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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0 13:47:38瀏覽127|回應0|推薦0 | |
「乾杯啦!」
「吼搭啦!」
兩個男人興高采烈地喝酒,一位溫柔的女性在旁伺候著。
年紀較長的男人是聶處長,五十幾歲,同事在背後管他叫「孽畜」。
此人的專長是勾心鬥角、結黨營私、陷害忠良,因此他的「派系」在公司裡是最強大的,誰敢跟他作對都不會有好下場。
所謂「派系」有橫向的,有縱向的,也有縱橫交會、盤根錯節的。他們這一派主要是縱向關係:梁副總───聶處長───皮協理───包經理,一脈相承,都是搞業務出身的,有所謂的師徒傳承或革命情感,所以一個提拔一個,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原本還有個王經理有實力與他們抗衡。但自從王經理命喪動物園之後(詳見致命上班族之飢渴經理),整個業務部門,包括營業支援處及行銷企劃處,就是他們的天下了。
在王經理死後一星期,原本的皮副理就升任業務部經理,半年後又升任營業支援處協理。皮協理的跟班包副理也隨後升上經理。
搞「業務」的最重視人緣、人情與人脈,只要跟對了人、押對了寶,專不專業不重要,自己人一定會「罩」著自己人。
不是自己人的,在他們眼中不能算人。
跟聶處長一塊兒喝酒的,就是皮協理。皮協理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升官,可想而知,他對聶處長的忠誠度也是前所未有的。
「處長,我要再敬你一杯!要說這世上誰的恩情最深,除了處長還有誰!我親爹娘對我都沒這麼好………您的恩情山高水深,我這輩子都報答不了!」
「哈哈哈!好說好說。我這人哪!施恩是不求回報的。知道為甚麼破格提拔你?因為你是個人才,我長這倆眼球就是用來找人才的。哪哪!誰是人才誰是蠢才,我瞟一眼就清清楚楚無所遁形。
不是我說死人壞話,王經理那個騷婆娘又怎麼樣?老總喜歡得不得了。可我一眼就看穿她沒本事。要不是仗著老公有錢,誰搭理那婆娘阿!瞧,報應不是?那種死法真不是開玩笑………」
「老公阿!別提那種不愉快的事了。來,我幫你倒酒。小皮你也再來一杯。」
「怎麼好意思…………謝謝大嫂!」
皮協理恭恭敬敬地雙手捧著杯子。
「別客氣啦!今天起你就是協理了,我老婆幫你倒酒也說得過去啦!哈哈哈!」
「不,不,這都得感謝處長提拔。處長的恩情就是大嫂的恩情,處長是我乾爹,大嫂就是乾娘!我也要敬乾娘一杯!」
「甚麼乾娘?我看你們倆都喝醉了………」
「唉呀!是我的錯!大嫂這麼青春美麗,怎能當乾娘?應該叫乾姊姊!喔不,乾妹妹才對,哈哈哈…………」
「就知道胡說!」
「是是是,我胡說,我自罰一杯!」
這個三十出頭的漂亮女人,是聶處長的老婆,這裡是聶處長的家。為了慶祝皮協理榮升,聶處長特別邀請他到家裡喝酒。
照理講,這種情形應該去俱樂部喝的,但聶處長這人小器出了名,自家請客只需要準備幾道家常菜,幾瓶國產酒,讓自己老婆作陪,多省錢。要是去俱樂部喝,開幾瓶紅酒白蘭地甚麼的,再叫倆小姐,得花幾萬兩白銀哪!
不過皮協理一點也不介意,反而不停地感激涕零、山呼皇恩浩蕩!他甚至把每一盤菜,每一瓶酒都用力地稱讚一番。聶處長當然十分受用,但皮協理心裡明白,光是嘴巴講講是不夠的,今後還須以千百倍的好處加以報答。
那一晚,兩人都喝醉了。聶處長破例留宿,皮協理免不了又大大地感激一番,好像今晚不睡在這兒就要去睡橋墩底下似的。
夜深人靜,皮協理睡在客房,但他翻來覆去睡不著。
是因為他認床嗎?還是有其他原因?我們不得而知。
凌晨兩點的時候,聶處長的臥房有人敲門,聶太太醒了。開門一看,是皮協理。
皮協理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
「嫂子,不好意思,打擾你們睡覺…………是這樣,我剛才聽到後院好像有點兒聲音,就起床去看看,結果發現後院門開著………然後廚房那邊,有些奇怪的聲響,說不定………」
「不會吧!」聶太太摀著嘴巴,有點吃驚,趕緊搖醒丈夫。聶處長醒來後聽他們一說,也有些擔心。
