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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11/21 11:36:11瀏覽32｜回應0｜推薦0 | |
離開村長後，雲海立刻去找李三。
「嘿！法師您真不簡單哪！這樣比畫一下就把豬妖滅了。」李三捏著手印，捏來捏去總不像，手指差點抽筋。
「你想學嗎？我教你，讓你去對付妖怪，好不好？」
「別逗了！一想到昨天那場面，我差點飆屎飆尿哩！………等等，您這話啥意思？還有妖怪？」
「沒別的，就是昨天那妖。它被我傷了元氣，不久就會復原，到時候一定會再來的。」
「哇呀呀呀呀！怎麼您昨天沒把它一口氣滅了？」
「所以我今天來找你，要你幫忙。」
「我能幫上甚麼忙阿？」
「很簡單，幫我蒐集些東西，都是村子裡的日常雜物。」
雲海交代完了，李三拍著胸脯說：「沒問題！都包在我阿三身上。不過………這樣子就能降妖伏魔嗎？」
「不要小看日常雜物，小東西往往能發揮重要的功效。」
「喔。那新郎倌的衣服又是怎麼回事？」
「那個你甭管。」
就這樣，雲海與李三分頭準備伏魔的道具。很快的三天過去了，東西也準備齊全，雲海又來見村長。
「您考慮得如何？」雲海問道。
「這件事，我內人不反對，小女也同意了。你們也算有緣………」
「您答應了！」
「嗯。」村長點點頭。
「那可真是太好了，岳父大人！」雲海喜不自勝。
「先別叫得那麼親熱。你準備得如何？有把握嗎？」
「當然，我一定會當個好丈夫，一輩子疼愛月牙兒…………」
「我是問除魔的事。」
「喔，都準備妥當了。」
「那饕餮……甚麼時候會來？」
「不等它來，小僧明天就上山去找它，趁它元氣還沒恢復，就將它一了百了。」
「那我就放心了。」
「不過，小僧卻有點不放心。」
「怎麼了？」
「岳父大人請勿見怪。正如先前所言，小僧的規矩通常是先收錢，後辦事，可這一宗…………」
「這我知道，所以你先除了魔，回來咱們就辦喜事。」
「不是我不相信您，這萬一……萬一您到時候反悔了………」
「我黃某像說話不算話的人嗎？」
「小僧相信您是一言九鼎的，只是，這些年走遍三江五湖，也見識了些世面，不免小心謹慎。其實，人在承諾的時候往往都是真心真意的，事後想法改變了，反悔也是十分無奈的。為了避免發生這樣無奈的情況，咱們還是立合同吧！」
「又不是賣女兒，立甚麼合同！」
「寫吧！」
看雲海這麼堅持，村長只好寫了一紙合同，在上頭蓋了印。
「這樣可以了吧？」
「感謝您！小僧不會讓您失望的！」
把合同揣進懷裡，雲海和尚告別了村長，朝山的方向出發。李三與一大群村民送他到村子口。李三對雲海說：「法師阿，您一定要平安歸來！滅不了那妖怪也沒關係，咱們最多繼續餓肚子罷了！千萬別送了命…………」
「安心安心。」雲海回頭笑著。他望見遠處黃家高樓上，一個婀娜的身影，正癡癡地凝視著他。雲海向她揮了揮手，便轉身朝山上前進。
整整十天，琉璃村每個人都引頸企盼，希望雲海和尚凱旋歸來。大家心裡其實都不太紮實。一個野和尚，真的有本事收伏妖怪嗎？記得當時，村長從潯陽府大德寺請來了高僧，第一個上山後就再也沒回來；第二個，還沒來得及出發，就給闖進村子的豬妖一口咬掉半截。村民們每天都為雲海和尚祈福。
