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www.wretch.cc/album/show.php?i=c0466&b=434&f=1563127475&p=10

王老師攝影

(1995.11.10 刊於世界日報家園版)

催豬起牀

 

小時候住在鄉下，附近偶有行軍暫時駐紮在中學校園內十天半月的。每天清晨，就會聽到清晰嘹亮的起牀號，簡短明確，亢奮有力。個個兵士必是聞號躍起，絕不遲疑。我們雖是尋常百姓，可也不敢偷懶，雞鳴即起是從小養成的好習慣，即使沒有軍號喚醒，依然可以自動自發，就是放假時期，也絕少賴牀不起。

不過，喝洋水長大的孩子，卻是大不相同，他們能早早會周公而心無愧疚，日上三竿仍舊擁衾高臥。如果責怪他們太懶，則答曰「同學都是這樣的。」，這使得「同學都不是這樣」而在台灣長大的我們，十分適應不良，看不順眼他們的「腐化生活」和「懶得像豬」，萬分的不能容忍卻又無計可施。

平時孩子上學，至少不可遲於校車來臨前五分鐘起牀，兩個女兒多半趕得上。萬一誤了班車，不爭氣的媽媽總還是邊嘀咕邊開車，送這隻晏起的豬去學校。

放暑假了，長長的將近三個月，青春年少的大好時光竟如此虛擲辜負，真叫人痛心！什麼「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一日之計在於晨」、「一日難再晨」之類格言警語，絲毫不能改變他們根深柢固的懶性。每天晨光乍現，我先是心軟等了好久，才忍無可忍到他們房門口吹起牀號。我的起牀號沒有喇叭，調子和軍隊一樣，另配詞唱出。歌詞是「大清早，催豬起牀，我來看豬，豬還在牀上」。儘管號聲已響，並無顯著動靜，通常豬只哼一兩聲，便又沈沈睡去。往往要喊個三回，才慢吞吞的翻身，下得牀來，距離起牀號初動，已過半小時，有時甚至更久，令人為之氣結！

不知是否青春期少女特別貪睡，起初只有老大愛當「睡美人」，近來十二歲的老二也加入陣營，愈睡愈迷，眼看寶貴晨光流逝，好生為他們可惜。因為我自年輕時至今，從不貪睡，一向不睡午覺，又是夜貓子，但並不晚起，所以非常不解別人為何愛睡，更難以諒解年紀輕輕就窩在牀上，不明毛病何在。

我常調侃十七歲快要離家上大學的老大：「難怪你只拿到學費獎學金和另外兩千元，全額獎學金(包括學費、膳宿費及書籍雜費)，早就被你睡得不見踪影了。」她當然不同意。這幾天我靈機一動，想到一個妙計：早上趁他們將醒未醒之際，先吹起牀號，再播放中文歷史故事錄音帶吵醒夢中人，起得愈晚，聽到故事愈多愈久，總比迷迷糊糊癡睡浪費時間好些。實施數日，略見成效，故事聽了幾個，起牀時間也稍微提前了。

從「睡豬」到「醒獅」，這段蛻變的歷程一點也不短，尤其是吾家大小姐，拔除那根懶筋簡直比登天還難。這是她最後一次在家的暑假，開學後再也沒有討厭的媽媽催三請四，一切靠自己，屆時是否繼續當懶豬，由她自作決定，自擔後果，我眼不見為淨，只好放心去也！ 至於家中另一口新豬，自從前日在高中修習暑期課程之後，作息已趨正常，不必多費心。但願我從此真正卸下「催豬起牀」的任務，做個無牽無掛的媽媽！

後記

 

這是十幾年前的舊文。後來老大上大學，又拿到其他獎學金，完全不用家裏負擔，老二也是；當年好像白白責怪她們了。如今孩子長大，飛翔在各自的天空。現在輪到我當「豬」，不過可沒人催我起牀，何時睡何時醒，全由獨一無二的「豬」當家作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