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公路的路基水泥伸縮縫裡冒出了一株植物，從外觀看來，它已經在水泥縫裡扎根有一段時間，還記得第一次看到它的時候，心裡頭納悶著：「它怎麼會挑在這個地方落腳呢？」。

某天研讀『洞山錄』時，讓我再次想起這株夾縫中的植物。洞山良价禪師與雲巖禪師的對話是這麼說的：

「也大奇，也大奇，無情說法不思議，若將耳聽終難獲，眼處聞聲始得知。」

這話意味著；萬事萬物的呈現都是某種法相啟示，若時常以眼睛來聽；用耳朵來看，所見所聞自是心性體會。

讀了語錄之後一陣心血來潮，滿懷好奇出門去看看那株植物現況如何？

它還存在，從高速公路水泥路基距離地面大約兩米高的夾逢裡竄出，看起來它已經從一株不起眼的植物變成一棵小樹。樹幹看起來很結實，樹枝末梢只長出幾簇群聚的葉子，本能地伸出枝幹超出高速公路外圍牆，像似刻意伸出樹葉以便吸收更多的陽光。曬不到太陽的枝幹則是沿著圍牆蜿蜒向上而且不長葉子，長相有別於一般枝繁葉茂的模樣。

從圖鑑中得知這棵植物名叫「構樹」，是一種先驅植物，善於在貧瘠地域存活，本身具有多方面的功能可供人類利用。

話說；這段高速公路屬於堆高路基，圍牆外緊鄰著一般公路。我每天往來於這條路上，卻未曾近距離觀察這棵小樹。沒人注意到這棵離地兩米高的植物，也就沒有人去影響或是妨礙它的成長。似乎在土壤不足的條件下，它也就本能地調整生長模式，一切過程在分分秒秒當中進行著。如今這棵構樹已不是當初眼中的那株瘦弱植物。

更有趣的是：這棵夾縫中的構樹並不是單一個案，在大台北地區許多路旁都可發現夾縫中求生的小構樹，有些活在路旁的水泥排水孔，另有一株從路燈基座的柏油路縫裡冒出頭來。它們很不起眼，但是注意到它的人們似乎都自然而然會有一種欽佩的感覺。這種欽佩的感覺來自於觀察者的自我審視，看著它們專挑夾縫中求生的本事，似乎也在激勵著人生不應失意。

所謂的天時、地利、人和、豈能盡如人願？倘若情況均不如自己所願；又有多少人能像構樹一樣，讓身邊僅有的資源條件發揮到極致？就這點而言，我不如構樹。也許就在自己思索這事的時候，它仍然持續不斷地進行著光合作用，持續運送養份給向上發展的枝葉。

構樹無言，然而視線中的它彷彿正在訴說：種子落於何方並不是我能選擇的，土壤環境好壞也不是我所能改變，我無法遷徙另尋沃土，存活與否只能憑天。然而；只要機緣具足，我絕對善用身邊的有限條件。

當然；構樹一句話也不會說，就算此刻它真的有意施教予我，也不是我所能聽得懂的。只見它日復一日隨著天光透出一簇翡翠的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