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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者阿迦曼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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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者阿迦曼傳

原着版權◎一九八二作者:阿迦摩诃布瓦(Ven.AcharnMahaBoowa)
泰國帕邦塔寺(WatPaBarnTard)一九七六英譯版:
斯裏布達蘇克(SiriBuddhasukh)一九九二中譯版:
曾銀湖原始佛教協會籌備會

本書不得販售,只能作爲免費的法施。請尊重作者阿迦摩诃布瓦尊者的話—法義的價值超過一切的财富,法義不應該像市場上的貨物那樣被買賣着。

作者的話呈現在這裏的這本傳記,顯示了已故尊者禅師長老阿迦曼布利達陀的修行生活和方式。這是由許多曾經在不同的時段裏接受他指導,而與他同時代的弟子們,熱心地提供資料所編輯的成果,它的正确性因此是相當可信賴的。當然,那是不可能去期望他的每一個弟子都能記得他所開示的每一句話,和他生活的每一個地方以及每一件事,但是那也不可能去等到獲得完美和完整的時候。等待得愈久,重要的細節就愈會從當代弟子們的記憶中消褪。於是,未來世世代代将會喪失了一個有價值的典範,一個他們能敬重的人。有鑒於這個事實,下列的傳記才發表出來,希望至少有些東西總比什麽都沒有要好些。這裏所發表的是依照古代編輯者的方式,他們在各種經典裏記載了某些聖弟子們的傳記,希望它們能夠成爲後代鼓舞人心的典範。如果已故尊者長老阿迦曼本身所叙述的有任何似乎「不妥當」的地方,作者在此要請求讀者的原諒。這個作品的用意是爲了那些在佛教這方面有興趣的人。作者必須承認,他對自己的努力不能不感到些許的不安。


中譯前言

尊者阿迦曼已於一九四九年般涅槃。原着作者尊者阿迦摩诃布瓦是尊者阿迦曼晚年的近侍弟子之一,今年(一九九二)約已七十九歲。中譯者曾於譯稿完成後拜訪帕邦塔寺,請教譯文中的疑難。尊者布瓦曾經指示說現有的兩個英文譯本均不夠理想,新的英譯工作即将重新展開,因此這個中譯本也隻是暫時性的一個版本。中譯者本身是學工程的,語文素養有限,爲了忠於英譯版,幾乎全部采用了逐字譯法,使得部份文句很不暢順,請讀者原諒。中譯者希望讀者藉此傳記而認識寶貴的僧伽,更期盼賢聖的僧伽能夠遊化於臺灣乃至中原漢土,長作人天的眼目和福田。在此謹向所有助成本書譯校、排印和流通因緣的人們緻謝,并願叁寶庇護我們的師長、父母、恩人、家人、親友以及所有曾經被我們傷害的有情衆生,願他們健康愉悅,願他們也有機會沐浴在叁寶安詳甯靜的慈光中。



001禅師尊者阿迦曼是當時最着名的禅師,他的近侍弟子們都衷心敬仰他。從他所傳授的有關於高深法義的解說和教示裏,他的果證程度對於這些近侍弟子而言是很明顯的。從他那裏所得到的難忘印象,都一再地驗證那些事實。他的弟子包括在家衆和比丘僧,來自泰國各地,也有來自鄰境寮國的。從第一天到最後一天,不論是做爲一個在家人或比丘,他的生命是光輝燦爛的。他的生命是如此地完美無瑕,即使是鑽石、珠寶也比不上他的珍貴和純淨。

他生在堪卡族的一個家庭中,父名奈卡頓,母名能珍,都是傳統的佛教徒。佛曆二四一叁年(公元一八七○年)一月二十日星期四,他生於烏伯拉加達尼城中。他有八個兄弟姊妹,但他過世時隻有兩個人還活着。他是長子,身材短小,膚色明朗。他從小就活潑又充滿活力,聰明而機智。十五歲時,他在堪梆的鄉下寺院裏剃度爲沙彌。由於他是真誠地熱衷於學法,不久他對師長所教導的各種經典就都熟練通曉了。他的個性和行爲也是可靠的,未曾給他的朋友和長輩惹來麻煩。

過了兩年的沙彌生活,由於父親的要求,他必須還俗了,但是鮮潔純淨的出家生活已經對他産生了深遠的影響。他從未忘記這段日子,并決定遲早要回到出家的生活。這或許是深藏在他個性中,堅固而不動搖的信心所緻。日後,在二十二歲時,鮮潔純淨的出家生活召喚着,似乎是無法壓抑了,他辭别雙親,事實上他的父母也已随時準備答應他的請求,他們自己也盼望他成爲比丘僧。他們熱心地爲他備妥出家的用品。佛曆二四叁六年(公元一八九叁年)六月十二日,他在烏伯拉加城的利亞布寺中出家。剃度時,長老阿利亞卡威爲戒師,長老可路悉達爲羯磨師,長老可路拉加克烏伯根那爲教授師。授予法名布利達陀(意即慧所庇護)。剃度之後,他追随利亞布寺的長老阿迦索堪它息羅修習毗婆舍那(内明)。 

002他的預言之夢

在他追随長老阿迦索修習毗婆舍那的早期,他選擇「佛陀」一詞做爲禅思的優先主題。一開始,它并未産生預期中所應有的甯靜,這有時會讓他懷疑它的價值,但他繼續努力直到甯靜得足以清涼他的心境。然後某夜他做了一個夢:他覺得自己走出了村莊,直入一個稠密的叢林,到處都是樹木和灌木叢,幾乎不能穿越。但他設法穿過了它們,最後發現一片草原,從他面前延伸到天際的地平線。他再度努力持續他的旅程。途中,他看到一棵泰語叫做「傑」的樹幹被伐倒在地。這大樹幹已經在好幾年前就被伐斷了,所以局部埋沒在土中,部份的樹皮和裏層都腐爛了。於是他爬上并在樹幹上行走,思惟着這樹幹是不可能再生長了。他知道在生死輪回中,自己此生已盡了。他把伐倒的樹幹「傑」,比喻做自己過去的生生死死—「傑提」(巴利語,譯成泰語與傑樹音相近)。此樹不能再生長就象徵着—如果他不放棄努力,這将是他的最後一生。延伸到天際的無邊草原,則是持續無盡的生死輪回,就像一條蛇咬着自己的尾巴。

當他站在那裏思惟着這些象徵性的意義時,那兒出現了一匹大白馬向他走來。他走向前、跨上去,同時發現自己騎在馬上正全速飛馳而去。他不知道自己要到那裏去,也不知道爲什麽要去,但感覺到他必須在廣闊無盡的地域中行走遙遠的路程。路上,他恰好看到一個玻璃箱,裏面裝着巴利聖典。箱子的設計巧奪天工,而且是漂亮的銀白色。就像随他所願一般,白馬載他來到巴利聖典的箱子旁邊。他下馬,希望打開箱子并看看裏面的巴利聖典,這時白馬已經完成它的任務,瞬間消失了。這地點是在開闊原野的盡頭。從那裏可以看到水氣蒸騰、荒無人煙的叢林,有着荊棘糾纏的灌木叢,使人無法通行。他便走向箱子,但在打開箱子要看裏面的巴利聖典之前他就醒來了。

這個預言之夢給他保證,隻要他不放棄努力,他将能在此生達成他的目标。從此以後,他緻力於更嚴謹的修習,藉着内心誦念「佛陀」來控制每一時刻、每一動作,日以繼夜。他繼續修習頭陀行,這是從他剃渡直到過世所嚴格遵守的。諸如:穿破碎廢布所縫成的袈裟,拒絕接受現成袈裟的供養;外出托缽乞食,除了他決定斷食的日子;拒絕托缽後送來的食物,隻接受他托缽時放進缽裏的食物;日食一餐,拒絕後來送到的食物;吃用缽中食物;穿的僅有叁件衣服(拒絕今日成爲必須的浴巾);居住在森林區,例如:林間樹下、河谷之間、洞中、斷崖下(除了應邀入城的短暫期間之外)。

他有時也遵守其他遺留下來的頭陀行。他遵守頭陀行的修習是傑出的,現代任何人幾乎都不能比得上他。任何他心裏的決定,不管是外在的修習(頭陀行),或内在的修習(毗婆舍那),他永遠是堅定不移的,從未猶豫不決。他鮮潔純淨的生命全部獻身於解脫的目标,用他精勤的努力,持續控制着他所有的行止,以滅除煩惱。驕傲和虛榮鮮有機會侵入他的心中,即使當時他仍是尚未獲得果證的凡夫。他與别人不同,無論如何,他恒久保持機警地對抗這些煩惱,永遠用勇氣來與它們奮戰,我們從他後來的叙述中知道這些。

當他感覺自己對於觀察思惟的活動來說,已經是堅定屹立時,他想起預言之夢,并體會了在家生活是各種痛苦煩惱的聚集,就像廣闊稠密的森林中,潛伏着各式各樣的危機一般;而鮮潔純淨的出家生活,有着舍離之力的支持,能夠帶着他通過危險的地方,到達寬廣開闊的草原,一個安全而知見沒有障礙的地方。大白馬則代表着嚴謹的修持,将帶領他通往解脫和巧奪天工的巴利聖典箱子。然而,由於自己不夠完美,他無法打開聖典的箱子,也就不能精通教義的理論層面。他自認爲未具備四重辯才,這是善於說法者所必需的善巧,有了天高海深般的智慧,才能教化叁界中的有情衆生。他自認爲夙生所累積的功德(波羅蜜)不足,所以隻能看到巴利聖典的外觀,而不能深入它的内涵。這也就是說他教導别人的能力,在於指導别人去做什麽,而無法使用正式的法語來引述。不論這是真實與否,近侍弟子們和曾經在他指導下修習的人,都明白一件事:他所作的開示和說法的每一個主題都非常微妙而感人,超過文字的力量所能形容。今日世界上,何處能找到這樣令人銘記不忘的法說教示呢?

003叁摩地幻象

有一天,當他在利亞布寺,以「佛陀」名號修習禅思時,他的心境趨入平靜。那時浮現了一具腫脹潰爛的體幻象,兀鷹群、烏鴉群和野狗群在他的面前争奪腐,把它撕扯成碎片,弄得滿地碎屑,他有一股強烈的惡心和厭離的感覺。當他的心境已從這次的禅思幻象退出之後,他經常在心眼中保持着這個印象,日以繼夜,時時刻刻,行、住、坐、卧都是如此。此後的禅思靜坐也以那個體爲基礎,繼續觀察思惟體,它變成了一個玻璃盤子,浮現在他面前。進一步觀察思惟盤子,又出現了各式各樣景物無邊無際的活動影像,很顯然的,一幕幕無窮盡的花樣轉變是随着他的「追逐」或「好奇」而起的結果,他那無餍地渴望要知道接下來是什麽幻象的心理在作祟着。一下子看到自己正在爬上一座高山,一下子看到自己帶着一把劍,穿着一雙鞋,在山上來回走着。又一會兒,一片有門的牆出現在他面前,他打開門看到一些比丘們在裏面禅思。然後景象擴大顯示附近的斷崖和山洞,一些人和隐士在裏面。過了一會兒,他看到一個搖籃或籃子從斷崖上降下來,他看見自己跑進籃子裏并被吊上懸崖,在那兒他看到一條船裏面有方桌。這座山被明亮的光輝環繞着,然後他看到自己在山上用餐。這就是展現在他面前,不斷變換的景象,卻不能引導他何去何從。

叁個月後,在禅思中發生了一幕無窮盡而且不可思議的變換花樣,所見之處竟然無邊無際。内在的結果,令人非常不滿意。這次禅思以後,心境變得敏感,易受幹擾、迷惑的影響,陷入強烈的亢奮和沮喪狀态,就像從前,他無法從禅思中獲得泰然自若或平衡的心境。他於是确信這「絕非」通往解脫的正道,否則應得到泰然自若且平和的心境,而不是這種情緒化的感性。他認爲這類的感性,正是不了解心意開發的凡夫所期待的。他總結如是,這樣追逐注意外境的事物,必然違反心意開發的原則,以緻喪失了所期望的内在喜樂和甯靜。

從此以後,他把注意的焦點回轉到身上,使它橫亘周旋在全身不同的層面或範圍中—垂直的、水平的、向上的、向下的、對角斜邊的—永遠在念住的審視之下,但他大部份的時間都用在經行禅思。在他偶而靜坐禅思時,也不讓他的心意息隐到專精於一的狀态,而使它規律地觀察思惟身體的各部位。睡覺的時候也進行着以身體爲基礎的禅思。

004發現了正确的方法

這個方法試了幾天,他以身體的自然現象做爲開始靜坐禅思時的中心主題,這時候容許心境息隐到專精於一的狀态,以便於觀察後續會發生些什麽。雖然心境已經被訓練和調伏了好幾天,但仍未獲得心的輕安舒息,然而期待的息隐來得出其不意的迅速和輕易,刹那間,身體似乎破裂成兩部份,同時伴随着自發的認識,「毫無疑問的,這是正确的方法了。」這種專精於一的情形,是由堅固實證的「身觀念處」所形成的特性,防止心境無目标地漫遊於「外境」。就是這個他所采納的内省方法,後來加以調适修改,用於較高深的修習和努力。這是他生命中,熱心修習的一個極重要的轉捩點。前叁個月已浪費在好奇心的追逐幻象中,這是一個未得良師引導督促所造成的障礙。輕微則帶來不必要的延誤,嚴重則把追尋者導向歧途,并驅使他走向各種邪惡和悲慘的境界。 

005當時情況低落

當長老阿迦曼專精於開發心意的修習時,常說在佛教中很重要的這方面反倒不受重視。對於在家人來說,修習心意的開發似乎是很奇特而且完全不同於佛教的事情。人們通常害怕看到遠處走來的頭陀行比丘,他們都就近跑回自己的村落,或跑進附近的森林中,瞬間就隻留下比丘一個人。想想這是何等的失落感,尤其當他是一個對本地陌生,而想要問路到附近村落或地區去的人時。

有時比丘遇到婦女和小孩正在摘采蔬菜或正在山溪裏捉魚,一看到走近來的比丘,婦人們就吓壞了,彼此叫喊着「長老法師來了!」馬上丢掉她們的籃子或所有她們攜帶的物品,不在乎是否會打破或失落任何東西,她們急着找尋最近可以躲藏的地方。媽媽們尖叫之後,她們的孩子就被單獨地留下,恐懼驚慌着。他們跑來跑去,不知要跑到那裏去,而躲着的媽媽們仍然害怕得不敢跑出來幫助他們。面對這樣的驚動,「長老法師」沒有别的選擇,隻有悲哀地上路而去。任何想要安慰小孩的嘗試都會使得情況更不可收拾,帶來更大聲的尖叫和更大的恐懼。直到「長老法師」走遠了,驚動才會停息。然後媽媽跑回去安撫她們的孩子,看看沒有人走失了,回想剛才遇見了恐怖的「事」,有時不禁對她們自己的尖叫和逃命動作而失笑。然後重新開始例行的摘菜和捉魚工作。

這就是他那個地方的人們如何看待頭陀行比丘的情形。他們的外貌很不尋常,難怪會引起不安和害怕的感覺,特别是婦女和小孩子。很明顯的,在他身爲頭陀行比丘的早期生命中,由於人們自己誤解的緣故,是很少有人會重視他的。另有一些不難了解的理由:第一,他一向嚴以律己,除非經過長期交往了解,不易爲任何人所熟識。第二,他的僧服—上衣、内衣、和外衣—連同其他的必需品都是非常陳舊晦暗的顔色。從外表上,第一眼看到他,讓人感到敬畏的神要超過親切和愉快的感受。

當他遊行時,穿着黃褐色的袈裟,是用傑克果樹木心抽取的膠質染成的;一邊的肩膀上交叉背着雨傘(較一般雨傘大,專爲頭陀行比丘制作的),另一邊的肩膀上用袋子背着缽器。當一起行走時,頭陀行比丘們一個接着一個,排成一行。對於沒見過這種情景的人來說,他們陳舊晦暗的黃褐色袈裟(穿着的方式和攜帶的器皿,例如挂在身邊的水壺)令人認爲有些不尋常。但對這種比丘和他們的修習模式有所認識的人,這種情景是愉悅而感人的。

當長老阿迦曼到了一個地方與人相處時,不斷地以他的教導來感化别人,許多原來不認識他的人們,都漸漸生起了對他的尊敬和欽佩。他成爲他們所摯愛親近的法師,使他們實證於佛法的正道之上。這就是一個頭陀行比丘,他以真實奉行正道的方式來接近人們,默默地履行社會和人道主義的服務。他言行一緻的身教風範吸引着人們走向正道。 

006念住常現前

頭陀行比丘們習慣於遊行前進,在偏遠的地區找尋隐居之處,以便全力投入滅除煩惱。長老阿迦曼也是一樣,每年叁個月的雨期安居之後,他便循例前往山區森林中,附近則有聚落或小村子可以托缽。他在東北地區的時間比在其他地區來得長,因爲這地區的山嶽和森林較多,也鄰近一些城鎮,如那空番諾、沙口那空、烏東泰尼、諾格海、洛伊、洛沙克和寮國的達蓋克、賓丁尼、蘭拉邦,那兒有着大森林和高山。不論身在何處,不管是白天或晚上,對他來說,滅除煩惱是最重要的。

他的心裏從來就沒有過任何建居處的想法。他全心全力投入滅除煩惱和心意的開發。因此,他總是甯願隐居,獨住獨往,以解脫做爲唯一目标。

他始終堅定不移,這是他精勤努力的特點。自從他發現了正确的方法,由於一再的練習,他的進步也持續地增強。身體一再地被解析,然後用慧眼加以分解消除,直到身證成就。心意,因爲不間斷的精進而強化,由輕安甯靜而增加了猗息喜樂。依照他說,他的每一個行爲舉止都未曾離開滅除煩惱,不論他在何處。不管是外出托缽、掃地、清洗痰盂、縫衣或漂染僧服、用餐、往來於寺院内外(他的念住常現在前,就像這些行爲舉止和身體姿勢後面的一個控制元件一樣,碩大的福利果證用此利器而可獲得。隻有在睡眠時,這念住方才不在。)一旦醒來,他從未繼續躺卧,因爲那會養成懶惰和貪着睡眠的習慣。相反的,他立即起床,洗臉并開始精勤滅除煩惱。如果盥洗後睡意還濃,他會延後一會兒,才開始禅思靜坐,以免自己不經意地睡着了。他藉着經行禅思來消除睡意,增快經行的速度來驅除頑強的睡意。當睡意已經消退了,或當身體疲累需要休息時,他就重新開始靜坐禅思。

早上當托缽的時間到了,他穿好叁衣—内衣、上衣和外衣。一邊的肩膀上,交叉背着的袋子裏裝着缽,念住恒常現前地走入村子裏。走路往返於村子裏是另一種念住的練習,心意持續地在控制之下。回到他住止的地方,他會從缽裏取出食物加以分類整理。他通常拒絕後來送到的食物,隻接受托缽時放入他缽裏的食物。隻有後來,當他很老的時候,他才允許自己接納後來送到的食物。 

007他吃飯的方式

一旦他把自認爲能吃完的食物放回缽裏,他就停止,開始觀察思惟它的令人厭惡相。(中譯注:食厭想)這種觀察思惟是用以防止欲火(對食物味道喜好的貪欲和執着,或是對不喜歡食物的嫌惡)升起并彌漫於本能的食欲和重大的嫌惡之中。在觀察思惟食物的令人厭惡相之後,他便開始取用混合在缽裏的食物。整個吃飯的過程中,每一口,每一個動作,都被持續念住它的令人厭惡相所守護着。這種吃飯的方式,是比丘正當行爲的一部份。吃完飯後,他就洗擦缽器,并在太陽光下曝曬一會兒,确保它的完全乾燥,然後把它放進缽袋裏,并放在适當的地方,不緻破損。

他内在的奮鬥再度積極地展開,進一步用更多的力量前去獵殺内心的煩惱。這裏并不須要去詳述這個充滿艱困和挫折的奮鬥究意是怎麽一回事。到頭來,往往戰鬥者成了戰敗者,狩獵者反倒成了獵物,煩惱非但沒有被吞噬,往往變成了吞噬者。修行人原先的善意和理想消逝如煙。煩惱狡滑地運用它的破壞力,即使親眼目睹之下,仍能使我們聽其擺布,走入窮途末路。佛陀是第一個能夠把他内心的煩惱滅除淨盡的人,在自己得到這種決定性的勝利之下,他悲懷滿溢并不辭辛勞地爲那些具有先鋒精神的人制作路标。一些願意而且敢於追随他的足迹的人,有着不可動搖的信念支持着他們,以勇氣和毅力展開奮鬥,他們後來就成了叁寶中的第叁寶—僧寶,或稱爲賢聖弟子僧。長老阿迦曼也是以熱誠和不動搖的信心,追随這條相同的道迹。 

008缺乏良師的障礙

吃過飯後,尊者阿迦曼就會到一條特别明朗的小徑上修習經行禅思。一天中剩下來的時間,都專心於滅除煩惱—那些束縛衆生生死輪回不休的煩惱。他從不讓煩惱調戲或愚弄他。他堅定地增進禅思的修習,他的内明也持續地強化,兩者相輔相成,起着交互作用。除了有時他的修習穩定地提升,享受着因此而産生的喜樂之外,他也會遇到似乎無法解決的難題,以及好像走入死巷的時候。由於沒有良師的指導,他必須依靠自己費力地奮鬥。這種奮鬥在難題得到解決,以及死巷得以突破之前會導緻延誤。這些障礙常常會産生危險和邪惡的威脅,這證明了善知識(益友或良師)對於修行人在心意開發中的重要性(佛陀也曾說過)與真實性。缺少善知識,另一方面,導緻延誤和危險,對所有修行人而言,都是很嚴重的障礙。

有時他陪同長老阿迦索—他的禅師一起遊行。當他請教長老阿迦索如何解決他的難題時,長老阿迦索卻說自己沒那個經驗,所以無法給他解答。

「你的心太飛馳了,」長老阿迦索說:「它趨向於極端。一下子高飛於天上,一下子深潛於地下;時而奔馳於海底,時而飙射於空中。世上有誰能夠追上這樣的一顆心?你必須自己檢視自己的心,解決你自己的難題。」

這樣的勸告,很顯然地,他必須依靠自己獨自不懈的努力,而在當前的障礙被克服以前,又是何等的痛苦。

根據長老阿迦曼所說,長老阿迦索的個性是沉着甯靜的。當他靜坐禅思時,獨特的能力之一是「浮升」。當修習靜坐禅思時,長老阿迦索有時會覺得自己飄浮起來,這曾引起他的驚駭和猶疑不定。有一次,爲了查明這種感覺,他從禅思而出并張開眼睛。那時,他離地約有一公尺高,而他突然地出於禅思,卻使他砰然撞落到地闆上來。那次意外,讓他的臀部疼痛了好幾天。下次,他就更小心了。當他再覺得自己「浮升」起來時,他以念住法慢慢地張開眼睛,不完全抛開禅思,他看到自己真的飄浮到地闆上來了。爲了再度确認,他在靜坐禅思前,放了一個小東西在他小茅屋頂的尼杷葉子之間。當他再次感到自己「浮升」起來時,他再度以念住法,慢慢地把那個小東西拿到手上來,而他的心則未退出禅思的境界,然後他漸漸地讓自己降到地闆上來。由手中握着的東西,他确定了自己在靜坐禅思時,真的飄浮起來了。這當然并不是每次都會發生,但是這項具體的證據則是時而發生「浮升」事實的證明。另一方面,長老阿迦索的心不像長老阿迦曼那樣飛馳和叛逆,他修習的模式也就不像長老阿迦曼那麽奇特、冒險和包羅萬象了。 

009昔日的決心

據說,長老阿迦索曾經決心做一個緣覺(沉默的佛陀)。在他早期的修習裏,每當他加強努力時,這個昔日的決心就會闖入,并查核他趨向覺悟的進步情形。這個決心,很明顯的成爲此生證知苦滅的障礙。於是他決定放棄它,以便於舍離長劫輪回生死的重擔,把終極的目标縮短到此生此世。從那時起,他穩定地、更快速地進步,直到到達他安穩的目的地。他不善於教導别人,或許是因爲他曾決定成爲沉默的佛陀之故吧—緣自覺悟而不樂於說法渡人。他之所以能夠改變這樣的決心,或許是因爲它還未到決定性、不可屈撓的強度,所以才能予以改變。

即使長老阿迦曼自己,也曾下定決心要成爲等正覺的佛陀,我們從尊者阿迦曼自己得知這件事。當他開始過着頭陀行的比丘生活時,他放棄了這個決心,因爲體認到這樣的實踐将帶給他無盡時的流浪於生死輪回中,這期間他必須面對和忍受數說不盡的痛苦。就長老阿迦索的情形來說,在他早期的修習階段,每當他加強努力時,就有一股趨於猶豫的傾向,查核他的進步是否合乎昔日的決心。在他已經決定舍棄那個決心之後,他才感到如釋重擔,并穩健地順着果證之道前進。他之所以能夠改變這樣的一個決心,可能是因爲它還沒堅強到不可轉變的地步。

在早期的修習階段,兩位尊者經常一起遊行到東北部的城市和各省分。盡管他們在性向上有所差異,他們卻都樂與對方爲伴。長老阿迦索言辭謹慎,因此開示簡潔。他的心意不像長老阿迦曼那樣的活躍不休—所以經驗較少,也不樂於教說。當長老阿迦索必須說法的時候,他把要說的話濃縮成很少的句子,例如:「你們應該避惡行善,不要浪費生爲人類的生命。我們比動物高級,舉止不要像動物一樣,否則我們會比它們更糟。我們将會走到比它們的地獄更悲慘的地獄。」就像這些話,說完就走下講壇,回到他的小茅屋去了,不再注意任何人了。有些人則希望他每天能多做些開示。然而,他的行爲是真實的典範,大家都知道他一坐就好幾個小時,他的經行禅思也是一樣。他的道德風範是尊貴感人的,經常使所有看到他的人感到愉悅和尊敬。像長老阿迦曼一樣,他也有很多追随的比丘和居士。

大家都知道,兩位禅師互相尊敬,互通消息。早期,不論是雨期安居期間或期外,都會看到他們一起住止和遊行。後來過了很久,他們才分别住在不同的地方,但仍然相距不遠,以便於互相拜訪。也就在這段期間,兩人的弟子人數都分别增加很多,實在不可能住在一起,因爲龐大的團體,對於供應僧團居住和必需品的人們,會造成太大的負擔。但彼此仍然互相關懷對方的健康,每當彼此的弟子們來訪時,都會問候對方的健康情形。他們也習慣地派遣弟子代爲前往緻意問候對方。每當彼此在自己的比丘弟子衆中提到對方時,總是對對方的德行表示敬意和親切,從未有過任何顯示不善意的批評或責難。 

010極其活躍和敏銳的一顆心

長老阿迦曼承認,有關長老阿迦索對他的心性所作的坦誠批評是非常真确的。它經常是活躍不休,而且難以訓練和控制的。它趨於極端,不曉得平衡點—一下子飛翔天上,一下子潛入地下,一下子又馳逞海洋。即使在他早期的修習階段裏,每當他的心意達到集中而得到若幹程度的甯靜時,一瞬間,就會受到外在的刺激所影響,非常令他感到驚異和挫折感。這樣的事件在前面已經提過—當體的幻象轉變成無盡形象的活動景象時的事件。即使在他發現正确的方法之後,當他達到專一的程度時,他的心也常常悄悄地溜掉。它會跑出界外,覺知許多從前夢想不到的事。有時它馳入天界,歌頌在那兒發現的快樂和榮耀,一連好幾小時。有時它又潛入地獄界,巡視他們,悲憫着感受夙業果報的衆生。

他常常熱衷於這些「觀光遊覽」,無視於他正在浪費的光陰。那個階段,他仍未具備辨别智去區别真實的經驗和虛假的幻象。他後來告誡弟子們,必須在心意具足了辨别智的保護之下,才可以嘗試這一類的探險,才能預防不當的專注和自我迷惑。因爲一顆敏銳而活躍的心,隻要刹那間未以念住守護,便足以讓它逃逸而與外境相融合。在心意已經被訓練調伏之後,故意地去撿拾外界的訊息,反成了沒有價值的事。

在早期的日子裏,當他不能調和自己那敏銳好動的心速時,他常爲懈怠放逸所困擾。例如,當他強迫它做身觀念處,下觀腳部時,它卻一閃而出鑽入地下。另一方面,當它被帶回身體時,一下子,它又跳到空中去了。在那兒來去飛躍,很快樂,沒有興趣再回下來。隻有用念住強力拖拉,才能令它服從,回到身體進行觀察思惟。在那個階段,專一的心境進入更深更強的境界,所以念住也趕不上它。這就像一個人突然掉落懸崖,立刻摔到地上,而心裏隻記得剛才山谷深邃屹立的情形。然後它又退回下一個較低的階段叫做「優帕遮拉」,(意即進入内在漫遊,中譯注:近分定)接着它毫無控制地漫遊,到處瞧瞧(在各種不同的識界裏)。

那時,他深爲自己不受約束的心性所苦,因爲它比念住的駕禦力更快、更敏銳。既然這是他個人的内在事情,也沒有人可供谘詢,有時令他非常挫敗。念住的力量必須予以開發和強化,以調和如此快速的心念。這段堅決地與他極端活躍的心意奮戰的時期是痛苦和沮喪的,但是心意的野馬,最後終於頹唐了,一旦在控制之下被馴服了,它就證得了不可估算的福利。它的力量很奇妙,聯結着念住與智慧(正念與正智),它變成了一隻許願的戒指,能夠用予想像不到和幾乎無限的目的。

長老阿迦曼有卓越的勇氣和睿智,對自己和對别人都有善巧的調教方法。任何一位弟子都很難比得上他在這方面的特質。作者本人,從他與尊者阿迦曼相處,和從那裏得到的經曆,能夠斷言尊者阿迦曼真是無與倫比的。個性上,他是非常勇敢的,而在修行模式上則是相對地不留情和不退縮的。他馴服心意野馬的方法是随着情況而巧妙的變化,時而威吓脅迫,時而婉言慰勉,用以配合那顆機敏、挑而抗拒任何抑制的心。就是這種經常僞裝各種藉口和陰謀算計的心,常會使修行人氣餒或迷惑,每當瞬間離開了他的守護,它便得逞。

根據長老阿迦曼的說法,所有這些痛苦和延誤都是由於缺乏良師提供谘詢或有益的提示,以至於不知何去何從。他的修行真是一個特殊的,生命的自我成就者,他從未讓自己在修行路上的障礙之前退縮。這情形就像一個孤獨的鬥士,以勇氣和毅力奮戰着,對抗着沖他而來的如山壓力。他所認識的鬥士中,沒有先例可以提供他一課節省時間的教導。他常告訴弟子們這件事,以提醒他們,經由對他的谘詢和追随,他們擁有着優勢。他警告他們不要太過於自信,隻要他們有任何疑問,他就在那兒,可以給他必要的協助或忠告。

在他早期的修行日子裏,長老阿迦曼遊行到那空番諾城的邊界,然後越過寮國達科克的森林和山區,在那兒他得到了若幹内在的喜樂和甯靜。這地區有很多兇猛的老虎,據說比泰國的更可怕,它們大都會吃人,經常攻擊住在那兒的越南人。這些人似乎不太在意這些兇猛的野獸,他們似乎從未學着如何去保護自己,即使他們眼見自己的朋友最近才被老虎咬走。他們不顧一切地,冒險走入明知老虎仍然出沒的地區,不久前他們的朋友才在那兒被咬走,也許這就是所謂的「熟悉帶來輕忽」吧!

