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案

方達走出警局,灰白的頭髮更顯得滿臉的落寞,剛剛報案的時候,警察先生一幅事不關己的樣子,更讓著急的方達氣得跺腳「唉!年輕小夥子,怎麼能夠想像我跟錦華幾十年的感情呢?」。

方達和錦華的女兒方菁菁趕緊在一旁安撫著他『爸,你不用擔心,媽媽可能只是到朋友家渡個假就回來了,你不要著急』方達嘆氣道「不可能,這些天你媽媽也沒有跟我吵架,就是比較心不在焉,我跟他說話,他的眼睛都黯然的瞧著我,深深的眼神,似乎看到遙遠的地方,腦袋瓜不知道在想什麼?」

「你看,剛剛那個警察跟我說,錦華就像那些失智老人走失了」方達搖搖頭「怎麼可能呢?」菁菁指了指警局門口貼了一張協尋失蹤老人的告示『爸,你看這告示上有這麼多失智的老人走失了耶』方達擠了擠鼻樑上的老花眼鏡,端詳了一下「人老了,沒有用了,會不會有一天我也跟他們一樣?」

菁菁扶著方達慢慢地走離警察局,方達似乎想起了什麼「菁菁我們再回去看看告示」『爸?為什麼?』方達仔細端詳告示上那個許久未見的名子:胡瑞祥,「好小子,幾十年了,樣子一點也沒有變」『爸,你在說什麼?胡瑞祥是誰?』「就左邊第二排最後一個男生,你知道他是誰嗎?他是你媽媽的舊情人!」

菁菁瞪大了眼睛『什麼?』方達緩緩道來:「很多年前,我跟這個胡瑞祥是大學要好的朋友,我們一起喜歡上了你媽媽,那時你媽媽還喜歡這個胡瑞祥多一點」『阿,那媽媽後來為什麼又嫁給你了?』「還不簡單,我就趁他們二個人吵架時,趁虛而入,就把你媽媽追到手了!」『那,後來怎麼都沒有聽你跟媽媽提起過這個胡伯伯呢?』「一來是因為避免尷尬,二來因為他一畢業就出國去了,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回到台灣來的」

好感

菁菁透過警察局費了好大的工夫聯絡上胡瑞祥的家人,電話那端傳來年輕男子的聲音『喂,我是胡子敬請問您哪位?』「你好,我叫方菁菁,我父母跟令尊是很久以前的朋友,我爸爸看到警察局前面的告示知道你的爸爸走失了,很是關心,想去拜訪您一下」

下了捷運站沒有很遠,菁菁很容易地找到了胡家的地址,按了按門鈴,約定的時間還沒有到,似乎門內沒有人,大概出去了吧?菁菁無聊地逛到街角的超商,東看看西瞧瞧,不自覺的走到冷藏櫃拿了一瓶自己愛喝的菊花茶,結帳時,前面的客人買了一大罐的番茄汁,菁菁好奇地看看這個人,30歲左右年紀,略顯凌亂的頭髮下,有一張乾淨的臉正微笑地看著她「小姐我們認識嗎?」菁菁羞紅著臉『沒有…』

菁菁再次去按了按門鈴,這回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門的那一端,笑臉盈盈的說到「你好,我是胡子敬,剛剛見過面喔!」菁菁再次羞紅了臉,子敬讓了讓「進來吧,我讓你看看一個秘密」菁菁走進客廳,聽堂上掛個一張黑白照片,菁菁眼神飄向子敬尋求解答「這是我的媽媽,二年前過世,我長得像爸爸多些」菁菁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你一定很奇怪,我在超商見到妳時,好像就見過你很久了,現在想起來,是因為你跟媽媽長得也很像」菁菁點點頭,心中對這個陌生的男生充滿了好感。

相片

『你怎麼知道我跟媽媽長得很像呢?』子敬喝了口番茄汁「爸爸在媽媽過世一年後失蹤了,我花了很多的時間到處找他,都找不到,我有點時間,一個人悶著沒事就整理爸爸留下來的東西」『嗯,我最近也在整理媽媽留下來的東西』二個人眼神交會,交換過一個會心的微笑。

