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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2/10 03:24:32瀏覽222|回應0|推薦0 | |
自己從來不是一個細心的人,年輕時缺乏同理,更是迷糊加上無感。隨著年紀漸長,過了大半個人生,當自己身邊的長者,髮鬢霜白,行動漸遲緩,才發現原來年老離己極近。 那天,照例帶著老人家回診。停車場的斜坡不易行走,對老年人的關節是極大的考驗。 "妳讓我在這裡下車吧,我在這裡等妳,妳去停車。" 我有些不安,老人家平日裡的即興演出頗多。我曾忘了帶鑰匙,下樓拿信,要進家門時,請老人家幫我開門,但怎麼轉就是開不了門,最後是從十多層樓,讓鑰匙在黑夜裡表演高空降落,才得以順利進家門。也曾返家時,發現大門開敞,像要迎接客人似的。家裡的鑰匙常常是打了又掉,掉了又打。至於前言不對後語,或是說過即忘,則已是常態。 因此老人家這樣說,我是有些擔心的,但車子不能不停。於是我一再的: "那在這裡等我,我馬上上來,在這裡等我,不要走開喔。" 我有些緊張地把車子駛進停車場,找了個位子,停好了車,朝著剛剛的地方走去。 風有些大,飄些細雨,濕冷的空氣像是典型的台北必要裝備,路上的行人不算少,對街有些上班族,趁空隙出來人行道上解菸癮。 但老人家已經不見蹤影。 我心一沉,先安慰自己,也許是老人家性急,不耐久候,先到醫院裡頭去了。我加快腳步往醫院裡走,邊走邊張望著,看是否有老人家的身影。隨著人群走進電梯,我的呼吸有些急促,心跳還是穩的。電梯門一開,我快步而出。偌大的診間,由著看診時間未到,只開著幾盞日光燈,微弱的光線,伴隨著幾位已經在等待的長者,顯得有些寂寥安靜。我看不到熟悉的身影,腦子裡轉著: "會不會在大廳等?" 再度搭了電梯,走到收費領藥的大廳,雖未到看診時間,大廳倒已是進入準備營業的狀態,燈光明亮,等候的人也有許多,繳費掛號櫃台前,已排了幾列隊伍。但沒有熟悉的身影。 "會在哪裡?" 我自言自語,腦海裡轉著許多想法,又往樓上走去,候診間依舊不見人影。於是走出醫院,回到停車場前,沿著人行道,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我以為,像這樣著急地尋找著走失的親人,比較像是在電視劇裡,離我比較遠的距離,可以看得見.而不是自己體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直接走進派出所,請波麗士大人幫我。 說明來意,波麗士大人開始將我所說的地點以及時間相關的監視器畫面找出來,但偏偏老人家站立的地方,並沒有設置公家的監視器。我說,我在那裡,有看到該社區設置的監視器,也許那支監視器可以看得到。 員警陪著我到社區裡請求幫忙,調出當時的畫面。社區保全來來回回地找,三十分鐘裡,我看著黑白的畫面有許多的行人走過,車子不斷地經過,有牽著孩子上學的婦女,有快步行走的上班族,還有一個要進社區,正打算把雨傘收起來,卻不慎卡道鐵門上的鐵柱的老先生,老先生折騰了一陣子,旁邊的婦女幫了一把,終於把雨傘拿了下來。但卻一直沒看到熟悉的身影。 我緊盯著眼前六七部的錄影畫面,突然我看到了我的車。 "等等,就是這裡,老人家下車了。" 老人家下車了。一開始,老人家倚著一個石柱站立著,興味盎然地看著來往的人群,後來撐傘的老先生出現了,老人家盯著老先生看,看著他的傘被鐵柱卡住了,是我剛剛看到的畫面,但由於不同角度拍攝,當時並不知道老人家就在柱子後頭。老人家專注看著老先生著急地要拔出雨傘,直到雨傘收起來,老先生往社區走,老人家走出柱子後頭,清楚地出現在畫面中,然後朝醫院的反方向行走,然後消失在螢幕中。 就像小孩,本來應該乖乖去洗手準備吃飯,但被眼前電視機裡的海綿寶寶吸引,看了一會兒,就忘記洗手這件事,然後坐下來繼續玩玩具。老人家忘了跟我的約定,要在原地等,看完了拔雨傘秀,就下意識地行走。走出畫面。 這時我緊繃的情緒完全無法紓解,本來鎮定的我,在看到熟悉的身影走出畫面,不知所蹤時,眼眶便積滿了水,走下社區的階梯,波麗士大人跟我說:"我們再回去看錄影帶,看看其他監視器有沒有拍到?" "我...我..."我因為不想眼淚掉下來,一直深呼吸,講話也變得結巴,但淚水還是不聽使喚,我用手掌擦去淚水,"我先回醫院看看,如果還是沒有,我再到派出所去。"我轉身往醫院走,一邊走,一邊擦淚,一邊深呼吸,雖然一直告訴自己不會有事,但心裡的不捨,主導著眼淚不斷的滴落。 電梯門打開,診間的燈光已經全開,看診的人也幾乎擠滿了候診室,熟悉的身影在我眼前出現,伴隨著孩子般的笑容向我揮手。我擦掉眼淚,吸了吸鼻子:"您怎麼來的?我從停車場上來就沒看到您了。"老人家語焉不詳地述說著,但我腦海裡想的全是"找到就好"。 我回到派出所,波麗士大人還在查看每一支監視器,我很感動,也很謝謝他的幫忙,並且告訴他找到了。 那天心理的衝擊,我一直到幾個禮拜後才得以平靜。老人家每天依舊過著同樣的生活,我還是擔心自己有沒有照顧好。老年跟幼兒同樣需要照顧,同樣的心思,同樣的呵護,只是走向不同的路。 願所有走失者,都能有最好的照顧與歸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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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