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日本侵華不僅對中國帶來政治、民生的空前劫難，連帶地，亦對歷史的文化資產，造成重大威脅。為了盡量減低損失，民國廿一年（1932）十一月，國民政府通過了北平故宮重要文物南遷的提案。從民國廿二年（1933）二月起，兩萬箱精選出來的文物分成五批南運，先後駐足的城市，包括上海、南京、貴陽、安順、寶雞、漢中、成都、重慶、峨嵋等多處，過程更歷經了十餘年之久（1933-1947）。這趟漫長的文物旅行，其間路途的艱困與過程之曲折，不僅為人類史上所僅見，更締造了保護文化遺產的莫大奇蹟。

        今年六月三日至十八日，由兩岸三院－北京故宮博物院、台北國立故宮博物院、南京博物院共同組成的「溫故知新」考察隊，重走故宮文物南遷路線，目的是希望透過影像與文字的紀錄，重新還原當年故宮文物曾經駐足的主要據點。儘管短短兩週的行程，並無法全面概括北、中、南三條播遷路線的完整面貌，不過單就保存文化歷史遺產的議題而言，應已充分發揮推動與肯定的正面意義。

本次參與「兩岸故宮重走南遷路」活動，筆者身為故宮書畫處的一員，對於與書畫相關的主題，自然會抱有最多的關注。以是，本文特別就故宮書畫在南遷時期的展出情形，略述其要，與讀者們共享。

英倫展

上海作為故宮文物的暫存地，從民國廿二年五月起至廿五年十二月止，前後將近三年半的時間，分別儲放在法租界和英租界。期間，進行了存滬文物的總清查、造冊及鈐蓋點驗章等基礎工作，值此以後，故宮各階段的文物清點，莫不以這份《存滬清冊》為依據。

儘管局勢日趨艱困，故宮文物於南遷時期，仍然曾二度應邀，遠赴國外展覽，當時政府的考量，一方面除了可以藉此宣揚中華文化的高度成就，再者，也為了想擴大中國在國際上的影響力，替抗日戰爭謀取勝算。

故宮文物的首度出國，是在英國倫敦所舉行的「中國藝術國際展覽會」（International Exhibition of Chinese Art. London）。由於英國先前即曾舉辦過法國、德國、義大利、比利時等國的藝術展覽會，已獲得極大的迴響，因此乃有續辦中國藝展的提議。邀請參展對象以故宮博物院的典藏為主，另外也涵蓋了英國等十五個國家的公私收藏單位。

籌備委員會成立於民國廿三年十月，由中、英兩國的專家共同在上海研擬展品內容。我方所秉持的選件原則，其一是必定遴選精品，其次是倘若一位作者僅存單件作品者，則排除不選，以免萬一有傷損時，將造成無法彌補的缺憾。幾經雙方斡旋，總計選送參展的故宮文物，除書畫類一百七十件之外，還包括銅器、瓷器和玉器，共七百餘件。

民國廿四年四月，文物出國前夕，即率先在上海外灘的中國銀行，舉行為期四週的預展（四月八日到五月五日），這也是故宮文物頭一回在北平以外的地區公開展示。

民國廿四年六月七日，滿載著出國展文物的大鐵箱，登上英籍的薩福克（Suffolk）巡洋艦，從上海招商局碼頭開航。經過長達一個半月的航行，七月廿五日始安全抵達倫敦。十一月廿八日，「中國藝術國際展覽會」在倫敦皇家藝術學院（Royal Academy of Art）的百靈頓堂（Burlington House）開幕，展覽至隔年的三月七日結束。展出海報選用的就是故宮的〈宋太祖坐像〉，倫敦市區的各大商店門口均可見及，報紙上也發表了大量的介紹文字。據統計，為期十四週的展期，參觀人數高達四十二萬餘人。其間，並舉辦過多場與中國藝術相關的演講會，主講者有二十四位之多。

當時參與英倫展的故宮同仁，共有莊嚴、唐惜芬、那志良、牛德明、傅振倫、宋際隆等六位，他們不但親眼目睹了這趟空前盛大的藝展，日後莊、那二位先生也相繼在專書裡追述這段精彩的閱歷，爲國寶出國留下了珍貴的歷史見證。

民國廿五年四月八日，文物改由美國籍郵輪藍浦拉號（Rannpura）載運，駛向回程。由於途經直布羅陀海峽時，船隻因遭遇狂風巨浪而擱淺滯留，當時法國媒體還一度傳出負面的報導，臆測這批文物已經被充作貸款的抵押品。所幸後來船隻脫險，得以繼續航行，謠言才告止息。

五月中旬，文物全數安抵上海。爲了讓國人可以據圖片與實物對照，檢驗是否完璧，遂選在南京考試院明志樓，舉行為期三週（六月一日至廿二日）的歸國複展。展畢，再運回上海的臨時倉庫存放。

蘇聯展

第二次故宮文物出國，則是應蘇聯政府藝術委員會的邀請，參加莫斯科「中國藝術展覽會」。本次參展的作品，規模並不及倫敦藝展，總數僅一百件，其中包含書畫四十八件、宋元織繡各一件、銅器十件，玉器四十件，全數都是從赴英展的展品中挑選。當時，該批文物業已後撤到貴州安順的華嚴洞儲放。民國廿八年七月十五日，準備參加蘇聯展的文物從安順啟程，先運往重慶，然後經蘭州、迪化，九月廿四日才抵達莫斯科，文物按清冊點交給蘇聯暫時負責保管。

民國廿九年一月二日，「中國藝術展覽會」於莫斯科的東方文化博物館揭幕，總展出作品超過一千五百件，因回響熱烈，以至展期長達一年以上。民國卅年三月，又再轉赴列寧格勒繼續展出。然而開展未數月，就因為蘇德戰爭爆發（1941年6月），展覽被迫中斷，主辦單位乃將故宮參展文物疏散至新疆西邊的阿拉木圖市安置。民國卅一年六月，我方政府獲得確報，始派員前往點收。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