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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1/01 20:46:58瀏覽70|回應0|推薦2 | |
我很小就離鄉背井去讀書。 或許這是塑成我人格特質的一個重要因素。 很小其實也不是太小,國中開始; 離鄉背井也不是太遠,到另一個縣市, 每週或隔週回家一次省親。 那是一間私立的升學學校,升學率很不錯,聲名遠播, 不過對學生來說應形容成惡名昭彰,打人出名的凶。 當年我們庄的父母很多都是狂熱分子, 〈它們說是熱衷教育,覺得留在庄裡的學校不成混混就不錯了。〉, 於是合包了三部遊覽車把小孩集體送去那讀書,口耳相傳下,變成了庄的教育運動。 他們覺得外地的和尚會念經,送去給專業的學校“鞭”策,一定可考上大學。 我爸正好是其中的一個,雖然事後證明純為傳說,不是每個都可以的。 現在回想,在那的讀書生活似乎是我抑鬱的來源─ 每週要通車,然後去的又是會打人的學校, 跟哈利波特的心情完全不一樣。 升學率要好,首先學生素質要高, 表面上是一起招生,但開學後校方卻是無所不用其極的想趕走落後的學生, 我抽籤時沒抽中,被列為備取,等候通知的幾個禮拜, 爸說去環島好了,於是那個暑假我們真的去環島,環的好不痛快。 回來後通知可以去上課,我心一時揪起來,比新兵入伍還要緊張。 去報到的當天,果不其然,是軍事化的管理,宿舍,衛浴甚至作息都是, 而且第一天洗澡時我就瞠目結舌了─ 有些同學的屁股居然是黑青色的,仔細看,是累積了幾次的瘀青, 看來很驚心動魄,可是畢竟還小吧,大家還是不改小孩的天真, 在浴室玩起來了。隔天,改成手上的烏青,加幾條屁股邊緣新鮮的鞭痕, 空氣中一時充滿清涼油的味道。 然後再過幾天,他媽媽就來把他領走了。 有一兩個還不肯走的,便天天吃竹筍炒肉絲,吃了半學期, 也消化不良走了。 其中有個很會畫畫的同學,每次看到他因考不及格被打我就想, 幹嘛來這活受罪呢,他爸媽是吃了什麼藥,孩子都這樣了還不趕快來“救回去”。 我真的來到了一個小孩子的活地獄。 我的情況還好,當年記憶力好, 考試還能應付,但心理壓力卻是受不了, 含淚叫爸爸來領回去,沒想到老師說我適應的很好, 書也背的很快,〈我想他怕賺不到那筆學費〉, 然後我爸就鼓勵我留下來,我也沒輒,當時, 因為其他的學校,包括家鄉的都已經開學很久了, 所以我便既來之則安之,繼續讀了。 這樣熬了三年,被打無數次,〈不過跟其他人比起來我還算是小巫〉, 還要忍受老師的暴力語言及恐嚇, 什麼晚晚要殺人〈意思是考不好的學生晚晚課自習時他要大開殺戒〉, 吃飯後回教室自修,老師開始唸成績照分數打人,他們的說法是不打不成器, 唉,真不知當時是怎麼嚥下飯粒的。 於是國三時我寫了班刊惡整那些老師,由另一個常被打的女同學畫插畫, 每次完刊〈大約是一張B4紙張雙面的量〉就傳閱, 看的全班樂不可支,直到一次被級任老師抓到, 〈不知是那個手拙的同學趁自修時看的吧〉, 老師問是誰寫的,我舉手,想說要被狠賞一巴掌, 結果他沒有,他說要跟我爸談談。 那一期寫的是他生不出男孩子的糗事, 正好碰到他的痛處吧,他一直喃喃說胡說八道,胡說八道。 他之後認領了個男孩子。我高中時他還在原校教地理, 一天傳說他家失火,由於家在窄巷內消防車無法進入, 於是他眼睜睜地看著幼女跟那領養來的男孩在陽台被活活燒死, 之後每次想起當年開了這個玩笑,心就難受的不得了,現在也是。 不過這是題外話了。 國三畢業,我考的還算可以,不過他們說不能去讀我考上的學校, 因為鴿子一放出去會飛野了,應該繼續讓人鞭策, 我爸從善如流,而我也因適應那環境而留下來了。 〈何況第一個學期不用繳費,算是賺到。〉 當時我讀的是裡工科,男生流行讀理工, 可是我是多麼憎惡理工啊,而且也聽不懂,一直沒法進入, 整個高一我就利用理化的時間剪報,偷看小說,成績也一直是倒數的, 我跟老爸說我可不可以改唸社會組,他說好,然後我就轉了。 