只有月牙兒，她一點也不擔心，她相信雲海一定會平安無事。一想到雲海，她就羞得面紅耳熱，她甚至希望他不要那麼快回來，因為她知道等他回來的那一天，就是她當新娘子的時候了。
可她又盼著他早點回來，她好想見著他……這麼矛盾的心情誰能了解呢？
第十天，雲海回來了。
他拖著疲憊的步伐，晃晃悠悠地出現在山腳下。在林子邊割竹筍的姚大嬸第一個見到他，立刻震天價響地扯開嗓子喊：「回來啦！回來啦！法師回來來來來來啦！」
一傳十，十傳百，村民們全體出動，敲鑼打鼓地迎接他。眾人歡天喜地結成一座人肉寶座，將疲憊不堪的雲海拱在寶座上，一路抬著他到村長家。
這天，比過年還來得喜氣洋洋。
村長迎上來，直說：「辛苦了！辛苦了！」
雲海看上去真是辛苦了。雖然沒有受傷，可是衣衫襤褸，渾身髒污不堪，就像在豬圈裡打過滾似的。村長立刻命人伺候雲海和尚盥洗休息。雲海昏昏沉沉地拉住村長的手問：「月牙兒呢？」
「她在屋裡頭呢！我也不知道這丫頭幹嘛躲在屋裡。」
其實，姚大嬸劃破天際的第一聲，月牙兒就聽見了。她急忙上樓，在看台上遙望著雲海被眾人高拱，一直到他被抬進家門。她害羞極了，又羞又喜，不知如何是好。
月牙兒一直躲在樓上，卻豎起耳朵傾聽樓下動靜，不時叫小丫頭下去探探消息。
她知道雲海贏了，徹底消滅了饕餮，從此琉璃村又可以恢復往日的平安日子。她也知道雲海經過一場激戰，疲憊不堪，洗過澡之後就一直昏睡不醒。她也知道爹娘在房裡不停商量事情，大概是她的婚事吧！
第二天，謝老爺子派人來請雲海去作客，然後是丁家、曹家，連續好幾天，雲海被當成上賓到處受人招待。月牙兒一直見不到他。
就這樣熱鬧了好幾天，雲海終於又回到黃家。他見到黃大爺第一件事，就是提親。
「那甚麼………你先休息幾天再說吧………你瞧你，累成這樣。明天阿，湖邊打魚的潘家也要請你吃飯，還有白葉鎮那邊也有人來請…………」
見村長支支吾吾的樣子，雲海冷冷道：「大爺，您不是想反悔吧？」
「這個………唉，我也沒辦法呀！你知道的，做人要守信用，說話要算話………」
「是阿，您說過要把月牙兒嫁給我的，您可得守信用。」
「可我之前就答應過丁家，我怎能不守信用………」村長面露難色。
雲海瞅著村長的臉，緩緩道：「我懂了。」他忽然走出院落，來到大門口，推開門大聲嚷嚷：「鄉親們！請過來說句公道話！」
村長急忙追出來拉他：「你幹甚麼？別嚷阿！」
街上人正多著，通通都聚了過來，其中有個華服公子，正是丁家二爺。
「各位鄉親憑憑理，黃大爺答應過我，等我除滅了妖怪，就要把月牙兒嫁給我。現在他竟然反悔，你們說這樣對嗎？」雲海氣憤地說。
眾人開始議論紛紛。有人說黃大爺不該出爾反爾，也有人說和尚娶妻不像話，更有人鬧著要丁二爺講句話。大家都知道黃家閨女早配給了丁二爺。
「我說，法師阿！您這麼鬧，可不成出家人的體統噢。」丁二爺故意在「出家人」三個字上加了重音。
「原來是丁二爺，請聽我說。我現下雖是出家人，但本不屬於任何叢林寺院，自在一身，隨時都能還俗。黃大爺要是兌現承諾，我今兒個就還俗！」