越南人有一件很奇怪的事,就是他們從未聯合起來幫助遭受危險的朋友。例如有時留在森林中某處過夜,如果睡在旁邊的朋友被老虎襲擊了,其馀的人就往不同的方向逃竄,人人隻想保全自己的發膚,留下不幸的犧牲者,任其自生自滅。不久之後,他們再集合到另外一個地方過夜,完全無視於剛才發生的恐怖慘劇,他們的心智似乎不比小孩高明,很少學習任何事,純屬無情無義。作者本人有過認識這些人的經驗,可以證明這是事實。

這些越南人因爲參加偏遠而老虎群居地區的伐木工作而時有所聞,群集歌唱地在那裏過夜,毫無懼色。晚上,不論是走回村落或回到帳篷裏,都能獨來獨往,毫不在意。問他們是否會害怕,他們說泰國的老虎不吃人,甚至有些還怕人,而在他們國家的老虎大都會吃人,而且更大、更兇猛,所以要在森林中過夜的旅人必須起一道像豬圈的竹籬。有些地方,在晚上的時候,甚至連村落裏的人都不敢離開屋子,否則他們會被老虎肆無忌憚地攻擊。他們也嘲笑泰國人是懦夫,不敢獨自走入森林。

當長老阿迦曼停留在老虎群居的地區時,沒有一隻老虎來找過他麻煩。隻看到它們的足迹和在晚上可以聽到它們的吼聲,從來沒有一隻老虎真正地走近來驚吓他或要吃他。他自己也不太關心老虎,因爲比起這些兇猛的老虎,他更耽心自己此生未能證得苦滅。他常常告訴弟子們,像這些在危險地區的遊曆,就好像遊行在一般地區所發生的事情一樣,他從未提到任何他所害怕的事。

長老阿迦曼從他開始修行之日起,直到他有了必需的力量去對抗他那極其活躍的心性特質和外在的刺激爲止,一直都遊行穿梭於東北的村落和城鎮之間。他下遊泰國中部,并住在巴遜彎寺,過了一次雨期安居。在那兒定期地前往并向曼谷巴羅尼瓦寺的上座長老優波離根奴巴馬遮利亞請求開示和教誨。

雨期安居結束後,他上遊到羅浦伯利城,并住止在各山洞,如惠光洞、高法拉那格山和辛格它(獅子)山。在這些地方,他加速精進,經常地開發禅思和内明。他的心已經被堅定地強化,因爲禅思得到适當的開發,而内明也随之深入的緣故,已經證到能夠抵抗内在和外在的幹擾了。對於這樣的心境來說,任何事物都可提供它做爲更高成長、更深内明的啓示和教導。偶而,他會南下到波羅尼伯寺去,請求長老優波離的教誨,然後他再前往一個獨居的地方,這次是沙裏卡洞,在那肯那約克城的高野區(大山區)。



011沙裏卡洞的冒險

他在沙裏卡洞停留了一年,這段期間所發生的事,不論是關於外在的遭遇或是内在的發展,都是很不平常的。當他到達山洞附近的村子時,有個名字大概叫做班克魯列的人,請求村民帶他到山上那個洞裏去,村民們都不願意帶他去。他們說那個山洞很恐怖,并告訴他許多關於在他之前,曾經住過那裏的比丘們,大家都知道,後來都被嚴重的疾病逼走了,有些甚至被那些疾病奪走了性命。一般相信,那個山洞是一個有恐怖威力的魔王所擁有,一向被他視爲己有。大家都知道,他不分青紅皂白地行使他的威力來對抗那些住到他的山洞裏的人,有時甚至吓死他們。他似乎喜歡挑戰那些膽敢侵入地盤的任何一位比丘,不論那個比丘是多麽地法術高明,通常的結果是—那個比丘突然地被疾病擊倒了或是暴斃了。村民因此不願帶他去,免得他像以前那些人一樣,也被害死了。

長老阿迦曼就問村民,大魔王是怎樣現身的?他們說,不論誰住進那山洞的第一夜,就會在夢中看到一個高大的黑魔王朝他而來,他的面目猙獰可怕而且殺氣騰騰。魔王接着會聲明,他是那個山洞的所有者和保護者,是那地區的唯一主宰者。他不能忍受侵入者,并會立即趕走他們,驅除任何侵入他王國的人,大部份情況下,曾經冒險逗留在那裏的人,都不能停留多久。有些人則在第一夜之後就離開了,吓得面無人色,幾乎發狂,發誓再也不回到那個山洞了,有些人則死了。不久前,有四個比丘,一來就吹噓他們的神通,跑上山去,就再也沒有看到他們了。

這就是沙裏卡洞的故事,它也以蘊藏有一塊魔法的碎石而聞名,這項傳言引誘許多人前往山洞,但是仍無所發現。

長老阿迦曼并未因村民的故事而氣餒,他決心要到山洞去面對即将發生的一切。非但不爲恐懼所屈服,他反而把它視爲一個開發念住的機會,學習一些有價值的教訓。他鄭重地告訴村民們,他們告訴他的是一個可怕的故事,但他仍然想上去那兒住一陣子。如果他發現太恐怖了,他就會回來,因此還是希望村民們帶他到那裏去。他說自己早就決心到這裏來,并稱贊這裏的優美。在他的堅持之下,村民們終於同意帶他上山洞去。 

012第一個病兆

他在山洞裏的頭兩叁夜是平靜無事的,由於那個地方的安靜和幽僻,他的身心都充份地休息着,唯一聽得到的聲音是那地區附近的野生動物偶然的嘶吼。接下來的一個晚上,他被舊有的胃痛所侵襲,但這一次似乎非常嚴重。他有時便血,看似完全無法消化食物的樣子,排出來的情形就跟吃進去時的樣子完全一樣。他想起村民們所說的,早就死在那裏的四個比丘;他想到自己,如果疾病這樣繼續下去的話,他極可能成爲第五個亡魂。次晨,有些村民停步進來看他時,他要求他們從附近的樹根或樹幹裏準備了一些草,但是全然無效。他的身體變得虛弱,意志力明顯地軟弱。當服用草時,他試着鼓勵自己,如果物有幫助的話,應該會有一些治療效果的,但是過了很多天,證明無效。依靠物有什麽用呢? 當他想到這裏,他決定停止服用這些傳統的物,而隻依靠法的治療效力,不管這個身體會發生什麽事。「如果法的力量不能治療這個疾病的話,就讓這個身體死在這個山洞裏吧!我早已進修到足可确信道、果、涅槃而不疑的地步了。」他告訴自己:「我何必爲這病痛而沮喪頹廢?如果,我就被這階段的一些痛苦所挫敗,那當身體分離的時刻來臨時,當一波又一波的痛苦重擊而來,粉碎我的防禦線時,我還有什麽希望?」

這樣思考以後,他就停止服用草,并開始隻靠法力療效的禅思。生命的執着於是被舍棄了,身體反倒能夠進行它的自然醫療程序。念住和智慧伴着信心和努力,錘着奄奄一息的心意,不再注意疾病,不管它是否會痊愈或者會毀滅身體。解析的智眼被導向於受蘊(苦受),連同其它諸蘊都被無情地析解了。色、受、想、行都被帶到審慎的念住和智慧之前,做最高的審判,因而繼續發掘出更多深奧的真相。颠簸的戰鬥,從黃昏被戲弄到半夜,直到心裏真正能夠認清諸蘊的性質才停止,包括取着的痛苦也自行充分地顯示出來。疾病全部消失了,心意撤入絕對的、不動搖的專一之境。

當下獲得二重止息:疼痛、疾病和内心的敏感。後來,當心意轉入一個較淺而較敏感,稱爲優帕遮拉(upacara中譯注:近分定)的層次時,好像從他的身體放出一道光,光中顯現出一個高大的黑人,大約十公尺高。他攜帶着一枝大約四公尺長的棍子,就像他的腿那麽粗,他脅迫地走近尊者阿迦曼,說道:「如果尊者不離開這個地方,我将用我的大棍子把你碎萬段,它一棒就可以把一隻大象粉碎在地。」

尊者阿迦曼用心念傳達的方式跟他溝通,并問他:「爲何你要殺我?我顯然沒做錯什麽。我并未傷害這裏的任何人,我爲何要受死刑的懲罰?」

魔王回答:「我長久以來被授權守護這座山,不容許任何人膽敢向我挑戰,或企圖擊敗我。」

「但我不向任何人挑戰,也未企圖擊敗任何人,」尊者阿迦曼說:「隻是爲了挑戰和擊敗那控制人類心靈的煩惱,我才來到這裏。這是很不合理的,你竟然要傷害我,一個比丘,一個在慈心遍滿叁界的佛陀座下修行的弟子。」尊者阿迦曼繼續說:「如果像你自誇那樣,真的具有特殊能力的話,你有沒有能力超越那些控制着叁界中無量衆生的業力和偉大法則?」

「沒有。」魔王回答。

「佛陀有能力從他的内心消除支配和傷害别人的欲望,」長老阿迦曼繼續問:「你有沒有這樣的能力?」

「沒有。」魔王承認。

尊者阿迦曼開始勸告魔王,指出他的能力,如果有的話,也是幼稚而野蠻的,隻會有害於自己。「這樣的能力隻會帶來熾燃的結果,因爲你不知道,毀滅了别人,結果隻會毀滅你自己,這當然是不善業。我是一個遵循正道的比丘,這是利己利人的,這是真正的願望。現在你到這裏來想要殺害我,卻沒想到罪惡将把你拖入苦域。我不太在意我自己的生命,但我憐憫你,因爲你将被自己愚癡的能力所毀滅。暫停并考慮一下,世上有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消溶你即将犯下的惡業之果?在擁有這座山域的能力中,有沒有任何力量可以取代法和業力的?如果有,那麽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我并不怕死,因爲時間到了,我總得死,不論你殺不殺我。這個世界上是難免一死的,包括你自己,一個被權力情結愚弄的人。」

正當尊者阿迦曼這樣勸誡着魔王的時候,魔王看起來好像被冰凍了一樣,不能動也不能說,就像一個人因挫敗而憂懼和羞慚。他茫然失措,當尊者阿迦曼申斥結束後,他就恭敬地把棍子丢掉,把自己變成一個溫文虔誠的佛教徒,身材就像普通人一般大小,然後向尊者阿迦曼道歉,爲他粗魯的行爲和惡意緻歉。

「幾天前,當我看到你的時候,我感到很驚奇,」魔王說:「我好像被一股強力和奇特的光線震攝住,那光線看似從您身上輻射出來的。它有一股奇異的力量,使我侵略的意念減弱而無力。當我被籠罩在那感人的光輝中時,我不敢對您有所傷害,我從未見過像這樣的光輝。您必屬賢聖,而我的脅迫則是假裝的,不是真的。我被這附近的魔鬼們公認爲他們的首領,我的脅迫乃出於這項優越感。我們已經習慣於以邪惡的方式來行使我們的權力,而且身爲他們的首領,不爲我自己,我也必須做些事情來保持我的尊嚴。沐浴過那片光輝之後,我就沒有傷害的意念了。希望尊者阿迦曼寬恕我今天對您所作的一切粗鄙的行爲。寬恕我,讓我肩上罪惡的重擔得以卸下,這重擔已經重得受不了了。」

尊者阿迦曼接着問他,他現在是一個虔誠的紳士了,像他這樣非肉體性的身體,既不像人身那麽粗重也沒有人類養家活口和尋求居處的負擔,也會感受到痛苦嗎?我們這位虔誠的紳士回答說:「表面上看似這樣,但嚴格地說,在諸有中并沒有一個層次是絕對沒有痛苦的,苦的性質相同,隻是程度不同而已。」

魔王和尊者阿迦曼之間的對話持續在這奧秘的主題上,但它太深奧了,所以作者無法記錄每一個片段,不足之處,隻有向讀者道歉了。

對話結束後,這位神秘的紳士,原先是位兇猛的魔王,感動於法,并宣稱他自己爲在家居士,皈依叁寶,并依止尊者阿迦曼做爲他的具體尊證和個人老師。他承諾要全力保護尊者阿迦曼,并表明他熱望尊者阿迦曼永遠留住在那裏。他要做尊者阿迦曼的護衛者,不讓他受到任何傷害。實際上,他并非出現在尊者禅思景象中那個僞裝的黑色大魔王,他其實是個地居天(意即樹神)的首領,擁有衆多的眷屬随從,他們分布在那一帶許多城鎮的廣闊山區裏,例如那空那約克城即是。

大約中夜前後,尊者阿迦曼的心境轉入安般那叁摩地(中譯注:安止定)的不可動搖狀态。在出於這個禅境之前,他跟魔紳士的對話仍持續着,直到清晨大約四點左右。當他從對話的禅境而出時,早期修行時折磨着他的疾病全部消失了。既然疾病完全被法的療效治愈了,現在也不需要傳統的藥物了。他把黎明前剩下來的時間用於繼續禅思精進,已經不需要睡覺了,因爲所有的疲累都被精力和活力取代了。

尊者阿迦曼也進而同時了解了許多奇特的事:第一,法的力量可以把肉眼所看不到的有情帶到他的知覺領域裏來,并引導他向於正道;第二,他的心境進入不可動搖的甯靜之樂達數小時。第叁,困擾他這麽多年的慢性疾病完全痊愈了。第四,他的心意已經到達一個水準,許多疑問都已迎刃而解。第五,他第二天早上吃的飯,正常地消化了。最後,許多從前連做夢都想不到的,各式各樣的知識,都明白了,包括煩惱的除滅和針對不同性向的個人,應用何種方法去除滅。

接下來的許多夜晚,心境都呈現着甯靜的力量和喜樂的情況,身體也在最佳健康狀态,不再困擾着他。在夜初的幾個小時裏,他接待了一大群地居天衆,他們從那地區的各處而來。他們由首領—紳士魔王,引導着介紹給尊者。沒有訪客的時候,他就以禅思精進而正受。

013遇到了一群猴子

有一天下午,靜坐禅思一段時間後,尊者阿迦曼走到山洞外去休息一下子,坐在離洞前不遠的地方,正思惟着佛陀所發現且爲人類解說的正法,體認到:對許多人來說,要了解并遵行正法是何等的深奧和困難。他想,對自己而言,這真是一個大奇迹和福氣,竟能了解并遵行正法,更認知了正法的許多真谛。他的成就并未完全達到他所期望的,但相當肯定的是,如果他的生命不突然早逝的話,那麽最後的目标即将達成。

他就這樣思惟着正法的各方面:道、果和苦的完全熄滅。當時,一大群猴子恰巧從那裏經過。當猴群突然從上面經過,而領隊已到了前面一點的地方,尊者阿迦曼坐在那裏,并以眼角的馀光看着猴子的領隊。猴子的領隊必然吓了一跳,在樹枝上跳來跳去,不知下面坐着的是什麽,猜疑着尊者阿迦曼,也關心着隊伍的安全。尊者阿迦曼能夠了解猴子領隊的感覺,并憐憫它的憂慮。他開始把慈心延伸至猴子的領隊,并向它作心理的保證,說自己是一個遵行正法道迹的人,無意傷害任何人或任何生物,所以它的隊伍不必擔心他,可以自由地漫遊其間,随心所欲地栖息在那裏。

猴子領隊跑回後面跟随的隊伍裏,叫着「可客!」意即「看啊!那裏有東西!」猴隊還沒看到任何東西,回叫「可客?」「在那裏?」猴子領隊又叫「可客!」「那裏!」并轉向尊者阿迦曼,好像指出就是「他」。

要了解動物的語言,對一般人來說,當然是太神秘了,但尊者阿迦曼卻了解。提供了危險信號,猴子領隊告訴隊伍,不要着急,小心地前進,然後它自己跑回來,靠近來看看山洞前的「東西」。猴子領隊,剛才被恐懼、好奇和關心後面跟随隊伍的安全所逼迫,還在它面前約二十公尺處的樹枝上跳來跳去,而尊者阿迦曼理智地觀察它的情緒和想法。最後,猴子的領隊回到它的隊伍,叫出明白的信號「可客!」「前進!現在沒有危險了!」

依照長老阿迦曼說,如果我們能夠了解猴子的吱叫,這情景是既有趣又可憐的。對一個普通人而言,猴子的叫聲似乎沒有區别,也沒什麽意義。但對尊者阿迦曼而言,這猴叫聲是不同而明确的,就像人的語言一樣,從猴領隊察出他坐在那兒時,聲音就有顯着的不同。

「可客!」「看那兒!」它叫着。

「可客!」「那是什麽?」,「可客!」「發生了什麽?」猴群回叫着。

「可客!可客!」「那裏有東西!它可能是危險的!」猴領隊回答,危險信號傳誦到隊伍中央。猴群中起了很大的噪音和很大的激動,每隻猴子都騷亂地前後叫跳着。這很像遭逢危險而被恐慌侵襲的人群。

猴領隊又叫「可客!」「在這兒等!我再去看看!」,使猴群安靜下來。它又回到尊者阿迦曼坐着的地方,靠近地視察他的個性和動作。得到尊者阿迦曼并無傷害的意圖和猴隊安全的保證後,它跑回去叫着「可客!可客!」「沒有危險!前進!」然後其馀的猴子一緻地向尊者阿迦曼坐的地方前進。它們上、下跳着,懷疑地注意着他,彼此問着,他是什麽,他爲什麽坐在那兒?

在這兒陳述的這段故事,是依照尊者阿迦曼告訴弟子們的方式,以便讀者們能充分理解—猴子的叫聲如何表達它們能了解的意思。畢竟,不難了解,這種動物之所以會懷疑人類,是因爲它們常常犧牲在人類的陷井和殘酷之下。所以它們不得不懷疑尊者阿迦曼,吱吱猴語就像我們人類在說話一樣。

過了不久,猴群都自在了,不再注意了,對「那東西」也沒興趣了,知道他不會傷害它們了。爾後,它們就在那個地方自由地漫遊着。尊者阿迦曼也安适而甯靜地繼續留在那兒。

在這種「自活活他」的生存型态之下,每個人都能與其他生物和諧相處,沒有猜疑,那本身就是一種極樂的甯靜。

經常可以看到,任何森林比丘們(他們遵循頭陀行)居住的地方,也有着大群的森林動物聚居着,有大的,也有小的。它們似乎被慈悲的氣氛所吸引,就像人類,也要找個安身之處一樣,動物與人類的差異在於它們沒有完整的智慧,隻被自我保護的本能所引導,每天隻有尋找食物和住處的想法。 

014大悲憫

一天晚上,尊者阿迦曼被一股大悲憫的感覺強烈地籠罩着,濃郁得使他掉淚。後來在禅思時間裏,當他透過身觀念處的思惟而進入專一的境界時,由於心住於一種純粹的「空」境,得到了一種深奧程度的解脫。那個時候,對他而言,整個世界都消失了。當從深禅境出來時,他思惟着,佛陀說正法律是爲了從人類的心中消除愚癡的過患。他愈思惟正法,就愈看到法的奇妙和深奧,也愈相信人們的愚癡,包括他自己在内。人們必須被教導如何去吃飯、睡覺和消除浪費;他們也必須被教導如何去走路、移動、穿衣、盥洗¨¨¨等,這些都是保持身心健康的方法和工具。沒有先前的教導,每一個人,不論種族或國籍,大都錯待自己并自行堆積了痛苦。人類就像小孩子,在他們能夠自己期許一個平衡而健康的發展之前,都需要成人的指示和引導。

對於愚癡的心而言,虛榮和妄想永遠爲他塑造一個傷害的世界。他們的偉大在於身體、出身、族姓、地位或自負,但是他們的智慧從未同步地成長,以便有助於他們自己和别人的喜樂與甯靜。更糟的是,智慧被疏忽和遺忘了,這就是到處都有那麽多麻煩和糾紛的原因。

這就是那天晚上,籠罩着他的大悲憫。 

015「婆舍那」老比丘

在這個多事的山洞的山腳下,有個叫做「婆舍那」(Vipassana中譯注:止觀,内明,多方面的觀察思惟)中心的地方,獨住着一個老比丘。一天晚上,尊者阿迦曼想要知道老比丘正在做些什麽,便把他的心調整到和老比丘的心一緻,非常異地,他立刻知道,那個比丘竟忙於處理他自己俗家的事情,把大部份的時間用在憂慮着他已離開的俗家往事上!同一個晚上的後夜,尊者阿迦曼再度「内視」那個老比丘,并發現他仍在憂慮着、計劃着。黎明時,他第叁次試着去讀那個比丘的心,結果還是一樣。這個「婆舍那」老比丘不自禁地憂慮着他的俗家,計劃着,要不要爲他的孩子和孫子們做些什麽。所有這些憂慮和計劃都是在家人的事情,和所謂婆舍那的修習和開發一點關系也沒有。

早上,尊者阿迦曼從山洞下來,走入村裏去托缽後,在他要返回山洞的路上,他停步去拜訪那個老比丘。他不經意地問他,有關他計劃要建一個房子的進度,和有關他對前妻和孩子們的安排。「你有太多事去計劃和憂慮了,」他說:「你昨晚整夜幾乎都沒有休息。」

驚訝,不自然地一笑,老比丘問道:「那些,你怎麽都知道?」

「我怎麽知道,那不重要,」尊者阿迦曼回答:「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因爲你是那個整晚憂慮着和計劃着的人,你未曾休息。」聽到這些,那個老比丘由於羞愧、恐懼而臉色發白。他結結巴巴地對自己呢喃幾句,看起來好像将要昏倒的樣子。看到這對他傷害太大,尊者阿迦曼改變話題,馬上離開他,回到他的山洞。

叁天後,一個在家弟子,他是那個老比丘的侍者,走上山洞。尊者阿迦曼向他問起老比丘。在家弟子回答說,他已經在昨天早上離去了。他曾經問他爲什麽要離開,老比丘告訴他,尊者阿迦曼給他上了嚴肅的一課,讓他幾乎昏倒,這教訓顯然比直率的譴責、申斥更傷了他,這因爲它包含了一個令人不解的法謎,令他羞愧困窘。他說那個老比丘說,尊者阿迦曼似乎知道他的全部念頭,所以他不可能在那裏再呆下去以免成爲尊者的一個負擔。

這個在家弟子說,他曾經試着勸說那個老比丘不要離開,告訴他,他認爲自己會成爲尊者阿迦曼的一個負擔,那是不合邏輯的。負擔,如果有的話,那隻是那個比丘自己的。所以他應該在尊者阿迦曼的幫助下試着除去它,這樣将遠比逃避要好得多。然而那個老比丘深受打擊,堅持他必須離去。當問他要去那裏,他隻回答說他要離開,連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那裏。這個在家弟子有個小男孩就近陪侍着老比丘,但連他也不知道,因爲那個比丘不肯多說。

尊者阿迦曼聽了之後充滿悲憫,現在知道了,善意所做的事卻産生了反效果。那個老比丘着實被吓壞了,從那天起,尊者阿迦曼就不再試着去閱讀那個老比丘的心了,因爲像這樣,隻會帶來更多的反效果而已。他間接地告訴那個人,他對老比丘說了些什麽,補充說他沒有想到會變成這麽嚴重。那個叫做婆舍那的中心,現在也因此成了一個被遺棄的地方。

所有關於這個老比丘所發生的事給他上了一課—如何與前來看他的人相處。從此以後,他從未直接批評别人的想法。他會提到它們,但隻用迂回的方式,使發問的人自己知道他在說些什麽,不緻於傷害太大。一個凡夫的心,未經訓練,就像幼兒在學走路,當然會前後搖擺。成人隻能守護他,保護他不受傷害,他不能禁止他搖搖欲墜的步伐。同樣的,一顆尚待開發的心,有時是不可能不被突發性的思想和情緒所動搖的。

當他居住在這個山洞時,他了知了許多新的真相,包括内在的真相和無限的外在真相。他受到鼓舞,樂於修習,不覺時間的消逝。更多更多的内在真相,朝他湧來,就像雨期的山溪向前傾瀉。一個晴朗的午後,他漫步在樹蔭下的一條蜿蜒小徑上,在開發他的内明禅思中,一面欣賞着風景和獨處之樂。在黃昏時,他走回山洞,欣賞着成群的各種動物自由地漫遊在那片肥沃的土地上。氣氛非常祥和,各走各的,各忙各的。彼此坦然相視,毫無恐懼,知道彼此毫無傷害之意。

尊者阿迦曼說他樂意與它們相處,經常對它們散發出他的慈悲心光。它們也承受着所有生老病死的痛苦,他認爲,就這方面而言,它們就沒有什麽其馀的利益了。人和動物,其内在開發(波羅蜜)的水準是不同的。這項差異有時卻被發現有些矛盾的現象,有些動物在本質上比某些人更成熟。由於一些惡業的特殊果報,人會一時生爲動物,感受苦報。即使同樣在人的世界裏,也可看到那些生活在悲慘狀況下的人們(幾乎不比動物好),他必須遭受這些苦況,直到惡業耗盡,或直到善業的機緣成熟了,取代了惡業。佛教徒因此被勸誡,不得輕賤動物,因爲所有有情衆生中都有着善業和惡業,人和動物亦然。

晚上,尊者阿迦曼清掃洞前的地方,繼續精進,除滅煩惱,輪替着靜坐和經行禅思。他在心智甯靜上的進步,例如諸蘊的思惟、分析、解剖,把它們堅定地消溶於諸有的叁項基礎特徵上—無常、變遷(中譯注:苦)、無我。這就是他的内明開發,對於他的最後目标,給予更大的保證。 

016阿羅漢們的說法

偶然地,佛陀的阿羅漢弟子們,在晚上,當他靜坐禅思時,會爲他說法。根據一位阿羅漢的指示,經行禅思時,在身體上和心智上都要予以善加守護。

念住必須安置在選定的主題上,或是身體的一部份,或任何一蘊,不要被分心而流露出多變和遊移不定。每一個動作都要以念住爲前導,舉止不要像睡着的人那樣未予念住守護。每天例行的托缽、飲食、大小便,必須遵循聖弟子的方式,而非普通未經訓練者的方式。永遠遵循出家人(沙門)的步驟,擁有甯靜安詳的生活方式。身體的每一個姿勢,都不要疏於開發念住和智慧,用以發掘隐藏的罪惡。吃飯的時候,經常思惟食物(令人厭惡)的性質,不要讓它的美味,變成吞噬心意的毒。食物未經思惟而吞後,身體或許可以由食物中的營養而得以強壯,但是心意的進步,将由美妙的滋味而被劫奪了。這就會削弱了自己的開發,滋養了身體卻付出心意的代價,這都是缺乏念住所緻。

