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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暴眼中的南方科技大學
2011/06/18 12:22:07瀏覽195|回應0|推薦0
一直以來,教育部的態度並不強硬,有時還站在支持南科大自主招生的陣營中。從2009年底至今,包括教育部部長袁貴仁在內的多位官員曾發表過講話,支持改革試驗。

南科大一位老師認為,這樣的二元對立很大程度上是社會輿論渲染的:“目前社會輿論似乎是說:‘不考’就是支持改革,‘考’就是背離改革。”

有網民建議:“現南科大一舉一動,媒體盯得緊,有動輒得咎之惑。若為改革計,不妨能降降溫,給多些空間。”

時鐘指向九點,南科大教學樓304、305教室依然見不到一名學生。6月7日上午,答案終于揭曉:南方科技大學首屆教改實驗班的45名學生沒有一人踏進高考考場。

45名學生拒考,迎合了許多人的願望。消息甫一傳出,引發輿論歡呼。在一邊倒的聲音中,南科大此次高考風波,被簡單解讀為一則“抗爭”的故事。

但實際上,在是否高考這個問題上,處于風暴眼中的老師、學生、家長,乃至深圳市政府、教育部,都面臨著艱難的選擇,進行著複雜的考量。

2010年7月,國家頒布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明確提出:要構建政府、學校、社會之間的新型關系。

南科大高考風波恰好為此提供了注腳:在三者關系尚未理順的時候,社會對于政府的警惕心理如何激化了對立情緒,而政府所作的努力又如何被學生和家長負面解讀,處處舉步維艱。

因為要求南科大學生參加高考,教育部再一次成為眾矢之的。

其實,一直以來,教育部的態度並不強硬,有時還站在支持南科大自主招生的陣營中。從2009年底至今,包括教育部部長袁貴仁在內的多位官員曾發表過講話,支持改革試驗。

“我認為文憑應該是學校負責……如果各國都有經驗,可以考慮讓南方科技大學去試。”一年多前,袁貴仁如此表態。

但正如南方周末在2010年12月16日的報道《辦一所“出格”的大學有多難》中提到的那樣,上層領導表態了,並不意味著事情必然變得順利。

部長的講話被南科大視為“尚方寶劍”,屢屢引用,但它畢竟不具備法律效力。

直至今年2月25日,局面才逐漸變得明朗──在當天的新聞通氣會上,教育部發言人續梅說:“對創辦南方科技大學並進行高等教育的一些改革、探索,教育部是積極支持的態度。”

然而,時隔3個月,續梅在記者會上再次談及南科大時,雖然依然重申“大力支持”,卻意味深長地補充說:“任何改革首先要堅持依法辦學,要遵循國家基本的教育制度。”

續梅所言的“基本教育制度”即是高考。這是改革的一根“紅線”,並非因為支持改革就可以允許南科大突破。

實際上,自開學以來,就高考問題,深圳市一直在與教育部進行談判,南科大亦在積極協調變通之法。只不過在5月份,在《南方科技大學管理暫行辦法》通過實施之前,來自教育部的高考指令最終落下。

體制輸出了指令,一貫支持南科大教改的深圳市政府便成了執行者,政府官員需要回頭勸說學生們參加高考。為了給學生做工作,市委副書記王穗明還曾親自到南科大現場辦公一天,坐鎮指導工作。

值得注意的是,這是一場特殊的高考。簡單來說,高考不過是走個形式,完成程序而已。

市政府向學生許諾:不需要回到原籍參加高考,南科大校內將特設考場,使用廣東省高考試卷,分數將不對外公布,不管考多少分,學生都會依然就讀于南科大。

為了盡可能爭取學生參加高考,政府將報名截止日期一再延遲,一開始是5月31日,之後延長至6月3日,最後又改為高考開始前隨時可以報名。

端午節期間,負責報名工作的老師也都沒有放假。校方亦不斷重申這一高考的特殊性。

在給學生們的通知中,高考被稱為“高等學校注冊考試”,而非“全國普通高等學校招生入學考試”──言下之意,作用僅僅是完成“注冊”手續,並不依靠其招生和入學。

在南科大的一些老師看來,這些具體操作體現了政府的通融,而且,走一遍程序之後,能夠還給學生們一些他們本應得到的保障。

正如教育局的工作人員對學生們所說:如果參加高考,將可以獲得教育部承認的學籍和文憑,這將給學生們帶來“雙保險”,畢業後申請國內研究生、進入公務員系統等都不會遇到障礙。

但想當公務員的學生根本就不會來南科大。

從一開始,這些學生就和學校簽訂了《自願申請就讀南方科大教改實驗班協議書》,做好了拿不到教育部承認文憑的准備,他們深深認同朱清時校長所言:“我們的文憑,讓社會來承認。

”如今,面對教育部主動送上的文憑,他們普遍心懷不解。

而政府為學生們參加高考創造方便的種種具體做法,卻引發部分學生和家長的進一步質疑:高考報名時間早就過了,為什麼我們還能報上名?

大多數學生是不能在本校考場參加高考的,為什麼我們都可以在南科大考試?