『你先說,你找到了什麼』菁菁俏皮地賴著子敬，子敬從皮夾裡掏出一張泛黃的相片,赫然是子敬的爸爸與菁菁的媽媽年輕時的合照,照片中年輕的錦華穿著俏麗的運動短裙手上拿著網球拍開心地靠在瑞祥的身上,青春洋溢的氣息彷彿就在昨日一樣。「你媽媽年輕的時候真好看」子敬端詳著菁菁不自主的吐出了這樣的話,菁菁噗嗤笑了出來『謝謝你的稱讚,你剛剛說我長得像媽媽,意思是我也長得好看囉?』,子敬微微笑點點頭,換成菁菁發現自己說太快了,再次紅了臉。

為掩飾尷尬的氣氛,菁菁迅速從包包中掏出了另外一張照片,這張照片是瑞祥的獨照,背景似乎是在機場,祥瑞的眼神似乎充滿了寂寞的哀傷,『你看,伯父年輕的樣子跟你真像,只不過伯父有一股書卷子味,深邃的眼神真是迷死人了』子敬聽了微微笑,菁菁愛說子敬愛聽,這二個人似乎天生有種與生俱來的默契。

約定

子敬把照片翻過來,照片上清晰地寫著【約定】二個字，『咦,你看這字跡似乎是新的耶,明顯比照片亮些』子敬點點頭稱讚眼前這個冰雪聰明的陌生女子「嗯,你也注意到了,但是我卻不知道我爸爸所謂的約定是什麼?」『你看,我媽媽的照片後面也有字耶』『錦華,莫忘翠湖之約!瑞祥於美』『到底是什麼約定啊?翠湖又是哪裡?我爸爸不知道會不會知道?』

餐廳裡 , 方達拿著照片 , 眼睛飄向人來人往的街道 , 思緒回到遙遠的年代, 學校的後面有個漂亮的小池塘 , 年輕男女都喜歡到那裡約會 , 大家就暱稱那個地方是翠湖 , 許多人在那裡有過初吻 , 也在那裡許下了許多人生的約定, 錦華和祥瑞在翠湖有過什麼樣的約定呢 ?

那年 ,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 , 原本方達一直暗戀著錦華 , 但是錦華和祥瑞的感情很穩定 , 方達只能默默地隨時出現在錦華旁邊 , 直到那一天 , 祥瑞和錦華吵了一架 , 原因已經記不得了, 大約是很小的事情吧 ? 錦華心情很差 , 方達在旁邊小心伺候著 , 那天也是到了翠湖 , 錦華傷心地一直哭 :「二個人相愛 , 難道就要彼此傷害 ?」 方達不太懂 , 只是不斷地拍拍她的肩膀 , 不斷地安慰她 , 錦華傷心地靠在方達的肩頭抽蓄 , 就在這時候 , 態度軟化的祥瑞出現了 , 錦華和祥瑞二人的誤會就這樣無法化解。

『爸爸,你知不知道,媽媽他們所指的約定會是什麼?』菁菁在旁邊推推方達, 方達眼光回到桌子對面的子敬「子敬 , 你爸爸這些年過得好嗎 ?」子敬點點頭「爸爸從國外回來後 , 事業發展一直很順利, 現在我在經營的公司就是爸爸交給我的」方達點點頭「嗯 , 祥瑞的家境原本就不錯 , 當年也是為了他要出國留學,但是錦華沒有辦法去 , 所以錦華最後才會跟我在一起」

『爸爸 , 那你到底知不知道媽媽他們所指的約定是什麼?』菁菁打岔地說,「呵呵, 你是擔心我盤問子敬的底細吧 ? 小傢伙」菁菁聽了又羞紅了臉 『不管啦 , 爸爸你怎麼笑人家 , 你到底知不知道嘛 ?』 方達笑笑 「你們自己走一趟翠湖 , 看看自己在那裡會有什麼約定 , 不就知道了」