「會不會是小偉?」
小偉是聶家的獨生子,唸小學四年級。
「我去瞧瞧,妳待在房裡。」
處長走在前頭,協理跟在後面。說起來,這種場面皮協理應該打頭陣才對,可是他太瘦了,不像聶處長身材壯碩一身橫肉,萬一遇上賊還管用些。
話又說回來,雖然聶處長塊頭大,但畢竟只是一介上班族,碰上這種事難免膽戰心驚。他摸黑走到後院門口,門果然敞開著,仔細一瞧,地上有些泥巴腳印。聶處長心中頓時緊張起來,他估量小偉不會三更半夜跑出去踩了泥巴回來。
想到小偉,聶處長一陣心慌。財物被偷事小,萬一心肝寶貝出甚麼差錯…………
他正想去小偉房間看看,突然間,一聲尖叫劃破寂靜的夜,從主臥房傳來的。兩人急忙趕去,才剛轉上樓梯,眼前的景象就把兩人嚇得當場呆若木雞。
臥房門口走廊上,一個黑色人影挾持了聶太太。皮協理順手按開了走廊燈光。
只見聶太太白如面紙……不,是面如白紙,一個皮膚黝黑的男人站在她的背後。那男人右手圈住聶太太的頸子,左手持刀,刀光泛著殘忍的白光。
「你…………你想幹甚麼?不要亂來阿!」
聶處長發現自己聲音顫抖了。
那男人形跡敗露,卻一點兒也不慌張,反而冷笑說:「你們兩個,誰是這娘兒的男人?」
聶處長冷汗都流下了,「是我………有話好說,別衝動………」
「嘿嘿!我本來不怎麼衝動,可抱著這頭小肥羊我能不衝動嗎?瞧這細皮嫩肉的………太太,妳保養得不錯喔!奶這麼大,該不是假的吧?咱們奔放一下妳覺得怎樣?」
聶太太的睡衣半開,露出整條白皙的大腿和半透明的蕾絲內褲。
「不要………放開我!」
「不要放開妳?我是沒打算放開妳啊!」男人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聶太太開始掙扎。但那人左手舉起,明晃晃的刀刃在她臉旁游移了一會兒,就把她給嚇軟了。
聶處長見到那人左手腕上,刺了一隻色彩鮮豔、張牙舞爪的老虎。他覺得很恐怖,眼前這人是那種甚麼事都幹得出來的傢伙。
「你別亂來!要多少錢我都給,求求你放了我太太………」
聶處長平日在公司那飛揚跋扈的嘴臉完全消失,簡直要哭出來了。沒想到這樣反而讓那人更加得意。
「哈哈哈………你很有錢是不是?住這種大房子,有錢是應該的。不過嘛………你真的是這娘兒的男人嗎?我看你們年紀不太相當…………你後面那個跟她比較相配。這只是個人意見啦!哈哈!」
「混帳東西!快放了夫人!不然…………」皮協理氣沖沖地大罵,準備衝上去,但聶處長擋住了他。
「小皮,不行阿!」
「處長你別攔我,我要打死那個王八蛋!有種的跟我單挑,專會欺負女人算啥好漢!」
「你說甚麼……………」
那人一把推開聶太太,目露兇光地朝他們逼近。皮協理的火氣一下子吸到爪哇國去了,畏畏縮縮地躲在處長背後發抖。處長也發抖,一步步後退,顫聲說:
「不………你別生氣,他不是這個意思…………」
「你娘的,不是要單挑嗎?來來來,讓我捅一刀,看你小子的肚皮有多厚!」
那人突然衝到聶處長面前。
處長想閃避,無奈走廊太窄,他身材又太胖,只好雙手亂揮試圖阻擋。那人伸出右手扭住聶處長的衣襟,聶處長便捉緊他持刀的左手,兩人不停掙扎、扭打,一陣狂亂後一起從樓梯滾了下去。
皮協理和聶太太同聲驚呼,急忙追下樓梯。
其實樓梯上鋪著厚厚的地毯,即使滾落撞擊也不至於受重傷。但皮協理與聶太太下樓後,卻只見到一人站著,另一人躺在地上微微抽蓄。
站著的是聶處長,似乎嚇呆了。
那個男人躺在地上,手按胸膛,表情痛苦不堪。地上一大攤鮮血。
不用說,大家都知道發生甚麼事了。
「怎麼辦………怎麼辦………」處長喃喃自語。
「快叫救護車阿!」皮協理說。
「來不及啦!你看他流這麼多血。」聶太太也慌了。
「那我開車送去醫院………」皮協理又說。
「不必了,」聶處長顫抖地指著地上的男人,「好像已經死了………」
皮協理看著地上一動也不動的男人,過去探了探那人的鼻息,又按他的頸部,然後搖搖頭。聶太太當場哭了起來:「怎麼辦?怎麼辦啦!弄出人命了…………」
聶處長餘悸猶存,拿了瓶酒,自己坐在沙發上大口喝。
皮協理對聶太太說:「嫂子,妳別管這事,先去照顧小偉吧!」
他順著皮協理的眼神望樓上看,小偉正站在樓梯口,一臉驚恐地看著地上的死人。聶太太趕緊跑過去把小偉帶回房間。
聶處長縮在沙發,一口一口吞著烈酒,一臉茫然。
