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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綠攝影

〈2008年5月19日刊於世界日報副刊〉 

   春愁無邊

 

  群山積雪消融了，化為滴滴流泉，滑下山谷。小溪，穿過大大小小的石頭，悠悠然唱著輕歌。去年最後一片楓葉隨著瀑布飛落，在奔騰的水聲中消失了蹤影。沁心入骨的寒氣包圍四周，鳥兒的細語啁啾，似乎開啟了春天的假象。

   前天傍晚，卻又飄起絨毛雪花，一會兒，屋頂樹梢草坪罩上柔細的白粉。唉，為什麼冬天還是那麼拖泥帶水，流連久久，不願瀟灑遠去？還好，萬物欣有時，四季亦然，畢竟是改朝換代的時候了。昨天，朗闊晴空展示著初春的善意。踩過野外的小徑，刻意避開雪水淤積的凹處，拐彎輕輕踏著新綠的草地，生怕驚擾破壞了方才綻露的無窮生機。                 

   就在這草薰風暖似遠又近的三十七年前的三月，青春年少的我們，初次相遇在平蕪盡處的春山外，沿路上，從台灣風城──新竹那個陽盛陰衰的大學來的木訥理工小子，和胸無城府、愛吟風弄月的雙十年華文藝姑娘，純真無邪，帶著幾分春日的青澀與靦腆，談笑著交流彼此心中繽紛多彩的美夢。接著兩年的魚雁往返，春天的故事於焉開始。

   我們的日子如一江春水，異國一去匆匆二十六載，波瀾起伏，苦樂交織，但互相依伴，對未來永遠懷著希望。從來不知生命裡的燦爛春光，只是一段不堪一握、不可挽回的縹緲美麗記憶。儘管三十五年的相識相知、二十九年的朝夕共處，比起陳香梅女士的《一千個春天》已經不算短，也明白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卻總不肯相信在尚未準備好的時刻，老天就要狠心將你召回，讓我獨自淚眼空對春花。因為我們才剛卸下重擔，金色的陽光下，不是還要相約攜手，登盡春山，涉遍春水，遨遊四海，悠遊林泉，探索世界的無窮奧祕嗎？

   終於了解李清照折翼後「多少春情意……人間天上，沒個人堪寄」的孤單寂寥和〈武陵春〉裡欲泛舟於好春，「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的沉重憂傷。那樣情詞激越、撼動心弦、失去知己良伴的「悽悽慘慘戚戚」，豈是當年不識愁滋味的慘綠少艾所能領會其萬一的？而那時自以為很懂，雖然人生經驗匱乏，光憑感情豐富來想像模擬，描摹生離死別愛恨情愁，好像看透了人世滄桑，無病也能洋洋灑灑呻吟一大篇。

   如今真正識得愁滋味，春雨綿綿，料峭風寒，望著窗外，想起我們曾經一同踏過的春草，經冬又重生，果真如離恨一般鋪遍天涯；然而你已走出春天的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