一個出家人不論走到那裏或住在那裏,他都不應該積聚心理上的煩惱,這對他自己是有害的,他也不容許它們跑出去傷害别人。在聖道的修習基礎上,煩惱被認爲是一件極恐怖的事。因此,你必須恒常地保持警覺,面對煩惱流出的每一種表現方式,其中任何一種,都有相似的破壞力。行、住、坐、卧、吃東西、大小便或談話,你不能失去念住的控制,這就是所有聖弟子們所遵行的正道。沒有念住或自制,就是長養罪惡和煩惱的沃土,被生死輪回所纏困。有志掙脫輪回的人應該避開地獄之道,它隻會使人成爲一個邪惡、不善的出家人。沒有人願意享用邪惡的食物,沒有人想要住在邪惡的房子,沒有人想要看視邪惡的衣服,所有邪惡的事都是人人所厭惡的,因此一顆邪惡的心必爲高潔的心意所回避。更糟的是,一個邪惡的出家人則爲人神所共同嫌惡。因此,自制是很必要的。

世上所有的營養中,心意的營養是至高無上的。世上至高無上的就是心意。一顆營養良好的心,就是實證於法的心。一顆認識自心的心,就是已經認識法的心。一顆到達自心的心,就是已經到達涅槃的心。自己的心是無價之寶,不要忽略了它。迷失自心的人就是疏忽了妥善地處理他的無價之寶,這種人的千次出生不過是千次的失誤罷了。知道了心是如此的無價,你就不要明知故犯,疏忽了它,那隻會使你後悔。當你事先已經知道了這些,就不應讓它發生。

人類是聰明的生物,不要表現出缺乏身爲一個人所應具有的智力水準,那将是可悲的罪惡。一個出家人的作用,不論内外,就是要成爲世間所能信服景仰的人。所作所爲,不論結果或過程,都是沒有瑕疵和無可責備的。就你自己的開發而言,那是高尚的、正當的,而且必須予以穩定地開發。一個樂於修習戒德、禅思、念住、智慧和精進的出家人,現在或不久必然會成爲真正名符其實的沙門。

這就是以精勤、堅毅和忍耐,決定爲了安穩和至高無上而奮戰的正法;這就是絕對遠離痛苦,沒有束縛和逼迫的正法;這就是叁界導師,解脫自在的佛陀的正法。了解了這正法的意義,你将在短時間内解脫於煩惱。這是法的訊息,要予細心思考。你将體驗到心的奇妙,它的本性本來就很奇妙了。

說法結束了,阿羅漢也走了,尊者阿迦曼重溫指示,仔細地思考每一個細節。由於每位前來的阿羅漢教導有方,加上持續增長的意志力和念住力與智慧力,他就更爲開發和富於善巧了。 

017他到達不還果之道

尊者阿迦曼說,聆聽阿羅漢說法就像聽聞佛陀親自的開示一般,雖然他自己從前并未見過佛陀。他完全地沐浴在忘我的喜悅中,時間似乎靜止了,隻察覺到被法光所覆蓋的心,直到他從這深奧的禅境出來,他才意識到自己還有色身的重擔,就像整座山那麽重,聚集成一團的諸蘊,各自本身都是一大堆痛苦。阿羅漢的來訪和各種機緣下所作的開示,比起他在别處的經曆,是很卓越的經驗。也就是在這個山洞裏,他趨入了阿那含之道。

從經典上我們知道,成就這個果位者,五下分結都斷了錯誤的自我觀念、猜疑或猶豫不決、執着於儀式和典禮的效力、貪欲、憤怒。證得這個果位的人,是完全免於再生爲這世界上的人類—由地、水、火、風所構成的人身。如果此生尚未成就至高無上的、究竟的阿羅漢道,他将化生到五個微妙高級的淨居天之一的天上:阿維哈天(中譯注:無煩天)、阿達巴天(中譯注:無熱天)、蘇達刹天(中譯注:善現天)、蘇達刹那天(中譯注:善見天)和阿卡尼沙天(中譯注:色究竟天)。它們的不同,隻是在於微妙優美的特殊程度,彼此之間各有其特徵。

尊者阿迦曼自己告訴他的近侍弟子們,他在那個山洞時,到達了不還果之道。作者決定在這裏留言,以備讀者的評論,如果讓此事實公開有所不當的話,就讓作者的輕率受到譴責好了。然而,大家都知道,尊者阿迦曼在那山洞的幾個月裏,曾經全力前進,除滅煩惱。他以安靜清涼的心去行沙門法。 

018離開沙裏卡山洞

尊者阿迦曼在禅思的期間,有許多預想不到的和不平常的經驗,連續許多晚上,它們自己強而有力地重複着。結果,有一天晚上,他出奇地被一股對比丘同修的慈悲心所籠罩着。那個晚上,他的禅思不尋常地深奧,增加了内、外在事物的知識。當他想起過去是何等無知時,不禁落淚。努力奮鬥的利益他已得到,佛陀爲他的追随者标記道迹的慈悲心是何等的偉大!而支配着人類和動物生命的業力又是何等的複雜!所有這些,總括在法句經的章節裏—「有情衆生擁有的業就像他們的生處,就像他們的财産一樣。」他也警告他自己,不管目前多方面的奇迹和達到的成就,最終極的「苦的熄滅」仍未達到。在到達終點之前,需要更多的力量,更多的精進,和更高程度的念住和智慧,結合着專注。

他也有着意外的安慰,長久折磨他的慢性胃病由於法的療效而痊愈。雖然煩惱尚未完全除滅,他的心卻從此屹立不搖,他對於自己穩定地開發的修行方法一點也不懷疑,不像從前那樣遊移不定。

他絕對地肯定,他的修習不是在臆想推測,也不是在黑暗中盲目摸索,而且痛苦的完全熄滅也不遠了。在那個時期,念住和智慧的成長是穩定而持續的,不需要力量和勉強,包括内、外事物知識的一股穩定之流,流過他的心眼,增益他的法喜。那時,他被悲憫其比丘弟子們的心境所籠罩,希望讓他們分享他的經驗和成就。就是由於這份悲懷,他離開了那個安适而神聖的山洞,不考慮自己,前往東北省分。

在他離開前幾天,很多地居天神,在他們的首領—他在幾個月前被尊者阿迦曼改變了,引導下來看他,請他開示。教導之後,他告訴他們,他很快就要離開那個地方了。地居天神附聲於一個人表示反對,并請求他,爲了他們的幸福和繁榮留在那裏。尊者阿迦曼告訴他們,那是一種責任感讓他來到這裏,再度,也就是這種責任感催促他離去。他告訴他們不要悲傷,如果有可能的話,機緣如果許可,他會回來。這些地居天神,不禁悲從衷來,因爲他們真摯的敬重着他。 

019在曼谷與他的上座尊者優波離相處

在他離開的前一天,尊者阿迦曼想起他的上座—巴羅尼瓦寺的尊者優波離。爲了想要知道那時他正在做什麽,就運用他的心光,他把它調整到尊者優波離的心境上,立刻知道,他正在思惟緣起法則。於是他記住日期和時間,當他後來抵達曼谷時,他請尊者優波離确認。他的上座确認了,很高興地說:「你是多麽聰明!我是個老師,但我還是比不上你。你讓我慚愧。」他補充說:「這就是我們對一個佛陀的追随者所期望的。在追随佛陀的腳步中,我們不能停留在自滿裏。必須要有些人讓人尊重,如同見到法義的結晶一般。這證明了一項真理—法是不待時節的,不受時、空限制的,除了自己的懈怠放逸之外。就是因爲懈怠放逸,佛法才會在世界上消失。真是令人鼓舞,尊者阿迦曼以身作證,成爲一個榜樣。」

他經常被他的上座尊者優波離所贊許。有時,當他的上座對某件事不能下決定時,他會交給尊者阿迦曼,并詢問他的看法和建議。

過了一陣子,尊者阿迦曼就離開曼谷,前往東北省分。 

020長老阿迦悉達險遇老虎

尊者阿迦曼經常告訴弟子們有關他險遇老虎的事。有一次,當他在寮國的時候,他住在山邊的一個偏僻的地方,有一隻大老虎常常來看他,當他晚上專注於經行禅思的時候,它喜歡在不遠的地方,好奇地看着他。那隻老虎似乎從未作過任何恐吓的姿态,隻在附近漫遊,偶然它高興的時候,叫一下。長期習慣於和野生動物相處,尊者阿迦曼并未予以留意。

一天晚上,一隻很大的老虎,跑到另外一位頭陀行比丘那兒去。這位比丘是跟随尊者阿迦曼遊行的,他住在不遠的另一個村子,這位比丘的名字叫做悉達。那天晚上,他正在專心經行禅思,他的經行路徑兩端用點着蠟燭的燈籠照亮着。老虎就坐在路徑前,約僅兩公尺的地方,顯然已經在那兒很久了。它就像一隻家犬般地面對他坐着,安靜地看着他來回走着。除了坐着看他,它并未有其他的動作。過了不久,當長老阿迦悉達走近老虎坐着的地方,他感到有不平常的事情,或許是出於眼角所見,他轉向那一點,然後看到他的守護犬坐在那兒不動。它看起來更像一隻大型的、填塞的玩偶,不像活着的東西。阿迦悉達不覺得害怕,老虎那邊也沒有任何傷害的意圖。

他未受打擾地繼續經行禅思,過了很久,他開始爲老虎感到悲憫,想着它隻是浪費時間坐在那兒看着他,不如把時間用來爲它自己尋找食物還好些。他剛這樣想着,老虎就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吼聲,回湯在那個地區。看到這個反應,阿迦悉達改變他的思想,心裏告訴老虎,出於對它的憐憫,他才會有這樣的想法,因爲畢竟它必須要去尋找需要的食物。但是,如果它以做爲他的護衛爲樂的話,那更好。老虎對此完全沒有什麽反應,繼續坐在那兒看着他,而阿迦悉達則繼續他的經行禅思,不再關心老虎了。老虎始終繼續坐在那兒,像隻守護犬,漫不經心也不動不搖的。

阿迦悉達後來停止他的經行禅思,離開小徑前往附近的休息處。他的休息處隻是用竹片做成的一個高起的小平臺而已。在夜間休息以前,他開始誦經,接着坐禅。他在淩晨叁點醒來,重新在小徑上開始經行禅思。這時老虎已經不見了,他不知道老虎到那裏去,或老虎什麽時候走,以後的幾個晚上,也沒再見到它。

他後來把這個奇異的事件告訴長老阿迦曼,告訴他老虎的吼聲曾經使他的頭發豎立起來而頭皮發麻,就像戴着一頂帽子一般。他說那時并沒有任何害怕的意識,但很可能是在潛意識的深處裏。過了一陣子,他感到正常并繼續他的經行禅思,就不在意了。以後的夜晚,仍可在附近聽到老虎間歇性的吼聲,但它沒再來看他了。阿迦悉達完全不在乎吼聲,而安适地專注於他的精進。

長老阿迦悉達比長老阿迦曼稍微年長些,是同時代的人,也是森林比丘中修習頭陀行的同修。他隻喜歡住在幽僻之處,是大德比丘之一,已經自證於正道。他甯願住在寮國的山區,隻在泰國住過短時間而已。

在長老阿迦曼早期的頭陀遊行期間,他走過那空番那城、沙口那空城和烏東泰尼城到緬甸去,然後經由北部的清邁城回到泰國來。然後他前往寮國,到楞法拉邦和敏泰尼,然後再到泰國的洛伊城,他在法普洞附近的巴口蓋城過了一個雨期安居。下一個雨期,仍在同一個城鎮,但在法奔洞。這些地方都是山區和森林,充滿了各種野獸。這些地區都很少有人居住,有時他走了一整天,也找不到一個村落。在這麽荒野崎岖的地區,任何人迷了路,真是一件很麻煩的事,因爲他必須在野獸環繞中過夜。然後,他前往曼谷,他在那裏的巴遜邊寺過了一個雨期。

這之後,他前往大山區(高野),住止在沙裏卡洞。在他前往東北部的旅途中,除了某一段短時間裏,有些弟子陪着他之外,他都獨自遊行。

他的修行是一個嚴密而堅決的系統,沒有任何與人周旋的性向,他習慣於獨住獨往。并未等到他的内力完全取證,他就悲憫其他的比丘們,願意教導他們,這就是他離開沙裏卡洞的安樂而回到東北部的原因。那裏已有一群比丘和沙彌弟子們,他們是他早期在那裏的頭陀遊行期間,接受他訓練調教的。當他回到這些地方,所有敬他爲師的人們都随時歡迎着他。



011沙裏卡洞的冒險

他在沙裏卡洞停留了一年,這段期間所發生的事,不論是關於外在的遭遇或是内在的發展,都是很不平常的。當他到達山洞附近的村子時,有個名字大概叫做班克魯列的人,請求村民帶他到山上那個洞裏去,村民們都不願意帶他去。他們說那個山洞很恐怖,并告訴他許多關於在他之前,曾經住過那裏的比丘們,大家都知道,後來都被嚴重的疾病逼走了,有些甚至被那些疾病奪走了性命。一般相信,那個山洞是一個有恐怖威力的魔王所擁有,一向被他視爲己有。大家都知道,他不分青紅皂白地行使他的威力來對抗那些住到他的山洞裏的人,有時甚至吓死他們。他似乎喜歡挑戰那些膽敢侵入地盤的任何一位比丘,不論那個比丘是多麽地法術高明,通常的結果是—那個比丘突然地被疾病擊倒了或是暴斃了。村民因此不願帶他去,免得他像以前那些人一樣,也被害死了。

長老阿迦曼就問村民,大魔王是怎樣現身的?他們說,不論誰住進那山洞的第一夜,就會在夢中看到一個高大的黑魔王朝他而來,他的面目猙獰可怕而且殺氣騰騰。魔王接着會聲明,他是那個山洞的所有者和保護者,是那地區的唯一主宰者。他不能忍受侵入者,并會立即趕走他們,驅除任何侵入他王國的人,大部份情況下,曾經冒險逗留在那裏的人,都不能停留多久。有些人則在第一夜之後就離開了,吓得面無人色,幾乎發狂,發誓再也不回到那個山洞了,有些人則死了。不久前,有四個比丘,一來就吹噓他們的神通,跑上山去,就再也沒有看到他們了。

這就是沙裏卡洞的故事,它也以蘊藏有一塊魔法的碎石而聞名,這項傳言引誘許多人前往山洞,但是仍無所發現。

長老阿迦曼并未因村民的故事而氣餒,他決心要到山洞去面對即将發生的一切。非但不爲恐懼所屈服,他反而把它視爲一個開發念住的機會,學習一些有價值的教訓。他鄭重地告訴村民們,他們告訴他的是一個可怕的故事,但他仍然想上去那兒住一陣子。如果他發現太恐怖了,他就會回來,因此還是希望村民們帶他到那裏去。他說自己早就決心到這裏來,并稱贊這裏的優美。在他的堅持之下,村民們終於同意帶他上山洞去。 

012第一個病兆

他在山洞裏的頭兩叁夜是平靜無事的,由於那個地方的安靜和幽僻,他的身心都充份地休息着,唯一聽得到的聲音是那地區附近的野生動物偶然的嘶吼。接下來的一個晚上,他被舊有的胃痛所侵襲,但這一次似乎非常嚴重。他有時便血,看似完全無法消化食物的樣子,排出來的情形就跟吃進去時的樣子完全一樣。他想起村民們所說的,早就死在那裏的四個比丘;他想到自己,如果疾病這樣繼續下去的話,他極可能成爲第五個亡魂。次晨,有些村民停步進來看他時,他要求他們從附近的樹根或樹幹裏準備了一些草,但是全然無效。他的身體變得虛弱,意志力明顯地軟弱。當服用草時,他試着鼓勵自己,如果物有幫助的話,應該會有一些治療效果的,但是過了很多天,證明無效。依靠物有什麽用呢? 當他想到這裏,他決定停止服用這些傳統的物,而隻依靠法的治療效力,不管這個身體會發生什麽事。「如果法的力量不能治療這個疾病的話,就讓這個身體死在這個山洞裏吧!我早已進修到足可确信道、果、涅槃而不疑的地步了。」他告訴自己:「我何必爲這病痛而沮喪頹廢?如果,我就被這階段的一些痛苦所挫敗,那當身體分離的時刻來臨時,當一波又一波的痛苦重擊而來,粉碎我的防禦線時,我還有什麽希望?」

這樣思考以後,他就停止服用草,并開始隻靠法力療效的禅思。生命的執着於是被舍棄了,身體反倒能夠進行它的自然醫療程序。念住和智慧伴着信心和努力,錘着奄奄一息的心意,不再注意疾病,不管它是否會痊愈或者會毀滅身體。解析的智眼被導向於受蘊(苦受),連同其它諸蘊都被無情地析解了。色、受、想、行都被帶到審慎的念住和智慧之前,做最高的審判,因而繼續發掘出更多深奧的真相。颠簸的戰鬥,從黃昏被戲弄到半夜,直到心裏真正能夠認清諸蘊的性質才停止,包括取着的痛苦也自行充分地顯示出來。疾病全部消失了,心意撤入絕對的、不動搖的專一之境。

當下獲得二重止息:疼痛、疾病和内心的敏感。後來,當心意轉入一個較淺而較敏感,稱爲優帕遮拉(upacara中譯注:近分定)的層次時,好像從他的身體放出一道光,光中顯現出一個高大的黑人,大約十公尺高。他攜帶着一枝大約四公尺長的棍子,就像他的腿那麽粗,他脅迫地走近尊者阿迦曼,說道:「如果尊者不離開這個地方,我将用我的大棍子把你碎萬段,它一棒就可以把一隻大象粉碎在地。」

尊者阿迦曼用心念傳達的方式跟他溝通,并問他:「爲何你要殺我?我顯然沒做錯什麽。我并未傷害這裏的任何人,我爲何要受死刑的懲罰?」

魔王回答:「我長久以來被授權守護這座山,不容許任何人膽敢向我挑戰,或企圖擊敗我。」

「但我不向任何人挑戰,也未企圖擊敗任何人,」尊者阿迦曼說:「隻是爲了挑戰和擊敗那控制人類心靈的煩惱,我才來到這裏。這是很不合理的,你竟然要傷害我,一個比丘,一個在慈心遍滿叁界的佛陀座下修行的弟子。」尊者阿迦曼繼續說:「如果像你自誇那樣,真的具有特殊能力的話,你有沒有能力超越那些控制着叁界中無量衆生的業力和偉大法則?」

「沒有。」魔王回答。

「佛陀有能力從他的内心消除支配和傷害别人的欲望,」長老阿迦曼繼續問:「你有沒有這樣的能力?」

「沒有。」魔王承認。

尊者阿迦曼開始勸告魔王,指出他的能力,如果有的話,也是幼稚而野蠻的,隻會有害於自己。「這樣的能力隻會帶來熾燃的結果,因爲你不知道,毀滅了别人,結果隻會毀滅你自己,這當然是不善業。我是一個遵循正道的比丘,這是利己利人的,這是真正的願望。現在你到這裏來想要殺害我,卻沒想到罪惡将把你拖入苦域。我不太在意我自己的生命,但我憐憫你,因爲你将被自己愚癡的能力所毀滅。暫停并考慮一下,世上有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消溶你即将犯下的惡業之果?在擁有這座山域的能力中,有沒有任何力量可以取代法和業力的?如果有,那麽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我并不怕死,因爲時間到了,我總得死,不論你殺不殺我。這個世界上是難免一死的,包括你自己,一個被權力情結愚弄的人。」

正當尊者阿迦曼這樣勸誡着魔王的時候,魔王看起來好像被冰凍了一樣,不能動也不能說,就像一個人因挫敗而憂懼和羞慚。他茫然失措,當尊者阿迦曼申斥結束後,他就恭敬地把棍子丢掉,把自己變成一個溫文虔誠的佛教徒,身材就像普通人一般大小,然後向尊者阿迦曼道歉,爲他粗魯的行爲和惡意緻歉。

「幾天前,當我看到你的時候,我感到很驚奇,」魔王說:「我好像被一股強力和奇特的光線震攝住,那光線看似從您身上輻射出來的。它有一股奇異的力量,使我侵略的意念減弱而無力。當我被籠罩在那感人的光輝中時,我不敢對您有所傷害,我從未見過像這樣的光輝。您必屬賢聖,而我的脅迫則是假裝的,不是真的。我被這附近的魔鬼們公認爲他們的首領,我的脅迫乃出於這項優越感。我們已經習慣於以邪惡的方式來行使我們的權力,而且身爲他們的首領,不爲我自己,我也必須做些事情來保持我的尊嚴。沐浴過那片光輝之後,我就沒有傷害的意念了。希望尊者阿迦曼寬恕我今天對您所作的一切粗鄙的行爲。寬恕我,讓我肩上罪惡的重擔得以卸下,這重擔已經重得受不了了。」

尊者阿迦曼接着問他,他現在是一個虔誠的紳士了,像他這樣非肉體性的身體,既不像人身那麽粗重也沒有人類養家活口和尋求居處的負擔,也會感受到痛苦嗎?我們這位虔誠的紳士回答說:「表面上看似這樣,但嚴格地說,在諸有中并沒有一個層次是絕對沒有痛苦的,苦的性質相同,隻是程度不同而已。」

魔王和尊者阿迦曼之間的對話持續在這奧秘的主題上,但它太深奧了,所以作者無法記錄每一個片段,不足之處,隻有向讀者道歉了。

對話結束後,這位神秘的紳士,原先是位兇猛的魔王,感動於法,并宣稱他自己爲在家居士,皈依叁寶,并依止尊者阿迦曼做爲他的具體尊證和個人老師。他承諾要全力保護尊者阿迦曼,并表明他熱望尊者阿迦曼永遠留住在那裏。他要做尊者阿迦曼的護衛者,不讓他受到任何傷害。實際上,他并非出現在尊者禅思景象中那個僞裝的黑色大魔王,他其實是個地居天(意即樹神)的首領,擁有衆多的眷屬随從,他們分布在那一帶許多城鎮的廣闊山區裏,例如那空那約克城即是。

大約中夜前後,尊者阿迦曼的心境轉入安般那叁摩地(中譯注:安止定)的不可動搖狀态。在出於這個禅境之前,他跟魔紳士的對話仍持續着,直到清晨大約四點左右。當他從對話的禅境而出時,早期修行時折磨着他的疾病全部消失了。既然疾病完全被法的療效治愈了,現在也不需要傳統的藥物了。他把黎明前剩下來的時間用於繼續禅思精進,已經不需要睡覺了,因爲所有的疲累都被精力和活力取代了。

尊者阿迦曼也進而同時了解了許多奇特的事:第一,法的力量可以把肉眼所看不到的有情帶到他的知覺領域裏來,并引導他向於正道;第二,他的心境進入不可動搖的甯靜之樂達數小時。第叁,困擾他這麽多年的慢性疾病完全痊愈了。第四,他的心意已經到達一個水準,許多疑問都已迎刃而解。第五,他第二天早上吃的飯,正常地消化了。最後,許多從前連做夢都想不到的,各式各樣的知識,都明白了,包括煩惱的除滅和針對不同性向的個人,應用何種方法去除滅。

接下來的許多夜晚,心境都呈現着甯靜的力量和喜樂的情況,身體也在最佳健康狀态,不再困擾着他。在夜初的幾個小時裏,他接待了一大群地居天衆,他們從那地區的各處而來。他們由首領—紳士魔王,引導着介紹給尊者。沒有訪客的時候,他就以禅思精進而正受。

013遇到了一群猴子

有一天下午,靜坐禅思一段時間後,尊者阿迦曼走到山洞外去休息一下子,坐在離洞前不遠的地方,正思惟着佛陀所發現且爲人類解說的正法,體認到:對許多人來說,要了解并遵行正法是何等的深奧和困難。他想,對自己而言,這真是一個大奇迹和福氣,竟能了解并遵行正法,更認知了正法的許多真谛。他的成就并未完全達到他所期望的,但相當肯定的是,如果他的生命不突然早逝的話,那麽最後的目标即将達成。

他就這樣思惟着正法的各方面:道、果和苦的完全熄滅。當時,一大群猴子恰巧從那裏經過。當猴群突然從上面經過,而領隊已到了前面一點的地方,尊者阿迦曼坐在那裏,并以眼角的馀光看着猴子的領隊。猴子的領隊必然吓了一跳,在樹枝上跳來跳去,不知下面坐着的是什麽,猜疑着尊者阿迦曼,也關心着隊伍的安全。尊者阿迦曼能夠了解猴子領隊的感覺,并憐憫它的憂慮。他開始把慈心延伸至猴子的領隊,并向它作心理的保證,說自己是一個遵行正法道迹的人,無意傷害任何人或任何生物,所以它的隊伍不必擔心他,可以自由地漫遊其間,随心所欲地栖息在那裏。

猴子領隊跑回後面跟随的隊伍裏,叫着「可客!」意即「看啊!那裏有東西!」猴隊還沒看到任何東西,回叫「可客?」「在那裏?」猴子領隊又叫「可客!」「那裏!」并轉向尊者阿迦曼,好像指出就是「他」。

要了解動物的語言,對一般人來說,當然是太神秘了,但尊者阿迦曼卻了解。提供了危險信號,猴子領隊告訴隊伍,不要着急,小心地前進,然後它自己跑回來,靠近來看看山洞前的「東西」。猴子領隊,剛才被恐懼、好奇和關心後面跟随隊伍的安全所逼迫,還在它面前約二十公尺處的樹枝上跳來跳去,而尊者阿迦曼理智地觀察它的情緒和想法。最後,猴子的領隊回到它的隊伍,叫出明白的信號「可客!」「前進!現在沒有危險了!」

依照長老阿迦曼說,如果我們能夠了解猴子的吱叫,這情景是既有趣又可憐的。對一個普通人而言,猴子的叫聲似乎沒有區别,也沒什麽意義。但對尊者阿迦曼而言,這猴叫聲是不同而明确的,就像人的語言一樣,從猴領隊察出他坐在那兒時,聲音就有顯着的不同。

「可客!」「看那兒!」它叫着。

「可客!」「那是什麽?」,「可客!」「發生了什麽?」猴群回叫着。

「可客!可客!」「那裏有東西!它可能是危險的!」猴領隊回答,危險信號傳誦到隊伍中央。猴群中起了很大的噪音和很大的激動,每隻猴子都騷亂地前後叫跳着。這很像遭逢危險而被恐慌侵襲的人群。

猴領隊又叫「可客!」「在這兒等!我再去看看!」,使猴群安靜下來。它又回到尊者阿迦曼坐着的地方,靠近地視察他的個性和動作。得到尊者阿迦曼并無傷害的意圖和猴隊安全的保證後,它跑回去叫着「可客!可客!」「沒有危險!前進!」然後其馀的猴子一緻地向尊者阿迦曼坐的地方前進。它們上、下跳着,懷疑地注意着他,彼此問着,他是什麽,他爲什麽坐在那兒?