「處長,振作點!不會有事的。」
「怎麼沒事,我………我殺了人………」
「你這是正當防衛,我跟嫂子都是證人。那種傢伙死有餘辜,闖進別人家胡做非為,把他殺了才叫天下太平!」
「是嗎?………不會被判罪?」
「這也難說…………就算判刑,也一定很輕吧!而且,處長你又沒前科,咱們找最好的律師…………」
「不行!我絕不能坐牢,就是一天也不行!我要是被關了,小偉怎麼辦?公司怎麼辦?那個海處長成天虎視眈眈,巴不得我犯一丁點錯誤。我絕不能被關………天哪!我該怎麼辦才好!」
聶處長忽然抬起頭,眼神異樣的說:「不如棄屍吧!把那人剁碎了餵狗………」
「這………這怎麼行!你家又沒養狗。而且…………」
「要不,我們把他載到山上,刨個坑埋了,或者到扔下海………對!扔海裡比較省事。我們…………」
「處長,這事兒阿,可不是『我們』喲!」皮協理一臉認真地看著聶處長,按著他的手。
處長不解:「你………你不肯幫我?」
皮協理微笑說:「不是我們,是我。我一個人處理。」
「那怎麼可以,人是我殺的…………」
「聽我說!你剛才喝了酒,如果開車上路被警察攔下來,一切就完了。我昨晚雖然也有喝酒,但睡了幾個鐘頭酒已經退得差不多了。再說,處長您對我恩同再造,我不趁這時候報答您要等甚麼時候?您就當給我個機會吧!萬一路上出了甚麼簍子,我會一肩扛起,絕不會給你添麻煩。」
「你………你當真這麼講義氣?」處長有點不敢置信。
「這算甚麼?比起處長這麼多年來的栽培,這點小事根本沒甚麼。我小皮有今天的成就都是拜處長之賜阿!只不過,萬一出了事,請處長照顧我家裡人………」
「不行阿!不能這樣…………」
「就這麼決定了。事不宜遲,咱們快把屍體搬上車吧!」
「小皮…………」
聶處長感動得流下眼淚,他真沒想到小皮竟然如此義薄雲天。
雖然平日處長對他特別關照,但目的也只是培養自己的人馬,只是在公司擴張勢力的必要手段罷了,而且彼此同屬一個利益團體,當然得利益均霑。這種關係說不上甚麼真情。
所謂「自己人」也是有條件的,假使有一天發生利益衝突,誰都會毫不猶豫地犧牲對方。
公司就是這樣邪惡,必須踩著別人腦袋才能往上爬。皮協理一直讓聶處長踩腦袋,他們才能做朋友。而所謂的「派系」,說穿了就是有著踩腦袋的固定順序,然後大家一起踩別人的腦袋。一旦協理想踩處長的腦袋,或者經理想踩協理的腦袋,就沒甚麼人情好講了。
正因為如此,聶處長此時的感動真不是筆墨可以形容。他緊緊抱住皮協理,哭著說:「我絕不會忘記你的大恩大德!」
皮協理慘然一笑:「我走了之後,處長就忘了這件事,當甚麼都沒發生過,千萬別提起一個字。」
聶處長徹夜未眠。第二天一進公司,大家都發現他的熊貓眼。
「處長早!」妮妮用嚇死人的洪亮聲音喊著。
「早。對了,皮協理來了沒?」處長問。
「皮協理?你是說小皮喔?哈哈…………還真不習慣。他早就來啦!」妮妮笑著指業務部的方向說:「那不是小皮嗎?」
平安無事,聶處長頓時鬆了口氣。皮協理正在跟業務部的女同事打情罵俏,看到處長來了,揮手打了個招呼,繼續聊。
聶處長走進自己的辦公室,立刻鬆開領帶,坐倒在沙發上。
昨晚的一切好像一場噩夢,現在噩夢終於醒了,又回到平凡、無聊、鎖碎,但十分安全的日常生活。
真的十分安全嗎?小皮的處理真的沒問題嗎?不知道是埋掉還是扔海裡,以後會不會被發現?因為怕事後被查到通話紀錄,昨晚他一直沒有打電話給小皮,現在他很想問一問。
聶處長才拿起電話,皮協理就直接開門進入,然後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我正想問你,那件事…………」聶處長說。
「不是說好不提了嗎?放心啦!一切搞定,細節你就不必知道了。對了,我待會兒有點事要出去,電通科技的人來的話,就請處長幫忙接待一下。」
「那個沒問題。你要去哪兒?」
「有點私事,又不想請假,拜託囉!」
「沒關係,去吧!」
從這天起,聶處長與皮協理的關係就有了微妙的變化。聶處長對皮協理幾乎是三千寵愛在一身,能給的權力、好處,通通都放給他,任何績效通通都掛在他頭上,皮協理有甚麼疏失也都全力掩護,甚至替他背黑鍋。在業務檢討會議上,在副總、老闆甚至客戶面前,他大力稱讚皮協理的能幹,彷彿他是有史以來第一流的業務人才,是公司的支柱、棟梁、民族救星!
