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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懼背後(二)鐵門內的無言與無力
2011/08/02 15:28:47瀏覽146|回應0|推薦0
關上鐵門,強制治療是改變性侵犯觀念及行為的主要途徑,但在現實的環境與條件下,在改變與不變間,卻存在著種種無奈。

開啟鐵門的那一刻,要讓走出是重生,而不是風險,許多問題就必須要解決。

經過多次溝通,台中監獄終於同意我們進入獄中的強制治療區採訪,這也是這個區域首次對外曝光。

穿過台中監獄的7道鐵門,正當許多受刑人戴著手套,在獄所間的球場傳接球時,強制治療區裡,一群人默默坐在鐵椅上,眼睛盯著高掛在牆上的電視螢幕。

只有在陌生人出現時,才偷偷的瞄了一眼,隨即又回到原先木訥的表情。

他們不准相互交談,更不能起身走動,等到治療師叫到自己的編號時,才能走入後方的走廊,那裡有著一間間的治療室。

透過單面鏡看進去,在團體治療室內,所有受刑人圍成一圈,心理治療師坐在當中,輕鬆的語氣打不破低沉的氣壓。

這些受刑人都沉默不語,只有在被問到時,才吐出幾句簡短的語句,這是性侵犯在獄中必須接受的治療課程。

9年前,小傑(化名)用迷藥性侵多位網友,因而入獄,遭判刑11年,2年前,他開始接受獄中強制治療。

小傑說,以前的他放蕩不羈,仗著出色的外表及談吐,從不顧及別人的感受,傷了許多女孩的心,經過治療後,他才看到了自己的不安全感,也坦然面對自己的問題。

小傑:『(變音處理)剛開始其實我蠻抗拒治療這件事情,其實剛開始蠻排斥的,就是你會覺得說我又沒有病,我幹嘛要治療?

剛開始是有這種心態,後來接受治療之後,慢慢會覺得說,其實自己好像有一些東西是不正確的。

剛開始我進來之後,我覺得奇怪,不過就是做個愛而已,幹嘛要那麼大驚小怪,剛開始的心態是這樣,但經過治療之後,發現其實那是很大的觀念上的扭曲。

因為可能是你自己覺得說這沒什麼關係,可是你都沒想到人家那個女孩子她受到這樣是一個很嚴重的傷害,會對她未來的人生造成一個很大的陰影。

可是我在以前是不懂這些,我只覺得這又沒什麼,現在社會上一夜情那麼多。』長期在獄中與性侵案受刑人接觸的心理治療師鄭卜銘,帶著我們了解獄中的強制治療專區。

對我們來說,看到的是清一色的髮型、服裝及表情;而他,則必須花許多時間與心思,慢慢從這些受刑人心中找出各不相同的犯案原因。

鄭卜銘:『(原音)國內其實針對性侵犯治療大概從民國83年左右開始十幾年,跟國外比起來還是比較短的時間。

性侵犯從一開始接受治療到1年、2年之後,他對於性衝動的控制上面是否有改善?他對以前比較扭曲的性幻想他有沒有去改善?

再加上他有些酒藥癮或衝動控制比較差的狀況,有沒有改善?再加上比如他在監所裡面的言行舉止表現會不會去違規?

那也是我們去考量的,因為違規就代表他可能衝動控制不好、他沒有悔意。針對不同類型的性侵犯給予或擬定合宜的治療策略跟方式,而不是全部性侵犯不分任何種類跟情況做一致處置。』

坐在治療室內的受刑人,許多都還年輕,戴著一副眼鏡,彷彿是正在上課的學生。這些人當中,有些自認只是與網友發生一夜情。

有些是與未成年少女進行性行為,而遭到對方父母提告,縱使兩人相愛、你情我願,仍觸犯了現行法律,治療師會依據不同的情況,給予不同的心理治療。

中正大學犯罪防治系主任鄭瑞隆說,如果能制定台版「梅根法案」,當然也該有所差別,避免一時誤入歧途的年輕人就此被貼上永久的標籤。

鄭瑞隆:『(原音)把這些最危險的找出來,可能5個、10個而已,不是真的每個觸犯這個罪的都被公告,那還得了?