「你這話就不對了。黃大爺早在多年前，就與我家老爺子說好了，要將月牙姑娘許佩給我，這事兒大夥都是知道的。是吧？是吧？」眾人紛紛點頭，顯然這事是眾所周知的。丁二接著說：「你說黃大爺答應把女兒嫁給你，有誰聽見來著？無憑無據的，誰信你！」
雲海立刻從衣服裡掏出一張紙，朗聲道：「這是黃大爺與我立的合同，上面寫的清清楚楚，你們自己看。」
丁二爺接過合同，仔細看一遍，看完面如土色。這時，村長走出門外，拿著合同對雲海說：「你真認為這紙合同有效嗎？」
「當然有效，上面可是蓋了印的。」
「你聽著，這上面寫的是：茲因雲海和尚承擔本村除魔重任，本人村長黃日虎願於妖物饕餮除滅後，將閨女月牙嫁與雲海和尚為妻，誓言既出，絕不反悔，口說無憑，立書為證。」村長念完後，放下合同，眼神裡盡是前所未有的冷漠。
「這不是很清楚嗎？」雲海說。
「是阿，我的確要把女兒嫁給『雲海和尚』，你是雲海和尚不是？你能夠娶我女兒嗎？」
這下子雲海懂了，村長是拿「和尚」二字擠兌他，一旦他還了俗，便不再是雲海和尚；可他要是不還俗，又不能娶妻。村長對著大眾朗聲道：「我黃某人說話算話，我很願意將女兒嫁給雲海和尚，可惜阿！和尚不能娶妻阿！」
這時一人越眾而出，是李三。李三說：「法師您不是要還俗嗎？您還了俗就能娶月牙姑娘了。」
雲海慘然道：「還俗，我就不再是雲海和尚了，他自然不必兌現承諾，你懂嗎？」
「唉呀！這麼複雜，我不懂啦！那張合同上不是寫得明明白白，黃大爺要把女兒嫁給雲海和尚。雲海和尚就是你，你就是雲海和尚，還有甚麼好爭辯的？黃大爺，雲海大師是我們村子的恩人，您不能這麼對他呀！」李三臉紅脖子粗地說。
「去你的！你算哪根蔥，低三下四的畜生，敢管爺們的事兒！」丁二爺指著李三罵道。
「我阿三不算甚麼，但道理我還懂些。法師豁出性命替咱們村子降妖伏魔，怎能這樣欺負他？欺負我阿三沒關係，可誰也不能欺負法師！」
村長開口了：「阿三阿，我沒說不把女兒嫁給他呀！可是這合同寫得明白，我女兒只能嫁給雲海和尚。他要是還俗，就不是和尚了，我可不能違背合同。你知道咱們村子一向最重視合同的，我身為村長，必須以身作則。」
「大爺！您這是強詞奪理。比如說我賣給您一隻雞，等雞生了蛋，我能不能把蛋要回去呢？當初講好賣的是雞，可沒說連蛋也賣給你，這樣說也可以嗎？雞中有蛋，蛋中有雞，雞跟蛋本來就是一碼事嘛！和尚還不還俗，不也是同一個人嗎？您說和尚還俗就不是和尚，你就不必履行承諾，這分明是強辯，好像賣雞不賣蛋………」
「你這臭阿三，甚麼時候變得這麼能說啦？甚麼雞阿蛋的，黃大爺會買你家的臭雞嗎？再說你家的老母雞也下不了蛋啦！哈哈哈哈………」丁二說完，眾人一陣哄笑，村長也冷笑著。
突然間，眾人笑聲軋然止住，全都注視著雲海和尚。村長轉頭看他，也大吃一驚。
雲海的腦袋不知何時脹成了一顆大皮球！
「我早知你會不守信用………」雲海的聲音也變了，原本清澈明朗的嗓音變得低沉濃厚。他用手指著村長，手指也脹成了皮球。
「你…………」村長不由得退了幾步。
「呼呼呼～你欺騙了雲海和尚，但你騙不了我，我要把你們全都吃掉！」雲海裂開血盆大口，鼻子也逐漸變長。
「你不是和尚！你是誰？」村長驚恐地問，雙腿已然發顫。
「我是誰？呼呼………哈哈哈哈！你們不認識我啦！」
雲海忽然撐破了僧衣，全身脹大數倍，整張臉也變了形。他尖銳而殘酷的小眼睛緊緊盯著村長。