由於寵愛過頭,旁人不免眼紅,雜音多少傳了出來,聶處長也被頂頭上司梁副總找去關切。
聶處長離開副總辦公室,隨後叫皮協理來。
「小皮阿!這陣子你還是安分一點好了,有人在說話。」
「怕甚麼?要說就由他們去說,處長你會罩著我,對不?」皮協理一派輕鬆。
「我當然會罩著你,可是連副總都說話了………」
「唉呀!這種小事處長你搞定就好了啦!我才沒空理那些老頭。我還有事,出去一下。」
「你又要去哪?這星期你好像只來上班兩天…………」
「忙嘛!我也很想多待在辦公室阿!你也知道,業務不跑怎麼行?不跑客戶不會自己上門的。喔!差點忘了,有件事想跟處長商量一下。」
「甚麼事?」
「能不能借我十萬塊?」
「這………你要做甚麼用?」
「您就甭操心咯!可以借嗎?」
「可是我身上只有三萬…………」
「沒關係,先借我。剩下七萬你去銀行領,我下午再回來拿。」
「這…………」
「拜託啦!真的有急用。」
「好吧。」
「謝啦!」
皮協理拿了錢就走人,留下聶處長一個人坐在位子上沉思。他回想這些日子,自從「那件事」發生之後,皮協理好像漸漸變了。他不像以前對自己那麼畢恭畢敬,他出勤不正常,業績也每況愈下,都是自己從中動手腳讓報表維持以往的亮麗。
處長心想,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但又不好意思開口訓他,畢竟他們的關係非同小可。今天他居然開口借錢,一借就是十萬。難道…………
皮協理想勒索他?他掌握了他的秘密,因此想要封口費?
(不會的,小皮不會這樣對我的,我待他這樣好………)
(可是,我殺了人是事實,只要小皮出面舉發………)
(屍體已經處理掉了,我怕甚麼?)
(凶刀呢?凶刀上搞不好有我的指紋,只要小皮把凶刀交給警方,我就完蛋了。)
(那種情況下我是正當防衛,如果不殺人,就是被殺…………)
(可萬一警察問我,既然是正當防衛為甚麼當時不報警?我該怎麼回答?又為何要棄屍?一定是作賊心虛吧!我怎麼證明當時的確是正當防衛。)
(小皮在場,他都看見了,我老婆也看見了。可是,老婆可以作證嗎?警察一定會認為當老婆的會幫先生圓謊,一定不會相信的。)
(小皮呢?他可以作證。笨!他要是舉發我當然不會替我作證………)
聶處長愈想愈不安,只好一直說服自己。
………想太多了,其實小皮根本沒那個意思,他只是剛好缺錢而已,是我自己想太多了………
他搖搖頭,甩開那些胡思亂想,專心辦公。
當天晚上十二點多,皮協理醉醺醺地按聶處長家的門鈴。
「小皮,你怎麼喝成這樣?」
聶處長攙著皮協理進來。皮協理一進屋,眼睛就緊盯著穿睡衣的聶太太。
「嫂子阿!不管甚麼時候,妳看起來都這麼漂亮!不像那些女人,真他媽不是東西………唉喲!」
皮協理一屁股跌坐在地板上,然後開始嘔吐,吐得整間客廳臭氣熏天。
「噯!搞甚麼………老婆,快來清理一下,我扶他去廁所……」
「處長…………我說阿,你真是好福氣,娶到這種好老婆………甚麼時候也關照我,介紹一個這樣的…………」
「少囉嗦!」
皮協理又吵又鬧,裝瘋賣傻,還不時趁機吃聶太太的豆腐。聶處長看他醉得厲害,忍住氣不跟他計較。就這樣鬧了一兩個鐘頭,皮協理終於睡著了。
在皮協理斷斷續續的醉言醉語中,聶處長得知他借去的十萬元都在賭場輸光了,回家向太太伸手要錢又被拒絕,就把太太揍了一頓,然後出門喝酒,喝到爛醉沒處可去才跑來這兒。
聶處長憋了一肚子悶氣。
他沒想到皮協理竟是這種人。他很想把他轟出去,但一想到自己有把柄在他手裡,又不敢造次,只好隱忍著。
第二天,聶處長打電話去公司替皮協理和自己請了假。
皮協理一直睡到中午才起床,一起床就到廚房找東西吃,像自己家似的。聶處長忍耐著,等他吃飽睡足,打算跟他攤牌。
「小皮,我有事問你,來這兒坐。」
聶處長一臉嚴肅坐在客廳沙發上。皮協理端著一杯聶太太親手現做的百香柳橙汁,晃呀晃的來到客廳。
「人甜,打的果汁也甜,真是…………處長,天塌啦?甚麼表情嘛!」
「我問你,那件事你到底是怎麼處理的,一五一十說來聽。」
「哪件事?」
「還有哪件事!你少裝傻。」
「哦,你是說你殺人棄屍那件事阿!」
「噓~~~」
「噓甚麼?是你叫我說的。」
「你說就說,那麼大聲嚷嚷,怕人家不知道阿!」
