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澀的焦糖瑪琪朵

夏日的午後，總是會來上一場無預警的傾盆大雨。好似老天爺有意無意地想替大地洗滌去暑氣，也洗去那塵囂的瀰漫吧….

路上的行人們，急忙地尋找避雨的安身處，卻有一名女子反其行的走出到天空下淋雨，她張開了雙臂，仰起了頭來看著天空，在雨水的洗滌下，她的臉上….充滿了哀傷的笑容，直到確定全身都溼透了以後，她才會緩步地離開….

女子帶著一身的雨水，走進了一家咖啡館裡。這家咖啡館位於車水馬龍的商業區上，左鄰右舍都是知名的咖啡連鎖店，每家店裡的客人總是絡繹不絕，唯獨女子所走進的這家不起眼的咖啡館，顯得就有些破舊不堪，一切的裝潢陳設，感覺上….至少二十年沒換過了吧….

店裡面除了咖啡館的老闆站在吧檯內外，再也沒有其他人了。

老闆的目光，看著女子開啟門….走了進來後，在靠著落地窗的位子坐下後，並沒有前去招呼她，便開始煮起了咖啡。

女子兩眼無神的看著路過的人群，沒有太多的表情，只是偶爾會看著天空落下的雨滴，打在落地窗上….慢慢地滑下。

老闆將咖啡端了上來，那是一杯焦糖瑪琪朵….

老闆放下咖啡、帳單後，微笑地對女子點點頭後，又回到吧檯去。

女子並沒有立刻端起咖啡就口飲用，她的目光仍停留在落地窗上滑下的雨滴….

『為什麼不做個了結….』
女子看著落地窗，打破沉默的說了一句

『在這樣撐下去，也不是辦法吧？』

『你還能撐多久？』
女子的聲調開始顯得有些煩躁

老闆從吧台內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微笑的搖搖頭後，又繼續低頭擦拭著手中的咖啡杯….

『都已經過去了這麼久的時間，還是要這樣糟蹋自己嗎？』

『就算你笨，笨到不懂得替自己著想….』

『你也該聽聽別人的勸告，讓關心你的人不要再看見你這樣做賤自己啊！』
女子越說越生氣，聲音幾近嘶吼….

『啪！！』
她奮力的拍打了落地窗一下

她看著映在玻璃中的自己，那臉上濕潤的….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

女子臉上突然間泛起了笑，轉看著桌上的那杯冒著熱氣的焦糖瑪琪朵….

『呵…說再多都沒用了吧….對你這樣的人來說….』
女子雙手捧著咖啡杯說道

『唉…..』

『你這個人啊，就是那麼好騙….』

『當初認識的時候，就知道兩人不可能廝守終身的….』

『自己都親自參加過了對方的婚禮了，也清楚著當年所說的甜言蜜語都是謊言….還是不死心的守候著….』

『期待著對方有天良心發現，看到自己為了他所做的一切犧牲….』

『可能嗎？』

『值得嗎？』

女子搖了搖頭的苦笑著

她喝了第一口咖啡….

濃郁的奶泡，滑入了她的口中….

她閉上了雙眼，享受著那樣的當下….

老闆走出了吧檯，來到女子身邊，輕輕拍了她的肩膀一下，伸手指著窗外，女子朝著窗外方看去，一名男子撐著傘，正從對街朝著咖啡館方向走來….

老闆遞給了女子幾張紙巾，微笑示意要她把臉上的淚水擦乾….

男子進入了咖啡館後，隨即將傘丟入傘桶內，朝著女子走了過來….

