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大部分結婚了一陣子的人一樣，每到情人節、生日、結婚紀念日等這些特殊節日，他們的關係就會陷入緊張。今年也不例外。

經濟不景氣，業者卯足了勁兒把握每一個可以促銷的機會，今年情人節和周休日連在一起，「節」的氣氛舖天蓋地，愈是如此，她就愈是感覺落寞，「唉，人家沒男朋友，沒有老公的也就罷了，我──」她哀哀埋怨：「跟你在一起這麼多年，好像從來沒有過過什麼情人節的感覺。」今年情人節前連著放假兩天：「我們去什麼地方走走吧！」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一副「妳是什麼地方吃錯藥」的表情：「喂，妳也知道我們在一起很多年了。」他特意加重「很多年」三字，強化一種老夫老妻的感覺：「不必隨俗搞那些小朋友的玩意兒吧！，走走？拜託，今年都過一半了，我業績什麼德性妳也不下不知道，拜託務實一點，收心拚經濟了啦！」擺明了今年情人節，他是什麼活動也沒安排，任何表示也沒有！

聽到這樣的答案，她陷入不語。雖然事前早已想得到，這個人對這種「俗不可耐」（這是他對一切節日的評價）的節日肯定是沒什麼興致的，也不想自討沒趣，但是她之所以還是忍不住要提，是因為她把這件事情的結果當作兩人關係的底線。是的，底線。

女人的奇妙之處在於，她可以為一個心愛的男人做牛做馬而甘之如飴，但卻因為男人未曾送花給她而沉溺於悲傷自憐；對男人來說太過形式化的儀式，其實正是支撐女人為愛吃苦受罪的力量；女人能夠為愛一個男人付出很多很多，但只需要很少很少的、愛的滋養，一朵花、一個親愛的擁抱，也許常常就可以讓女人覺得一切於願於已足。

從這個角度來說，女人其實是最好打發的，投身愛情也許是男人一輩子報酬率最高的投資呢。男人只要花很小的力氣就可以讓女人為他歡喜做、甘願受；而且啊，只要在情人節啦、生日啦這種日子殷勤些，男人可就賺到了女人對他的死心塌地呢。

可是，很多男人卻很不耐煩女人這種對節日的熱衷，他們覺得瑣碎、多餘、做作和虛假，不能體會女人的心情：再怎麼相愛，人和人相處久了，激情總會淡去，女人希望藉著一些特殊的日子，再一次提醒彼此：我們還是相愛的；這就讓她能夠再一次確認兩人的關係。

所以，重點不是昂貴的禮物、不是稀奇古怪的燭光夜宴，而是那一顆願意為特殊日子期待與稍做準備的心，一顆為愛留下空間的心；可惜的是，大部分的男人在感情與關係確立下來之後，就漸漸把這愛的空間壓縮了；包括他在內。

他們倆的關係本來就已進入了低潮。人家說戀愛不能夠談太久了，假如要維持下去，非走到結婚不可，不然關係只能是「不進則退」了； 他們吵吵鬧鬧這些年，周遭親朋好友早就認定他們是老夫老妻了，可是，他們卻始終進入不了婚姻狀態，有好幾次幾乎就要步入禮堂了，不知為什麼，就是機緣不湊巧、缺了臨門一腳，時間一久，好像結不結婚也沒差了，婚事就這樣一年拖一年。

兩人相識都超過十年了，十年的歲月啊，她感慨，如果結了婚，她肯定正在忙著小孩、忙著兩人共同的家事之類的，大概也沒有閒情逸緻去過情人節了；又如果，他們是新談戀愛的人，那他一定還會熱心地投入節慶的氣氛裡，而不會像現在這樣──

兩人如今的關係最是尷尬，是情人卻沒有談戀愛的感覺，想做家人又沒有承諾；她期待他仍像個情人一般地對她，而他，又認為她是隨傳隨到的家人，不必有那麼多繁文縟節、跟人家瞎起鬨。

她早已注意到兩人關係正在危險邊緣，不是退一步海闊天空，而是退一步就會失足跌落、永遠的失去了。因為他太理所當然，也太輕忽她的感受。但她已然明白自己並不一定非要永遠靜靜地等在一旁不可──如果，他始終不能感同身受她的感受，如果他不能在乎她所在乎的 ………

一個人吃完情人節大餐後，她安靜地一個人散步街頭。雖然，瀰蔓著親膩的、情人節氣氛的夏夜城市，竟令她感到了一絲絲涼意，而她的頭腦終於也漸漸清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