「哈哈哈,甚麼人家不人家?小偉上學去了,這屋子裡就咱們三個人家。何況,小偉也知道嘛!這年頭小孩子可懂事了,電視上天天在演,殺人阿、棄屍阿、恐嚇勒索阿…………」
「你別扯開話題。我問你那晚是怎麼處理的?」
「就找個荒郊野外埋掉阿!」
「哪裡的荒郊野外?」
「那甚麼………我也說不準,就城北山區一帶吧。處長你問這幹嘛?難不成想挖出來瞧瞧?死人可不好看………」
「呿!那刀子呢?」
「當然是擱一塊兒埋咯!難道我會留下刀子作紀念嗎?」
聶處長想說:不是作紀念,是用來威脅我!但他說不出口。
「對了,說到刀子,我當時留意了一下,那刀子好像是廚房用的菜刀耶!會不會是您府上的東西呢?」
的確是,事情發生的隔天,聶太太就發現廚房的切魚刀少了一把。聶處長沉默不答,皮協理接著說:
「哎呀!都怪我一時粗心,應該把刀跟屍體分開處理。這萬一…………」
「萬一怎樣?」
「萬一屍體被人挖出來了,刀是你們家的,上頭又有你的指紋,這可就難辦囉!」
「你是在威脅我嗎?」
聶處長整張臉沉了下來,皮協理卻仍是一派輕鬆。
「矮油~~我怎麼敢威脅您哪!您對我小皮恩同再造,我這輩子都得靠您啦!不,就是死了下輩子還要投胎當您的兒子。」皮協理皮笑肉不笑地說。
他的意思很明白了,是要細水長流慢慢來,一點一滴榨乾聶處長,一輩子都不會放過他。在這一秒,聶處長很想衝過去殺了這混帳,但他不敢,因為他不知道那把刀藏在哪兒。萬一小皮把刀交給別人保管,一旦出了甚麼事就交給警察………
聶處長忍住了氣,「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多少錢?」
「甚麼多少錢?」
「刀子,你想賣多少錢?」
「別這麼說嘛!我又不是賣刀的。不過,如果處長你這麼想買刀,就先拿個兩百萬出來,我去幫你問問看哪裡有好刀子賣。」
「我哪有這麼多錢!」
「這不是當面耍我嗎?處長您那輛BMW就不止兩百萬吧?」
處長鐵青著臉,思忖片刻。
「好!就兩百萬!我給你。你先把刀交出來。」
「我看起來真的有這麼笨嗎?」
「那你想怎麼辦?」
「先匯一半到這兒,交了刀再付一半。」
說著皮協理拿出一張紙條,上面是銀行帳號。聶處長一看氣往上撞,沒想到他早就準備好了,打一開始他就存心勒索。
「小皮,我待你不薄…………」
「別說那些了,是你要打開天窗說亮話的。那些屁話你留到公司再說吧!」
皮協理走後,聶處長立刻到銀行匯了一百萬,然後打電話要皮協理今晚就把刀子拿到他家。
───等拿到刀子,看我怎麼整你!我要讓你生不如死,讓你知道惹到我沒有好下場…………
這些話在他心裡反復地吶喊,直到天黑。
可惜,過了約定時間還是不見皮協理上門,打電話也是關機。
聶處長氣得一晚睡不著。
第二天一進公司,聶處長就把皮協理叫來罵。
「你這個混蛋!說話不算話,你不是答應我………」
「處長,這種不吉利的事兒別在公司講行不行,須知隔牆有耳阿。」
聶處長只得忍氣吞聲。
打這天起,皮協理態度又變了。他每天正常上班,努力衝業績,對聶處長恢復以往的畢恭畢敬,彷彿一切都沒發生似的。
就這樣,維持了一個月,皮協理再度開口要錢。
已經是下班時間了,聶處長還留在辦公室處理公務,皮協理忽然出現。
「真不好意思,前帳未清,又要向您周轉了。」皮協理露出忝不知恥的笑容。
聶處長氣到説不出話來。
「怎麼?很為難嗎?處長你又不是沒錢,偶爾也要照顧屬下嘛!要是屬下不開心,你也不會開心的,對不?」
聶處長怒極反笑,說:「你答應過的還沒兌現,又想要錢?你覺得我很笨嗎?」
「不不不,處長一點兒都不笨,您要是笨又怎能教出我這麼聰明的屬下?正因為你聰明,所以一定想得到不給錢的後果。」
「你想舉發我?」
「那也難說阿。」
「別忘了,毀了我,你就甚麼都沒了。」
「哈哈哈!我怎麼會沒了,公司裡能投靠的人還多著哩!梁副總就挺喜歡我的,老闆那邊關係也還不錯,到時候升我當處長也說不定。」
「你………」
皮協理忽然顯現出前所未有的猙獰面孔,兇狠地指著處長的鼻子說:
「去你的!少跟我廢話,惹毛我讓你死無葬身之地!搞清楚,現在的你可沒資格討價還價。還是上次那個帳戶。我不貪婪,先弄個二十塊大洋來花花就好。今兒晚了,明天下班前要是帳戶裡沒錢,你知道後果!」
皮協理走後,聶處長像洩了氣的皮球,深深地縮進沙發裡。他明白這樣下去沒完沒了,今天二十萬,明天三十萬,總有一天一定會被他榨乾。
自首吧!