「豬妖阿！！！」眾人一哄而散，丁二爺也連滾帶爬地逃走了。李三跌坐在地，顫聲問：「妖孽……你……你把法師………怎麼了？」
「那個臭和尚，追了我幾天幾夜，想趁我元氣未復的時候消滅我。嘿嘿！可惜他低估了我，到第七天我的元氣就完全復原了。是的，我殺了臭和尚，把他當成點心吃下肚。」豬妖拍拍它的胖肚皮，接著說：「在我吃掉他之前，發現他兜裡有張紙────就是這合同────原來收拾我的報償就是黃家的小美人阿！嘿嘿………妙極！於是我化作和尚的模樣，回到村裡來，你們果然請我大吃大喝，到處作客。我本想吃喝一場，再抱得美人歸，沒想到黃老頭竟敢毀約！逼得我只好現出原形。現下該當如何呢？黃老頭，你是要把女兒嫁給我，還是要我把你們全都殺光光？」
「成親………馬上成親！」村長已經嚇得屁滾尿流了。
「算你識相！還不給我快去準備，今晚本大王就要洞房！」
當晚席開五十桌，酉時入席，村民們都來了────誰敢不來呢？席間滿是雞鴨魚，就是沒有豬肉。婚禮照著當地禮俗進行，十分順利，豬妖看起來也十分歡喜。
宴席結束後，新人送入洞房。
豬妖揭開了新娘頭紗，只見月牙兒哭成了淚人兒，長長的睫毛依然教人心動。
「寶貝兒，別哭啦！今天是咱倆的好日子，哭啥？嫌我長得醜嗎？」豬妖溫柔地說。
「你最好別碰我！否則，我死給你看！」月牙兒忽然從袖子裡摸出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豬妖笑著說：「我知道，妳念著雲海和尚對不？我知道妳一時無法接受我，等日子久了，妳會知道我的好處。妳瞧，我這麼胖嘟嘟的，抱起來多暖和？瞧這雙豬耳朵，是不是挺可愛的？來，親一個……」
「你滾開，別靠過來！你這輩子都休想碰我！要不是怕你亂殺人，我死都不會嫁給你的！」月牙兒用刀指著豬妖。
「唉……何必呢？雲海和尚都死了，妳又何必念著他。難道妳只能愛他一人？」
「對！」
「除了他，誰都不行？」
「對！」
「那個丁二呢？妳跟他不是有婚約嗎？」
「那是我爹訂的，他跟你這死肥豬也差不到哪去！」
「哈哈哈！既然如此，那就…………」
豬妖說著，漸漸又化作人形，變成雲海和尚的樣子。
「那就變成這樣吧！這樣妳是不是比較容易接受呢？」
變成雲海的豬妖，微笑著站在月牙兒面前。
月牙兒見到雲海的模樣，不由得癡了，嗆噹一聲刀子便掉落在地上。
早晨陽光普照，空氣中雖有些寒意反而令人清爽快意。雲海站在陽台上，俯視街上人行，他看見李三在路邊擺攤賣雞蛋，便向他招招手。李三抬頭見到他，微微一笑，繼續向挑雞蛋的客人大談他的雞蛋哲理。
背後忽然有個柔軟的身體，抱住雲海。月牙兒嬌柔黏膩的聲音說：「大王，怎麼起床了？」
雲海翻過身也抱住月牙兒，笑著說：「大王肚子餓了，想吃人。」
「你現在這付瘦皮猴模樣，可吃不了許多噢！要不要，現出原形？」
「現不了，洞房後，法力就沒了，呵呵！」兩人邊說邊笑著又倒回床上。
這一年，琉璃村的冬天很不像冬天。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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