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 2017/08/15 00:12:20瀏覽409｜回應0｜推薦8 | |
灣區的陽光斜斜的，長長的。
隨手在陽光裡放點什麼東西，地上就會出現一道長影子 。 一腳踩進陽光裡，也會有一道影子，黏着人的腳跟走。 橡樹松樹榆樹，韭菜花，小雛菊，小松鼠，蜥蜴，都拖著長影子。葉子小草的長影落在小石頭上，淺淺淡淡一條線似的，讓風吹得一上一下。
望著窗外芸芸生靈的長影子，我無端有了思念。
蜜子。
蜜子，是我心目中永遠的美少女，整天咯咯笑個不停。年齡似乎永遠與她無關。
我的第一本書，卻是這位美少女催著我送出去的。
蜜子說，「光寫不發表，有什麼意思？人生如戲嘛。」
她自告奮勇道，「我做過編輯，我來幫妳看看 。」
～～～
蜜子「走」前幾天，我剛從國外回來。
打電話過去問候。接電話的是麗莎。 我不認識麗莎。麗莎也不認識我，只說，媽媽病了，在休息，不方便接電話。
我問可不可以過去看看她？
麗莎說，現在不方便。
麗莎電話裏的聲音，聽得出來她正心慌意亂，沒有多談的意思。
果真過不了幾天，蜜子就走了。
我心目中的永遠的妙人兒。
～～～
從前，蜜子三天兩頭給我留話，糖漿一樣的湖南口音，「小英，妳在哪裡啊？ 喔，妳大概又不在。要不要出去玩啊？」
有時，她留話留得很勤，我心裡就嘀咕： 蜜子真是國民黨大小姐，知道我走不開，還來撩撥我。
這世界上，只有一個人自作主張，喊我「小英」。我也就由著她了。
～～～
見我老不回她電話，蜜子就換了個花樣留話，「小英，是我，蜜子啊。我想啊，我們合作，寫點什麼，妳看怎麼樣？ 有空，我們談談。拜。」
我來了勁，立刻就去了。
蜜子站在門口大笑，很得意。「一說工作，妳就來了。我知道。」
這是我願意上的當。兩人都高興。
我說，「來個專訪如何？ 我訪妳。但妳要全盤托出才行。」
蜜子說，「隨妳問隨妳問。」正襟圍坐，乖得像個小女孩。
連著兩個月，我們每週見面，吃蛋糕喝咖啡。蜜子賣乖道，「其實，約妳喝咖啡也不難嘛。」
～～～
蜜子的小樓，早已人去成空。
門前那棵大樟樹，依舊層層疊疊，風華不減。我為她種在前院的鼠尾草也長成一大叢， 斜長的影子，坐在門前。
走前兩個月，她病得不能出門了，還開著玩笑，「以後要誰想把我的故事拍成電影，我建議啊，最好找周潤發來演孫立人。」 湖南腔輕柔而瀟灑，「坐牢的時候，練出來的。哈哈，人生如戲嘛。」
（我給蜜子拍的最後一張照片）
蜜子是個「有辦法」的人。
她懂得把最孤單寂寞的日子，過得漂漂亮亮。也懂得自己找樂子。
她愛說，人生如戲。 但能把人生這場戲演得如此精彩，讓看的人不心酸，不費力，是很少見的。
當年的黃正和當年的孫立人的故事，很久以前就不是秘密了。但蜜子回望那個在她的人生舞台上扮演黃正的自己，依舊有著被人看不見的傷感。
是的。 直面人生何其難？ 又何必？
蜜子總結人生，說：「這是一段七彩繽紛的近代史。 令人喝采, 也令人淚下如雨。」
～～～
這位美少女，如果還在世上，今年應該是八十七歲。
＊有興趣讀我給蜜子專訪內容的朋友，可點擊：http://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
2017.08.12
|
|
| ( 創作｜其他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