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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1/16 21:55:00瀏覽217|回應0|推薦2 | |
離開蒙大拿州後,山姆的父親總是訴說同一個故事。他的妻子在生下次子時過世,他的事業一敗塗地。謎兒看起來不是感冒快好,就是剛得了感冒。他一直瞇著眼睛看世界,人們自然而然會為這個少了媽媽的家庭深感遺憾。 克萊倫斯說他原本是做汽車零件的生意。沒有多少人會跟他問起汽車零件的事情,這樣很好,因為他懂的也不比他們多。 他解釋自己付不起員工的健保費,但是他選擇支持手下工人而犧牲利益。他盡力苦撐,最後政府人員找上門,迫使他走入第十一章,也就是申請破產保護。 謎兒首次聽到這個故事時,還是個蹣跚學步的小小孩,以為他父親被困在什麼書裡。但這個 山姆跟謎兒的父親相信生活經驗。他是這麼對兩個男孩說的。所以上路以後,他再也沒讓他們上過學。 不過他們沒去上學的真正原因是,克萊倫斯不只討厭所有的老師,他更憎恨這整個體系。 *** 數年來,兩個男孩天天晚睡。等到他們長大一些,他們的父親甚至沒打算花心思餵飽他們,兩人幾乎每天都是餓醒的。 克萊倫斯要山姆跟謎兒在上課時段躲好,因為要是有人看見他們在街上閒晃,一定會想知道原因。而且在他們走進這個世界前,最好先讓速食餐廳好好營業、堆積廚餘。 他們養成了不在大白天上街的習慣,也知道若是被人問起,就要說他們是在家自學。但星期日不一樣。在星期日,他們隨時讓人看見都沒關係。 而且星期日有音樂。 山姆穿好鞋子,盯著他年幼的弟弟。謎兒正睡在沾滿汙漬的床墊上(他們沒有床架,床墊就放在角落),呼吸和平常一樣沉重,新染上的支氣管炎使得他總是阻塞的鼻子發出嘶嘶聲。 山姆考慮要不要拿枕頭把他的腦袋墊高一些,有時候這樣挺有效的,不過他只是從地上撿起原子筆,拿了張廢紙用斗大的字體寫下:
馬上回來。
*** 剛來到這座城鎮時,山姆看到了第一唯一神教堂。 有第二、第三唯一神嗎?這是某種競賽嗎? 因為現在他站在珍珠街的這幢磚砌建築物前,看得出這間禮拜堂比他以前去過的地方都還要高級許多。這些第一唯一神教徒贏了。停車場幾乎沒有空位,車輛全都嶄新而乾淨,讓他感覺不適應。 這座教堂位於城裡的精華地段,每個地方都毫不含糊。他不會踏進這種地方。 就他所見,人們愈是貧窮,演奏的樂器就愈豐富,施捨的食物就愈多。他們也更容易接納他。 可是山姆已經踏遍住處周圍的教堂,現在沒有謎兒做跟屁蟲,他可以走得更快,往更遠的地方探索。 他聽見街尾傳來管風琴的樂聲,太讓他好奇了。而且現在他看見第一唯一神教堂正面的厚重木門開著。 他可以溜進去再溜出來。 說不定還能夠瞄一眼發出那種美妙聲響的樂器。 不過事情可沒有那麼容易。 第一個問題發生在山姆進門後沒多久,一名男子憑空出現,闔上巨大的門板。聽起來像是地窖的入口被人關上。 山姆悄悄溜到最後一排長椅。管風琴幾乎在同時停止演奏,牧師踏上講壇。他身穿長袍,卻也打著領帶,湊向麥克風說了幾句話。山姆從不聽這些人說話,他用這個空檔打量寬廣的教堂內部。 對他來說,這麼乾淨、隱約帶著花朵與蠟燭味道的地方簡直就像外國。好恐怖。現在他把全副注意力都放在周遭環境上。 覆蓋牆面的木板看起來像是一塊塊柔軟的皮革,前方天花板掛著龐大的吊燈,插上一排排小蠟燭,不過它們不是真正的蠟燭。他想,如果換成真蠟燭會更好看。但如果真是如此,那就得爬上大梯子才能點燈了。蠟油也會滴在人們頭頂上,一定很痛。 長長的木椅坐起來不太舒服。反正哪裡的教堂都是一樣。要讓人集中注意力的話,就絕對不能讓他們覺得安穩。他父親不是這麼教他的嗎? 臺上的講者終於閉嘴,唱詩班從側邊站起。成員年紀體型各異,身穿長袍,山姆覺得他們好像一群鳥兒。他對鳥類的名稱知道得不多,不過他看過不少,相信在某個地方一定有這種大型的白鳥,羽毛潔淨,腦袋毛茸茸的。 