在這兒陳述的這段故事,是依照尊者阿迦曼告訴弟子們的方式,以便讀者們能充分理解—猴子的叫聲如何表達它們能了解的意思。畢竟,不難了解,這種動物之所以會懷疑人類,是因爲它們常常犧牲在人類的陷井和殘酷之下。所以它們不得不懷疑尊者阿迦曼,吱吱猴語就像我們人類在說話一樣。

過了不久,猴群都自在了,不再注意了,對「那東西」也沒興趣了,知道他不會傷害它們了。爾後,它們就在那個地方自由地漫遊着。尊者阿迦曼也安适而甯靜地繼續留在那兒。

在這種「自活活他」的生存型态之下,每個人都能與其他生物和諧相處,沒有猜疑,那本身就是一種極樂的甯靜。

經常可以看到,任何森林比丘們(他們遵循頭陀行)居住的地方,也有着大群的森林動物聚居着,有大的,也有小的。它們似乎被慈悲的氣氛所吸引,就像人類,也要找個安身之處一樣,動物與人類的差異在於它們沒有完整的智慧,隻被自我保護的本能所引導,每天隻有尋找食物和住處的想法。 

014大悲憫

一天晚上,尊者阿迦曼被一股大悲憫的感覺強烈地籠罩着,濃郁得使他掉淚。後來在禅思時間裏,當他透過身觀念處的思惟而進入專一的境界時,由於心住於一種純粹的「空」境,得到了一種深奧程度的解脫。那個時候,對他而言,整個世界都消失了。當從深禅境出來時,他思惟着,佛陀說正法律是爲了從人類的心中消除愚癡的過患。他愈思惟正法,就愈看到法的奇妙和深奧,也愈相信人們的愚癡,包括他自己在内。人們必須被教導如何去吃飯、睡覺和消除浪費;他們也必須被教導如何去走路、移動、穿衣、盥洗¨¨¨等,這些都是保持身心健康的方法和工具。沒有先前的教導,每一個人,不論種族或國籍,大都錯待自己并自行堆積了痛苦。人類就像小孩子,在他們能夠自己期許一個平衡而健康的發展之前,都需要成人的指示和引導。

對於愚癡的心而言,虛榮和妄想永遠爲他塑造一個傷害的世界。他們的偉大在於身體、出身、族姓、地位或自負,但是他們的智慧從未同步地成長,以便有助於他們自己和别人的喜樂與甯靜。更糟的是,智慧被疏忽和遺忘了,這就是到處都有那麽多麻煩和糾紛的原因。

這就是那天晚上,籠罩着他的大悲憫。 

015「婆舍那」老比丘

在這個多事的山洞的山腳下,有個叫做「婆舍那」(Vipassana中譯注:止觀,内明,多方面的觀察思惟)中心的地方,獨住着一個老比丘。一天晚上,尊者阿迦曼想要知道老比丘正在做些什麽,便把他的心調整到和老比丘的心一緻,非常異地,他立刻知道,那個比丘竟忙於處理他自己俗家的事情,把大部份的時間用在憂慮着他已離開的俗家往事上!同一個晚上的後夜,尊者阿迦曼再度「内視」那個老比丘,并發現他仍在憂慮着、計劃着。黎明時,他第叁次試着去讀那個比丘的心,結果還是一樣。這個「婆舍那」老比丘不自禁地憂慮着他的俗家,計劃着,要不要爲他的孩子和孫子們做些什麽。所有這些憂慮和計劃都是在家人的事情,和所謂婆舍那的修習和開發一點關系也沒有。

早上,尊者阿迦曼從山洞下來,走入村裏去托缽後,在他要返回山洞的路上,他停步去拜訪那個老比丘。他不經意地問他,有關他計劃要建一個房子的進度,和有關他對前妻和孩子們的安排。「你有太多事去計劃和憂慮了,」他說:「你昨晚整夜幾乎都沒有休息。」

驚訝,不自然地一笑,老比丘問道:「那些,你怎麽都知道?」

「我怎麽知道,那不重要,」尊者阿迦曼回答:「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因爲你是那個整晚憂慮着和計劃着的人,你未曾休息。」聽到這些,那個老比丘由於羞愧、恐懼而臉色發白。他結結巴巴地對自己呢喃幾句,看起來好像将要昏倒的樣子。看到這對他傷害太大,尊者阿迦曼改變話題,馬上離開他,回到他的山洞。

叁天後,一個在家弟子,他是那個老比丘的侍者,走上山洞。尊者阿迦曼向他問起老比丘。在家弟子回答說,他已經在昨天早上離去了。他曾經問他爲什麽要離開,老比丘告訴他,尊者阿迦曼給他上了嚴肅的一課,讓他幾乎昏倒,這教訓顯然比直率的譴責、申斥更傷了他,這因爲它包含了一個令人不解的法謎,令他羞愧困窘。他說那個老比丘說,尊者阿迦曼似乎知道他的全部念頭,所以他不可能在那裏再呆下去以免成爲尊者的一個負擔。

這個在家弟子說,他曾經試着勸說那個老比丘不要離開,告訴他,他認爲自己會成爲尊者阿迦曼的一個負擔,那是不合邏輯的。負擔,如果有的話,那隻是那個比丘自己的。所以他應該在尊者阿迦曼的幫助下試着除去它,這樣将遠比逃避要好得多。然而那個老比丘深受打擊,堅持他必須離去。當問他要去那裏,他隻回答說他要離開,連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那裏。這個在家弟子有個小男孩就近陪侍着老比丘,但連他也不知道,因爲那個比丘不肯多說。

尊者阿迦曼聽了之後充滿悲憫,現在知道了,善意所做的事卻産生了反效果。那個老比丘着實被吓壞了,從那天起,尊者阿迦曼就不再試着去閱讀那個老比丘的心了,因爲像這樣,隻會帶來更多的反效果而已。他間接地告訴那個人,他對老比丘說了些什麽,補充說他沒有想到會變成這麽嚴重。那個叫做婆舍那的中心,現在也因此成了一個被遺棄的地方。

所有關於這個老比丘所發生的事給他上了一課—如何與前來看他的人相處。從此以後,他從未直接批評别人的想法。他會提到它們,但隻用迂回的方式,使發問的人自己知道他在說些什麽,不緻於傷害太大。一個凡夫的心,未經訓練,就像幼兒在學走路,當然會前後搖擺。成人隻能守護他,保護他不受傷害,他不能禁止他搖搖欲墜的步伐。同樣的,一顆尚待開發的心,有時是不可能不被突發性的思想和情緒所動搖的。

當他居住在這個山洞時,他了知了許多新的真相,包括内在的真相和無限的外在真相。他受到鼓舞,樂於修習,不覺時間的消逝。更多更多的内在真相,朝他湧來,就像雨期的山溪向前傾瀉。一個晴朗的午後,他漫步在樹蔭下的一條蜿蜒小徑上,在開發他的内明禅思中,一面欣賞着風景和獨處之樂。在黃昏時,他走回山洞,欣賞着成群的各種動物自由地漫遊在那片肥沃的土地上。氣氛非常祥和,各走各的,各忙各的。彼此坦然相視,毫無恐懼,知道彼此毫無傷害之意。

尊者阿迦曼說他樂意與它們相處,經常對它們散發出他的慈悲心光。它們也承受着所有生老病死的痛苦,他認爲,就這方面而言,它們就沒有什麽其馀的利益了。人和動物,其内在開發(波羅蜜)的水準是不同的。這項差異有時卻被發現有些矛盾的現象,有些動物在本質上比某些人更成熟。由於一些惡業的特殊果報,人會一時生爲動物,感受苦報。即使同樣在人的世界裏,也可看到那些生活在悲慘狀況下的人們(幾乎不比動物好),他必須遭受這些苦況,直到惡業耗盡,或直到善業的機緣成熟了,取代了惡業。佛教徒因此被勸誡,不得輕賤動物,因爲所有有情衆生中都有着善業和惡業,人和動物亦然。

晚上,尊者阿迦曼清掃洞前的地方,繼續精進,除滅煩惱,輪替着靜坐和經行禅思。他在心智甯靜上的進步,例如諸蘊的思惟、分析、解剖,把它們堅定地消溶於諸有的叁項基礎特徵上—無常、變遷(中譯注:苦)、無我。這就是他的内明開發,對於他的最後目标,給予更大的保證。 

016阿羅漢們的說法

偶然地,佛陀的阿羅漢弟子們,在晚上,當他靜坐禅思時,會爲他說法。根據一位阿羅漢的指示,經行禅思時,在身體上和心智上都要予以善加守護。

念住必須安置在選定的主題上,或是身體的一部份,或任何一蘊,不要被分心而流露出多變和遊移不定。每一個動作都要以念住爲前導,舉止不要像睡着的人那樣未予念住守護。每天例行的托缽、飲食、大小便,必須遵循聖弟子的方式,而非普通未經訓練者的方式。永遠遵循出家人(沙門)的步驟,擁有甯靜安詳的生活方式。身體的每一個姿勢,都不要疏於開發念住和智慧,用以發掘隐藏的罪惡。吃飯的時候,經常思惟食物(令人厭惡)的性質,不要讓它的美味,變成吞噬心意的毒。食物未經思惟而吞後,身體或許可以由食物中的營養而得以強壯,但是心意的進步,将由美妙的滋味而被劫奪了。這就會削弱了自己的開發,滋養了身體卻付出心意的代價,這都是缺乏念住所緻。

一個出家人不論走到那裏或住在那裏,他都不應該積聚心理上的煩惱,這對他自己是有害的,他也不容許它們跑出去傷害别人。在聖道的修習基礎上,煩惱被認爲是一件極恐怖的事。因此,你必須恒常地保持警覺,面對煩惱流出的每一種表現方式,其中任何一種,都有相似的破壞力。行、住、坐、卧、吃東西、大小便或談話,你不能失去念住的控制,這就是所有聖弟子們所遵行的正道。沒有念住或自制,就是長養罪惡和煩惱的沃土,被生死輪回所纏困。有志掙脫輪回的人應該避開地獄之道,它隻會使人成爲一個邪惡、不善的出家人。沒有人願意享用邪惡的食物,沒有人想要住在邪惡的房子,沒有人想要看視邪惡的衣服,所有邪惡的事都是人人所厭惡的,因此一顆邪惡的心必爲高潔的心意所回避。更糟的是,一個邪惡的出家人則爲人神所共同嫌惡。因此,自制是很必要的。

世上所有的營養中,心意的營養是至高無上的。世上至高無上的就是心意。一顆營養良好的心,就是實證於法的心。一顆認識自心的心,就是已經認識法的心。一顆到達自心的心,就是已經到達涅槃的心。自己的心是無價之寶,不要忽略了它。迷失自心的人就是疏忽了妥善地處理他的無價之寶,這種人的千次出生不過是千次的失誤罷了。知道了心是如此的無價,你就不要明知故犯,疏忽了它,那隻會使你後悔。當你事先已經知道了這些,就不應讓它發生。

人類是聰明的生物,不要表現出缺乏身爲一個人所應具有的智力水準,那将是可悲的罪惡。一個出家人的作用,不論内外,就是要成爲世間所能信服景仰的人。所作所爲,不論結果或過程,都是沒有瑕疵和無可責備的。就你自己的開發而言,那是高尚的、正當的,而且必須予以穩定地開發。一個樂於修習戒德、禅思、念住、智慧和精進的出家人,現在或不久必然會成爲真正名符其實的沙門。

這就是以精勤、堅毅和忍耐,決定爲了安穩和至高無上而奮戰的正法;這就是絕對遠離痛苦,沒有束縛和逼迫的正法;這就是叁界導師,解脫自在的佛陀的正法。了解了這正法的意義,你将在短時間内解脫於煩惱。這是法的訊息,要予細心思考。你将體驗到心的奇妙,它的本性本來就很奇妙了。

說法結束了,阿羅漢也走了,尊者阿迦曼重溫指示,仔細地思考每一個細節。由於每位前來的阿羅漢教導有方,加上持續增長的意志力和念住力與智慧力,他就更爲開發和富於善巧了。 

017他到達不還果之道

尊者阿迦曼說,聆聽阿羅漢說法就像聽聞佛陀親自的開示一般,雖然他自己從前并未見過佛陀。他完全地沐浴在忘我的喜悅中,時間似乎靜止了,隻察覺到被法光所覆蓋的心,直到他從這深奧的禅境出來,他才意識到自己還有色身的重擔,就像整座山那麽重,聚集成一團的諸蘊,各自本身都是一大堆痛苦。阿羅漢的來訪和各種機緣下所作的開示,比起他在别處的經曆,是很卓越的經驗。也就是在這個山洞裏,他趨入了阿那含之道。

從經典上我們知道,成就這個果位者,五下分結都斷了錯誤的自我觀念、猜疑或猶豫不決、執着於儀式和典禮的效力、貪欲、憤怒。證得這個果位的人,是完全免於再生爲這世界上的人類—由地、水、火、風所構成的人身。如果此生尚未成就至高無上的、究竟的阿羅漢道,他将化生到五個微妙高級的淨居天之一的天上:阿維哈天(中譯注:無煩天)、阿達巴天(中譯注:無熱天)、蘇達刹天(中譯注:善現天)、蘇達刹那天(中譯注:善見天)和阿卡尼沙天(中譯注:色究竟天)。它們的不同,隻是在於微妙優美的特殊程度,彼此之間各有其特徵。

尊者阿迦曼自己告訴他的近侍弟子們,他在那個山洞時,到達了不還果之道。作者決定在這裏留言,以備讀者的評論,如果讓此事實公開有所不當的話,就讓作者的輕率受到譴責好了。然而,大家都知道,尊者阿迦曼在那山洞的幾個月裏,曾經全力前進,除滅煩惱。他以安靜清涼的心去行沙門法。 

018離開沙裏卡山洞

尊者阿迦曼在禅思的期間,有許多預想不到的和不平常的經驗,連續許多晚上,它們自己強而有力地重複着。結果,有一天晚上,他出奇地被一股對比丘同修的慈悲心所籠罩着。那個晚上,他的禅思不尋常地深奧,增加了内、外在事物的知識。當他想起過去是何等無知時,不禁落淚。努力奮鬥的利益他已得到,佛陀爲他的追随者标記道迹的慈悲心是何等的偉大!而支配着人類和動物生命的業力又是何等的複雜!所有這些,總括在法句經的章節裏—「有情衆生擁有的業就像他們的生處,就像他們的财産一樣。」他也警告他自己,不管目前多方面的奇迹和達到的成就,最終極的「苦的熄滅」仍未達到。在到達終點之前,需要更多的力量,更多的精進,和更高程度的念住和智慧,結合着專注。

他也有着意外的安慰,長久折磨他的慢性胃病由於法的療效而痊愈。雖然煩惱尚未完全除滅,他的心卻從此屹立不搖,他對於自己穩定地開發的修行方法一點也不懷疑,不像從前那樣遊移不定。

他絕對地肯定,他的修習不是在臆想推測,也不是在黑暗中盲目摸索,而且痛苦的完全熄滅也不遠了。在那個時期,念住和智慧的成長是穩定而持續的,不需要力量和勉強,包括内、外事物知識的一股穩定之流,流過他的心眼,增益他的法喜。那時,他被悲憫其比丘弟子們的心境所籠罩,希望讓他們分享他的經驗和成就。就是由於這份悲懷,他離開了那個安适而神聖的山洞,不考慮自己,前往東北省分。

在他離開前幾天,很多地居天神,在他們的首領—他在幾個月前被尊者阿迦曼改變了,引導下來看他,請他開示。教導之後,他告訴他們,他很快就要離開那個地方了。地居天神附聲於一個人表示反對,并請求他,爲了他們的幸福和繁榮留在那裏。尊者阿迦曼告訴他們,那是一種責任感讓他來到這裏,再度,也就是這種責任感催促他離去。他告訴他們不要悲傷,如果有可能的話,機緣如果許可,他會回來。這些地居天神,不禁悲從衷來,因爲他們真摯的敬重着他。 

019在曼谷與他的上座尊者優波離相處

在他離開的前一天,尊者阿迦曼想起他的上座—巴羅尼瓦寺的尊者優波離。爲了想要知道那時他正在做什麽,就運用他的心光,他把它調整到尊者優波離的心境上,立刻知道,他正在思惟緣起法則。於是他記住日期和時間,當他後來抵達曼谷時,他請尊者優波離确認。他的上座确認了,很高興地說:「你是多麽聰明!我是個老師,但我還是比不上你。你讓我慚愧。」他補充說:「這就是我們對一個佛陀的追随者所期望的。在追随佛陀的腳步中,我們不能停留在自滿裏。必須要有些人讓人尊重,如同見到法義的結晶一般。這證明了一項真理—法是不待時節的,不受時、空限制的,除了自己的懈怠放逸之外。就是因爲懈怠放逸,佛法才會在世界上消失。真是令人鼓舞,尊者阿迦曼以身作證,成爲一個榜樣。」

他經常被他的上座尊者優波離所贊許。有時,當他的上座對某件事不能下決定時,他會交給尊者阿迦曼,并詢問他的看法和建議。

過了一陣子,尊者阿迦曼就離開曼谷,前往東北省分。 

020長老阿迦悉達險遇老虎

尊者阿迦曼經常告訴弟子們有關他險遇老虎的事。有一次,當他在寮國的時候,他住在山邊的一個偏僻的地方,有一隻大老虎常常來看他,當他晚上專注於經行禅思的時候,它喜歡在不遠的地方,好奇地看着他。那隻老虎似乎從未作過任何恐吓的姿态,隻在附近漫遊,偶然它高興的時候,叫一下。長期習慣於和野生動物相處,尊者阿迦曼并未予以留意。

一天晚上,一隻很大的老虎,跑到另外一位頭陀行比丘那兒去。這位比丘是跟随尊者阿迦曼遊行的,他住在不遠的另一個村子,這位比丘的名字叫做悉達。那天晚上,他正在專心經行禅思,他的經行路徑兩端用點着蠟燭的燈籠照亮着。老虎就坐在路徑前,約僅兩公尺的地方,顯然已經在那兒很久了。它就像一隻家犬般地面對他坐着,安靜地看着他來回走着。除了坐着看他,它并未有其他的動作。過了不久,當長老阿迦悉達走近老虎坐着的地方,他感到有不平常的事情,或許是出於眼角所見,他轉向那一點,然後看到他的守護犬坐在那兒不動。它看起來更像一隻大型的、填塞的玩偶,不像活着的東西。阿迦悉達不覺得害怕,老虎那邊也沒有任何傷害的意圖。

他未受打擾地繼續經行禅思,過了很久,他開始爲老虎感到悲憫,想着它隻是浪費時間坐在那兒看着他,不如把時間用來爲它自己尋找食物還好些。他剛這樣想着,老虎就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吼聲,回湯在那個地區。看到這個反應,阿迦悉達改變他的思想,心裏告訴老虎,出於對它的憐憫,他才會有這樣的想法,因爲畢竟它必須要去尋找需要的食物。但是,如果它以做爲他的護衛爲樂的話,那更好。老虎對此完全沒有什麽反應,繼續坐在那兒看着他,而阿迦悉達則繼續他的經行禅思,不再關心老虎了。老虎始終繼續坐在那兒,像隻守護犬,漫不經心也不動不搖的。

阿迦悉達後來停止他的經行禅思,離開小徑前往附近的休息處。他的休息處隻是用竹片做成的一個高起的小平臺而已。在夜間休息以前,他開始誦經,接着坐禅。他在淩晨叁點醒來,重新在小徑上開始經行禅思。這時老虎已經不見了,他不知道老虎到那裏去,或老虎什麽時候走,以後的幾個晚上,也沒再見到它。

他後來把這個奇異的事件告訴長老阿迦曼,告訴他老虎的吼聲曾經使他的頭發豎立起來而頭皮發麻,就像戴着一頂帽子一般。他說那時并沒有任何害怕的意識,但很可能是在潛意識的深處裏。過了一陣子,他感到正常并繼續他的經行禅思,就不在意了。以後的夜晚,仍可在附近聽到老虎間歇性的吼聲,但它沒再來看他了。阿迦悉達完全不在乎吼聲,而安适地專注於他的精進。

長老阿迦悉達比長老阿迦曼稍微年長些,是同時代的人,也是森林比丘中修習頭陀行的同修。他隻喜歡住在幽僻之處,是大德比丘之一,已經自證於正道。他甯願住在寮國的山區,隻在泰國住過短時間而已。

在長老阿迦曼早期的頭陀遊行期間,他走過那空番那城、沙口那空城和烏東泰尼城到緬甸去,然後經由北部的清邁城回到泰國來。然後他前往寮國,到楞法拉邦和敏泰尼,然後再到泰國的洛伊城,他在法普洞附近的巴口蓋城過了一個雨期安居。下一個雨期,仍在同一個城鎮,但在法奔洞。這些地方都是山區和森林,充滿了各種野獸。這些地區都很少有人居住,有時他走了一整天,也找不到一個村落。在這麽荒野崎岖的地區,任何人迷了路,真是一件很麻煩的事,因爲他必須在野獸環繞中過夜。然後,他前往曼谷,他在那裏的巴遜邊寺過了一個雨期。

這之後,他前往大山區(高野),住止在沙裏卡洞。在他前往東北部的旅途中,除了某一段短時間裏,有些弟子陪着他之外,他都獨自遊行。

他的修行是一個嚴密而堅決的系統,沒有任何與人周旋的性向,他習慣於獨住獨往。并未等到他的内力完全取證,他就悲憫其他的比丘們,願意教導他們,這就是他離開沙裏卡洞的安樂而回到東北部的原因。那裏已有一群比丘和沙彌弟子們,他們是他早期在那裏的頭陀遊行期間,接受他訓練調教的。當他回到這些地方,所有敬他爲師的人們都随時歡迎着他。



031細察禅思境相

每當一個地方聚集的比丘和在家弟子人數太多了,尊者阿迦曼就會分配特定的時間,對每一個團體給予開示。在家信衆被要求在從下午四到五點之間來訪,至於晚上(從七點以後)就提撥給比丘和沙彌。聚會之後,比丘和沙彌就回到他們的住處,繼續努力於心意的訓練。

必須注意的是,這是他第一次和第二次停留在東北期間,對比丘和在家信衆開示所安排的時間。在他從北方的清邁回來,第叁次停留在東北期間,然後住在烏東泰尼時,他分配給比丘和在家信衆的方式則有很大的不同,下面将會提到。

特别的關注賦予比丘和沙彌。每當有人開發出一種特殊的直覺,不論是關於内在的開發或是外在的環境,尊者阿迦曼就會給他們特别的、個别的關注,并會叫他們到他的住處,在他明察秋毫的眼力之下,做個人的查核。每一個修行者有他自己的性向和秉賦,因此結果也有不同。然而,共同的是什麽?是安詳的甯靜。有些人牽涉到外在的事件中,例如看到鬼魂和惡魔趨近來,諸天神的視察,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動物或人的體,他們自己的身體沒有生命地躺在那裏¨¨等等。

對於這些沒有經驗,剛剛才達到内在甯靜這個程度的修行者而言,那是不可能适當地去處理這些境相的。況且,他們之中也沒有人能知道,它們之中何者是虛假的或幻想的,或它們之中何者是真實的事件。當一個修行者缺乏自我細察力或是分辨這些境相的能力時,他成爲自我催眠的犧牲者,把他所見的所有境相都視爲真實的。這對於他的進步是嚴重的傷害。事實上,有過這種經驗的修行人數目并不多,或許大約是百分之五吧!但是對於有過這些經驗的人而言,能在良師的引導和督察之下是非常重要的。否則,他們将會迷路而誤入歧途。

聆聽頭陀行比丘們向尊者阿迦曼叙述他們的境相,是令人興奮的;而他所答覆的指示則更令人鼓舞,每一個回答都是詳細而有道理的,告訴他們如何适當地處理每一個特殊情況下的境相。

各種不同的境相,相對地,有着不同的處理方法。遇到境相的弟子們,最後都非常滿意。他們欣喜於他的解說,同時,在他們的修行上也受到堅定的鼓舞。當那些沒有這種境相的人,向尊者阿迦曼叙述他們如何從事修習,而得到内心的甯靜和喜樂時,聽者所得到的鼓舞不亞於前者。聆聽着向尊者阿迦曼述說的各種經驗談,對於那些同樣地努力趨向相同目标的人,是喜樂和精神力量的泉源。

有人經由心的隐息(進入叁摩地的近分定境),曾經遊覽天界數小時。也有其他人,曾經遊曆到黑暗、悲慘的境界去,悲憫於那些正感受着他們自己業報苦果的衆生。尚有其他人能夠探訪各種看不見的境界,并看到那裏生命狀态間的廣大差異。有些人除了能夠體驗鬼魂和惡魔的拜訪之外,也能體驗諸天神的視察。另有些人,由於心意的專一,以其專注或靜止的程度而享受着喜樂的甯靜。另有些人專注於智慧的功能,把這些經驗解析至它們原始的狀況。有些初學者不穩定地前進着,就像搖搖欲墜的幼童,一下子起來,一下子又跌倒了。也有些人聽到了别人和尊者阿迦曼讨論他們的經驗,看到了這些經驗跟自己的相似,喜極而泣。也有另外一些人,他們的舉止就像湯壺或咖哩中的杓子,毫不知味,成了師門的恥辱。在一個人們來聚集的團體裏,成員們的多樣化是可以想見的。他是智者,知道如何去選擇有益者,擯除有害者。 

032身心的自由—頭陀行比丘的喜樂 和甯靜

尊者阿迦曼第二次遊行東北時,在那裏停留了好幾年,每年更換雨期安居的所在地。在叁個月的雨期安居之後,他就會再度出發,作頭陀遊行於曠野之中。由於不執着於所有的人事,就像空中的小鳥,除了它自己的身體羽毛之外,沒有其他的重量負擔。對它栖息的任一棵樹,或它覓食的任一個沼澤或池塘,都沒有任何執着,對它們沒有取着的想法,例如這是「我的」樹,這是「我的」池塘。一個頭陀行比丘,就像鳥兒,以這種方式活着,如鳥兒般的自由、輕快。真的,對大多數人而言,很難了解這種喜樂和輕安愉快,因爲這樣的生活型态對普通人而言是難以遵循的,人是群居的生物,他喜歡聯誼、結伴并行和定居在一個地方。

不能期望所有的人都像尊者阿迦曼一樣,做個嚴謹而積極的頭陀行比丘。對一個凡夫而言,要他這麽做,就像要把一隻陸栖動物趕入水中栖息一樣。然而,當心意被調整向法時,他的态度就反過來了,孤獨和隐居是真正的幸福。一個有這種心境的人,甯願獨自居住,獨自遊行,獨自做事。他有一顆「孤寂的心」—免於煩惱困擾,一切時中全神貫注於法喜之中。因此,一個受到「一心」庇護的人,一心隻實證於法,也受到無所遮蔽的、明亮的和甯靜的心所庇護着。他隻有自己身體的負擔,沒有其它的負擔,他的心已免於散亂了。像這種心意喜樂的泉源是無窮盡的和不變的,不受時空的限制,它已超越了所有的臆測和謬見。這就是尊者阿迦曼的生活方式,他永遠住於喜樂的甯靜,不論行住坐卧或是引導他的弟子時,包括比丘和在家信衆。他的許多弟子也已經自己實證於高深的修行和内明,像他一樣,已經無私地肩負起輪流教導他人的任務,乃至於今。

有時,當他早上前往村子裏去例行托缽的路上,他會提起路上所看到的動物,以它們作爲開示的主題,告訴他的弟子,那些動物是如何地感受着它們的業報。他說,不能隻因爲它們是動物就予以輕賤,因爲它們正在特定的時段裏,感受着痛苦的個别業報。相似的情形也可發現於人們的生活中,善惡的業報在不同的時段裏持續地成熟着。因此,雞、狗、黃牛、水牛常是他開示的主題。很可能,這部份是出於他對那些動物的慈悲心,部份則是因爲下列事實—現在是人類的我們,也曾經時而經曆過這種狀态,部份也是因爲我們内心不可捉摸的波動變化的緣故。它們狡滑地潛藏着,悄悄地運作着。如果沒有适當地處理它們,沒有正确的方法來除去它們,我們的内心就潛藏着危機和沒完沒了的波動,從它們狡滑的作弄中,沒有安穩可期。這就是途中教導的主題,它是何等地有助於那些懂得從中吸取教訓的人呢! 

