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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斷成這樣了還要？」我猛點頭，就怕護士看不出我的誠意。「好吧，回去之後記得泡漂白水，會變得很漂亮。」她拿個免洗杯，把牙夾進去……
每個人都經歷過與牙齒艱難的搏鬥，學習與之相處。至今為止我人生中有幾次拔牙甘苦體驗，而頭一次拔牙就給了我十足的下馬威。
一次失誤禍延多年
磨骨手術心生恐懼
十九歲時，因醫師不慎，殘根碎片掉入鼻竇，細菌感染，手術開刀住院一周。沒想到十八年後形成鼻竇囊腫，再次手術。一次失誤造成十幾年的禍害，這經驗使我心生恐懼。
後一次拔牙，則是獻給下顎左右各一的智齒，那是在情人節那天，唯一一次愉快而甜蜜的「分離」。再之後，是左下第一大臼齒殘根，它不在尾端，夾在兩根牙間，脆弱易斷、牙根深入又因細菌感染造成顎面疼痛不已，非處理不可，害怕的事將要來了……
牙醫診所遲不敢動，勸我去大醫院，慎重處理。好不容易找到願意幫助我的醫生，可他說有七成的可能得磨骨頭才有支力點連根拔起，恢復期要三至六個月，讓骨頭長回來。我聽在耳裡，內心感到莫名不安。
對醫生而言，若以此方式執行，可以安全完成任內的工作；對病患而言，卻需要花費更多的恢復時間。當年初體驗不懂牙事便罷，經歷過數番折磨，再怎麼樣都要求醫生為那三成的機會另想辦法。我指著Ｘ光片，誠懇提出建議：可否把牙切成兩半，先拔除左側較多的殘根，有了空間後再拔右側較短的部分，我依過往拔智齒的經驗，覺得此法可行。幸而醫生聽進患者的心聲，尊重我的需求。
上麻藥後，雙手合十，一邊祈禱觀世音菩薩能保佑一切順利，周末必定去大佛寺跪拜，一邊專注想像臼齒殘根剝離根間的模樣。所幸，平安拔除，半邊臉微腫，二至三周應能復原。
一顆牙齒牽動回憶
冷凍庫裡封存幸福
縫完線，含住止血棉，半邊臉仍僵硬，木然看著已鋸成兩半的臼齒孤伶伶地棄置在工作台上，一想到它會被當成廢棄物對待，我就有種難過爬上心頭。於是，我央求護士讓我帶走。護士說：「都斷成這樣了還要？」我猛點頭，就怕她看不出我的誠意。「好吧，回去之後記得泡漂白水，會變得很漂亮。」她拿個免洗杯，把牙夾進去。我歡喜接過，仔細端詳隱於牙齦下多年歲月的原貌，責怪自己沒好好照顧它，這份感情割捨不下，存在美麗的感傷。
舊事物會深植人心，臼齒以往單純只有咀嚼的功能，如今，它牽動我回想起許多享受美食的回憶。那時臉上存在的是幸福洋溢的生活表情，拔一顆牙，置身回憶的片段中漫遊。
回家後，泡完漂白水，我把牙冰在冰箱冷凍庫和孩子的乳牙放在一塊兒。當孩子知道乳牙掉了會長恆牙，對於換牙的恐懼便降低不少，甚至有一陣子還期待掉牙。看著少不更事的孩子拿著「靠自己搖掉的牙」開心地跳起來，接受成長的喜悅，多棒的禮物呀。
反觀身為媽咪的我，這活生生的恆牙是再也長不回來了，不過我還是讓它新生出教育意義，告訴孩子：「要是你不好好刷牙，新長的牙就會跟媽咪這顆一樣可憐喔。」
上天安排好這種微妙的體驗，讓人們來感受自己，怕你不明白，還特別給你28至32顆之多，要你學習悉心照料才能愉快生活。因為人總是在失去後才懂得珍惜，往日的經驗成為每一次過關時的可靠護航，也許分離的過去真能漂白成為純淨無瑕的回憶，成為一種絕無僅有的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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