可是小偉怎麼辦,父親是殺人犯,叫他長大以後怎麼在社會上立足?
老婆呢?一旦他不在身邊,她一個女人家怎麼過活?當初求婚的時候,岳家嫌他年紀太大,不願意把女兒嫁給他,是他指天誓日地保證,會讓她一生幸福美滿,如今撇下妻兒被抓去關,工作沒了,退休金也泡湯了,說不定房子還要被拍賣,怎麼跟岳父岳母交待呢?
他愈想愈難過,愈想愈洩氣,有一種墜入地獄的感覺。
走一步算一步吧!趁口袋還有錢的時候,暫時用錢買平安。也許,時間能換來幸運也說不定。
隔天一早,他就去銀行匯錢。
匯了錢,似乎可以暫時安心了,但不知道這份安心可以維持多久,他的頭頂上始終有片驅之不去的烏雲,讓生活總在陰影下。
一整個早上,聶處長都心神不寧。過了中午,他忽然很想家,這份不知何時結束的平靜生活,他希望能多留一些時間陪陪妻兒。於是他向副總告了假,回家。
還沒到家,遠遠就看見有個男人從家門口出來,聶處長急忙路邊停車。
不是別人,正是皮協理!
「這時間他上我家幹啥?」聶處長滿腹狐疑,頭頂的烏雲變色了。
進門後,聶處長靜悄悄四下尋覓。他聽見浴室有人洗澡。
「這種時間洗澡………?」
他輕輕地把耳朵貼在浴室門上,裡面除了灑水聲還有人唱著小曲兒。他繼續走進臥房。
凌亂的床上猶有餘溫與可恨的氣味,床單上好幾塊濕漉漉的印子。
他心中發誓再也不睡這床了。
聶處長沒有讓太太知道自己回來過。他開著車漫無目的前進,希望忽然來一輛砂石車把自己撞死,那麼一切痛苦就可以解脫了。
也許是報應吧。他回想自己這一生,也曾經殘忍地對待過別人,為了力爭上游,曾經多少人被他無情地踩在腳底下,被他欺騙、打擊、陷害、出賣。此刻,他深深覺得那些人的怨念反撲了。
方向盤漸漸歪斜,眼看就要衝撞護欄了,但他即時轉回正路。他恨自己連自殺的勇氣都沒有。
出了城,沿著筆直的道路繼續前進,不久來到港邊的小鎮。
這小鎮過去曾經繁榮過,如今只留下繁榮時的墮落遺跡。狹窄的道路兩旁酒館林立,許多表情漠然的男女佇立街邊,既不逛街也不聊天,就這樣漠然地融入街景成為街的構成元素。
看在聶處長眼裡,這些人與小鎮有一份調和感,這裡是頹廢者的天堂。他直覺現在的自己也該成為他們的一份子。於是他停了車,走進巷子,走進迎向他的第一間酒館。
這酒館裡沒有別的客人,似乎剛開始營業不久。睡眼惺忪的老闆娘看了他一眼,完全沒有驚訝的樣子,即使他穿的是相當高級的西裝,胸前還別著價值五萬的鋼筆。
老闆娘甚麼也沒問,直接在他面前擱下一杯威士忌。粗劣辛辣的廉價酒,但適合現在的心情。
他喝了一杯又一杯,喝到街上愈來愈熱鬧,酒館裡客人愈來愈多。
好像誰說過,心情愁苦的時候怎麼喝都不醉。環顧四周,他發現不少像他一樣西裝革履的客人。不是像他一樣滿面愁苦,就是抱著濃妝的低俗女人,笑得像白痴一樣。
他突然也很想抱個低俗女人,讓自己笑。就在這時候,他見到那個人。
那人原先坐在混雜的人群中完全是個不顯眼的存在。後來那人起身走向吧台,對著老闆娘囉唣被老闆娘大聲斥喝,好像是沒錢還敢賒帳之類的,還惹得周遭客人嗤笑。他就是這時候注意到那人的。
那人啐了口唾沫,搖搖晃晃地撞出了酒館。聶處長趕緊付了帳,追了出去。
他跟在那人後方,保持不被發現的距離。其實那人已經醉到無論甚麼距離都不會發現的程度。
那人似乎想找另一家酒館繼續喝,卻迷迷糊糊走進一條暗巷,等他發現這裡沒有酒館的時候,再也無法支持了,趴倒在路邊水溝開始嘔吐。
聶處長隨手撿了塊磚頭,慢慢接近,一直走到那人身邊。
他心裡還有點不確定,雖然那張臉他永遠忘不掉,而且剛才在酒館他注意到那人用左手拿酒瓶………
也許只是長得像而已,畢竟酒館裡光線昏暗。
也許這人恰好也是左撇子。
也許………
聶處長蹲下,將這人左手的袖子推高。手腕子上那隻鮮豔的老虎依然張牙舞爪。
「幹………幹嘛…………」那人醉眼迷濛地望著聶處長。
「你認得我嗎?」
「我……我認得…………我認得你媽啦!哈………哈!」
「你怎麼能忘記我,我殺過你一次,記得嗎?現在我要再殺你一次。」
「殺………殺我?就憑你?想當年老子…………」
聶處長高高舉起手中的磚頭。
酒醉的男人在月光下癡呆地看著高舉的磚頭,還不明白到底怎麼回事。
瞬間,磚頭落下,男人還沒來得及叫痛,腦袋就被砸出一個大窟窿。聶處長一下一下地拍,緩慢地,有節奏地,不知道拍了幾十下,一直拍到磚頭碎裂。被砸得稀爛的腦袋就泡在臭水溝裡,讓腦漿與血水滋養溝裡無數的孑孓蛆蟲。
聶處長這時候才感覺到醉意與快意。
他趁自己還沒醉倒前,搜索那男人全身上下。他搜到鑰匙、彈簧刀、皮夾、香菸打火機,還有一枚金戒指。
他將彈簧刀、皮夾與金戒指收進口袋,然後晃晃悠悠地出了暗巷,尋路回到自己車上。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秒,他心中充滿了實實在在的快樂!