033天使的尊敬方式—心對心的溝通

當他停留在東北的某些城鎮期間,尊着阿迦曼知道,有時地居天使會聆聽他在夜晚對弟子們所作的開示,不論地居或空居的天使對他都有深切的敬意。這些空居的天使們,當他們要下來聆聽他後夜的說法時,絕不會越過比丘們的茅篷,而會從别的路徑。他們到達的時候,會右繞尊者阿迦曼叁圈,然後他們會禮貌地坐下來,姿勢都一樣。他們的領導人接着會告訴他,關於他們從那裏來,他們希望聆聽那一方面的法。尊者阿迦曼會在心理上招呼他們,過了一會兒,他就進入默然,适合的主題會自動浮現,接着開始他的說法,多方面解說法義,令他們滿足。他們感謝他的說法,并由一個天人發出「沙杜」(意即「善哉」)的聲音,重覆叁次,向他緻謝。具有天耳者都可以聽到,具有水瓶、鍋、罐聲的凡夫耳則聽不見。最後,他們會以同樣的方式再右繞他而離去。

他們告别的方式是那樣地優雅和動人,不是人類所能比得上的,也許是他們身體的性質柔軟而微妙才造成這些差異。當已經退到遠離寺院或僧舍的地方,他們就躍升天空,好像棉絮被風吹起一般。即使來聽法的時候,也是在區外落地,然後恭敬地走向尊者阿迦曼。他們走路的方式微妙而令人樂見,不像有些人群,這些空居的天使們都會保持恭敬的沉默,從未制造噪音,當接近一個人的時候,他們就表示敬意。或許這就是他們殊勝於人的地方吧!(有些人在聽法的時候,忍不住要閑談。)當聆聽說法的時候,他們都非常完美地自律着,從不東張西望,他們從未以自己的虛榮或驕傲來阻撓開示者的心意。

尊者阿迦曼通常都會預先接到他們要來拜訪的意願通知,例如當他們希望中夜來時,他在當天傍晚就知道了。這種情況下,他會取消比丘們當晚的集會,離開經行禅思的小徑後,他就開始了靜坐禅思。到了接近約定的時間,他就會從安般那安止定轉入優帕遮近分拉定境。如果他們還沒到達,他會進入安般那隐息一下而後再度轉出。有時候,他們已經等着了;另有些時候,他們來了,瞬間擠滿了那個區域。有時,當他們選擇在早上一點或二點,或甚至很少有的叁點來時,他在經行和靜坐禅思後會小睡一會兒,然後在約定的時間起來接待他們。,,

在東北,來聽他說法的天使不如在北方那麽多。但也有一些,當他正爲比丘弟子們說法的時候,悄悄地聽着。當尊者阿迦曼知道了,他會停止說法,解散集會。然後,他開始靜坐禅思,與他們聯系,并爲他們說法。在他們離去以後,他會繼續自己每天例行的作息,直到第二天。

與諸天往來,尤其是對肉眼所看不見的衆生本身而言,時間的掌握很準确,因爲在他們的世界裏嚴守信用,永遠準時,警誡任何不遵守約定時間者。這些看不見的衆生的另一項個性就是他們恭敬并服從他們的領導者,永遠聽從并立即遵循他的命令。通常,地居和空居的天使們都是跟他們的領導者一起來。

尊者阿迦曼和這些衆生間的對話是直接透過心意進行的,沒有人類和動物社會中的語言障礙。這一種溝通的方法更爲方便,不需要語言。心意相互接觸和感覺,每一件事情都了然於心,同樣地比使用字詞文句更方便,事實上,更有效率。這種心對心的溝通是直接的并産生預期的結果,而不需浪費精力和時間來選擇傳達正确意思的字詞。雖然盡其所能,在語文的媒介中還是常有漏洞和不足之處,不論是口頭的或是書寫的。所以,一個人常易誤解另一個人所用的語言或詞句,不論他們是如何地小心和仔細。坦白地說,不能希望語言可以跨越存在於兩顆心意之間的所有溝隙,它不是完美的媒介,心裏要記得這件事(尤其是語文的崇拜者)。

隻要心意間不能藉助於直接和最精确的溝通方法,語言的媒介就不可或缺。當我們必須滿意於語言之馀,我們也不應忘了它不是完美的,心裏的一切并不能全部變換成語文。語言就是這樣子,不能超越它的功能和極限。對於尊者阿迦曼而言,心對心的溝通是他的成就之一,它屬於他而他也能随意運用它。 

034撲滅天花—他每日的慈心輻射

在這段時期,尊者阿迦曼的修習和開示都順利地進行着,不論他走到或住在那裏,都充滿甯靜和喜樂。比丘和沙彌都被他的開示和修行模式所感動;在家善信一旦認識了他都很高興。他們成群結隊的來看他,聽他說話;由於他感人的品格和說法,他們都獲得了更大的收獲。

有一個叫做巴丹的村落,在寮國湄公河畔的塔卡克區裏,長老阿迦索和長老阿迦曼從前曾在那裏住過一陣子。在尊者阿迦曼到達前不久,幾乎所有的村民都已經感染了天花。當他到達那裏,他們都充滿了喜悅,群集在他們的屋外來歡迎他,請求他做爲他們的皈依處。他叫他們集會并告訴他們,接受佛、法、僧做爲他們的皈依之處,取代鬼神信仰。他也教導他們修習的方法,例如:在早上和晚上睡覺前誦念尊崇的章節并憶念叁寶。這是除了團體每日二次的課誦之外,個人在家中要做的。他們随時而絕對地遵從他。他在自己的内在修習上也做了一些事情來幫助他們。

於是奇迹發生了。他到達之後,再沒有死亡的報告了。這違反了每天有好幾個人死亡的事實,即使就在他到達的前一天也是如此。那些痛苦中的人,被發現迅速地康複了,傳染病也奇迹式地消失了。這個空前的和想不到的事件,在那個村子裏,産生了難忘的印象和堅固的信心,即使到了現在仍然如此。那個村寺裏的方丈比丘印象猶深,每當他提到兩位阿迦尊者的時候或在說到有關他們的事情之前,他都會習慣地合掌向他們表示敬意。這是長老阿迦曼的慈心輻射遍布各方,感應出世間甯靜和喜樂, 的結果。

尊者阿迦曼說他有叁次滿懷地輻射慈心的時段:下午靜坐禅思的時候,睡覺前,醒來的時候。在白天和晚上,有些其他的機緣時,他也會稍作(比較特殊的)慈心輻射。這些是不能計算和固定的。在他滿懷的慈心輻射時,首先要平衡他的心靈,才輻射它的力量,橫亘所有層次的世界,上方的、下方的和水平的,沒有間斷。那時,他的心靈輻射是難以形容的光明,沒有界限而無所遮蔽的,比千百個太陽更光亮,再沒有比一顆完全純淨的心更光明的東西了。出自絕對純淨心意的輻射光線照亮了世間,并用它産生的甯靜效果清涼了世間。從法本身發射出來的光亮中,沒有有毒的或有害的東西了。一個心意輻射着慈悲和純淨的人,不論他走到或停留在那裏,都會受到天使和人們以喜悅和尊敬來歡迎他,即使動物也不會猜疑他,知道他不會傷害它們。出自這種心意的慈悲輻射是全體均沾,無所不包的,就像雨滴落在地面上一樣。 

035曠野的影響—煩惱對心意

在他從烏伯拉加達尼城回來的路上,尊者阿迦曼在沙口那空的諾格拉村過了第一個雨期安居。有許多的弟子,比丘、沙門、在家善信,都歡喜而興奮於見到他、聽到他。這興奮并不是基於迷信或是個人崇拜,那是他們強烈地熱望行善去惡,舍棄鬼神,接受叁寶做爲他們的皈依處。雨期安居過後,他照常出發遊行。這次他前往烏東泰尼城,經過諾布蘭弗和巴戶區。他一次在巴可雨期安居,另一次在大保區,都在諾格凱城。他在這兩個城鎮停留了好幾年。

尊者阿迦曼住止的地方大都在曠野裏,距離每個村落都很遠。那個地區人煙稀少,人們遵從并敬重於教導。而曠野真的是荒野,有許許多多的大樹,沒有人想要去砍伐它們,野生動物在附近自由地漫遊着。晚上,住在森林裏的各種不同動物的叫聲,經常随處可聞。對一個頭陀行比丘而言,這種叫聲總是感生甯靜和悲憫(遠甚於恐懼)。這種叫聲不像人類制造的聲音,它不會打擾他或分散他的注意力,也許是因爲這些動物聲音裏的含義爲人們所不了解的緣故。至於人們制造的聲音,他們說話或吵鬧的聲音,跳舞、歌唱和其他娛樂的噪音,傳送着可以解的含義,并感應聽者的心,持續地跟随着它們,這在開發禅思期間會分散注意力。如果恰巧這些聲音又是由女性所發出的,那就更有害而具破壞性了。沒有堅固的定力甲,很可能就屈服於它了。這當然不是責怪女性,這隻是表明,偶然會發生在頭陀行比丘身上的事實。這兒提供他們做爲警惕,以便他們在趨向苦滅的奮鬥中,能夠适當地調伏他們自己。

終其比丘生涯(除了少數期間),長老阿迦曼都處於曠野裏。這就是爲什麽他能夠得到究竟的成就,并且如此慈祥地幫助我們去獲得相同的成果。

在他發奮努力的期間,尊者阿迦曼似乎就要被一種慢性而緻命的疾病所吞沒了,在它兇猛和重複的攻擊之下,隻有一點點生存的希望。身心都在嚴格的訓練和調禦之下,沒有一日或一夜不是痛苦地掙紮着,沒有娛樂的期望,煩惱和心意微妙的糾纏着,要把心意從煩惱中解救出來是這麽困難。一刹那間失去念住,就足以讓煩惱再度快速地回撲。一旦煩惱掌握了心意,随着時間的經過,它們的控制就越趨緊密。當煩惱開始放肆的時候,必須恒持警戒,以防它們偷偷地接近和作用,并伴随着予以無情的打擊。隻有這樣做,才能建立起防禦線,心意徹底地免於煩惱的掌握。

就在他達到這種程度的安穩之後,他才從隐居中出來教導别人,於是很多人—比丘、沙彌和在家善信—從各方不斷地來到,有時候,多得連住的地方都不夠。這成了他的負擔,他要考慮到他們的福祉和安全,尤其是在家女衆和白衣女尼。

有一陣子,他住在烏東泰尼城,巴戶區的巴米那永村子裏。這地區人煙稀少,充滿了野獸,包括老虎,偶爾會到他和弟子們所住的地方來,這對來拜訪他和留在那裏過夜的人們是危險的。他必須指令村民去搭建高起的平臺,高度足以保護躺在上面的人,免得老虎跳上來。夜晚時,禁止他們下來,叫他們備妥器皿或容器,以便身體機能之需。(從遠方來的)拜訪者不允許停留太多天,因爲那個地區的老虎是兇猛而野蠻的,這是村民和比丘們所熟知的。老虎經常騷擾水牛,迫使它們驚慌地回到村子裏。有時,在晚上,當他正在專注於經行禅思時,小徑的兩端用點着蠟燭的燈籠照亮着,他會看到一隻大老虎,威風地巡遊在成群經過的水牛後面,完全漠視任何人。

在他指導和訓練下的比丘們,必須做好應付任何事情的準備。他們住止在曠野和危險的地區之中,沒有任何具體的防護或安全。他們必須舍棄虛榮和我慢,視團隊中的其他成員如同一身體中的器官。這些是甯靜所必需的,在禅思開發期間,它除去了阻隔果證的障礙。心意被迫監守着,諸如住在一個危險的地方,隻有少量的食物,沒有足夠的必需品,在恒常持守着念住方面,容易趨於平靜,會比較快地趨於專一(比沒有這樣的監守和強迫)。外有危險的威脅,内有念住如是發出重複的警告,然後尊者阿迦曼又查核着迷失的思想和心境。這時,心意就像在嚴刑拷問下的囚犯,不論内在和外在,都自甘於訓練和律儀。事實上,這促成了它自己的尊貴。結果往往是意想不到,夢想不來的。 

036恐懼對法義

在晚上,當恐懼攻心時,比丘強迫他自己到曠野去做經行禅思。這是恐懼和法義之間的戰争。如果恐懼被打敗了,心意就會洋溢着勇氣,并享受深度的内在安甯。如果恐懼是勝利者,它會迅速而驚人地自我膨脹。整個身體被熬熱和寒栗所包圍着,想要大小便。那個比丘将被恐懼所窒息,他看起來就像死人一般。老虎恐怖的吼聲,從附近或從遙遠的地方—山腳下、山頂上或平地上傳來—隻會增加他窒息的恐懼。方向或距離對這樣的比丘是沒有意義的,他的惟一想法是老虎就要來把他吃掉了,眼看着它就到了!不論那個地區有多麽寬廣,他将被自己的恐懼所催眠,認爲那隻老虎不會到别的地方,隻會朝着他正在經行的地方而來。誦念以防止恐懼的經文都忘光了,可笑的是,留下隻會增加恐懼的片段。他對自己這樣誦念着「老虎來了!老虎來了!」

這就是這類比丘和他的修法被擊敗的情形。其至在戰争開始之前,就已經認輸了,這是舍棄法義的結果。正确的方法是把心意固定於法義的任一主題,例如憶念死亡,讓心意向内,斷絕外在恐懼的泉源。活着或死掉,心意都不應離開誦念的經文或思惟着的法義。安住在法義的心,具有自護作用。它能守住自己的基地,不怕恐懼的攻擊,然後生出勇氣來。 

037舍棄和不執着

長老阿迦曼經常教導他的弟子們,犧牲所有他們認爲屬於自己的一切,包括這個身體和心意,但萬勿舍棄了法義,也就是當時正在修習或誦念的。無論要發生什麽,讓它發生,因爲那是它的自然過程。所有生者必當死亡,不可能去抗拒死亡,那是違反自然法則的。從這種錯誤的心态中,是不能獲得任何利益的。正确的方法是要勇敢和果決,不要憂慮死亡。

至於開發心意的地方,像這充滿了兇猛的野獸和老虎的地方,愈荒野的愈好。在這種地方,他說,心意會在禅思和智慧中開發起來。老虎會幫着把法義深植於心中,當一個人不相信佛陀也不怕他,卻相信老虎而怕它們時,它可能是件好事。對老虎的恐懼,自己被老虎吞的想像,可能會驅使心意向於法義。知道了恐懼是無助的,這樣的心意将會自己固定於禅思或誦念的主題上,直到它專注於法義。然後它會看到法的奇妙,并信仰佛陀。在這一個決定性的時刻,尚未被開發出來的定境就在那個時候會被開發出來,尚未出現的智慧或内明也出現了。沒有任何壓迫下,閑暇放逸的心意,是遲鈍而易於犧牲在罪惡的勢力之下的。它就因此累積煩惱,隻會壓倒它自己。然而,老虎會幫着卸下懦夫肩頭的重擔,使他能夠擺脫若幹程度的負擔,不論他走到或住在那裏都不用再戰栗。

任何有煩惱顧慮的地方,修行人就被勸往那個地方。任何沒有煩惱顧慮的地方,就讓修行人離開那個地方。屈服於煩惱的低聲驅策是自我放逸,從中不能獲得任何利益。隻會造成精神上的堕落,因而使修行者對善惡的觀念盲然無知。

長老阿迦曼經常向他的弟子們強調,一個沒有任何壓迫的地方,就無助於開發心意,而一個修行人必須要經常留意潛藏着危機的地方,最後往往對他有很大的幫助。在這種地方,心意不敢自離於念住,這就是精進的途徑。在重要的時刻,讓正法堅定地固着於心意,因爲正法存在的地方,就不會讓心意迷失於外境,然後就會産生意志力和必然的安穩。時候未到,死亡是不能來臨的,取代對死亡的預期和想像的,将是意想不到的意志和勇氣。就是這個内在緊緊抓住正法的修習,不屈從外面的影響,将引導修行人達成其最後目标的實現。

從自鳴得意和自暴自棄之中,不能獲得實質的發展。一個修行人必須在每一方面培養「生也正法」、「死也正法」的心态,隻有這樣才能确保他的進步。這将使他能夠面對曠野和險地之中,橫在他面前的任何危險。愈是關鍵性的情況,心裏愈是要抓緊選定的法義主題。攻擊者将從這樣的心意中撤退,不管是老虎、蛇或大象。修行者甚至能夠向它直走而去,他對它們的态度是基於慈愛,它有着神秘但是真實而深奧的感化力。他的心披覆着正法,而動物的心則沒有。他的心意因此比它們更有力量。動物當然不知道這樣,但是它們能夠感受得到。這就是用以保護修行人的法力,同時也軟化或緩和了動物的兇暴。這是心意的神秘力量,是自證自知的,但是對於還沒有開發到相同水準的人,是難以體會的。

就有關於法的這方面而言,對那些在各種學院裏做知識性研究的人永遠是難解的,他們可能遍布於全世界。當法義在心裏展開的時候,心意才能認識什麽是正法,這要看法義開發的程度或深度而定。如果兩者完全一緻,他們之間就再也沒有什麽問題了。兩者都一樣地微妙、精細而神。在完全一緻的水準下,可以這麽說,心即是法,法即是心。現在沒有矛盾存在了,因爲煩惱(造作者)被除去了。

寶貴的心意目前顯得毫無價值,因爲它已經成了煩惱的工具,被它們壓制着直到失去它自己的價值。活在這種堕落之境的心意,毫無自求改正或淨化的企圖,将徒然地忍受着千百次的生死,沒有學得教訓,不做任何改善,也沒有獲得進步。就像一個人,把一件肮髒又破舊的襯衫,換成另一件。他可能已經把襯衫換了一千次,但是最後,第一千件襯衫還是像第一件那麽肮髒和破舊。但是當另一個人爲了一件新的、較乾淨的而放棄肮髒的襯衫,那麽第一次更換,他看起來就比較乾淨了。對於想要更換他自己心意衣裳的人,這是改善和提升它的價值的一課。對每一個人來說,這是最有意義的任務,從不可追溯的過去到無盡的未來—無盡,直到心意被提升到最後之處,當不需要再爲了淨化而更換衣服時。這是指佛陀和他的聖弟子們—所有善信的皈依處,即使是邪惡者,終究還是不會舍棄或遺忘叁寶的。可以這樣比喻,有一個大家庭,有許多子孫,有好的,有壞的,但對他們的雙親都有最高的敬意。 

038基於法義的厭離是一種解脫

這是長老阿迦曼所推薦的修習模式,那些服從地和恭敬地追随他的人,必然在他們的内心達到相同的内在發展和内明初現。他的弟子們除了承襲這個生活方式之外,并依次教導他們的弟子們。這一切顯示着重要的事實—佛陀的教誡仍能産生相同的道和果,一如從前。

坦白說,尊者阿迦曼的修習模式,就有關於物質上的必需品而言,可以稱之爲厭離的方式。食物不足,居處簡陋,衣服經常缺乏,其他必需品也是缺多缺少的。對那些習慣於舒适、奢侈和欲樂生活的人來說,這種生活方式當然是無比的可悲和可憐。很明顯的,在這種厭離和自我禁锢中,是沒有任何歡樂的。對於長老阿迦曼而言,他是自願地接受這樣的生活,并由正法支持着。每個痛苦和忍耐的時刻并非沒有法義,這是基於正法的自我訓練。那些别人看起來可悲又可憐的生活,對那些以正法引導着生命的人,反倒變得愉快又舒适了,他心甘情願地接受這些困窘。

這個修習方法,也可以稱之爲忘我的修習。不論是行住坐卧,不論是吃飯或做任何事,不論是旅行到某個地方或是停留在任何地方,永遠摒棄自我享受或放縱於那個行爲的生理欲望。對於身體的快樂,或是對安逸和舒适的要求都無所寬容。有時會有連續幾天不間斷的斷食,以便於進行一段不間斷的精進。在這段期間,當然有痛苦,但是也有念住,以提醒修行人爲了精進的緣故而忍耐。

這個修行方法當然适合於那些生性素的修行人,對他們而言,每天吃東西可以增強身體的健康,但會使已經遲滞呆鈍的心意變得羸弱。因此惟一的方法是藉着斷食一段時間,犧牲若幹程度的體力。這種斷食的期限是決定於身體的體能和耐力,加上自己心裏覺觀的狀況而定,兩者都幫着決定中點。某些情況下,斷食能夠持續好幾天,當它在身心的耐力範圍内又不會擾亂平衡點時。接着生起的痛苦,就被耐力調和了,耐力順次被意志力增強了,意志力再被「盡諸苦邊」的決心所鞭策着。

在斷食期間,一個修行人隻要觀察他自己心意的情況,就可以知道這個修習模式是否适合於他。對某些人,他們斷食愈久,心意就愈勇敢和光明,變得堅強和更充沛了。

在禅思的時候,時間的擺錘停止了—在正法的光輝中,沒有白天與黑夜的區别,饑餓和疲勞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對於正法的全神貫注。當這些煩惱,如懈怠和散漫,正在睡覺時,就是修行人利用這個機會的時候了。隻要他能夠爬到它們的背上,并且給它們裝個轭上去,那麽他就不應該猶豫。一有延誤即可能是更大的危險和重大的損失。一旦讓他們醒來,情勢可能就對他不利了,他可能成了一隻溫馴的大象,在象師的鈎鎖之下任其處置;長久以來,我們的心意就被煩惱的威力所支配着,就像象師鈎鎖下的一隻大象。心裏非常害怕鈎鎖,就像燙傷的小孩害怕火焰一樣。在這個情況下,能夠對抗象師的煩惱鈎鎖的就隻有正法了。

從世間的觀點來看,心意和煩惱已經成了不可分離的夥伴。這産生了兩種人:一種,基於正法,爲脫離象師鈎鎖下的生活而奮鬥;另一種,由煩惱引導着,必須縱容它們,乖乖地遵循它們的指令。這第二種生活方式的結果,對他們自己和别人,都是不問自知的,因爲煩惱累積於内心的力量,遲早都會流露於言行之中。象師愈是嚴厲地揮舞他的鈎鎖,更多痛苦的血漬就從受傷的心靈飛濺而出。這就是爲什麽,一個認清實相的修行者會那麽堅定於追求自我解脫的緣故。在奮鬥過程中的饑餓和其他的困窘,都被心甘情願地接受。即使死亡,當它是奮鬥的結果時,也被視爲法壇上的一個犧牲者。對這樣的心意而言,這條路是不可轉變而絕對的。

長老阿迦曼透過他自己的成就,已經認知煩惱和正法的力量,回到東北,就開始依照他定期内所達到和證知的法義來教導他的弟子們。用那個方式,他經常鼓勵比丘和沙彌要堅定不移,并樂於把他們從自己煩惱的奴役力量之中解脫出來。 

039五力

長老阿迦曼最常教導并用以鼓勵弟子們的正法題目是五力—信力、精進力、念力、定力和慧力。他斷言,一個經常具足五力的修行人,不論他在那裏,都可以預期他隻會進步和發展,絕不會減損或退步。以下是他對比丘開示的要點,坦誠而正直,有着高度的啓發和鼓舞作用。當然,它是跟他的生活方式一緻的。

「薩」是指對佛陀的教導有信心,這是佛陀如此仁慈地賜與世間的。如果我們能夠真誠而熱心於修習的話,那麽佛教徒就在能夠蒙受教導之光所庇護的有情之中。我們知道自己遲早一定要死,但是我們什麽時候會死,并不如我們會怎麽死那麽重要。我是否将被煩惱擊敗而死,在煩惱、業力、業報的輪回中糾纏不清?或者我們将死於已經結束了這個輪回的流程?「擊敗」這個字眼到那裏都是不受歡迎的,就連小孩子玩遊戲也想赢不想輸。這對頭陀行比丘是個訓示,他必須勇敢地爲勝利而奮鬥。如果他被擊敗了,那麽他的生活方式就是一個挫敗。當悲哀籠罩着他時,他的态度和他的表情必定是沮喪的。當大量的痛苦堆積在臨終者身上,讓他透不過氣來時,是不能期望從這樣的死亡中得到利益的。

追随佛陀和他的聖弟子們,這是必要的,我們對他有信心,相信他的教導,自己效法他的精進和忍耐,以他防護的念住來保護自己,遵行他的修習方法,堅守你的本份,不要由於缺乏念住而散漫不專。用他已經爲我們設計好的方法,以決心而奮鬥,去實踐能産生結果的因緣。他的教導是針對智慧之人,那是他已經解說的各方面的智慧。當我們在聽、吃、喝,無論在做什麽的時候,我們都必須開發這個智慧,才能免於自我迷惑或無知,它是産生不了好東西的。對一個無知的男人、女人或小孩,能夠期望他有什麽作用呢?頭陀行比丘不應陷在愚癡的泥沼中,那就是把事情視爲當然,這不是苦滅之道,那和他被認爲是個出家人(沙門)是不相稱的。這類人必須經常充實他們自己的智慧。

這些是他最常給予頭陀行比丘弟子開示的重點,它是坦白而直接的,它對於已經決心進入煩惱和正法之戰的修行人,對於爲了最後的勝利—解脫、涅槃,已經準備接受任何挑戰的人,真是意義重大。 

040說話有勇氣和信心

這是從長老阿迦曼的一個年老的弟子阿迦尊者那裏知道的。他引導着一群比丘和沙彌,無論群體多大,看起來就像一群已經去除煩惱者的聚會,看不到任何放逸的言行舉止。無論他們是在住處或是集會中,大家都是溫雅而莊嚴的。他們的态度是如此的無瑕而感人,令人不禁認爲他們都是阿羅漢。然而不是,因爲從他們向阿迦尊者請教的問題—有關於他們在禅思開發期間的經驗,即可知道。每一個詢問者已經達到什麽程度,大緻上可以從請教的問題來測度,因爲那些問題包括了禅思和智慧,從初步的到高深的内明。

無論是在回答問題或是開示比丘,長老阿迦曼說話時有着勇氣和信心,讓他的弟子們确信他所說的法就是他自己已經親證的法,而不是他所臆測或想像的法。給予聽者無言的保證是—如果他們照他所開列的方法,堅持他們的努力,有一天,他們也能夠親證他所成就的法。

所有他的開示都經過斟酌,以适合聽者的根性,他們也許是比丘、沙彌和在家善信。他的解說很詳細,因此他們都能夠輕易地記住并且付諸實行。對於在家善信,他特别地解說與他們有關的法,布施、持戒和心意開發。尊者阿迦曼教導他們這叁項修習是生爲人身的基本行爲,也是佛教生命的基本步驟。每一個人類,在他或她的前生,必然已經積聚了至少叁項中的一項,否則他或她不會擁有人身并出生在人間。

布施是身爲高尚人類的第一個情操,他是一個被同情心—對於其他不如他的人類或動物的同情心,所驅策的人。這也許用金錢或其他物質的方式來完成,也可能是用有關於世俗的或宗教上的忠告或規勸的方式來完成,後者就被稱爲法施。布施這件事情,除了布施本身的内在業果,也就是由那個無私的動機所予以調柔和升華的心意之外,應在不求任何回報下完成。布施的另一方面就是願意原諒别人—對自己做錯事的人。一個樂於布施的人(上列各方面)不論他的身體外貌如何,在社會上都被敬愛着。他被人們和看不見的天使(諸天,包括地居和空居天)所喜愛着。不論他走到那裏,絕不會陷於無助的窘境。在人類的世界裏,很明顯的,一個修習種種布施的人,可以被說是,他已經爲自己做了最時髦的裝飾,并且是衆所歡喜的。富有的守财奴都期望别人的布施,那些無助的人們更不用說了。修習布施心願而養成習慣的人,由於業力的影響,不論他生在那一個存在的境界,都會遠離貧窮。布施的修習,幫助滋養和淨化人類的社會,讓生命更有意義和希望。沒有布施,世界馬上變得凄涼而乏味。因此可見,在人類社會中,布施對自己和他人的重要。換言之,一顆不動恻隐的心,必然趨於枯乾和荒蕪,全然沒有法義。

持戒是人們生命财産的安全和福利的護牆,它也是防止傷害别人的身體和感受的準繩,它是較高心意升華的另一個泉源。一個不受任何種類或程度的戒律所約束的人,對他所生存的社會就像一把肆虐之火。當大多數人們都變成行事不受戒規約束的時候,就可想像罪惡和暴力的大火将會橫掃世界,毀滅它的居民,塗炭它的地域!這個世界可能持續物質上的發展,直到它把自己埋葬在爲了身體的舒适所作的工巧和器具之下,但它也會由於本身疏於戒律而燃燒了自已,那會産生比許多太陽更具破壞力的熱射線。在重視物質而輕視戒律的世界裏是不會有安甯的。

佛陀,人間的超人,完美地具足戒德,他說那是他的飾品。這是佛陀慈悲地賜予世間,盼能裝飾和提升它的心意。由於本身的特質,一顆由煩惱的力量所推動的心,放射出毀滅自己和别人的熱能。沒有戒律的約束,或是更糟的,竟有滿足和谀谄煩惱的邪惡傾向,那很明顯的,這世界将很快地變成一個地獄,人們犧牲在他們自己所創造出來的野獸和妖怪之下。這是無可避免的命運,正等待着這個甘心被他自己的煩惱所統治的世界。相反的,在重視佛陀教導的世界裏,經常輻射着安甯的喜樂,庇護着那些注意和敢於追随它的人們。佛教徒應予衡量這個區别,如果他們尚未能消除煩惱的話,藉着持戒,或許可以讓他們減少煩惱的威力。所以戒律就像藥物之於慢性和流行病,至少某些情況下,藥物可以幫助控制疾病,甚至,在其他情況下,疾病将完全地被它治好。

作者本身在聽了他有關戒律價值的說法之後,非常感動和歡喜,不禁想要遵守在家的戒律,忘記了自己已經遵守比丘戒律的事實,這遠比在家戒更爲廣闊。當時的快樂和歡喜真是盈滿胸懷,這也可以顯示另一項事實—已經被暗示性的語文所催眠而去行惡的人,不禁要熱衷於遵從那項暗示。因此一個人的思想,有必要不間斷地置於念住和智慧的明察秋毫的眼睛之下,以便查出那些思想的本質,及時予以适當的處理。

心意開發—是訓練心意去接受理性和正法指揮的系統,去認識如何适當地處理它自己和其它情況,然後防止心意失控而奔馳。就是透過心意開發的系統,所以一顆未經訓練的心才能冷靜下來,并予以控制,這乃是爲了它自己的安甯。一顆未經訓練的心,就像一匹尚未馴服的馬或任何其它尚未馴服的動物,不能期望它會爲了主人的利益而工作。

心意開發正是如此:它是爲了心意本身的發展或升華而不是爲了其它。它能夠使心意适當地運作於它所投入的任何工作中,不管那工作是粗糙的或是精細的,小的或是大的,内在的或是外在的。自甘於接受心意開發的人,在做任何事之前,比較傾向於深思熟慮。這有助於減少錯誤和浪費,也一并減少了可能發生在他自己和别人身上的危險和惡果。已經開發的心意,因此能夠得到現在和将來的雙重利益。

