐘就直挺挺的死掉了。」說得真是滑稽!人在自殺的那一剎那間,肉體究竟是痛苦的呢?還是覺得很有快感呢?我們活著的人無從體會,死者也不曾托夢告知,這就引人好奇了。 清朝大學士紀曉嵐是說鬼專家,在他的《閱微草堂筆記。灤陽消夏錄》裡有一則「鬼說替代」很有意思,故事是說有一個人去深山掃墓,黃昏歸途迷路,徬徨中發現一間破廟,於是他就在此暫時休息,想等天亮再走,那知道裡邊竟然已經住著一個生前是和尚的吊死鬼正在苦苦等候替代。諸君看到這兒,心裡一定會猜:「糟了,這個人必死無疑!」別緊張,這個人沒有死,如果死了,這故事由誰來講呢?為何沒有死?原來他遇到的這個吊死鬼有一付慈悲心腸,不忍心為找替代而誘殺無辜。於是焉,人鬼展開一段對話,裡邊吊死鬼有說到上吊時肉體歷經劇烈痛苦掙扎的描述,這段話也可能是中國最早談自殺經驗的文獻紀錄,原文錄之於下,諸君姑妄聽之: 凡人就縊,為節義死者,魂自頂上升,其死速;為忿嫉死者,魂自心下降,其死遲,未絕之頃,百脈倒湧,肌膚皆寸寸欲裂,痛如臠割,胸膈腸胃中如烈燄燔燒,不可忍受,如是十許刻(大約十刻鐘之久),形神乃離。 這段話是吊死鬼親口說的,除開頭三句「為節義死者,魂自頂上升,其死速;」有待存疑外,其餘描述具體,合情合理。鬼有上吊經驗,我們不得不姑且當真。這則故事裡的鬼還強調「壽終正寢」的人有善報,死後直接輪迴轉世,不需等替代,而「死於非命」的愚夫愚婦就要接受替代才能轉世的懲罰,犯行嚴重的沈淪在地獄受苦,百年等不到替代。
「壽終正寢」的人死相安詳平和,一點也不可怕,至於「死於非命」者的死相如何,阿Q未曾親眼目睹過,不敢亂說。但根據上面的鬼話來看,死前既然如此痛苦,死後的表情姿態就不難想像有多麼難看和可怕了。就拿「上吊」來說吧,諸君應該有去過城隍廟,裡邊有一尊七爺,死相夠恐怖吧?周作人的文章裡有〈縊鬼降乩詩〉兩句: 目如魚眼四時開,身若懸旌終日挂。 對仗工整,可一點都沒有美感可言。這種死相若被活著的親友看到,什麼尊嚴也沒有了,真的有夠窩囊啊~~ 當年王祖賢飾演〈倩女幽魂〉裡的女鬼很漂亮,不免讓阿Q聯想起,無論男女在生前都是愛漂亮的,死後做鬼當然也是愛漂亮的,若看到自己死於非命後的長相姿態慘不忍睹,或齜牙咧嘴凸眼吐舌、或頭顱破碎腦漿四溢,或四肢斷裂癱成肉團、或肚腹腫漲全身泛白、或體無完膚面目難辨,也許會因此而嚇退愚蠢的念頭也說不定呢。至於傳說中的「死不要臉」的人,諒必是無可救藥了,他們想死就讓他們去吧。 寫於2010/7/28 《閱微草堂筆記。灤陽消夏錄‧卷三》原文: 勵庵先生又云: 有友聶姓,往西山深處上墓返,天寒日短,翳然已暮,畏有虎患,竭蹶力行,望見破廟在山腹,急奔入。時已曛黑,聞牆隅人語曰:「此非人境,檀越可速去。」心知是僧,問:「師何在此暗坐?」曰:「佛家無誑語,身實縊鬼,在此待替。」 聶毛骨悚栗,既而曰:「與死於虎,無寧死於鬼,吾與師共宿矣。」鬼曰:「不去亦可。但幽明異路,君不勝陰氣之侵,我不勝陽氣之爍,均刺促不安耳。各占一隅,毋相近可也。」 聶遙問待替之故,鬼曰:「上帝好生,不欲人自戕其命。如忠臣盡節,烈婦完貞,是雖橫夭,與正命無異,不必待替;其情迫勢窮,更無求生之路者,憫其事非得已,亦付轉輪,仍核計生平,依善惡受報,亦不必待替;倘有一線可生,或小忿不忍,或借以累人,逞其戾氣,率爾投繯,則大拂天地生物之心,故必使待替以示罰。所以幽囚沉滯,動至百年也。」 問:「不有誘人相替者乎?」鬼曰:「吾不忍也。凡人就縊,為節義死者,魂自頂上升,其死速;為忿嫉死者,魂自心下降,其死遲,未絕之頃,百脈倒湧,肌膚皆寸寸欲裂,痛如臠割,胸膈腸胃中如烈燄燔燒,不可忍受,如是十許刻,形神乃離。思是楚毒,見縊者方阻之速返,肯相誘乎?」聶曰:「師存是念,自必生天。」鬼曰:「是不敢望。惟一意念佛,冀懺悔耳。」俄天欲曙,問之不言,諦視,亦無所見。 後聶每上墓,必攜飲食紙錢祭之,輒有旋風繞左右。一歲,旋風不至,意其一念之善,已解脫鬼趣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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