聶處長在刺眼的陽光中醒來。發動汽車離開小鎮,踏上回家的路。
他的心情有些複雜。
「第二次」殺人,昨晚的過程他還依稀記得。
那人肯定就是原本應該死在他家的歹徒。這人跟皮協理合演了一齣戲,目的就是要脅迫處長。
當時那把刀八成是夾在腋下,同時擠破預先藏在身上的紅色顏料,讓他以為自己殺了人。趁他陷入恐慌的時候,皮協理再假意幫忙棄屍。
全想通了!那晚歹徒之所以能從後院進來,一定也是皮協理開的門。此刻的聶處長一方面感到憤怒不已,一方面又覺得輕鬆愉快,因為他根本就沒有把柄在皮協理手上,皮協理再也不能威脅他了。
聶處長頓時恢復了他原本的性情────有仇必報!
雖然殺了那個雜碎,但他怎能容忍姓皮的快樂地活在世界上!他得想個辦法報仇。
首先,他不動聲色繼續正常上班,繼續讓皮協理勒索。皮協理大概知道他的同夥死了,但無論如何不會懷疑到處長頭上。警察調查的結果,也當作普通的強劫殺人事件。畢竟,一個小混混醉死在深夜的暗巷,除了懶得跑新聞又沒有才華編故事的無聊記者之外,誰也不會多問一句。
接下來一個月,聶處長買了許多東西。他每天少量地向不同店家購買,然後藏在車庫的隱蔽處,不讓任何人懷疑,連他的太太都沒有發覺。此外,他還訂製了一個大型水族箱。
星期天,工人帶著材料來家裡製作水族箱。
聶太太問丈夫:「怎麼突然想養魚?」
「最近工作不太順利,加上那件事情………我聽人說養一些風水魚可以改運。」
「嗯。這魚缸好大呀!」
「是阿,六尺長,三尺寬,一點五公分厚的強化玻璃………因為太大不容易搬運,所以請師傅來家裡做。」
「要養甚麼魚才好呢?」
「還沒決定,等魚缸完成之後再慢慢想吧!」
三個小時後,水族箱製作完成了,就放在主臥房的牆邊。空空蕩蕩的玻璃箱,還以同樣厚度的強化玻璃製作了閉鎖式箱蓋。聶處長的說法是───防止魚跳缸(有些魚兒是非常活潑的,會跳出魚缸外)。
又過了兩週,一切準備妥當。
聶處長以出差洽公為名,說要去一個很遠的城市,而且要在那兒待三天。其實他根本沒去。他在當地有一個好朋友,可以為他作不在場證明。
出差的第一天晚上,聶處長以事先購買的假髮、假鬍鬚、破舊風衣與草帽,偽裝成拾荒老人,在自家附近的垃圾場閒晃。
他確信皮協理一定會趁這難得的好機會來家裡娛樂他的太太。這對聶處長來說,也是唯一的好機會。
晚上十點多。
他焦急地守候,深怕皮協理不如他的預期。他反覆思量自己的計畫,直到確定沒有任何漏洞,一切細節都在掌握當中。
這真是一宗完美的犯罪!現在只差男主角登場了。
不久,草帽下的耳機傳來電鈴聲───是從他預先藏在家裡各處角落的竊聽器傳來的。他又聽見太太的聲音。
「怎麼現在才來?」
「忙嘛!」
「忙甚麼忙?你也忙,我老公也忙,你們男人都是一個樣子。」
「別提那個衰人好不好?今晚妳可是我一個人的。來!先親一下。」
「別在這兒………小偉還沒睡著呢!」
「那咱們進房,進房慢慢玩。」
他們玩了一個多鐘頭,聶處長全程收聽,聽得他怒火攻心。原來,他的太太從頭到尾都是共犯────那齣戲除了皮協理與那個雜碎之外,他老婆也是個角。
因為聶處長太過小器,所有的財產都在自己名下,每個月只給太太少許家用;又因為處長年紀大了,無法滿足年輕太太的肉體需求;再加上皮協理的挑唆引誘………
聶處長怒到極點,反而冷靜下來,冷靜地等待他倆玩個盡興,玩累了好入眠。
他悄悄地從後院侵入,摸黑上樓,進入臥室。
姦夫淫婦睡得正香甜呢!他用那把小混混的彈簧刀,用力地刺入兩人的身體。刺了好幾十下,兩人終於停止掙扎。
棉窩裡血跡斑斑,只剩下微弱的呻吟。
為了怕血液滲入床墊難以清洗,他還事先在床單下頭墊了塑膠布。