必須做好任何一件要做的事,不要粗心大意或心不在焉地,而要以心意所能的優勢去做。心意開發,就是依據法則—正當的因果法則,去控制自己的能力。在遵守這樣的一個法則時,不允許偏見或個人的喜惡參雜在一個人的判斷之中。已經知道有很多人,由於屈從個人的理由而受到損害,并懊悔着他們自己的決定。他們愈快能夠回到自我控制,他們悔恨的痛苦就愈少。這就是爲什麽心意開發系統,能夠幫助一個人去化解他自己的偏見和草率的論斷,因此使他永遠保持在正道上。這個系統自然不是沒有它的困難,雖然它不需要什麽,隻要自我控制而已,意即把猿猴般的心意束縛於律儀之中。猿猴和心意,兩者的生性會起尖銳的沖突。

心意開發不過是心意觀察而已,它是透過念住(意念)的建立來觀察突發的和飛馳而過的心意活動。爲了建立那個念住,經常地運用一個憶念或誦念的主題。一些普遍地使用着的主題,在真言方面有佛陀、達磨(中譯注:法)和僧伽;物體方面有頭發、體毛、指甲、牙齒和皮膚;還有憶念死亡。真言可以單獨地或成組的使用,由前往後或由後往前念誦。這裏必需予以作意用心或刻意精進,把心意固定在選定的主題上(精進一詞就是指連續不斷的作意)。

當心意能夠被安住在一個主題上,而這主題本身不會對未開發的心意産生有害的作用時,結果就會得到一種喜樂的甯靜。當喜樂的甯靜程度足以淨化心意時,就不再需要以前用以建立的主題了,因爲心意現在能夠獨立地保持它自己,并進入内在甯靜的安居處。過一陣子,它會出現,也就是它會回到以前的意識程度。修行人接着被忠告,爲了内在的甯靜要重複修習這個過程,直到他對它很熟練,能夠随意地進入那個狀态。有了這個成就,經常犧牲於罪惡影響下的心意,就漸漸地能夠自行從它們之中脫離出來,并心甘情願地前去接受它自己的責任。這時心裏隻需要運用一點點力量,就可以使它順於律儀了。



041心意開發就是心意疾病的醫療

可能有很多讀者(尤其是在家弟子),當要遵行心意開發系統時會感到氣餒。時間被用來賺錢養家的在家人,通常會抱怨,就是沒有較多的時間用來禅思,而不會或多或少地影響到他們目前的責任,同時他們也滿意於這個自我安慰的藉口。坦白地說,像這種在家弟子的抱怨,很可能會導緻他們更多的傷害和退步,除非這個心态被改正過來。

心意開發系統是衡量心理疾苦的療效基準,就很像是世俗用來衡量身體疾苦的療效基準一般。天氣溫暖時,我們沖涼;天氣寒冷時,我們用毛毯裹身;當我們饑渴時,我們吃喝;疾病的時候,我們服藥。對於身體的痛苦和不舒适,有着慣常的衡量基準。感受到上列痛苦的人們,不會拖延,也不會藉口說它太熱或太冷,或是說他們太忙於其他的事情,以緻於沒有注意這些困擾或痛苦。不論背景如何,普遍都是這樣,即使動物也沒有例外,我們可看到它們是如何真實地,必須爲它們的生存而奮鬥。心意開發的系統也是一樣,惟一的區别是它把注意力集中在心意上,那是所有進步和退步的根本。既然它是所有進步和退步的根本,它在各方面都應予以特别的重視。

世間的心意有一種奇異的特徵,它喜歡攀緣(像章魚的觸爪),将自己附着於所有它所能接觸得到的事物上—它已經決定聯想的或是屬於它的事物。它不太注意到底這些事情是對還是錯,是善還是惡,有害或是有益,至於它自己是不是有足夠的力量來處理它們,那就更不注意了。這些自我累積的負擔,經常成爲精疲力竭的「家庭作業」,甚至剝奪了自己吃飯和睡覺的時間。看起來,饑餓的心意活動是沒有止境的,它似乎也不休息。當身體被它所承受的負擔弄得精疲力竭時,它便大叫着要休息,而且遲早它必需要休息一下。但是心意就沒那麽幸運了,它永遠被自己無休止的攀緣困擾着,即使在睡覺中,它仍然被夢境所攪拌而激湯着,卻沒有像煞車一樣作用的緩沖方法,這樣的心意堆積了無數的悲哀在自己身上。

心意可以被稱爲一個「天生的鬥士」或一個「鹵莽的鬥士」。除非它的态度被正法所修正,否則鹵莽的戰鬥必将持續下去或更嚴重的,毫無希望地,一生又一生,沒有希望卸下它所自我累積的負擔。沒有以正法來查核心意,心意可能成功地累積了成堆的财富,但是隻要它未能利用正法的庇護,這些成堆的财富将隻是成堆的痛苦而已,絕不是快樂和甯靜。

正法,所有智慧之人都同意,除了是他的心意保護者之外,也是個人财富的保護者。一個人的心意愈是遵從於正法,他的财富,不論多或少,愈會帶給他快樂。沒有正法,就是如山的财富,也不足以爲它的擁有者産生快樂。對一個有智慧的人而言,物質的财産,事實上,不過是快樂的工具或是媒介罷了!無論如何,它們是不能自己産生快樂的。喪失正法的心意是無法從他們榨出任何快樂的。對一顆經過适當地訓練和充分地開發的心意而言,沒有任何痛苦、困境、障礙或折磨,能對它産生不利的影響。藉着适當的訓練,心意可以升華而且它能保持自我控制和自得其樂。

心意屈服於不斷的工作和憂慮,日以繼夜,年複一年。如果它是一部機器的話,例如一輛汽車,那它早就已經變成廢鐵了。任何機器在像心意那麽沉重的負擔之下,是沒有希望能夠修好的。一個人的心意,在某個意義上來說,就像一部機器—它需要維護、修理、防護危險,沒有比心意開發系統更能勝任所有這些功能的了。認清了這個事實,一個聰明人就不應該疏忽於照顧他自己的心意,就像在照顧他最寶貴的财産一樣。

心意的健康并不亞於身體,爲了保持和提升這個心意,聰明人應該注意他自己的心意調節者—他的想法和他的心情—區别有惡意的和有利益的。惡意的想法和心情會破壞健康,損耗身體和心意的力量;而有利益的想法和心情會以一種平靜和淨化的效果來提升他們的健康。身體的性質也應該予以觀察思惟,随着時間的消失,有任何新鮮的東西可以依靠嗎?有任何衰退和低落的訊號比它自己顯示得更明白嗎?我們就此滿足?或者我們應該自己準備去減少它對我們内心的沖擊?臨終的悔恨将是無濟於事了!

這是一個心意開發的實例,實際上那就是自我警惕、自我指導和自我觀察,查出自己的錯誤和缺點,以便於改正它們。當這個心意開發的方法,盡可能經常地,被用於靜坐禅思或任何其他的身體姿勢時,心意将會平靜下來,不會被自傲(於年輕、健康和生命)所迷失。這樣感受着甯靜的喜樂,心意就停止以自我累積的痛苦來毀滅它自己。溫和穩健就被培養於生活的模式和包含於工作的性質之中。自願地避免於頹廢的根源(例如賭博、喝酒、夜遊等)。

還有比這裏所能描述的更多的利益能夠從心意開發中獲得,但由於這個開示是針對在家善信,尊者阿迦曼并未像對他的比丘弟子們那樣地詳細廣說。這幾頁中所呈現的隻是随意抽選的部份而已,如有任何批評應歸咎於編輯者,而非尊者阿迦曼,他不知道這回事。

大家都知道,尊者阿迦曼隻有在他的近侍弟子圈内,才會說到高深的法義。這本書所寫的是由與他同時代的許多弟子,他們都曾經在他的引導下被訓練過一段時期,所提供資料的成果。這本書的編輯對於許多在佛教這方面有興趣的人,或許會有一些用處,因爲他的修習模式在他的時代裏是如此的獨特和傑出,因而會受到某方面的鼓舞。尊者阿迦曼的修習是一個堅定不移的鬥士,有着不屈不撓的勇氣去面對任何一件事情。在他指導下,似乎還沒有人在頭陀行的遵守或其他的修習上,像他那樣地堅定不移。真的,他的修習模式和内在成就是現代所無法勝過的。 

042蛇王和天使來訪

當住止在烏東泰尼城和諾格凱城的山區頂上和附近時,地居和空居天使偶爾會來拜訪,爲了聽法而親近他。他們每兩個星期或每月來一次,這些拜訪不像清邁城的天使那麽頻繁。這在下面會提到。

較早,在他發憤努力的期間,他住在泰國的一個山邊,位於寮國浪法拉那邦城的西邊。尊者阿迦曼說,在那個山下有一個很大的那伽(蛇,中譯注:北傳稱爲龍)城。不像天使們經常問他許多問題,那伽幾乎不曾有任何問題,但是他們對法的感動和歡喜則是相同的。當他住在那裏的期間,幾乎每天晚上,那伽王都來拜訪他,他通常都帶着一個小侍從來,除了一些特殊情況,才有一大隊的朝臣跟着他來。這種情況下,都會事先通知尊者阿迦曼。

那伽們喜歡晚一點才來,大約晚上十點左右。或許,這是因爲他住的地方距離村子有一段距離,也比較安靜。在其他地方,他們有時來得更晚。

那伽王深受尊者阿迦曼所感動,并請他盡可能地久住在那裏,以便他能夠幫助那伽們。那伽王派遣那伽守衛日夜地保護和守衛着他,他們并未太接近他,而保持着一段(尊敬的)距離,以便於他們能夠看到整個區域。

天使們喜歡比那伽們較晚才來,從午夜到淩晨一、二點,當地方離村落很遠時,會更晚。隻有很少群體習慣於較早來。 

043他在中年的例行修習—爲看不見的訪客說法

午前吃過飯後,尊者阿迦曼就開始他的經行禅思,他會持續到中午。然後,在他開始靜坐禅思之前,他将會休息一下子。靜坐持續約在一個半鍾頭左右,然後他再開始經行禅思。下午四點,他會打掃寺院區域或者他所住的附近區域。打掃完畢,然後他就洗澡,并繼續經行禅思直到晚上八或九點—當他要再度靜坐禅思的時候。如果是旱季或是不下雨的話,他會繼續經行直到很晚,到他要到凸起的小平臺上—那就是他的休息處—就寝之前爲止。如果很晚了,他就直接地去睡覺,但通常他都在十一點左右睡覺,早上叁點左右起床。

如果有一群天使要來聽法,他在下午就會接獲通知。如果他們很晚才會來,他就早點睡,如果他們午夜左右要來,他就等他們。在他住的某些地方,有時會發生,同一個晚上,地居天衆和空居天衆都希望來聽法。尊者阿迦曼會爲先來的群衆做一個簡短的說法,并回答他們的重要問題,然後告訴他們有另一個群衆等着随後要來。先來的群衆就會向他告辭,後來的群衆才就位。

他給予這些天使群衆的說法,通常都是基於正法的主題,也就是當他在思惟着講些什麽的時候,浮現在他心上的法義。有時,一個群體的領導人會表示想要聽某方面特殊的法義,尊者阿迦曼會思惟那個主題并加以解說。偶而,他會請他們确認所要聽的法義,很顯然地,不同論題所使用的術語與他所知道的術語有所不同。有時也會發生,一個天使群體想要聆聽一篇特殊經法的演說,他已經知道了他們給他的篇名,但他一開始解說,它們就不是同一回事了。他們會阻止他并告訴他。

雖然尊者阿迦曼住在遠離人煙的曠野,他經常忙於接見和教導這些看不見的客人—地居和空居天使和那伽—有時,一個晚上來了許多群體。這種情況下,他必須排定他們的時間表。幾乎沒有一個晚上會沒有一個群體來訪。當他住在村落或城鎮附近時,則有更多的人類訪問者,他會在下午和傍晚接見他們。然後他就教導比丘和沙彌弟子們,他們會聚集聽他引導和開示。 

044對人類和天使說法—聆聽能力的比較

尊者阿迦曼說,就有關給予說法這方面而言,人類和天使有着重大的差别。天使顯得比人類更易於了解教導,他們在開示者的面前也表現出深摯的敬意。他們之中從未有人對他懷着任何惡意。他們的每一個動作都愉悅而優雅,不論他們到達時、聽法時或離去時,全程都很安靜、鎮定和甯靜而溫和。

可笑地,對人類說法有時會變得很困難,對他自己和他的聽衆皆然。即使經過重覆和種種的說明,對他所說的還是了解得很少。除了沒有了解能力之外,有時還有輕視和批評。

「這是什麽說法?我真弄不清楚頭尾,」他會想:「我認識另一個比丘,遠比他說的還要好。」

有些人則驕傲地把自己跟他作比較,「我一向做得很好,比那個要好太多了。」他們會對自己說:「當我說法的時候,聽衆經常笑得面頰都痛了。沒有人會睡覺!在法義辯論(兩個比丘談論法義,輪流問答)時,那就更精彩了。從開始到結束,我們的聽衆從頭到尾都沈迷在轟然的爆笑聲中。」

有些人這麽想:「聽說他有他心通,那他爲什麽不知道我在此時此地所想的,如果他知道我所正在想的,他應該會說這樣的想法是錯誤的。然後,我就能确知他有他心通了。」

還有更糟的,有些人隻是來找他的麻煩的,沒有其他用意。他們懷着優越感而來,對他說法或開示的内容毫無興趣。任何他們聽到的法義,都從這個耳朵進來,從另一個耳朵出去,就像流水滑落鴨子的背上。

當提到這些事件時,尊者阿迦曼怅然輕笑,或許是爲了難得幾時,才找到這樣「聰明」的人們而失笑吧!

045一座驕傲的山

有些人随身攜帶着驕傲和自負。令人驚奇的是像他們肩上扛着一座驕傲的山,怎麽走得動呢?他們整個人裏面隻能找到虛榮和自負的塊壘,大得使他們顯得可怕而非可憐。像這些人全然不值得教誡說法,但是有時候也會發生無可避免的情形,他發現自己的立場上,不得不給他們一些例行的說法。他的心意未曾浮現法義的主題,尊者阿迦曼說,也許「塊壘」吓走了法義,留下孤獨而無助的他,就像一個沒有生命的玩偶,被他們惡意的針尖所刺痛着。「他們所說的終究是自以爲對的,」當他在弟子圈中回想這些事件時,他說:「我竭盡心智試着去尋找适合他們的任何題材,但是我怎麽有可能找到呢?他們與其說是人類,不如說更像樹幹。」他怅然輕笑。這時,他的一些弟子開始顫抖,不是寒冷,而是恐懼(於想到這樣的塊壘所帶給他們主人的危險)。

尊者阿迦曼說,隻有在無法避免時,他才會給他們說法,因爲像這些人,說法就像毒藥,隻會産生有害的結果,這是因爲他們自己的不敬和惡意,而不是因爲法義,法義在尊重而恭敬聆聽的人群中,隻會産生有益和無價的結果,那就是「心态」,它就是使得不同的人們聆聽相同的法義而産生不同結果的根源所在。有些人被它吞噬和壓抑,然而某些人則陶醉於這個完全一樣的法義而且似乎樂在其中。

尊者阿迦曼其實很希望去幫助這些吹毛求疵者,并減少有害於他們的果報,但是就是沒有這樣做的方法。有一次,他認爲從這樣想要去幫助他們的企圖中,即使沒有任何利益,也不應該會有任何害處才對。但即使如此,還是枉然。他們未曾停止懷藏罪惡并射出它的毒果,毀滅着他們自己,始終對法義毫無興趣。

對於他,教導人類就是這麽困難,即使當他們來的隻是一個小群體時,一樣地,隻要有那些懷藏着滿腔罪惡的人們,他就得讓他自己受它的幹擾,乃至刺激他。但是最後當所有用來刺激和騷擾他的方法都用盡時,那些人又走向他們的命運去了,收獲他們所堅持播種的。他再度憐憫他們。

但是也有那些懷着真實的意願和誠懇的信仰而來看他的人們,配合他們的慧根和性向,他們都得到了開示和訓練。這些人,無論如何,遠少於那些有着怪誕狂妄和倔強觀念的人,也因爲這些人,他甯願經常獨自住在山間林下,在那裏可以加強精進以達到他内心的滿足,沒有任何打擾。不論他注視那裏,都沒有分散他的眼光或打擾他的心意的東西。曠野裏,鳥兒和野獸的叫聲對他猶如一個天籁交響樂團,樹枝上,原野上,整天都聽得到。他和那裏的動物們甯靜而和諧地住在一起,各行其道,不必擔心來自其他任何人的危險。

在這個環境裏面,湯漾着自然的旋律歌聲,他的心意沐浴在一條潺潺不斷的,充滿清涼和安靜的溪流之中,所有有關於通向正法的思想都了然於心。如果那時死亡來臨了,那裏将隻有完全的不執着和舍棄,一個在曠野中安詳而甯靜的離别,心意不受到發生在身體本身的自然現象的影響。這就是大多數阿羅漢的逝世,獨自來了,他們又獨自走了,通常沒有人看見,也沒有人歌頌,因爲這是離開這個世間的自然方式。他們不被痛苦所困擾,讓身體的痛苦歸於身體。這就是生活和死亡的聖道,它導向煩惱的清除。由於煩惱的除滅,他們就純淨了。由於純淨,他們就不執着了。對於聖弟子而言,他們的負擔愈輕,他們解脫自己的意願就愈大。對於世俗人而言,他的負擔愈重,他加重自己負擔的意願就愈大。已經解除了他自己的重擔,聖弟子安住於「空」。他們「無事可作」,也就是說(已經到達了終點),但不是「失業」(有誰能夠雇用他們呢?)。

事實上,人類與天使之間有更多的差異,上列不過是所有記憶所及的部份。或許對於有興趣的人會有些用處。一些其他天使的事情将在後面提到。上面所提到的天使和人類,都活在數十年前,隸屬於一切行無常的法則之下了。讓我們期望,藉着現代教育的提升,他們都能大大地改善他們自己和他們的社會或國家。 

046瘧疾肆虐的森林

在已經教導了諾格凱和烏東泰尼城的人們、比丘和沙彌之後一陣子,尊者阿迦曼回到了沙口那空城,遊行經過跋利夾本、番格空、沙瓦丁旦、凡諾尼瓦斯和阿加斯安奴伊等山地森林區的聚落。然後他遊行到那空番諾,經過斯裏宋克蘭,經過像沙鳳、諾丹、東諾伊和卡諾蓋的村落,都在深山蔓野中,充斥着瘧疾和其他的叢林熱病。一旦一個人已經感染了其中任何一種疾病(尤其是瘧疾),如果在短期内沒有緻命的話,它就會成爲經年累月頑固的慢性病,病人将成爲每一個人的負擔,因爲他虛弱得不能作事,但他仍能照常地吃和睡。這種隻有消耗卻不能作任何生産的情形,依照泰國俗語稱之爲「被親家所嫌惡」。許多在森林區的村民都曾經感染這種使人虛弱的疾病,有的終生成爲病患。

頭陀行比丘和沙彌的處境比村民稍微好些,他們自己感受着疾病的痛苦。當尊者阿迦曼住在沙鳳村的叁年期間,許多比丘被瘧疾侵襲而喪命。那些生在城裏和住在原野和其他開闊地區的人們,不能适應森林的環境。許多從烏伯拉加達尼、洛伊耶得和麻哈沙拉卡城來的比丘,不能讓他們自己适應於森林環境,也不能抵抗那裏所發現的疾病。他們不能長期跟尊者阿迦曼住在一起,必須馬上離開他,住在距離這些曠野森林區較遠的開闊地方。

就在這個沙鳳森林村裏,尊者阿迦曼告訴他的弟子們,當他們晚上集會的時候,有一個那伽王秘密地聆聽他對比丘和沙彌的開示。這個那伽王住在宋克蘭河沿岸的某個地方,并在每一個齋日循例前來。當他來的時候,正是尊者阿迦曼在教導他的比丘和沙彌的時候,或是較晚,當他正在禅思靜坐的時候。地居和空居天使也會來,但不像在烏東或諾格凱城那麽頻繁。但在特殊的機緣時,例如雨期安居的第一天,中點日,和最後一天,不論他住在那裏,總有一群或另一群這些衆生,前來聽他說法。其中一例就是當尊者阿迦曼住在清邁市(曼谷以北七五○公裏)的伽地浪格寺時所發生的。 

047挖井事件—一次天眼的流露

另一個不平常的事件發生於他住在沙鳳村的時候。那時正值旱季,當時約有六、七十個比丘和沙彌在他的引導和訓練之下。那裏沒有足夠的水,所有的水也都是混濁的。比丘們和沙彌們徵得村民們同意去挖井,以便從地下取得乾淨的水。一個年長的比丘,於是前去向尊者阿迦曼報告他們的計劃。尊者阿迦曼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堅決地禁止他們這樣做,說道:「不,你們不應該設法去挖深那個井!那很危險!」他停止了,沒有再說些什麽。年長的比丘爲他堅決的态度而吃驚。他回來并把尊者阿迦曼所說的告訴其他的人,但他們并不在意,堅持要執行他們的計劃,但這次是秘密的。他們推想,既然水井與寺院有一段距離,尊者阿迦曼是不會知道的。

中午,認爲尊者阿迦曼正在他的住處休息,他們都跑到井邊去并開始挖掘。然而,過了不久,水井上方的土地突然坍方了,填入井裏到它原來的水平面,他們的努力都白費了,更糟的是,其中一個挖井的人,幾乎被塌下的泥土壓死。這就是對他們不遵從他的指令的懲罰,沒有人曾經細心地試着去阻止其他人執行他們的計劃。現在他們非常害怕,害怕尊者阿迦曼會知道他們已經違背了他的指令。由於心裏沉重的懊悔,他們在坍方的土地周圍豎起籬笆,并在心裏誠摯地表達他們的悔過,心理上請求尊者阿迦曼的寬恕,并請求他的幫助,能夠挖掉坍方的土地,至少還有些可用的水在裏面。他們於是開始清除水井的工作,馬上,每一件事都進行得奇迹般的順利,他們都松了一口氣的笑了。但是他們所做的過錯,仍然沉重地留在他們的意識中,當他們的工作完成後,所有的人—比丘、沙彌和在家善信—很快地回到他們的住處,爲他們所作的事而戰栗在羞愧和恐懼之中。

傍晚是集會的時間,随着黃昏的接近,他們就愈是被自己的過錯之火所吞噬着。尊者阿迦曼知悉一切的能力,是衆所周知而不疑的。他甚至能夠記起,曾經經過他們心裏而已經被他們遺忘了的罪惡思想,他會堅決地批評他們的思想者。現在怎麽可能對他隐藏這件公開違背他的指令的事情?他們都無疑地預期着,傍晚或明天早上的說法将會很強烈。但是當集會的時間到了,尊者阿迦曼吩咐集會取消了,他們事先的恐懼并沒有任何徵兆。果然,尊者阿迦曼都知道了,做爲一個良師,他知道如果他觸及那件事情,将會把事情弄得更糟,他看到他們正被自責之火所吞噬着,那個懲罰已經夠了。

第二天早晨,靜坐禅思之後,尊者阿迦曼開始經行禅思,直到他要去村落托缽的時候。比丘和沙彌都等待着,這時候都顫抖着,預期着他的一場譴責,因爲前一夜已經沒事地過去了。然而,尊者阿迦曼卻溫和地對他們說話,好像要冷卻他們的心火似地說:「我們是正法的修行者,所以我們不應該太懦弱或太魯莽。每個人都有犯錯的時候,但是已經做了,我們就要承認那個事實。佛陀也做錯過,但他承認它們并設法改正自己。動機也許是好的,但是它們也會混合着無明,我們的責任是下次要更加留意和小心,永遠細心是智者之道。」他停止并以慰勉的微笑來體諒他們。他心裏的一切就不用說了。

那個早上,他照常領着他們走入村落托缽。再度,那個晚上和接下來的一個晚上,都沒有開示的集會,他隻告訴他們要加強精進。他們都因此而如釋重負(因爲在集會堂,他們都不敢長時間面對他)。

一直到挖井事件後的第四個晚上,才再度照常集會。但是仍然沒有提到水井所發生的事,一直到那件事之後很久,當每個人的心裏都忘了那件事時。沒有人敢去告訴尊者阿迦曼有關那件事,尊者阿迦曼也沒有到過井邊,它與寺院有一段距離。有一天,有個普通的集會,他開始開示,一如往常一樣,先講法義的實踐方面,然後談到一個人對其阿迦的服從性。

「和尚應該依法自律而不是依他們沖動的欲望。否則,将會迷失了引導他們走向苦滅目标的正道,跟着也失去了目标本身。必須要重視正法和戒律,還有師長的開示。不要違犯它們,這樣的違犯,對於違犯者本身和其他人都是非常不利的。」

「在那個井裏的土壤,并不全是泥土,它的下面是沙土。挖掘隻會引起表面的泥土崩塌,并壓死挖掘的人們,這就是爲什麽要禁止你們去挖深那個井。在不允許挖掘以前,我已經全盤考慮過這件事了,但是沒有必要告訴你們在我決定背後的全部理由。你們應該停下來,更留意地考慮這件事,但你們并沒有停下來考慮,那是因爲你們的頑固甚於你們的不了解。這個頑固就是一個人在孩提時代,對他父母的頑皮被延續到了阿迦門中來。一個孩子頑皮的行爲是被容忍的,而且他們也是被縱容的,但是同樣的行爲在你們這個年齡和身份的人就不能被容忍,你們也不應該被縱容。這種行爲産生更多罪惡和危險,理當予以更多的責備。繼續頑固的人隻會增長更多的罪惡。這種作爲的比丘,應當被稱爲「頑固的比丘」,而他的随身物則被稱做「頑固比丘的随身物」。

「這個比丘是頑固的,那個是不服從的—全部都是叛逆的。阿迦門中有一群固執而不服從的弟子。頑固所能轉變成的就是破壞,被頑固所毀滅的世間将會裂開,而法教必将崩潰。」

然後他揶揄地問道,「這裏有沒有任何人希望成爲一個頑固的和尚?有誰希望他的阿迦成爲頑固和尚們的阿迦?如果有的話,明天你可以再去挖井,讓土地崩塌於你身上,而你可能再生於一個爲頑固比丘所準備的特殊天堂。在所有空居天的境界裏,這将是一個最傑出和獨特的偉業。當然,沒有任何空居天的衆生,曾經見過這種事情。」

這一番嚴厲的訓誡之後,他的語調柔軟了,并改變他的開示到一個較緩和的論題,以溫和的表情,但是非常詳細地顯示出不服從和頑固的罪惡。所有這段時間内,比丘們都對這完全突如其來、意料之外的申斥而目瞪口呆,屏氣凝息。集會之後,當尊者阿迦曼已經離去時,比丘群中掀起了很大的喧擾,每個人都在詢問其他人,誰竟敢告訴他這件事。大家都被發生在井裏的事吓壞了,那有勇氣去告訴尊者阿迦曼有關的事情。 

048責罰放逸者

自從他住在沙裏卡洞時,尊者阿迦曼就有相當的神通力而且已經很熟練了,廣泛得令人幾乎要說它們是沒有界限的。那些跟他住在一起的比丘弟子們非常了解,他們必須練習嚴格的控制自己的心意,不隻是開示的時候,當不在他面前的時候也是一樣。他們絕不能容許自己的思想和情緒奔馳。每當有法義的集會時,任何和所有迷失的思想和情緒,都會在那兒成爲說法的一部份,所有這些「思想者」和「感受者」,都會發現自己再度面對面地與它們同在。

解釋法義的時間是最重要的時候,正當解說暫歇的時候,一個人隻能猜想,在刹那間,尊者阿迦曼怎能查出任何迷失的或遊蕩的思想。他的聲音會突然地改變,但是不會提到任何人正在這麽想着,而這個聲音的改變,通常足以立刻地阻止和驚動那個「思想者」,因此把他迷失的心意從它的夢境中帶回來。跟随他進入村落托缽也是一樣,任何和所有由於沿路看到、聽到或聞到東西所生起的飄忽不定的思想,都會在随後的集會中被揭露出來,但是姓名從未被提到。這些比丘會無地自容,也就是說—「頭上蒙羞」。在這時候,每個比丘都會掃瞄其他人,猜想着這次又是誰在這樣打妄想。

所有他的比丘弟子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在受了懲罰之後,沒有人會生氣或受到傷害。一旦出了「感化廳」,他們就會一笑置之,并試着去找出那是誰?他們從未設法去隐藏自己的過錯。有擔當的人承認說:「那就是我,當時我是那麽愚笨和魯莽,即使我明明知道會被懲罰,我還容許自己被誘惑去¨¨真奇怪,當時我是多麽健忘。我應當受責備,它鼓勵我下次要更加自制。」

