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十一月初開始，街道上店家的佈置就充滿濃濃的聖誕節氣氛，大從百貨公司櫥窗，小至鄰近中小型連鎖書店，無一不擺出由各種不同材質或ＬＥＤ燈搭成的華麗聖誕樹。另外還有為應景綁著鈴鐺、松果、蝴蝶結的環狀檞寄生，以及五花八門的聖誕卡片，果真如雪片一般令人眼花撩亂。

我在一個月前就決定今年一定要送李孟儒一份聖誕禮物，因為她是我最好的朋友。而我從來都沒有送過她東西，往年都是她送我禮物，收到我都不好意思。

但是我能送的禮物很有限，並非我小氣，是我太窮，窮到連零用錢都沒有。這點李孟儒也很清楚，相信她不會因此怪罪或者嫌棄我這個朋友，不然我們的友誼也就不會從小學一直維持到國中。

友情是不能用金錢來衡量。李孟儒經常這麼說。或許是為了安慰我，這句話都快變成她的口頭禪了。

有時候我會偷偷的羨慕，同樣十五歲，為什麼她是好命的千金小姐，而我卻誕生在貧困家庭，面臨幾乎三餐不濟的慘日子。這難道不是天生的不平等？

不過抱怨歸抱怨，其實我也曾經擁有過幸福美滿的家庭。當時爸爸還是個蓋房子的板模工人，媽媽是單純的家庭主婦，上有一個疼我的慈祥奶奶，下有一個小我三歲對我崇拜有加的可愛妹妹……，日子雖然過得平凡卻很快樂。直到那場意外讓我的人生全部變了調。

往事不堪回首，現在只要一想起來，還是會令我害怕得渾身打哆嗦，彷彿是一場永遠醒不過來的恐怖夢靨。

「你在想什麼，這麼出神？」李孟儒開心的笑聲驚醒了我。

「沒事。」我笑了笑，真希望我也有這種朝氣飽飽的感染力。「我有一個聖誕禮物想送你……」

「哎喲！不用啦！何必浪費錢呢？」李孟儒直接反應就是拒絕。

這句話另一個含意是，她擔心我沒錢。只是李孟儒不好意思說太白，怕傷了我的心。這是好朋友的體貼吧！

「你放心，禮物是我親手做的，一毛錢都不用花。」

「什麼東西？」李孟儒露出一臉好奇。

「你看了就知道。」我把用包裝紙摺成一個糖果形狀的禮物拿給她。

「哎喲！這包裝紙好眼熟，花色這麼美，到底是誰選的？真是太有眼光了。」李孟儒一眼就認出那是被我回收再利用的包裝紙。

「你說呢！我也承認某人很有眼光──」我笑睇著她，意有所指的說。

「哇噢！是髮夾耶！」

李孟儒一臉驚喜的打斷我說話，但我一點也不介意。只在乎她喜不喜歡這個聖誕禮物。李孟儒興趣蒐集各式各樣的髮夾，而且大部分是以閃閃發亮的昂貴珠花設計為主，不知道她會喜歡我這份樸實的心意嗎？

「這不是什麼值錢東西，是我用撿來的鈕釦黏起來……」

「無所謂！我喜歡。五顏六色的透明鈕釦看起來就像好吃的ＱＱ軟糖，這可是花錢也買不到、獨一無二的創意。３Ｑ！我愛死了！」

「真的嗎？你不是故意說來哄我開心吧？」

「當然不是，我已經有太多華麗的髮夾，你沒聽說吃多大魚大肉，偶爾來點不一樣的清粥小菜，反而感覺很新鮮。」

「呵呵……，你喜歡就好。」我終於放下心的說：「我常拿你東西都拿到不好意思，無以為報。」

「那就以身相許啊！」李孟儒開玩笑化解我的尷尬後，說：「珮妤，你不用想太多，我們是好朋友，不是有句話說『好東西要和好朋友分享』……，對了！說到這個，喏，這給你……」

李孟儒塞給我一包軟綿綿的花布袋，光是用來包裝的袋子就比我每天攜帶的便當袋還要高級好幾百倍。

「這個袋子好漂亮……」

「是客家印花布做的，現在很流行哦！而且顏色用很久都不會褪色，不過這個袋子不是禮物，禮物在裡面……」

我打開花布袋，驚喜的大叫：「是那頂毛線帽？」

前幾天我看見李孟儒帶著一頂由淡紫和粉紅編成星形圖案的超可愛毛線帽，貼近耳朵的帽沿旁還垂下兩顆毛茸茸的小球，要說多可愛就有多可愛！當時我只不過隨口稱讚幾句，沒想到李孟儒就放在心上。

「不一樣。這頂是全新的，我看你好像很喜歡那頂帽子，就決定買一模一樣的送你，這是我們的姊妹帽……，就當是我今年送你的聖誕禮物，喜歡嗎？」

「超愛！李孟儒，我愛你。」

「我也愛你。」

我們就像少女漫畫中的女主角，眼角泛淚光不時眨動著眼睛凝望對方，尤其是我的眨眼頻率，相信李孟儒一定可以讀出我內心的感動。

「李孟儒……」

「你不用說了，我們就像一家人，所以那些噁心的感謝就別說了，你只要開心接受禮物就好。珮妤，我還有些穿不下的二手衣，不過都還新新的，你找一天到我家來挑選，看你妹能不能穿。」

「好啊！我妹聽到一定會很高興，我先替她向你說謝謝。」

李孟儒揮揮手，一副要我別放在心上的樣子。真希望哪天我也能像她這樣有能力大方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