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臂長城旁的無名寺

站城腳下，望著高聳入雲的長城，我心裏計算下得失：爬上城頂，不過視野開闊，見著的不就是這漠北曠野，一片蒼蒼茫茫；真不如去另邊的佛寺，地勢低點，省下我大半膝蓋瓣膜的耗損，運氣好時，寺内遇到個大德，得他一句兩句佳言，我這后幾年受用不淺。就那麽下定主意，我與衆人無言底分道揚鏢，自尋正道正覺去了。

這寺遠眺，狀態尚佳，走近卻非如此，鄰近新修漂亮的長城景點，對這寺不起任何啓發作用，外觀瞧來已多年失修，衹見油漆剝落，破敗不成個模樣。費了番功夫，找到路徑，我上了山門，進入大雄寶殿。足音跫然地我在小小寺内逛了圈，空寂寂不見人影。

我復出院落來，眺望遠處一回，紅塵滾滾内，酒泉鋼廠幾座煙囪正冒出數柱灰煙，將蒼穹大地添注了幾筆淡彩。邁開步子準備下山，偏殿出來女師一人，穿套日常缁衣，遠距離瞧去約莫五十餘歲。我趕前兩步，遙遙對望說著：「師父您好。」
她回著：「從北京來？」
不知爲什麽，我卻囘道：「是。」
其實這真算不上妄語，我確是搭飛機從北京來。
看她要走遠了，我忙問：「這寺裏就您一個人守著？」
「不，還有另兩位師父。」説完她就進去了，我連她的面貌也沒瞧清爽，更別説問個明心見性的道理。

回程時，我心裏直想，這「守」字真用壞了，不會説話，該換個字，換啥呢？「修」？「駐」？……哎呀！難怪那師父懶得打理我。我這樣自言自語的，就糊塗了下山路徑，在山坡上打轉，眼見那爬長城的人眾都已在山脚下集合，不由懊惱起自己方才一定犯了妄語的大戒。

無名寺肯定有名字的，衹是我自始至終沒有發覺他的名字。懸臂長城在嘉峪關市旁；那嘉峪關市在哪裏呢？——嘉峪關市在酒泉市幾箭遙不遠之處。

2016.09.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