作者在這裏要向讀者緻歉,因爲透露了尊者阿迦曼的頭陀行比丘弟子圈中,一些不太光彩的事情,但是這或許對那些尚未成就念住或自制的比丘或在家善信們,會是一個教訓。由於我們的許多缺點,我們經常必須從嚴厲的方式中學得教訓。

頭陀行比丘最有可能遇到有害的感官意念的場合,就是當他們走入村落托缽的時候,托缽,畢竟是和尚必要的義務。遇上了這種感官的意念,他們有時不禁被它們所動搖,因此被他們自己失控的思想和情緒所毒害。他們知道自己所允許它們去發生的(或甯可說是允許他們自己去想的)是錯誤的,事後他們也能設法查檢自己,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在傍晚開示的時候,他們将受到強烈的批評。這将使放肆的思想安靜一段時間,但是遲早,當再度碰上了那個感官意念時,治愈的傷口會再度裂開,像以前一樣,再下「猛藥」。

當有很多在這方面仍有缺點的比丘們聚集時,他們一定很容易受到這類感官意念的影響,程度或大或小。透過尊者阿迦曼使用猛藥的恐怖,一個比丘可能徹底地免疫一段時間,但是隔些時候,他可能又減少免疫力了,於是他必須被「舌撻」了,必須接受尊者阿迦曼的特效藥治療了。對於尚未絕對地解脫於煩惱的心意,這是可以想見的,它會時兒走入歧途。

當然,長老阿迦曼非常清楚這個事實,也不希望處處監督着他的弟子們。隻有在事情非常有害地威脅到(心意)開發時,他才嚴厲地批評比丘們,以利於查核他們放肆無羁的思想。他希望他們的思想安住於解脫的主題上,和必然朝向解脫的努力上。因此,在傍晚的開示時間裏,猛藥經常下給當天心意失控的人。無疑地,所有這一切都顯示他做爲一個法師獨特的和有用的能力,一個對弟子具有他心通的人,就能爲了他們的利益和進步,而有效率地幫助和管制他們。至少,他的能力阻止了他們玩弄這些有害的思想和情緒,并檢查他們心意中有害的雜草的過度蔓延,因爲一個思想,不論是善的或不善的,總是重複生長。 

049他的禅思經驗

尊者阿迦曼對於比丘弟子們的開示特别的詳細和深奧。徹底地解說戒律的修持,不同程度的禅思和智慧也論述得更長更詳細。所有程度的禅思和中級程度的智慧,從他住在沙裏卡洞起,就成了他直接的親身經驗。在東北住了一段時間之後,他的功夫更有進展了。所以他能夠詳盡地對他訓練和引導下的比丘和沙彌,解說所有程度的禅思和中級程度的智慧。

尊者阿迦曼的禅思,不論是初級程度、中級程度或是高級程度都是非常特别的。一下子,他的禅思在初級程度,另一下子又在中級程度,并跑到外面去拾取幾乎無窮盡種類的訊息和事件。他有時會和肉眼所看不見的衆生溝通,例如鬼魂、惡魔、那伽、無數境界的天使。當接待那些親近他而肉眼所看不見的客人時,他就是運用這種中級程度的禅思。另外有些時候,心意會自己從身體脫離并遊曆各種微妙的空居天界,從欲界到非常微妙的高級境界。這些遊曆有時也會帶他到黑暗的境界,那裏有衆生在感受着他們自己業報的痛苦。

在描述這些境界時,有時會用到「上」和「下」的字眼,但是必須要了解這些措詞并不意味着垂直的旅遊或是任何高度的變化。它們是指微妙或粗劣的程度,「上」是微妙程度的增加,「下」是粗劣程度的增加。相似的比較可見於人類世界中,當我們談到罪犯時,某些人要服輕微的短暫徒刑,而在同一個牢中,另有一些人則要服重大的長期徒刑。對兩種犯人之間的區域而言,并沒有「上」或「下」的區别。從空居天界到黑暗的境界也沒有所謂的垂直旅程。然而,仍有顯着的差别,就像在人的世界中,那些在牢裏的和那些在牢外的,都能彼此知道一些,至少能夠知道另一個群體真實地存在。那些統稱爲鬼和天使的,有着他們自己的境界,不隻對我們來說是看不見和不可知,對其它境界也是如此,盡管心意的交叉識流,奔馳穿梭於每個存在的境界。

這些境界之所以看不見和不可知,是因爲每個個别的心理能力之故,而非不存在或不實在。這些境界或許是悲苦的非人境界或人類的世界,或稱做天人的天堂世界,或稱做梵天的高級天堂世界。換句話說,有些人能夠知道他們的存在,甚至遊曆其間,也就是因爲他們個别的(心意)開發所緻。所以在「上」、「下」的詞意被直接體悟以前,這需要特殊的心理能力。這種措詞隻是從傳統語言中借用,然後延伸應用於表達一個新的、抽象的意義。 

050禅思習慣形成的效果

因爲他的心意是極度活躍而不安定的,尊者阿迦曼的中級禅思曾經和他的初級禅思緊緊連接着。一下子的初級禅思就足以把心意送入中級程度,然後它就跑出外境去撿拾訊息或目擊外在的事件。(經常,在這期間,不顧他自己。)一直到他後來能夠有效地控制他的心意時,他才能随意地,多方面運用各種程度的禅思。一下子他的心就進入初級禅思,接着就希望進入中級,那之後,他就撤入禅思的基礎處,稱之爲不可動搖的程度(安般那),随他所欲地息隐在其中。

這個第叁深奧程度的禅思是微妙的、不可動搖的,而其中的甯靜和喜樂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尊者阿迦曼說,他已經同樣地達到了這個高級程度的禅思,但由於他的性向是在一切時中使用智慧,所以他能夠自己突破它形成習慣性的效果,不會長久地貫注於其中。一個修行人如果情感上執着於這個高級程度的禅思,當他變成自我滿足而忽略了在開發智慧的道路上前進時,就阻礙了他自己的進步。有很多修行的佛教徒,他們在修行道上的進步,是用高級禅思中微妙的嗜好效果來予以查驗,因爲它的喜樂是習慣形成的。他們被導向了輕忽智慧的運用,陶醉於自滿的蠶繭中,如果沒有來自優良禅師的強烈警告,他們就不能從這個界限中解脫自己,而會斷定這種成就本身必然就是痛苦的熄滅—涅槃了。

心意的專一,産生這種平靜舒泰或均衡,伴随着這個禅思程度的甯靜喜樂,仍舊是植根在「有」的因緣流程之中,在流程的結果—「生」之中。沒有敏銳的智慧之光,生死的輪回不能被打破。因此,那是合理的,各種程度的禅思都要與智慧結合,對於高級禅思更是如此,其中智慧必須予以有力地強化,以防止自我的迷惑。


051不還者的中道—不可捉摸的煩惱

在他第二次前往東北的旅程中,尊者阿迦曼深切地體會到,叁果的聖弟子,不還者(阿那含)是以中級的智慧爲其特性。這個程度的成就需要完全達到身體性質的念住(中譯注:身觀念處),它超越了身體是動人而可愛的假設,也超越了身體是醜陋而可惡的假設。透過智慧的開發,心意已經離開了兩個極端(它們同樣地感性),行走於其間的中道,體悟了它們不過是步行的石階而已,因此完全地不執着於它們。這是對於不還者的最低要求,也就是通行記號。不還者需要更多智慧的修習和開發,以獲得這個道果上的最大利益。能夠這樣做的不還者,就有資格生於淨居天界中的第五重天(阿迦尼吒,中譯注:色究竟天),不必再生於較低的四重天之中。

尊者阿迦曼有一段很長的時期,持續在不還果的程度上,我們從尊者阿迦曼本人知道這件事。沒有人提供他任何谘商,他必須慢慢地而且非常謹慎地前進。那是一條他還不是很熟悉的道路,任何時候總是有着滑倒或走入岔路的可能。從經驗中,他知道當念住和智慧變得更微妙和更開發時,就證知了更深的法義,而煩惱也相對地變得更微細和不可捉摸了,更加狡滑地産生自我迷惑,藏匿得更深,也更聰明地僞裝着,因此在一個障礙能被超越以前是很痛苦的。所有的障礙都必須獨自勇敢地去面對,堅決地去戰鬥,除了從經典上學到的一些之外,不能指望其他的引導或建議。每當他「開荒拓野」的時候,他必須忍受多麽痛苦的考驗啊!在他曆經劫難而回來教導我們,節省我們的時間和努力之前,他要忍耐多少的痛苦呢!

尊者阿迦曼偶而會告訴他的弟子們,有關於他那段日子裏的嘗試和錯誤,悲哀和困窘,考驗和幾乎殉道。當聽着他是如何勇敢地承受痛苦時,作者被感動得兩度流淚,同情着他在當時數說不盡的痛苦,敬畏他已證知了深奧的法義。作者經常會這樣想,在這一生中,一個人是否能夠達到他一小部份的成就?他的叙述真的令人鼓舞,在需要勇氣的時候,給予作者更新的勇氣。

尊者阿迦曼曾經說過,每當精進的意願加強時,群居的意願會同步地減弱而希望隐居。然而,有許多弟子在他的引導和訓練之下,而且尊敬他爲師長,所以他必須留住一段時期,直到他們或至少其中某些人,在若幹程度上能夠幫助他們自己爲止。他知道自己内在的開發還未完成,因爲當時他隻有達到第叁果的證悟,在達到究竟的果證之前,還有一階有待開發。 

052老虎交響曲—純淨慈心的感化力

尊者阿迦曼可能在那空番諾城附近,斯裏宋卡拉區的沙鳳村一帶,住了叁或四個雨期安居,有一年住在卡米牙伊區的惠賽村。他喜歡惠賽村、卡米牙伊、諾宋和口克克拉一帶,因爲它們都是山區。尤其是在花可固村裏,他說,那裏除了天使之外,還有很多老虎接近他。天使經常在夜間來聽他說法,而兇猛的大老虎則在他的住處附近自由地漫步着。這些老虎有時會以交響曲的方式互相嘶吼着,而它們雷鳴似的吼聲回湯林間,不絕於耳。它們的吼聲,就像人類從遠方互相呼叫着,當一隻老虎吼叫時,另一隻就回應它,不久之後這個地區就回湯着震耳欲聾的吼聲了。這恐怖的交響曲是間歇性的,停了一下子,然後又重新開始,每一個樂師都使出他最佳又最大聲的演奏。有時,跟他住在一起的比丘和沙彌整夜不能入睡,被這些森林之王的窒息性歌聲叫醒着。尊者阿迦曼有善巧的方法來激勵弟子們的行爲,「你們這些懶骨頭要小心老虎啦,它最喜歡的莫過於把懶惰的比丘和沙彌飽餐一頓了。任何害怕老虎的人,就不要害怕加強自己的精進。那些加強精進的人,就不會喪身老虎口中。」

在他的激勵開示下,他的比丘和沙彌都被鼓舞着,而在老虎的雷鳴吼聲中,他們會振作自己做經行禅思。準備犧牲他們的生命,全然不顧自己忐忑不安的恐懼。

他們的小平臺高出森林的地面隻有幾英尺,無法抵擋任何兇猛的野獸。如果任何一隻森林之王想要把他們吃掉的話,這些比丘和沙彌将會是毫無辦法的。尊者阿迦曼的警告,因此最受尊重地被遵守着。有時會看到一隻大老虎在比丘的住區來回地走着,但它不傷害任何人,或許它隻是想要經過而已。尊者阿迦曼知道老虎不會攻擊他的弟子們,因爲來聽他說法的天使們,經常守衛着這個區域。他們曾經對他和所有在這個區域的弟子們提供了他們的保護,告訴他們,他們不會受到傷害。這些天使也請求他,盡可能地久留在那裏。所以他的警告,意在激勵他的弟子們并給予他們自信。老虎它們自己或許已經「感覺到」,那個區域對它們也是安全的,那是一個它們能夠享有安甯的地方,不必警戒或猜疑任何人。沒有村民敢在尊者阿迦曼的住區裏追捕任何獵物。他們說任何這樣的打獵,都是一項很大的罪惡,槍膛會爆炸而殺害了獵者。

有一個地區被兇猛的老虎騷擾着,它們經常攻擊村民的黃牛和水牛,但是當尊者阿迦曼來到并住在這種地區,那裏就不再有任何那樣的攻擊了,也沒有人知道老虎已經跑到那裏去尋找食物了。作者從尊者阿迦曼和幾個曾經住過那個地區的村民們那裏,得知這項奇異的事實。

另一件很奇特的事,就是來拜訪他并接受他教導的天使。天使的領袖說,自從他到達以後,所有那裏的天使都曾經被一種特别的安甯和幸福所庇護着。他的慈心輻射光似乎包圍了地上和天空,無法形容它的力量和神奇。天使的領袖也說,不論他住在那裏,天使們都可以感受到法的輻射光從他的心靈射出。當他給予比丘和沙彌開示的時候,他的聲音雷鳴諸方,上、下和四周,從很遠的距離也能聽到。 

053人生短暫

「如果我的聲音如此這般地雷鳴,其他人類能夠聽到我的說法嗎?」尊者阿迦曼問。

「當他們的眼睛、耳朵、鼻子、舌頭、身體和心意,一直都用於堆積罪惡和危險在他們自己上面時,他們怎能聽到或知道有關這樣的事情呢?」天使的領袖回答。從生到死,他們從未知道和了解他們所應該知道的法或戒,那是一件很悲哀的事。如果有的話,隻有很少的人類對法有興趣。一個人的生命是如此短暫,即使在他們死了數百次之後,一個地居天使都還沒死,空居天使或淨居天使就更不用說了。

「大多數的人類都是粗心大意或過度自信的,他們被告知以教義自護,但是,随後,他們就對那個教義和戒律漫不經心了,它們才是最有價值的東西呢!很不幸地,惡人甯願行惡,他們隻有身形是人類而已。到了最後一口氣時,他們就不再是人類了(成爲中陰身而再生爲動物或惡道衆生)。天使們能看到所有這發生的一切,但不能幫助他們。

「在這樣的惡人死後,一群比丘們被邀請來爲他誦讀阿達磨裏面的章節,從善法、不善法經開始¨¨有什麽用呢?他怎能聽到呢?他怎能聽到任何事情呢?他早就已經被他自己的惡業拖走了。即使身爲人類,他都從未有興趣去聆聽任何說法或是修持任何戒律。這樣的誦經或說法,對於活着的人将更有用,但他們是否聽進去了呢?但你自己可以看到,有多少人們曾經忙着這麽做呢?」

「不,人類并未被引導到他們應有的教養方式上。相反的,他們甚至沉溺於連動物都未曾做過的惡行。他們終生專注於這些罪惡。我們這種肉眼所看不見衆生,能夠知道和親見的人類事務,遠比人類對我們所知道的還要多。一個例外就是賢聖的您,有着奇特的力量,能夠知道所有世界中的所有衆生們,不論是人、動物或天使。您的智慧勝過我們,這就是爲什麽我們尊敬您。」

「既然天使們被賦予千裏眼(中譯注:天眼通)和順風耳(中譯注:天耳通),而比人類自己更知道人類事務中的善惡,」尊者阿迦曼說:「那有沒有什麽方法使他們相信什麽是好的,并警惕他們什麽是惡的?與其讓人們幫助他們自己,似乎不如天使們所能做的。」

「那實在沒有辦法幫助他們,」天使的領袖回答:「在人類世界中,賢聖如您的人是非常稀少的。您已輻射着仁慈的力量給予所有境界的衆生—人類、天人,甚至中陰身,有多少人類能夠知道,在各種粗糙和微妙境界的世界裏,有着種種不同的衆生?對於他們終生所看不見的衆生,他們是不可能聽信的。如果有任何神秘的或不尋常的事情發生了,就立刻被歸屬於魔鬼的作用,我們實在愛莫能助,人們隻有自求多福了。即使天使自己也還沒有解脫於痛苦,否則他們早就已經達到涅槃了。」 

054天使對人類的态度

「天使必須感受像其他衆生的痛苦嗎?當他們的業果耗盡時,是否也知道怎樣才能達到涅槃?」尊者阿迦曼問。

「所有成佛而教導世間的佛陀們,就隻教導熄滅痛苦和到達涅槃,」天使的領袖回答:「他們不教導怎樣埋在一堆痛苦之下生活。那是很明顯的,人類對於涅槃的教義是充耳不聞的,因爲他們仍然專注於他們自己的玩物之中。然而,天使們已經從許多佛陀那裏聽到過涅槃的教義,而且已經銘記於内心,但他們仍未從束於天使境界的業力中解脫,因此仍不能超越生死的輪回。任何衆生,隻要有一絲一毫的業力在,就有某些程度的痛苦。這依業力的性質而定。」

「是否有很多人類有能力與天使溝通?」尊者阿迦曼問。

「有一些,」天使的領袖回答:「但不是很多。他們大都是隐居在曠野中的比丘,具有像您那樣賢聖性質的内在發展。也有一些在家善信能夠溝通,但他們在人數上就比比丘更少了。這些在家善信,專注於正法的修習,并且已經淨化了他們的心意。否則他們不能知道或看到天使的身體,雖然這對生活在同一境界的其他天使們是粗糙而易見的,但對人類普通的眼睛而言卻是微細得看不見的。」

「人體的氣味對你們而言,是不是令人嫌惡而不快呢?你們經常來看我,卻沒有被我身上令人不快的氣味所薰退,這是爲什麽?」

「一個以法義支持生命的人類,我們決不會厭惡的,」天使的領袖回答:「這種人發出芬芳的香味,激發着虔誠的敬意,時時牽引我們走向於他。我們從未厭倦於來探視這樣的一個人,并聆聽他的開示。」

「一個罪惡人類的氣味,他規避教導和戒德,是令人作嘔的。這種人盲然不見法的價值,法是所有叁界中至高無上的。他們的身體散發出一種最腐爛的和最邪惡的惡臭,沒有天使會想要和他們這類人來往。」

尊者阿迦曼對有關於肉眼所看不見衆生的叙述,一向都抓住弟子們的注意力,讓他們忘記了時間的消逝和疲勞。他們經常希望也能夠像這樣,并且實際地,像他所做的一樣,做些必需的努力。每當尊者阿迦曼記起他自己或别人的前生時,這些就成了道德上的課程,就此再度燃起想要知道自己過去的渴望,以至於暫時忘了熄滅痛苦的基本目标。隻有念住和智慧,才能遏止病态的渴望—把「過去」置於解脫的目标之前。如果他讓自己耽溺於那些刺激而不應重演的戲劇中的話,過去的經曆會使一個人陷入瘋狂。由此可知自制或念住伴随着智慧的重要性。 

055看不見的衆生們之天性

當尊者阿迦曼要告訴弟子們天使來訪的事時,大家都很有興趣聽,尤其是有關和人類相似的群體。他說到一個特别的群體,非常像人類的社會。鬼和魔可分爲兩類,有些是惡性的,有些是善性的。如果我們把惡性的比拟在我們的世界裏,他們就叫做流氓。那些喜好暴力和擾亂安甯者,必須被監禁於我們所謂的監獄中。他們将按性别和犯罪的性質分類,分别送入擠滿相同特性的監牢裏。那裏有男流氓鬼和女流氓鬼的監牢,還有更多被判處重罪和暴力罪的流氓監牢。一看他們的容貌,就足以顯示他們,無論如何,不是任何仁慈的光輝所易於感化的。

就像人類,這些鬼也有他們自己的城市。這個特别的城市非常大,就像其他的鬼城,它也有一個領袖來監管着。那裏也有很多善性的鬼,心向於功德業。這種善鬼被普通鬼和流氓鬼所共同尊敬,因爲他們積了很大的功德。在這個領域裏所見的害怕和尊敬,是出於自然的法則,而不是因爲刻意奉承所佯裝的尊敬。

尊者阿迦曼說,事實上,罪惡的衆生比善良的衆生較少勢力。在鬼的世界裏也是如此,那些積有大功德的鬼,是因爲在一段短時間内涉及一項不善業才生爲鬼的。他們的本性中還是善多於惡的,這使他們得以管制許許多多,不像他們那麽有福報的鬼衆。在鬼的世界裏沒有特權主義,理由很簡單,因爲那裏不能有。優越性的決定因素是個别的業力,沒有其他人爲的規則,像人類社會中所有的那種規則,能夠存在那裏,隻有業力的法則統治一切。人類的階級、世襲、出身、職位¨¨等法則,存在我們這個世界裏的,在這裏都沒有了。尊者阿迦曼所說有關這個城市的情形,要比這詳細得多,但是作者記不起他所說的全部了。

尊者阿迦曼在禅思靜坐時,會去訪問鬼國。就像人類一樣,當他們看到尊者阿迦曼時,也會互相呼叫,魚貫而出地向他敬禮。他會由他們的領袖陪同着,走過他們的街道,這領袖對他深表敬意。他們的領袖向他解釋,這些流氓鬼之所以被監禁的原因,是爲了防止他們經常騷擾和妨害他人。他繼續說,人類叫他們「鬼」和「魔」(并把這個名字和每一件可怕的和讨厭的事情聯結起來),實際上,他們隻是另一類的有情衆生罷了,就像住在其他境界的衆生一樣。 

056到烏伯拉加泰尼

現在,尊者阿迦曼已經住在那空番諾城,并且已經承擔着指導和訓練其他比丘與沙彌有一段很長的時間了。他不禁想起自己的内在開發,那尚未達到究竟的終點,這使他認知他的力量仍不适於肩負這樣的一個重擔,他對别人的幫助已經延誤了他自己的開發。在他對自己的修行評價中,自從第二次他從中部地區前來,他已經注意到自己的努力進步很少。如果要達到最後的果證,那麽另一段期間的絕對隐居是必須的。一旦達到了他的目标,就再也沒有什麽顧慮了,於是他就能夠完全地獻身於幫助别人趨向相同的果證。

尊者阿迦曼曾經爲他的母親引渡(爲白衣女尼),過去這六年,她一直依他而住。他不得不關心到她,因此必須延後他的「獨居之旅」。他最後決定把她安頓在烏伯拉加泰尼城,對於這個提議,她随即同意。他經由諾宋和卡米牙伊的山區,取道捷徑,前往烏伯拉加泰尼。他在接近那空番諾的鄧格諾克沙地區出來,由他的母親和許多比丘和沙彌伴随着。那年的雨期安居,他就住在諾空村,在烏伯拉加泰尼城的安那加羅區,有許多比丘和沙彌在那裏住着。在雨期安居期間,他奉獻他的時間於開示在家善信、比丘和沙彌。結果是更多的人們被他的說法大大地感動了,自行專注於他的引導和訓練。

057各種弟子們的禅境

有一天後夜,他專注於禅思。當他的心意進入專一時,他看到比丘和沙彌正跟着他走路的禅境。其中的一群人以既整齊又尊敬,既莊嚴又感人的方式,安靜地跟随着他。但也有一些人追過他,不知羞愧地走在他前面,匆促地且無所自制。另外仍有一些人正在疾走着,企圖要趕上他,全然不顧謙遜和出家人所應有的禮貌。另有一些人帶着木片,作用像鉗子那樣,緊緊地夾住他的胸膛,以緻於他幾乎不能呼吸。這是預言的禅境,他思惟後解釋如下:

第一群比丘和沙彌,以整齊而自制的方式跟随他的,就是那些尊重恭敬地遵從他的教導的人,未來将有助於爲後世保持和維護佛陀的正法律,他們也将能夠守護賢聖修習的傳統,而被天、人所共同尊敬。那些已經趕上他,并驕傲地,無所自制地走在他前面的,就是那些自認爲勝過他的人,都輕忽了自己所應做的事。他們将會做出有害於自己和别人的事來,他們也會做出觸佛陀正法律的事來,因此傳播如毒般的罪惡。那些疾走着,企圖要趕上他的弟子們,跟前面那群是一樣的,正開始從正道走入歧途,未來将幫助另一群人毀滅佛陀的教導。最後一群用鉗子似的木片夾緊他胸膛的,由於他們對心意開發修習的忽視,已經轉入邪惡的道路了,甚至到了對他們自己的老師采取敵對的态度。

關於最後這一群,長老阿迦曼說,他知道他們個别的名字。他們是他以前的弟子,他們現在在距此一段路的另一個地方雨期安居着,那是得到他所允許的。他們一直遵從他,事實上,對他有着深摯的敬意,不應該在禅境中出現做出這樣的事來。他沒有把這部份預言的禅境告訴任何人,但從那時起,他開始密切地注意弟子們的行爲舉止。

不到幾天之後,後面部份的禅境成爲事實了,就像他已經解釋的一樣。該省的首長來拜訪他,帶着一群政府官員和兩個比丘趨近他,其中一個比丘是獨當一面的阿迦,他是尊者阿迦曼的弟子之一。更重要的,他是禅境中設法夾他那一群人的領袖。他們來訪的目的(并非像别人那樣來求法),而是尋求他的合作,請求民衆捐獻金錢來給小孩子們建造二、叁間學校。他們知道他是何等地受到民衆尊敬,有了他的合作,他們就可得到多麽大的一筆錢。

(這裏必須注意,所有這些都是他所未曾做過的事情,而他也絕不會去做—涉及營建的工作和請求民衆捐錢的事—因爲他是一個比丘。)知道了他們來訪的目的,他認出了在禅境中設法給他身體上傷害的這兩個比丘,他後來叫他們兩個來見他,開示他們,什麽是一個出家人的義務和責任,什麽則不是。(出家人除了爲心意開發和内明之外,不爲任何事情奮鬥)出家人不應有像他們那樣的作爲。他這麽做是爲了他們能夠更自制和念住,這才是身爲出家人所應該做的本份。這個故事是一個例子,說明了一顆已經過訓練而淨化了的心,其力量是何等的強大。這樣的一顆心能夠知道什麽是隐匿的,什麽是公開顯示的;也能夠知道什麽即将發生,什麽正在發生,以及什麽已經發生過了。這個插曲指示着,一顆已經訓練而淨化的心就是法的本身,沒有任何導向世俗利益的想法。尊者阿迦曼的話就像他的心,淨化了所有的虛僞,它們是内明和智慧的表現,絕不是要傷害他人。

以上的故事是得自尊者阿迦曼的近侍弟子圈中的記事,露它如果有任何不當之處,作者在此請求讀者的原諒。 

058他的教誨強調思想—兩種弟子

有關長老阿迦曼的生活和多方面的能力,尤其是那些神通或稱爲超自然能力的這些記事,在這些講求實際和現代化的時代佛教裏,是值得注意的,這種能力不但奇妙而且獨特。他的生活方式和他的教導方法,也是同樣的傑出和獨特。

在教導中,他有時會直接地說,有時他會提到某些事件,而對於它們的善和不善方面則保持默然。自從在沙裏卡洞發生老比丘的事情之後,尊者阿迦曼在批評别人的思想時,就更加小心了,這無損於他做爲指導者和訓練者的能力,他真正地希望去幫助那些玩弄着這種有害思想的人。試着去幫助這樣的人,一旦直接地告訴他,這樣的想法是如何的錯誤,如何的有害於他自己,有時,适得其反,害多於利。被警告的人并不是經常都能夠得到警告的利益,反而被深深地傷害了,完全地誤解了原意。即使當這樣的警告是直接地指示,也沒有提到任何名字,當事者還是感到自己被「毀了」,而覺得難以忍受。一個善意的警告或建議,必須非常小心地經過慎重的考慮,才能給予特殊環境下的問題人物。另一個無心傷害的例子,就是将異性引見給比丘和其他修行的佛教徒,這也是他們所不知道的。

這是尊者阿迦曼最常給予的開示主題,包括直接地和間接地,至少可以防止這種思想如雜草般的過度蔓延。另一種思想,雖然是不适當和不善的,但傷害較小,有時就被跳過去了。

開示的時間是最重要的時刻,那裏必須絕對的守紀和安靜,開示者和聽衆都是一樣。才能在開示中獲得豐富的利益。如果有任何人膽敢在那個時刻玩弄笨拙的、有害的思想,「霹靂閃電」就會突然地打下來,「大膽狂徒」就會被吓呆了,所有其他人也會神經質地顫抖着。很少提到名字,但是隻要那個思想暴露於整個集會中,就足夠讓那個大膽狂徒的血液發冷。

這種霹靂閃電是頑皮、迷惑思想的最佳煞車器,它能像個加速器般地作用於念住或自制。當他們失散了的思想,如此地被查核時,有些人能夠完全地撤入專一的狀态,另有些人則相當地平靜下來。在這種方法之下,他的聽衆們被迫要盡最大的努力去鍛他們的自制,或更正确地說—思想控制。如果他們不這麽做,霹靂閃電會突然地打下來,或者,就像迷失的小雞,它們會被銳眼的老鷹突然地撲倒攫獲。因爲他的這項特别能力,那些能夠經得起他的嚴厲教誨—除了強調思想和心境,也重視語言和行爲的人,後來都堅固地實證於心意的開發。他們跟他住在一起愈久,他們就更專注於他的修習模式和他高深的果證。

