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的覺悟(整體的覺知)— 給大地、大自然
茫茫宇宙,我們從何而來,生命的意義到底是甚麼?自古到今人們從未停止
這個問題的思索。人們隱隱約約對世界的起源、自身從何而來有所感知,但
又不能做恰切的說明。而人生的挫折感、孤單感也正在這裡,一種悲劇性的
自覺因而產生。所以要發出「天問」。
李煜的:「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往事已成空,還如一夢中」,白居易
的「蝸牛角上爭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似乎也就是這種追問。
前賢碩彥,每當歡宴之際,或登臨山川、俯仰古今之時,往往低徊慨歎,情
溢於詞,遣詞深異無以復加,詞句飽含悱惻纏綿之致,其內蘊和背景,直指
宇宙命運之心源,反覆流連,悲感淒切,繚繞揮之不去的憂鬱,蒙絡著一種
由深深的挫折感引發的莫可奈何的心情。
其實人們最大的悲劇來源就是到處設定界線,我們常把當下的生活經驗,分
解得支離破碎,還劃定各種界限,不僅離間自我,也離間他人,甚至世界。
我們硬把自己的覺識分割為許多對立的範疇:主體-客觀,生命-死亡,心
靈-身體,內在-外在,理性-本能……將他們孤立對峙起來,使得每個生
活經驗彼此否定,生命相互戕害。這種衝突的後遺症,總括一句,即是不快
樂。生活成了痛苦的淵藪,充滿了衝突。然而我們所經驗到的種種衝突-矛
盾,焦慮,痛苦,失望,都是自己在生活中妄設界限所造成的。
愛因斯坦說過:「人類是整體宇宙的一個部分,受到時間和空間的限制,人
們覺得自己以及自己的思想情感是跟宇宙的其他事物相分離的,這是意識上
的一種錯覺。這個錯覺將我們囚禁起來,使我們局限在自己的慾望之中。」
我們的使命就是要從這樣的囚牢中解脫……"如果我們能夠從這樣的幻覺中
走出來,就能以一種完全不同的方式瞭解和體悟生命。這種瞭解並不僅僅是
理智上的瞭解,而是一種切身體驗,你可以在身上的每一個細胞中感覺到它
。
人們能一掃疑雲,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基本上是與整個宇宙一體的,不論它是
聖是凡,層次或高或底,人的自我意識原本超過狹義的身心範疇,可涵括整
個宇宙。巴克稱這覺識為宇宙意識,回教徒稱此為〔大我意識〕,正因它能
與一切萬物認同,所以為大。泛稱這種以愛與宇宙整體相容的境界為〔一體
意識〕。
我們大多數人至今還很難相信,物體與能量,主體與客體,生命與死亡,仍
是相互依存不可分割的整體,就是因為我們對分界線過於認真。分界線原是
對立世界的始作俑者。當我們說:「終極境界乃是對立的統一時」,實際上
就是指:「終極境界乃是無界限的境界」
宇宙是沒有界限的。界限純屬虛構,並非真實,乃是出自人類的自編自導。
劃分區域本身不是問題,但當我們執著於此界限兩邊的對立,誤以為真時,
則成一切禍害之始。我們不只強調,相對世界中的分界線乃是出於虛構,而
且宇宙萬物之間根本毫無間隙可言。
大乘佛教將宇宙形容為一堆光色映照的寶珠,所有的珠寶都反映在一顆寶珠
上,同時每一顆寶珠也都映照在所有寶珠內。佛教徒稱之:「一切即一,一
即一切。」這說法聽起來很玄,如果你聽過現代物理學家的最新粒子論,就
不會覺得玄了:「如果用一般語言來形容,這種情形就是,每一個粒子包涵
了所有其他的粒子;其他的每一個粒子,同時也同樣地包涵了其他所有的粒
子。」
當我們能心存萬有,不自我設限時,我們就能夠看透事物無常的本質,瞭解
到佛法所說的「萬物皆空」,並非指所有的存有都變成虛無,真空,而是指
萬物的界限是空的。
春雨悄然降,
順簷落地上。
寂靜從天至,
不為人所知。
當我們完全融入當下一刻時,時間好像頓時凝結了。那一剎那,時間根本不
存在。當下的一刻,已超越了時間性。無時間剎那,便是永恆的剎那,它既
無過去,也無未來,既無先後,也無明昨,就是無界限,因此深入當前這一
剎那,既是深入永恆。更能深入無生無死的境界。
覺悟的意思是透過所有的幻覺,去瞭解真正的自己。它似乎這樣告訴我們:
人類對現實的認知是扭曲的,在這樣的認知下,我們認為自己是孤立的,跟
其他人或其他事物是相分離的。而事實上,萬物是一體的。人類因為這樣的
認知承受痛苦。覺悟是自我感的消退,是將分離的自我轉化為充滿喜悅、疆
域無邊的整體,並從死亡中解脫出來。
當我們識破部分的虛妄,便證入整體;當我們悟入"無自性"的當兒,我們的
真我便成了大我。就在無界限的光明覺照之下,孤立的自我錯覺,立刻融入
宇宙整體中。
觀到究竟,我們的意識會突然靈光一現,發現我們愈追求那大智慧,愈明白
它不是一種可以執著的個體。原因很簡單,因為它是每一樣東西,我無法感
覺到它,因為它是每一個感覺,我無法經驗到它,因為它是每一個經驗。正
因為我看到的所有東西都是這個大智慧,所以我看到的某一"個體",便不是
大智慧。於是我向內尋找自我時,我找到了整個世界。
這真是奇妙的發現,內在的自我原來就是外在的真實世界,反之亦然。主體
與客體,內在與外在,竟是同一回事,並沒有什麼根本界限。這世界就是我
的身體,能觀也就是所觀。
至此,我覺悟到大地就是我,我就是大地。
參考資料:肯恩.威爾伯著:「事事本無礙」 若水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