他打開了燈光,掀開棉被,欣賞兩人的死狀。皮協理死透了,聶太太卻還睜著眼努力吸氣。聶處長坐在她身旁,冷笑著。
「妳跟這畜生,還真對得起我阿!」
「……………」
「怎麼不說話?看著我,是不是覺得沒臉見人?」
「我…………」
「妳想說甚麼?想道歉嗎?太晚了。」
「我………我………恨………你……」
「恨?我才恨咧!你們耍了我多久,我恨不得把你們千刀萬剮,這樣捅死妳已經算慈悲了!順便告訴妳,你們那個同夥的混混也是我殺的。哈哈哈!這就是與我為敵的下場啦!妳知道那個水族箱是幹嘛用的嗎?等一下妳跟妳的情人就要躺在那裡頭,我準備了五十幾瓶鹽酸,把你們徹底溶解。
懂嗎?連骨頭都可以溶掉喔!這才叫作人間蒸發。妳是不是想問,為甚麼不用浴缸呢?因為浴缸表面會被強酸腐蝕而發黑,而且,誰想用溶過屍體的浴缸洗澡阿!水族箱最適合了,我還可以觀察你們溶化的過程。
是不是很棒的點子?過幾天,我會報警說妳失蹤,然後讓警察聽你們的炒飯錄音帶,誰都會認為你們倆狗男女私奔去了。怎麼樣?妳老公是不是很聰明?佩不佩服?」
聶太太微微張口,卻說不出話了。
「妳說啥?我聽不見………好了,妳也別廢話了,趕快死吧!」聶處長一刀刺進她的咽喉。
殺死兩人後,聶處長繼續進行滅屍工作。
他將屍體放進玻璃缸,然後從車庫搬來預先購買的鹽酸,開始一瓶一瓶倒進缸內。等到被腐蝕的屍體冒出陣陣白煙與惡臭,他就加入自來水緩和腐蝕的速度。房間門窗緊閉,也不用擔心被鄰居聞到臭味。
這項工作花費他許多體力,完成時已經汗流浹背。聶處長滿足地坐在床上,欣賞他的水族箱。八分滿的水位,裡面充滿強酸液體和血水和兩隻殘破變形的怪物。聶處長很滿意自己的復仇,他希望兩人不要太快溶解完畢,最好有三天時間讓他好好地觀察人體腐蝕的過程。
他其實也知道自己心理變態,只不過他十分享受這種變態的快感。
就在他喜孜孜地欣賞魚缸時,突然間,皮協理開始掙扎,劇烈跳動,而且用力撞擊缸壁。聶處長緊張極了,他雙手按在玻璃上大喊:
「別亂動阿!王八蛋,你不是死了嗎?死了還這麼不安份!別撞、別撞!」
過了一會兒,聶處長發現強化玻璃真不是蓋的,閉鎖式箱蓋也發揮了作用,任皮協理如何掙扎撞擊、拳打腳踢,絲毫不受影響。他放心了,哈哈大笑看著皮協理的垂死掙扎逐漸緩慢,成為腐蝕中的肉塊。
一切都結束了。
不,故事還沒完呢!以下是命案現場兩名警察的對話:
「這麼難看的現場,我還是頭一回見到。」
「可不是,這臭味搞不好一年都散不掉。」
「是鹽酸吧?」
「應該是,你看屍體被腐蝕得這麼厲害………喂!那個誰呀!不要踩到屍塊。」
「凶手送去醫院了嗎?」
「嗯,嚴重灼傷。」
「為甚麼魚缸玻璃會散開呢?是因為鹽酸的關係嗎?」
「是阿!那個凶手是個白痴,異想天開,在魚缸裡溶屍。魚缸是五片玻璃,用矽利康(silicone)黏起來的。玻璃固然可以耐強酸,但矽利康是類似樹脂或橡膠的東西,一遇到強酸就腐蝕掉了,加上裡頭的水壓,一下子五片玻璃就全部散開,那些強酸淋得凶手全身都是………還是他自己打119求救哩!」
「哈哈哈,真是白痴的可以。凶手是甚麼身分?看這房子還不錯。」
「好像是個上班族,大公司的主管。」
「現在的上班族真是愈來愈變態了!」
「可能是工作壓力大吧。」
「可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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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