管風琴再次奏起,山姆看到一個女孩在其他歌手間穿梭。看得出她跟他年紀相當。也看得出靠向麥克風的她萬分緊張。 *** 愛蜜莉覺得身上不斷冒汗,同時又有點發冷。太荒謬了。她的父親站在一旁,揮舞右手,大概是某種信號。他一定不打算跟她目光交會。 來到麥克風前,她決定堅守擬定的策略。 她要把注意力放在後頭。 最後面。 因為坐在那裡的人都會檢查電子信箱、查看球賽分數。教堂後頭都是心不在焉的人。沒有在聽的人。 那些人就是她的目標。 或者該說是那個人。 因為當她的視線從地板往上移,她看見最後一排今天只坐了一個人。 愛蜜莉抬起下巴,張嘴直直對著他唱:
You and I must make a pact We must bring salvation back Where there is love, I’ll be there 你和我一定要立下約定 我們一定要帶回救贖 只要是有愛的地方 我會在你身邊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但聽見的又不是自己的聲音。這是今天唯一的好事。愛蜜莉對這首歌很熟。她熟記每一字每一句:
I’ll reach out my hand to you I’ll have faith in all you do Just call my name and I’ll be there I’ll be there to comfort you Build my world of dreams around you I’m so glad that I found you I’ll be there with a love that’s strong I’ll be your strength, I’ll keep holding on Let me fill your heart with joy and laughter Togetherness, well that’s all I’m after Whenever you need me, I’ll be there. 我會向你伸手 我會對你做的一切抱持信念 只要呼喚我的名字,我會在你身邊 我會在你身邊安慰你 在你周圍建構我的夢想世界 很高興我能找到你 我會以堅定的愛陪伴你 我會做你的支柱,我會堅持不懈 讓我在你心中填滿喜悅與笑聲 相守不棄,這是我唯一的願望 在你需要我的時刻,我會在你身邊
她只唱給那個自己從沒見過的人聽。 看得出那人又高又瘦,頂著一頭狂野的深棕色亂髮。感覺像是剪壞了。 她唱歌的對象有著古銅色的皮膚,似乎常在屋外跑,儘管現在還是晚冬。 她發現他很不安,好像不屬於此地。正如她不屬於歌唱席的最前排。 他正凝視著她。 每個人八成都盯著她瞧。 但是突然間,他的注視成了唯一重要的事。 因為她一心只想注視著他。現在她已下定這個決心,就再也無法中斷。 她顯然給了歌詞嶄新的意義。她父親想要的不就是這樣嗎?發自內心的重新詮釋? 她是不是體驗到了靈魂出竅? 她的口脣移動,聲音飄出,但這一切都失去了意義。 唯一的意義在最後一排的座位上。 *** 她不太會唱歌。 這是事實。 但同樣可以肯定的是,她專心投入。她生澀嬌嫩,音唱得不準。可是她對著他唱。 為什麼是他? 這不是他的幻想。 這個留了長棕髮的女孩在身側緊緊握拳。或許是因為她唱得很糟,也或許是因為她正看著他,似乎正對著他唱歌,令他無法移開目光。 她說她會在他身邊。 可是從沒有人陪在他身邊。一直是如此。她是什麼人,竟會對他說這種話? 太親暱了,頓時讓人心痛。 不只是為她心痛。 現在也為他自己心痛。 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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