『給我水就可以了….』
男子對著老闆說道

『妳等很久了吧？』
男子坐下後對女子笑說道

『沒….我也剛到….』
女子笑臉回應著

『對不起啦，妳知道我的狀況的…呵呵….』
男子溫柔地挽起女子的雙手說道

『嗯….』
女子有意地收回了手

『妳別這樣嘛…妳這樣我會心疼的….』
男子顯出不捨的表情說道

『會嗎？』
女子提出了質疑

『我可以發誓，我如果不愛妳….不在乎妳….，我就不會跟她結婚後，還忘不了妳….跟妳在一起了….不是嗎？』
男子神情嚴肅地對女子舉手做勢說著

『我知道…..』
女子微笑地說道

『呵呵….妳最好了，還是妳體諒我….』

『不像她….根本無視於我的存在，一點感情都沒有….』
男子抱怨的說道

『對了….』
女子從包包裡拿出了一張紅色的單子來

『這是孩子學校父親節懇親會的通知單….』
女子將單子遞交到男子的手中

男子只瞄了一眼，便立即將單子放在桌面上….

『哎呀….怎麼那麼剛好都是六號啊？！』
男子顯得訝異地說道

『這天剛好跟家裡面的那個死小孩，約好了要去買玩具的..』
男子的語氣有些遺憾的說道

『喔….』
女子對男子的答覆，並沒有顯現出太大的反應

『只是兒子那天跟我說，如果爸爸那天能來….』

『他已經五年沒看過你了…而已….』
女子喝著咖啡，冷冷地說著

『別這樣說嘛….』

『我相信我們的兒子很懂事的，他會體諒爸爸在打拼事業….』
男子拍著自己的胸膛的得意說著

女子並沒有回應，依舊看著窗外喝著咖啡….

『奇怪了…怎麼倒個水，這麼久都還沒來？』

『嗟！難怪這家店生意會不好….乾脆關了算了…』
男子看著吧檯內的老闆低聲咒罵了一句

老闆並沒有反應，自顧地在吧台內收拾打包著東西，並條理有序的裝箱著….
 
『雨停了….』
女子淡淡地說道

男子朝窗外看了一眼，看了看手錶….從口袋中掏出了手機來….

『我今天要陪老闆應酬，不能準時回去了…』

『好啦..我知道，我也是不願意啊….要不是為了這個家…』

『乖啦….妳跟妹妹不用等我了…嗯嗯…Bye..』

男子顯得有些不耐煩地講著電話

『真煩….』
男子將電話掛斷後，很不高興的說著

『兒子那邊….』
男子迎著笑臉對女子問道

『我已經交代我妹了….』
女子喝完最後一口咖啡

『呵呵…那晚上….就是我們夫妻的兩人世界了….』
男子不懷好意地笑著

『妳坐一下，我去把車開過來….』
男子說完話，便起身離開

女子也起身來到吧檯，掏著錢準備買單….

當她將夾著帳單的皮夾打開時，她看著帳單….淚水落下來….
 
『我天生就無法說話，所以不能說甜言蜜語給妳聽，但是我聽的見，所以我會願意用下半聽輩子，仔細地聽妳說的每一個字。
      這些年來，妳的一切….我都看在眼裡，痛在心裡….。
      這裡到今天就要結束營業了，以後可能無法再見到妳….聽妳說話，如果妳不嫌棄….我這個天生就殘缺的人，可能無法與妳鬥嘴的話，請給我一個機會….照顧妳與小孩。』

女子淚眼地看著吧檯內的老闆，老闆傻笑的摸著頭….

『可是我..你知道的….我的情況….』
女子示意伸手指著外面說道

老闆笑著點著頭後，便拿起筆紙寫著….

『我已經把這家店賣了，我相信三個人過日子夠了。
      結束這裡後，我會另外找一份煮咖啡的工作，相信….』

老闆寫到一半的手，被女子伸手按住了….

『不行….』
女子突然說道

老闆瞪大雙眼，錯愕地看著她

『你今天的焦糖瑪琪朵，就煮的很苦澀….讓我苦到掉了很多眼淚….』

『除非….』
女子繃著臉說道

   老闆很認真的看著她….

『除非喔….』
女子也瞪大著眼睛看著他

『你很笨耶…..』

『大笨蛋一個….』
女子大聲的喊道

淚水…不聽使喚地….濕潤著臉頰….

老闆慌張的拿出了紙巾來….

『大笨蛋啦…….』

女子氣的直嚷著

        橘子醬老爹  2008/04/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