這樣影響層面就非常大,而是極少數那些最危險的、手段比較凶殘、對於社區的民眾或者是社區的弱小幼男或幼女危害很大的那些人。

這些人需要公告,所以我說台灣要做的話,應該從最嚴苛的標準做。』

要讓想改過自新的性侵犯不再擔心自己已上軌道的生活付之一炬,也要讓受害者不再害怕當初的惡狼會再將魔爪伸向自己或他人,分級、分類是必要的步驟。

勵馨基金會執行長紀惠容便認為,對於和未成年少女發生性行為的「兩小無猜」型、不會隨機犯案,或是評估再犯風險不高的性侵犯,就沒有公布的必要。

心理輔導老師王行更進一步指出,臨床評估時還兼顧了許多項目。

王行:『(原音)一個是傷害性,一個是再犯風險性。高風險可能是低傷害的,他每天在那邊性騷擾,他高風險,可是對生命的傷害沒有那麼即刻性、沒有那麼大。

但被他騷擾的人身心傷害也很大;另外是有一種是他再犯率非常低,但他傷害性非常高,他10年不再犯,他再犯一次會致人於死,這兩邊都要平衡。

這方面我們兩個不是這樣看事情,但在臨床心理上他們是在抓高風險跟高傷害型的,成為最主要的指標,那些人大概是最需要去治療的。

可是它還有一個指標,叫做可治療性,那這種人有沒有可能做治療?』

要分級、分類,就必須有衡量的標準。目前國內有各式動靜態量表衡量性侵犯的再犯率高低,但工具畢竟是死的,人性卻是複雜的。

尤其是評估的結果攸關是否能提前重獲自由或是刑後還得繼續治療,有些受刑人面對治療師時,難免會說「該說」的話,演「該演」的戲,使得這份評估的準確度有多高,令人憂心。

對於這個敏感的問題,阿強(化名)顯得為難,欲言又止,他不否認獄中有套「教戰守則」,除了自己在失敗中學習如何跟治療師打交道外,「學長」們也會傳授經驗。

阿強:『(變音處理)在裡面有接受治療的教育,裡面的老師也非常專業,但就是在裡面….其實在裡面、在老師的面前雖然可以表現得很正常啦。

可是….雖然老師很專心啦,但是我們裡面受的教育就是也蠻那個的….就是都很正面啦。

然後我覺得說,如果要在裡面發現一個回來會不會再犯,其實還是需要蠻嚴格的觀察,因為大家在裡面都是….希望這個治療趕快通過,然後能夠去報假釋。』

心理輔導老師王行及王臨風也坦言,強制治療就如同強拉一頭牛到河邊喝水,除非受刑人自己想改變,否則效果不樂觀。

王行:『(原音)那個是個強制性,如果他不配合的話,會有損他的利益,所以在利益考量的話,他也可以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見治療師說治療師喜歡聽的話。

重要的是因為這個治療跟懲罰綁得太緊了,治療的成果跟治療的結果不應再跟法那麼靠近。』

心理治療師王臨風:『(原音)假釋就依據他在監所裡的表現嘛,那個也不是他的權力,那是本來就是額外的。

國家有權力說我不給你假釋,但是並不代表你表現不好;你表現好,也不代表你就可以得到假釋。法歸法、懲罰歸懲罰、治療歸治療。』

獄中環境封閉,又缺乏犯罪誘因,在這種情況下,確實很難判斷受刑人是否真的改過自新,因此,許多治療師都認為,再犯風險應交由出獄後的社區評估較為合適。

而評估時,必須兼具專業人士及客觀標準的量表,並避免黑箱作業,才能抵擋主觀因素與社會壓力,將外界的質疑降到最低。

除此之外,目前國內的預算大多放在抓、偵、審3部分,在治療方面如同杯水車薪。

鄭卜銘就感嘆,台灣從事犯罪心理研究專業人才已不足,預算的短缺更讓許多醫院或治療師卻步,或是乾脆派「菜鳥」醫師上陣,更使得犯罪治療的功效雪上加霜。

鄭卜銘:『(原音)我們的臨床心理師社工師來這邊1小時,現在政府的規定是725塊,精神科醫師1小時平均起來大概1,200塊。

主治醫師級喔,我們王(家駿)主任還是主任喔,那看誰要來做?在這種情況之下,他們又要去扛很大的社會輿論壓力,情何以堪?』

雖然目前還是有許多心理治療師在獄中承受著壓力及可能的風險,堅守崗位,但對於現今的條件與社會氛圍都感到無奈。

他們希望能多得到些心理上及預算上的奧援,才能讓他們幫助更多受刑人步入正途。

小傑:『(變音處理)我其實這陣子都在想,因為我出去可能會跟我哥哥開一家洗車店,因為我覺得出去先把經濟先穩定下來。

然後我一直希望有一個溫暖的家庭,這是我父母親沒有辦法給我的,但至少我以後我想要結婚,我想要有一個愛我的太太跟愛我的孩子,我想要好好的去愛他們,然後這樣就很滿足。』

談起未來,小傑的眼中出現了憧憬與希望。在這重重鐵門內,有些人或許還無法找到正道,當然也有些人盼著重新展開自己的人生。

無論是獲得假釋,還是始終無法通過評估而刑滿出獄,他們終究會離開這個牢籠,但在這一刻,他們是否準備好重新面對這個社會?而這個社會又準備好重新面對他們了嗎?

中央廣播2011.7.28
( 時事評論教育文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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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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