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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櫻如淚
2008/09/20 11:18:10瀏覽4558|回應0|推薦34

今年春末,她自己走了一趟日本,為的是看櫻花,幾年來都很想再到日本看看這美麗的花海,今年總算如願了。

 有個好友在大阪工作,她去時就借她家住,費用也省了不少。朋友很忙、沒時間多陪她,直說抱歉:「在日本住得這麼久了,反而對每年一次的花季沒那麼大的興趣呢」,她覺得這很平常,「人對自己所住附近的景緻,沒有急迫感嘛,總覺得反正這些東西一直都會在那裡,想看時就有了啊

很多愛出國旅行的人,也不見得已經把台灣玩了個透。

人,貴遠賤近啊,這大概是天性;身邊的東西總覺得沒什麼稀奇。

幾年來,她都在盼著櫻花季,只因為他曾說:「好想再重溫一次談戀愛時的那種感動。」這句話,他雖然像是福至心靈的偶發之語,她卻好好地、仔細地收藏在心底。

他們剛相戀時,曾一起到日本賞櫻,那次其實是個意外,他們是同事,辦公室裡有人大發熱心招攬大家去一起去日本看櫻花,他和她都報了名,本來以為是個集體行動,後來不知怎麼的,其他也報了名的人,一個一個變卦,最後竟然成他們的「兩人自由行」,旅行社代辦了機票和飯店,他們就出發了。

那是他們兩人第一次出國,第一次出國就去看日本櫻花 …. 事後想想,這件事情彷彿預言了他們的關係──雖然她是很多年後才想到這一點。櫻花花期很短,泰戈爾的詩「生如春花豔麗」,是很多人對自己人生各樣事物的期許,然而,春花雖美,但如果是美如櫻花,那麼這樣的美未免讓人嘆息:為什麼時光這樣匆匆?

時光匆匆,他們相識十年、結婚九年了。所以,上一次一起看櫻花也是近十年前的事了,沒想到,十年之後再到日本賞櫻,是她一個人。

他們之間沒有發生什麼大事,不,沒有外遇也沒有工作瓶頸,什麼都沒有,也沒有孩子。九年來,不知為什麼,熱情就一點一滴消磨不見了,如果要她認真分析到底出了什麼事,讓他們現在連在一起好好吃頓晚餐都難,她也說不上來。

兩人都是好人,心地善良教育程度也不錯,當初也是戀愛結婚的、自己選擇的伴侶,九年的時間,彼此間的溫暖與愛意卻已用盡了,這是怎麼回事?她在櫻花樹下,一邊走、一邊想;落櫻如淚,一如她心中的無盡的悲悽。

這些年,他們的工都愈來愈忙。他早離開兩人一起工作的公司,自行創業了,離開時,兩人決定結婚的消息剛公開沒多久,眾人都羨慕她:「哇,老公好有企圖心、好能幹,妳啊,妳等著作老板娘囉 ….

她的心裡也很甜。兩人結婚後還待在同一家公司確實不妥,再說他們這家公司是政府外圍基金會投資成立的,性質上比較接近研究單位,太靜態了些,對衝勁十足的他並不合適,所以她是很贊成他出去打拼的。

幾年下來,公司就算談不上是有聲有色,也還做得不錯,起碼比起當初還留在公司裡的那些哥兒們,看來發展是好多了;再經過這麼多年,公司裡面的人愈為資深,即使心裡有時也會對工作有所憂慮,但是離開的機會成本愈來愈高,就更加不敢亂動了。

她還在原來的單位服務,這倒很適合她本來就點偏內向的個性。

結婚後,她沒有太多「老板娘」的榮耀感,因為他很少讓她插手公司的事,事實上,他很少提自己創業的歷程,很多事,她是偶而從同事或者聽他跟人打電話中時才知道;他的公司業務和本來的公司有上下游關係,老同事多少使得上力,所以她在辦公室偶而會聽到一些他公司的事──真的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自己先生的事業,卻要從別人口中知道個梗概 ….

有一次,他脫口而出:「我真沒想到妳是樣悶的人 …. 我們的生活,真的無聊透了!」她向來是個話不多的人,但她從不覺得自己悶,她只是個性緩慢、不擅於表達,在談戀愛的時候,絕大多數的時間是他一個人滔滔不絕地講,她喜歡聽他說話,很豐富有趣,但她自己就不是這樣的一個人啊,這,不早就知道的?他還說過最怕女人囉嗦,「妳這樣的個性很好,安靜的女人才會讓男人疼──」

言猶在耳,事實卻是,先生已幾乎什麼都不跟她談了;她連做個安靜的聽眾都沒有機會了,何況什麼疼愛呢?

她失去這一切,已經好久了 ….. 他們像是兩條平行線,在各自的宇宙裡前進,井水不犯河水。 

更可怕的是,她不知道真正的原因究竟是什麼。

櫻花樹下,有個徘徊迷惑傷心寂寞的人。

( 創作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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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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