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雪輕雨渡祁連

亡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失我焉支山，使我婦女無顔色。

車走得是甘肅張掖、民樂、峨堡到青海西寧的這條路綫，一總共需翻過扁都口等三個祁連山隘口。清早出門，天就陰沈沈的，自張掖啓程不久，即飄下雨絲；這雨細細的，觸面若有若無。

沿路甘肅這方地裏，植種得全是油菜，來前幾日都收割了，極目天際的一片黃澄澄與我們恰好失之交臂，現今車窗外一簇簇全偎偎依依衹是橫堆地裏，苦等太陽光熱收乾，好送油廠榨煉出菜籽油來。這會讓這春寒料峭的雨無遮無攔地濕浸著，如同傷兵躺戰場地上，顯出幅凄惶相。偶爾路當面迎來群羊兒，大剌剌見車并不讓開，車子衹得耐心待他們自行走散。羊兒們得了便宜卻不領情，亂糟糟不規矩地左右胡竄，好一晌子車子方能重啓旅程。

扁都口前，地陪讓大夥下來方便，路邊簡陋厠所門前，有人望而心怯。看守厠所的說：「前頭有較乾净的。」幾人聽了止步不進。這説話的放言不實，不負責任；后來這長長山路，再不見一所衛生間。周遭風景如此秀麗，冒著細雨，我搶拍了數張相片；轉身見一烤番薯攤圍滿了顧客，山高天寒，雨復添加了幾分冷意，我湊上前開口也要一枚。
「小的全賣盡了，你得等一會。」買薯的老漢說，邊抽著各屜查看，就盼還有個意料之外的遺落角落某方。
「要不買粒大的？大的倒還有。」看來沒有意料之外的遺落在烤箱一角。
我一同意了老漢的這樣建議，他快手遂撿了枚出來，的確個頭大，秤上稱了稱，問我要五塊錢。我提上車，車廂裏原已全是烤薯的味道，這下焦糊濃度又更增了幾分；掰開喫了口，不甜，滋味亦不怎樣——五塊錢暫時買了兩掌心裏的溫暖。

越過了扁都山口，算是真正進了山區，霏霏落雨變為紛紛飄雪，地陪曾說：「這兩旁山上，眼見到的白點可全是羊，黑點的就是牛。」他說得真沒錯，遠遠仔細瞧去，巨石堆山巔間，一粒粒白點，果真是牧民放得羊；那黑點也確爲牛。但披雪的山坡閒，白色會動的點一定是羊，不動的得再三細觀去確定是羊或是雪了。

山間雪景美麗的令人嘆息，一壁壁遠山近山瞧去斑斑駁駁的正如潑墨畫一般。山脚邊有寒溪水一澗，伴路同行。溪雖小，爆發力大，月前將一段路基硬生生衝垮，兩日前那段路面依然封閉，昨天始許一綫通行——真是運氣，否則，我們將繞好大一圈子。

開車師傅小心翼翼終于駛完這麽段好長山路，來到石佛寺前，這后面道路將要好走些。往年行山人，來到此處，感謝上天庇佑一路平安，特建了這寺謝恩。路是好走了，雪卻愈發的大，除了隘口，藏人設得經幡外，遠山近山全白茫茫一片。萬物寂渺中，卻見路邊雪地有人搭座孤單單帳篷野營，好大興致。

昨夜睡得晏，今日起身早，不由這時我倦意上來，昏沈睡去，醒來車子早進了西寧市；天，依舊張顯了幅憂鬱且濕漉漉的臉。

2016.09.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