翠湖

子敬和菁菁來到翠湖已經是幾個月後的事情了 , 二個人牽著手坐在翠湖邊的草地上 , 翠湖邊有棵老樹, 枝枒沿著湖面伸展 , 樹梢上有隻白頭翁靜靜地站著, 忽然間飛來了另外一隻白頭翁 , 一落在樹梢上 , 樹梢承受不住猛然降落的力道 , 往翠湖裡沉了一下 , 水面濺起了水花, 漣漪一片片往水中而去 , 金黃色的夕陽灑在翠綠的湖水上 , 美得讓人驚喜不已。

『子敬 , 你看這裡的風景真是漂亮,難怪媽媽年輕的時候喜歡來這裡約會』菁菁忍不住稱讚翠湖美麗的景致 , 子敬點點頭「你看剛剛那二隻白頭翁, 也喜歡這裡的景色呢 , 只是可惜後來的那隻白頭翁太不小心了 , 不然他們就可以在這裡白頭偕老的」『呵呵 , 你這個人奇怪 , 擔心人家白頭翁能不能白頭偕老,人家飛走了就不能白頭偕老 , 一定要待在這裡給你看到,才算白頭偕老啊 ? 人家白頭翁又不是叫假的』 子敬點點頭用誠懇的眼神望著古靈精怪的菁菁 『唉呦, 幹嘛這樣看著人家』 「你說 , 要是我們有一天也變成白頭髮的老公公和老太太時,你願不願意跟我在一起到翠湖邊看看夕陽?」菁菁羞紅著臉『誰跟你白頭偕老?討厭 ……』「難道」『這就是約定!!』「我們到這附近找找看,問問看,說不定可以找到媽媽的下落呢」。

喜帖

方達拿著子敬和菁菁的喜帖來到翠湖後山上的一間安養院 , 安養院的走廊剛好可以面對著翠湖 , 錦華和祥瑞坐在走廊盡頭的長椅上,看到方達走過來不安地站了起來, 子敬和菁菁最終並沒有找到他們,但是方達找到了。

「方達,你真有本事,能夠找到這裡」祥瑞不好意思地跟方達打了招呼 , 方達笑笑 , 『菁菁還好嗎 ? 』錦華關心地問起女兒的近況 , 方達笑著回答 「我就是給你們二個送喜帖來的 , 兒女要結婚了 , 主婚人卻躲在這裡 , 成何體統 !」 錦華和祥瑞慚愧的低了頭 『方達對不起 , 我不是故意的 , 只是我看到祥瑞變成失聯老人 , 實在放心不下 , 想到年輕時跟他有個約定 , 到翠湖來看看 , 沒想到在這裡遇到他 , 這間安養院是祥瑞開的 , 我們在這裡有二間套房 , 這些日子我們都住在這裡』「方達 , 真的很對不住 , 也很謝謝你 , 我跟錦華在這裡的這段期間, 過得很開心 , 這輩子我已經沒有什麼遺憾了, 錦華你就跟方達回去吧, 有空歡迎你們來這裡找我ㄧ起看看翠湖的夕陽」祥瑞一臉抱歉, 『對了 , 方達 , 你剛剛說兒女要結婚了是什麼意思?』 錦華對女兒的事情還是很掛心 , 「錦華 , 你忘了 , 在翠湖 , 你跟祥瑞有白頭之約 , 你跟我也有另外一個約定啊 , 我現在已經達成了這個約定給你送喜帖來了 , 我們先回去幫他們完婚了 , 我再陪你們一起來這裡看夕陽」

錦華眼中泛著淚光望著方達這個始終深愛自己的男人 , 在那年 , 收到祥瑞的照片時 , 錦華心情激動了好久 , 方達陪她回到翠湖 , 錦華傷心地說 『我跟他這輩子是不可能了』,方達那時安慰她 「只要你喜歡 , 你老了依然可以來這裡看夕陽」, 錦華點了點頭 『如果 , 以後我們的孩子可以跟他的孩子在一起 , 不知道該有多好』，年輕的方達點點頭 , 心中默默地記得這個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