有學生幹脆稱這場考試為“偽高考”,並認為這傷害了高考的純潔性──“既然教育部是以‘依法辦學’為旗幟要求我們參加高考,這些做法本身就是違規的。”學生小賢(化名)說。

種種得不到答案的疑問,令一些學生產生了對“黑箱操作”的懷疑。一些學生想出了辦法:寫公開信,開“微博”,借助輿論的擴音器放大自己的聲音,引發社會關注和討論。

後來,那封兩千多字的公開信成為媒體爭相引用的對象,亦被人們視為代表全部45名學生的聲音。

但是,根據南方周末記者的了解,學生們的想法並非全然一致。盡管絕大部分同學都反對參加高考,但理由卻不盡相同。

有人認為可以理解教育部的要求,但希望能有溝通、對話的機會,正如公開信中所寫:“並不是高考了就是不改革了。”

但也有人的看法更為激進些。在校門口接受眾多媒體採訪時,學生潘登說:“我覺得說白了就是教育部門在反對我們的改革。”學生程齊家則認為:“如果參加高考,就是對改革的背道而馳。南科大的改革關系到中國科教下一步的發展方向,我們不想當歷史的罪人。一旦高考這個事發生,就意味著這場改革被顛覆了。”

個別活躍的學生,還會給同學們群發短信,再三告誡:不要參加高考。一些學生的態度很簡單:跟著校長走。學生小嘉(化名)說,他深為校長的教改理念和個人魅力所折服。

“我們還是學生,看的肯定沒有校長透,所以我們肯定聽校長的。如果校長讓我去參加高考,我也會去。”

但朱清時一開始並未直接表態,他回避了學生,不在學校出現,只是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說:“參不參加高考,由學生和家長自己決定。我們負責改革,但是學生前途要由他們自己決定。”

小嘉認為,朱清時的不表態也是一種態度。“校長的理念在剛開學的時候就已經交代得很清楚了,只需要想一想他之前說過的話就會明白。”

高考前的端午假期,許多學生都回家了,他們大多是去為自己即將參加高考的高中同學們加油。

留在學校的學生不過十幾名,他們也並未准備高考,而是利用假期在深圳游玩。還有部分學生由于反感老師的“騷擾”,搬去了校外的賓館暫住。

6月3日,依然留在校園中的部分南科大學生收到了一封信,寫信的是學校的一名老師。

信中有這樣的句子:“考與不考,不可一概而論,我們倡導因人而異,鼓勵大家要根據自己的情況做出選擇……

今天,大家的分歧在于‘改革中是否要盡量減少風險’,而不是‘改革’與‘反改革’的二元對立。”

這名老師認為,這樣的二元對立很大程度上是社會輿論渲染的:“目前社會輿論似乎是說:‘不考’就是支持改革,‘考’就是背離改革。”

輿論的熱烈關注令一些人想起了蔡元培先生的話──“殺君馬者道旁兒”。

這句話出自蔡元培辭去北京大學校長一職時留下的條子,意思是:殺你馬的人,就是在道路兩邊給你的馬鼓掌的人;正是旁人過分的期待與厚愛,才讓駿馬奔到超出極限而死亡。

基于這種擔心,有網民建議:“現南科大一舉一動,媒體盯得緊,有動輒得咎之惑。若為改革計,不妨能降降溫,給多些空間。”

實際上,社會輿論對“反高考”的情緒化渲染,的確令不少局內人感到困擾。

一名南科大行政人員對南方周末記者說:“有人說拒絕高考的南科大學生‘有種’,這種激發對立情緒的評論是把我們往火坑里推。

萬一我們真的被迫關張,評論者當然不必為此埋單,但誰來為孩子們的利益負責?誰來為教改失敗的社會代價負責?”

這名校內人士認為,比起稱贊學生“有種”,眼下更緊迫的事情是保留火種,在必要的限度內作出妥協。“深圳市的改革也是在體制內進行的,我們的教改並不一定非得突破高考的底線啊!”

香港科技大學創校校長吳家瑋也認為,高考並非不可妥協的原則問題。

“美國也有標准化考試,香港學生進大學要經過兩次類似高考的標准化考試,但這並不影響我們自主辦學。

”吳在接受南方周末記者採訪時說,“招生不是一切的判斷,不應把所有高教改革都懸在這一點。”

另一方面,堅持認為學生不應高考的人同樣有他們的理由,教育學者熊丙奇就提出:“在我國內地大學,國際慣例是行不通的,試著用國際慣例解讀,只會離題萬里。

而如果用另一種思路解讀,則更貼切,這就是權力的思路。

行政機構怎樣能做到自己的權力和利益最大化,就會採取怎樣的方式,即便這種方式有美麗的包裝,但剝開之後,本質還是權力思想和利益思想。”

顯然,妥協和不妥協是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身處其中的政府、老師、學生和家長,可能出于完全相同的目的──讓 教 改 堅 持 走 下去──而做出完全不同的選擇。

各方都有許多理由可以支撐,也都認為自己充滿了無奈,但誰也都無法確定:自己所做出的選擇,是否能讓這所學校順利走下去。

在南科大的學生們沒有翻開的高考語文試卷中,作文題正是“回到原點”。現在,深圳市政府和校方已經各盡其力,學生們也做出了各自的選擇。

輿論的狂歡中,南科大能否回到它改革的原點?

2011.6.17大陸南方週末
( 心情隨筆校園筆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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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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