第一天社會組老師歡迎我如上賓,同學也待我很好,頓時有種脫離苦海的感覺。 不過我的成績沒有老師期望的那麼好,他可能想說沒法靠我衝升學率, 於是迅速地冷淡下去,我也樂的過我的生活,自在地看閒書。 之後的某一天學長找我加入代聯會,說要編校刊跟準備畢業晚會的事, 我反正也沒在讀書,便去跟人家攪和,當時是負責審稿,看稿件,找美編。 現在完全記不起來怎麼被找進去的,而且負責審稿。 只記得看到同學用很矯揉的筆名發表的狗屁文章時, 一起跟審稿同學哈哈大笑的情形,覺得知道了他們不為人知的秘密。 後來入選稿件不足,主編決定黑箱作業, 我跟一些人被分配寫了幾篇,用不同筆名發表,領了一筆稿酬, 而整本說是校刊,也不過是幾個人的作品發表而已。 做給學校看的。 畢業舞會也是,要審節目〈好高的帽子〉,審每班表演的內容〈包括劇本〉。 因為會有大人物來看,節目不能太低級,但也不能太官樣,失去晚會歡樂氣氛, 所以審起來分外為難。 大抵是這兩樣事,代聯會的工作。 當代聯會有幾個好處,〈這算權力的滋味〉, 一個是大搖大擺出校門不用請假,二是有免費餐聚。 那是現實世界的縮影,後來發現到處充斥這類的組織。 活動辦完我們一行人常出外找餐廳慶功,開會, 或是假藉名義出去看電影,買美工用品,然後廝混一下午。 用的都是公費,有些氣不過的同學每每酸葡萄地說, 你們又要去吃霸王餐了。我笑笑,然後一股腦地溜了。 不過高二時出了個狀況,校方有意資遣當年開疆闢土的老臣,〈可能薪水高吧〉, 一些新進的老師聲援資深老師,揚言發動罷教, 並找上代聯會,希望一起對抗吸血的董事會〈很像麻辣教師的情節吧。〉 一時新愁舊恨〈畢竟是軍事化的管理〉,錯綜複雜, 我們便也學人家搞起革命來了。 首先找記者來,由學生發動罷食─ 當天是端午節,中午吃油飯,在代聯會的成員跟志工去向各班說明下, 高中部加上國中部的學弟妹,一概躲在教室餓肚子。 橠大的餐廳空無一人。計劃成功。 記者拍了照,拿了我們寫的聲明稿便走了。 不過晚上廚房阿嬤把中午的油飯端出來時,可能太餓了,馬上被一掃而空。 罷食的人的骨氣有點欠缺。 隔天聯合報寫著:XX縣私立中學罷課罷食,董事會...... 好爽!當時覺得變天了,正義終於得到伸張,甚至校長還跑進教室咆哮, 跟另一個專愛打女孩子小腿的變態女老師又哭又鬧, 最後被我們班一聲聲「出去啦出去,不要煩我們」轟走。 當時列舉了校董事的十大罪狀,分別是交通車的問題,伙食差,超額收費, 跟管理上的問題,資遣的部分好像是年輕老師說的, 級任老師隱約知道是我寫的,笑笑沒說什麼, 是個不敢表態的騎牆派。 之後事情過了,資深老師被留了下來。 不過學校的氣氛開始變得很怪,老師們也各有心事的樣子。 校方這時說要秋後算帳,風聲鶴唳,大家想這下一定要被退學了, 想不到代聯會組員救了我們一命,一調查, 這才知道他們都是班上名列前茅的學生, 是將來衝升學率的王牌,動不了的, 於是整個事件慢慢淡化,過去, 校方做了一點點的讓步,學生伙食好一點點, 沒有人道歉,沒有人說明, 學校又回到原來的步調─, 那時離聯考已經沒幾個月了,倒數百天內吧, 得讓學長學弟們讀些書。 於是大家兩忘煙水裡。 改變了什麼嗎,好像也沒有, 發起的老師,代聯會的成員, 完全當它是件發生過的事件,沒有人繼續追蹤, 思考,畢竟大家畢業,聯考後就會離開那學校, 也沒有那樣寶貴的時間去革命。 然後我也定心讀一些書,一年後離開那個學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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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雜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