有許多的弟子們自甘服從於他的訓練,就像破爛或撕碎的布片,尊者阿迦曼必須加以清洗和縫補一樣,他們經常從他的開示和建議中得到教訓,不論是集體地或個别地給予,他們從未疏於注意和順從他的修習方法。這些有心而堅定不移的弟子們,一定會穩定地提升,直到他們堅固地實證於内在的開發。另一方面,也有些人不能從與他的交往或他的勸告中獲益,他們把外在的事情擺在内在成果的前面,舉例來說,擔心着因爲他們自己無法控制的思想而受到責備。於是,一旦真的受到責備就被吓壞了。這種人不設法改正他們自己,卻被神經質的憂慮和恐懼所征服,而忘記了這個事實—那就是他的叱責和他看起來殘酷的處置,隻是爲了他們本身的改善和成就,而不是爲了他自己。

後面這群人,依然保持着以前的生活方式,一樣的思想、言語¨¨等。即使在他的引導下,他們未曾丢掉以前的習慣,也未曾吸收或試他的任何東西。當他們離開的時候,就跟他們來的時候一樣,沒有變得更好,或許變壞了。這種人們是無法訓練的,積習難改的。不論他們跟他住在一起有多久,有一件事是很明白的,他們就像浸在美味咖哩中的杓子一樣,絲毫不知它的美味。就像一隻杓子被一鍋丢到另外一鍋那樣,那些從未想到透過心意開發來改善他們自己的人,就被無止境地丢入各種痛苦之中。「丢擲者」不是别人,就是他們自己的煩惱:貪欲、恚、執着、愚癡。 

059在曠野中一隻孤獨的牛頭象

在旱季期間,尊者阿迦曼帶着他的母親到她的家鄉,在每個地方,有時住一夜,有時住幾夜。那并不是一個急促的旅程,經過漸次的階段,他們終於到達目的地。他在那兒停留了一段适當的時間,開導着他的母親和其他在家善信,以他的說法和開示來使他們欣喜獲益。然後他離開了母親和其他的親戚們,啓程遊行,南下前往泰國中部。這是一個真正的頭陀行程,獨自旅行而不需要趕路。在食物和飲水充足的村落或地方,他會留下來過夜,打開他的頭陀傘并把它懸挂在樹蔭中。然後他就停留在那裏幾天,開發着他的禅思和内明,一旦充份地恢複精神了,就再繼續他步行的旅程,因爲在那個時代,大部份地區裏,這是惟一的旅行方式,當時主要的鐵、公路運輸還是很少。

做爲一個頭陀行比丘,并沒有什麽好匆忙的,因爲對他而言,并沒有都市生活中的「時間匆匆」與「争取時間」的感覺。整天地走着路,就是整天地開發着内明禅思。長老阿迦曼這次的頭陀行程,就像一隻孤獨的牛頭大象遊行在曠野之中。這種孤立,随時都被安靜和輕快所庇護着,所有的負擔都被卸下,所有的棘刺都從心裏被拉走,身心有着光明和輕安。當身體緩行通過散布在森林中枯萎的草原時,心意則專注於禅思的主題,忘記了中午太陽的炎熱,任何環境所産生的精神壓力都馬上消除而平靜了。他的肩上攜帶着附有袋子的缽、他的頭陀傘和沒有穿着的袈裟。他的濾水袋、針、線和其他必需品都放在缽内,水壺則用手拿着。這些頗大頗重的東西都引不起心意的注意。這樣免於憂慮的身心,現在體驗着孤獨的快樂,輕安愉快得就像一小绺飄浮在風中的棉花。他已經完成了對他母親的義務,爲她堅定地建立起内在的開發。現在除了自己開發達到究竟之外,沒有其他的責任了。這個想法警示着他,從容地走着,沿着孤單的小路穿過荒僻的地域。

在焦熱中走了很久,有時他會碰到路邊有一些茂密樹林,可以稍作停息。他就在樹蔭下坐下來,而他的心意則固定在内明禅思的主題上,直到他覺得恢複了,又準備繼續行程。到了下午,熱度稍減了,以自求解脫於苦輪爲唯一的目标,他自制地走着。就這樣念住和自制着,他後來就到達了森林中的一個獨立小村落。這樣一個村落已經足夠供給一個頭陀行比丘,因爲他吃東西隻是爲了維持身命,決非爲了滿足口味或美化容色。記住了村落的位置,他就尋找一個适當的地方,以離開村落有段距離爲宜,他可以在那裏休息過夜。第二天早上,他就走入村裏托缽,吃過飯,就繼續他的行程。

以這個方式,他從一個隐僻的地方,旅行到另一個隐僻的地方,白天走路,直到接近一個村落,然後停下來過夜。一個像這樣的行程是尋常而平靜無事的,但有時,當一個頭陀行比丘在森林中迷了路,或當他走了一整天後,會看不到任何村落,甚至找不到解渴的水孔。在某些糟透的情況下,頭陀行比丘曾有過走了幾天沒有食物和水,而且幾乎沒有睡覺。但是心意專注於法,能讓身體忍受更多痛苦和艱難;如果一味依賴物質的供給,反而會受它奴役。他會在非常适合於心意開發的地方停留幾天,至於不适合的地方,他休息一個晚上,第二天就繼續他的行程了。

在位於沙拉伯裏和那空拉加西馬城之間的東費森林裏,長老阿迦曼說,他被它美麗的山景感動而喜不自勝。他在這裏住了一段較長的時間,開發着内明禅思,啜飲着心裏對這超凡脫俗的森林美景所生的滿足。

森林中充滿着各種動物,溫和的和兇猛的,草食性的和肉食性的,大的和小的,住在樹上和地面的。他常常與它們面對面,但它們似乎對他沒什麽興趣。這個森林真是荒野,距離小村落非常遙遠,每個小村落隻有幾戶人家。人們都是森林居民,他們以種植稻米和其他農産品爲生,他們沿着山邊而住。當他行經森林期間,就是這些人們布施食物來幫助他支撐色身。那兒的村民是虔誠的人們。由於該區有很多各種動物,他們也是獵人,他與他們相處愉快,因爲他們不常來看他,不會打擾他的甯靜。每個人都尊重别人的隐私權,知道各人有他自己要履行的義務。

從東費森林他繼續南下的行程,最後到達曼谷,住在帕森萬寺。 

060在曼谷然後往清邁

尊者阿迦曼旅行於曼谷和東北之間好幾趟。有時他會坐火車,當時的火車并沒有走得像今天這麽遠;有時,他來回都用走的。雨期安居期間,他就住在帕森萬寺。他經常到他的上座—巴羅尼瓦寺的尊者長老優波離古那巴馬迦利亞那裏去學法。

安居過後,在旱季裏,他的上座計劃前往清邁,并邀長老阿迦曼與他同行。在火車上,大部份的行程中,長老阿迦曼都進入于禅思中,隻有在第一段的旅程中有個短暫的睡眠。

烏塔拉第城是山區的大門口,他決定從那裏進入禅思狀态,直到接近清邁的一個地方。大約二十分鍾以後,他的心意充分地平靜,達到「叁摩地的基礎」,那是完全的,不可動搖的專一。在這個狀态,全然不知道關於火車或外在環境的事,不論是嘎嘎的車聲或是旅客的聲音;全然不知道思想或情感,甚至他自己的身體,隻有深奧的定境包圍着心意。直到他們快到達清邁時,他的心意才從這個高尚的狀态出來。他張開眼睛去看建物,并聽到清邁的喧嚣圍繞着他。他從座位上起來,整理他的随身物品,查看了一下,他發現同一個車箱裏的旅客們,都好奇而驚異地盯着他看。似乎那兒所有的眼睛,包括鐵路官員在内,都聚集在他身上,大爲驚奇。就在那時,鐵路警衛們,不知道從那裏來的,蜂擁着他,微笑着要求替他提東西。鐵路官員們和其他旅客們站起來盯着他看,直到他的背影消失爲止。

稍早,已經有許多旅客和鐵路警衛們問過他,從那一個寺院來,要往那裏去。他告訴他們,他是一個住在森林裏的比丘,并不永久地住在任何寺院裏。他也補充說,他想要在這城市附近的山區或森林裏找尋一個隐居的處所。他們殷勤地問他,要住在那一個寺院,有沒有人來接他。他謝謝他們的好意,并回答說他有他的上座—尊者長老優波離古那巴馬迦利亞陪同着,而且将會有一些人來幫忙他。他的上座在那個城鎮很有名,爲當地的民衆—從政府首長下至生意人和鎮民們所敬重。因此,有許許多多的民衆到火車站來歡迎他,甚至也有好幾輛汽車—這在當時還是很稀有的。迎接他的人,邀請長老優波離到伽地浪格寺去。他們聚集在那兒拜見他,并聆聽他的說法。



061在清邁說法

在此機緣下,他的上座長老優波離很有雅量地邀請長老阿迦曼,爲聚集在那裏的民衆說法。他的說法最爲感人,使所有的聽衆都很歡喜,當說法結束的時候,大家都意猶未盡。

那天,他的說法主題是Amupubbikatha—漸進的重要修行系列(包含布施、持戒、生天、欲樂的過患和欲出遠離的利益。這些接下去就是四聖谛。)說法之後,他敬禮上座就回到他的小屋子去休息了。

在集會中,上座公開地贊美他的說法,是如此美妙的陳述,幾乎無以倫比。他說那次說法應被稱爲Mutt-odaya—(中譯注:解脫的曙光或解脫心)引導聽衆見到解脫的曙光。他的解說是如此詳盡,使得他(上座)都不能講得像這樣非凡獨特和歡欣鼓舞。

「這位頭陀行比丘所說的和說話的風範都是非常殊勝的。」他的上座說:「他已經給了我們一個寶貴的指示,并在他的聽衆中喚起了更高深而無餍足的法欲。(他的說法已經談論到我們所易於忽略的意義,那些我們一直視爲當然的事。)他讓我們異於爲什麽在他提醒我們以前,我們都沒有想到這些事情。尊者長老阿迦曼顯然是一位Kammatthana(中譯注:業處)比丘(一位修習心意開發的和尚),一個以念住和智慧追随佛陀之道的人。他不忽視法或濫用法,不像許多其他比丘和在家人那樣。他不會老生常談地講說,而會強調具有特别意義的重點,使難以了解的得以明白,詳細解說着這些重點,讓他的聽衆都很清楚。他是很善巧的,他的布道幾乎是無比的。我是他的老師,但在這方面我比不上他。有許許多多我弄不清楚的,但他能夠。對於我所不明白的,我尋求他的意見和忠告,而他的建議從未令我不滿意,我已經從他那裏獲得許多寶貴的教訓。

「長老阿迦曼接受我的邀請來到清邁,可能是因爲他看到這個有着很多森林的山城,适合於他的隐居遊行。他是一位難能可貴的比丘,雖然我是他的長輩,我仍然真誠地尊敬他的品德,而他對我是那麽謙虛,有時我不禁感到局促不安。他将在這裏隻停留一段時間,然後他就要前往另一個旅程了。我不能勸阻他,因爲他的惟一目标是尋找最高的真理。我所能做的就是贊賞他無私的目的,在不久的将來,他可能會更有效率地幫助比丘和在家弟子。任何人對於心意的開發有興趣的,都可以去見他,你将不會失望的。但有一件事,你必須記在心裏:不要以迷信和神秘論來打擾他。爲這些傻事,他會申斥你。他隻教導和修習佛陀的正法,不會引導人們走入迷途。

「我曾經跟他讨論過法義,我相信,當今再不能從别人那裏學到這些不可思議的事實了。我贊美長老阿迦曼并且非常地尊敬他,雖然我沒有這樣告訴他,但我相信他真的值得這樣的尊敬。像他這樣,稱之爲聖弟子是最恰當的了。他自己從未提過這件事,但是在一個非正式的會談中,當那裏沒有其他人旁聽時,從他詳盡的、明白的和多方面的解說,很明顯的,他已經自證於叁果(阿那含—不還者)。所有他所解說的和闡明的,都完全符合於經典上所說的。他對我始終謙虛而恭敬,從未表現任何不敬的樣子或任何侵犯的态度。從他的外表,别人可能認爲他隻不過是一件沒有價值的破布;他所給我的印象則是深刻而虔誠的。

聚集在那裏的民衆,并不認識尊者長老阿迦曼。尊者優波離在尊者長老阿迦曼已經說法結束之後,才告訴聚集在那裏的民衆有關於他的一些事,同時也利用那個機會來稱贊他。尊者阿迦曼本身并不在場,而且已經回到他的小屋去了。一些出席那個聚會的比丘們告訴他尊者優波離所說的,然後他再告訴近侍弟子們。在尊者長老阿迦曼的葬禮上所分發的一本小冊子,包含着一個簡短的傳記和他的教導,叫做Muttodaya(解脫的曙光),就是緣 自尊者優波離爲這次說法所作的命名。

尊者長老阿迦曼曾在清邁的曠野住了十一年(從公元一九二九年到一九四○年),那段時間之後,他順應他的上座—菩提頌風寺的長老達馬西地亞的邀請,前往烏東泰尼城。下面将會提到這件事。 

062決定性的階段—究竟果證的奮鬥

在清邁的伽地浪格寺住了一陣子,他離開了尊者優波離,開始他的頭陀遊行,前往該城的森林和山區尋找一個隐居的處所。他獨自旅行,現在是他加強精進的最佳時機了,因爲幫助别人的緣故而停辍了很久,現在沒有什麽可以讓他分神和延誤他精進的了。他在那段時間的隐居之處,包括了美瑞和青道區的森林和山區一帶地方和其他處所,雨季和旱季他都住在那裏。這是一個決定性的階段,結果不是死亡就是證果。他已經奉獻了充分的時間去幫助别人,現在是爲了自立梵行而自行開發的時候了。跟其他人周旋往來的生活方式,充滿着痛苦和負擔,隻有透過念住和智慧,這樣的重擔才能減輕一些。然而,負擔依然在那裏,它抵銷并降低了努力的成果。

尊者阿迦曼現在是一個孤獨的人,在一個孤獨的地方,因緣「有」、「生」和其他的憂悲苦惱将要被面對面地奮戰,直到結束。一顆仍然憂慮着其他人們和事務的心,就像一條超載貨物的船隻,立刻就沉葬水底。對這樣的一顆心,是沒有希望熄滅於痛苦的。任何對於其他人的慈愛之心,現在都必須停止。當最後的目标正在被達成時,對别人的慈愛必須消逝,因爲它會幹擾了目标本身的達成。身爲佛陀的一個追随者,如果不擅於精進,就有必要去學習一些善巧和方法,才能夠随順於正道。一旦自己的開發完成了,其他的人就能更有效地獲得幫助。

現在已經到了煩惱和修行方法之間激戰的時刻了。所有這段時間内,心意已經被它的兩造(煩惱和法義)所撕扯。現在,其中一方将要成爲心意惟一的主人,如果努力不夠而且智慧不足,心意就要聽任煩惱的擺布了,那必然将它驅向無數痛苦的生死輪回之中。但是如果努力和智慧都得到充分的開發,心意就成爲法義,而法義就成爲絕對屬於他的無價之寶。這是對準煩惱給予決定性一擊的時刻了,沒有去想到死活的問題。如果不能獲得勝利,就讓身體死得其願,不要有被擊敗的生命留着,那将是羞愧的,必然會被煩惱所嘲弄的。

當他住在清邁曠野的期間,長老阿迦曼就是這樣時時警惕和勉勵他自己。他在那裏的生活是嚴格地遵照一個固定不變的時間表,全天候地精進,日以繼夜—每一個身體的動作和每一刹那的心意。所有這段時間,念住和智慧持續地運行着,查核和思惟着每一個外在的接觸和内在的波動。沒有任何事物,絕對地沒有任何事物,可以穿透念住和智慧的防禦線,現在已經到達轉*輪的程度了,成爲自動的、自發的而不間斷的。

當尊者阿迦曼日後陳述他這段奮鬥的插曲時,讓他的聽衆懔然敬畏而肅然屏息,他們都被他勇敢的和獨自的奮鬥故事楞住了。在曠野裏,除了他自己的精進之外,是不能期望任何人或任何事物的幫助或鼓勵的。它是如此奇妙和令人敬畏而振奮,使他的聽衆覺得彷佛有一扇門已經爲他們打開了,穿過它,他們将可達到涅槃。在這插曲本身的實際時段裏,他正向着那個果證全速前進着。 

063大念住和大智慧

尊者阿迦曼說,他的心意已經長久地、完全地實證於第叁果(不還者),但是由於說法布道和訓練弟子們的責任,沒有時間讓他繼續精進於究竟的果證。當他這次獨自遊行在清邁的曠野時,他完成了,還得到幾個額外的利益。環境和氣候都非常地良好,身心的狀況都很輕快,準備支持任何程度的精進,心意則警覺而做好準備。無上的法義似乎即将破曉,而痛苦的止息也不遠了。戰鬥於是趨近結束,因爲強壯的法義獵犬驅迫着狡滑的煩惱狐狸進入了死角。煩惱,現在已經虛弱了,而且到了窮途末路,隻等待着結束,當法義的獵犬一躍而上吃掉它們時,縱使戰鬥尚未結束,但結果是不可轉變的。

在這個階段的開發,心裏無窮盡地具足所謂的大念住(摩诃沙堤,中譯:大守意、大正念)和大智慧(摩诃般那,中譯:大正智)。即使沒有任何刻意的努力去控制它們,它們的功能也不會消失。大念住和大智慧成了自動的、自發的和不間斷的,迅速地運作於處理外在和内在的情況。每一件事情都被查核和思惟過,然後超越它,每一件事都讓它留在原屬的地方。這明顯地不同於早期的開發,當時的念住和智慧必須予以刻意地培養和控制(即使用了很多力量,它的進步卻很像小孩子們在玩「蛇和梯子」的遊戲一樣,有時似乎跳躍前進得很快,有時又像被推下蛇坑,回到很久以前開始玩的地方)。這樣做,不要那樣做的命令;思惟這樣或那樣的知識和理由;怎樣适當地處理這個或那個的方法;都被嵌入於大念住和大智慧中的一部份。它們的發生不需要有意識的努力,因此,除了睡眠期間之外,它們日夜每一時刻都作用着,很像是泉水穩定地滲注於一個水孔,絕不會枯竭。

受、想、行、識的緣起者,就是觀察思惟的對象,它們的作用如靶标,念住和智慧的箭尖穿刺它們的本性。因爲已經證到不還者的階段,以色蘊做爲觀察思惟的主題,已經失掉它的意義了。這四個非物質的諸蘊,必須予以廣泛地和徹底地觀察思惟,諸如它們的生起、持續、消失,都證實了無我的基礎,在所謂的「男人」、「女人」或「動物」的背後,并沒有常住的實體。再重覆,在四個非物質的諸蘊中,任何一蘊,都沒有「男人」、「女人」、「動物」、「我」、「你」、「他」、「她」、「他們」或任何人在裏面(更不要提身體粗陋的物質之蘊了)。認清這項真理,必須要貫通内明或智慧,不是僅僅透過憶想或理性的知識就可以知道的。要記住,兩種知識的程度是南轅北轍,有着天淵之别的。

透過憶想(理性的層次)的認識,傾向於自我膨脹,刺激情感,分散心意,增加自我迷惑。這項事實的證據可見於許多法義的讨論中,它被标記爲瑣屑的争辯、找碴尋錯、唇槍舌彈。可笑的是,所有這些都是用來擁抱煩惱而不是抛棄它們。法義讨論的目标應該是舍棄煩惱,若透過世智辯聰的感性詞彙來認識這項真理,結果會造成煩惱—粗重和微細的,被壓抑的,減少的或除去的—視智慧開發的程度而定。

因爲沒有煩惱能夠在完全開發的慧眼之下得以藏身,所以智慧或者應該說是念住和智慧,是摧毀煩惱最有效的武器。就是透過智慧,佛陀和他的聖弟子們才能達到正覺,絕不可能透過知覺或憶想,那不過是理性的知識、推論、臆測。這不是說知覺或憶想沒有用處,因爲在開發的初期階段裏,它們是有用的引導線,但即使在初期階段,也必須小心,不要把它們誤認爲就是真理本身。

佛陀和他的聖弟子們向世間所作的真理的宣示,永遠要經由智慧的開發而完成,而不僅是知覺或憶想。因此,對於修行的佛教徒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要經常謹慎於憶想,絕不要認爲它就是智慧。必須記住,透過知覺的認識絕不會導緻任何煩惱的減少,也不能壓抑煩惱,更不要提到真正地消除它了。被憶想制服的心意,就像從前一樣,仍然被煩惱壓制着。

有一句泰國俗語說:「一座山的知識,非但不會擡高一個人,反而會把他壓下去。」爲了開發智慧的用意,佛陀勸阻卡拉馬族人,不要透過臆測、推論、傳說¨¨等,去相信一個老師或教義。他勸告他們去獲取對真理的親身體驗,以便他們自己(透過智慧)能夠去認識—這是善的,那是惡的。這種知識是緣自覺知的,不需要推論、邏輯或其他人的文字保證。因爲佛陀和聖弟子們并不需要仰仗任何人來做爲擔保人,或是确認他們的知識。就是法的這項特性,才叫做緣自覺知,那是他們最可信賴的保證人。

尊者阿迦曼說,這個階段的修習是專注而愉快的,沒有食物或睡眠的欲望,沒有倦怠或疲勞的感覺,日複一日,夜複一夜。心意面對煩惱豎起連續的戰鬥,沒有任何猶豫或憂懼。他沒有浪費時間,在孤獨的生活中,時間,現在完全屬於他。

離開伽地浪格寺不久,尊者阿迦曼到達一個大沼澤,名字叫做諾噢(噢字在泰語是驚喜的歡呼語,引伸爲在一連串的試驗和錯誤之後,突然從迷夢中覺醒)。這裏,他的心意開始以豪華壯麗和蔚然奇觀的方式,展現它的力量,就像一匹訓練良好而生氣勃勃的馬兒,升騰而上又俯沖而下;它跑出去,到所有的識界去撿取訊息和認知景象,然後撤回來撕碎内在的煩惱,連根拔起。這就是當他受限於對别人負有責任時,長期所壓抑的能力和力量,心意連同它所有的習慣都已經被關進了有情世界的牢籠。現在,一旦門已經被打開了,它的潛能就被釋放出來了。念住和智慧的力量,變得強烈地活躍和充沛。它閃現而出去觀察叁界,然後镖射回來察看内部。它在各方面都發揮了全力,現在放棄了,現在釋然了,也放下了,再切斷,粉碎并刺穿所有殘馀的虛僞。

就像海洋裏一條力氣強盛的大魚,它沉潛,猝然攫取,帶着歡樂和喜悅演出各種特技表演。回顧背後,心意隐約看見地平線上,罪惡和危險的烏雲恐怖地凝聚着,驅策着它不計一切地爲解脫而奮鬥。瞻視前方,它看到光輝和榮耀的亮光,似乎招手示意他去享受無限的知識寶藏。

尊者阿迦曼叙述了更多有關於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情節,這幾頁中是不能重述他所說的一切的。 

064他究竟的果證

在他盡全力以赴之後不久,由於大念住和大智慧無窮盡地、持續地運作支持着,後來有一天晚上,他坐在山邊一棵孤獨而茂密的樹下,一塊平坦的大岩石上,專注於觀察思惟。這棵樹的四周是一片開闊的原野,溫和的微風給安靜的景象添加了涼爽和舒适,那是在白天他也曾偶而地去打坐的地方。不幸地,作者不知道它的真正位置,也忘了詢問和記下樹名或山名,乃至地區的名稱。心意啜飲着他的事迹,陶醉得連細節都忘了。即使在述說之後好幾天,他精彩的故事仍不消失。作者也感到自憐,沉思着自己是否有可能達到這種果證?當時心裏并沒有想到,有一天要像現在這樣,把尊者阿迦曼的生平記錄下來。

從傍晚到後夜,尊者阿迦曼思惟着緣起法,經行禅思時和靜坐禅思時皆然,順着緣起的系列和逆着次第,向後和向前,一再又一再地穿越又穿越廣大的領域—那裏無明和愛欲聚集着去創造心裏頭各種的痛苦。這是介於尊者阿迦曼戰鬥之間的最臨界點,他以大念住和大智慧,做爲緻命的武器出擊,而無明則以熟練的戰術着名。無明是聰明的,不隻在於它的防禦調遣上,它是機巧不可捉摸的,而且在侵襲的戰略上,它能夠給他的對手發動一次一敗塗地的奇襲。當然,可以想見,這就是從無始以來,它一直統治着再生與再死的大王國,而有情衆生的心意都在它的權力掌握之中。但是在尊者阿迦曼當晚的生死奮鬥中,叁界中強力而狡猾的君王,無助地被廢除了。在大念住與大智慧的大武器的無情攻擊之下,他瓦解與崩潰了。直到此時,他那不可挑戰的權威(對世俗人而言),才被尊者阿迦曼挑戰成功,他最後完全地被擊敗了。

依照尊者阿迦曼的叙述,在那時,世間似乎因爲敬畏和驚奇而顫動着。在各種天界裏,天使們大聲叫出他們全心的贊美,高喊着世間現在已經又出了一個佛陀的聖弟子,他們爲這件事而歡喜欲狂。然而,人類由於他們縱情於欲樂,可能并不知道,而且将不會知道,就在剛才,一個人類的心意已經證知了至上的法。

過了一陣子,當雷鳴的呐喊已經漸息了,留下來的是絕對純淨的法,沐浴着他的身心并遍覆着全世界。對他而言,它是一個令人屏息的奇迹,以緻於無法向别人描述。無論什麽慈悲和熱心教導别人,現在(暫時地)都消失了。這是因爲證知了那個層次的法,是如此微妙、深奧和奇特的事實,因此大多數的人們,實際上是不可能了解的。獨自滿足於體驗着法的奇妙,他片刻間猶豫着是否要把訊息提供給别人。他充滿了對佛陀的感激,佛陀證知了全部的真理并爲解脫而宣說正法。那個訊息是絕對地真實,在各方面都是不能反駁的。由於恭敬的感恩,他被感動得整夜都不餍足地憶念着佛陀的功德和殊勝。但是法是如此的深奧,因此,傳布正法可能會招來無情和敵意的批評,結果,在這方向上的努力,可能傷害大於幫助别人。這就是在他發現無上正法之後,瞬間經過他心裏的想法。過了一下子,他擴大他的眼界,回顧他的修習,并視察别人的潛能。

佛陀之道是适於所有像他那樣,願意并敢於接受挑戰的人,當然會有更多這類型的人們。自從佛陀宣說那個訊息以來,就已經有過無數的弟子們,他們已經能夠證知并達到相同的法了,在佛陀無馀入滅的前、後都是如此。這是随後的想法,讓他決定把佛陀的訊息,再度帶給那些願意熱誠而恭敬地聽受的人們。至於教導那些不願聽受或聽聞而沒有敬意或興趣的人們,是沒有什麽妙方的,他們把法視爲平凡無奇,待它就像老生常談而已。隻有在一連串痛苦的考驗之後,才能赢得無上法。把無價的正法消溶於汪洋中是沒有用的,就像一個人在溶解沒有價值的東西一樣,隻有爲了那些用心聆聽的人們,正法才得以宣說。一個醫生是爲了治療病人們的痛苦才開立處方,隻要他們甯願抱病過活,他們就會對醫生的勸告一直置若罔聞了。

一個以法自律的人是自足的,在各種環境下都能找到甯靜和喜樂,因爲他不必依賴任何人或任何事去尋求他的福祉和安穩。沒有任何事情能打擾或煩亂一顆已經絕對地淨化了的心,它是不可動搖的。因此,尊者阿迦曼大部份的時間都甯願住在曠野裏。當機緣許可時,他時時幫助别人。正法所在之處就有甯靜和喜樂,當心意即是法義時,它本身就是喜樂和甯靜。爲了表面上的成果而奮鬥,隻會增加自己的痛苦。這使尊者阿迦曼在說法布道時非常小心,決不會不分青紅皂白地說法。佛陀所采用的方法,必須永遠予以尊重和追随。這永遠是他修習的準繩,以提醒他們自己,以自制來追随佛陀之道,於現在、将來獲得豐富的利益。

再度考慮着說法布道和修習的方法,尊者阿迦曼再次思惟着已經了然於心的無上法,那是法的完全顯示,在那同時也是無法預料、無法想像和無法描述的。他覺得他好像已經死了,然後又再度出生一般,但如此奇特的死亡和出生,卻不能以任何已知的事物加以描述。随着這新奇的出生而顯現的内明是前所未知而夢想不到的,縱使它與生俱來就屬於心意本身。曉悟他的内明光輝是如此不可思議和令人興奮的奇妙,一時之間讓他想起:或許沒有任何人能夠了解這麽難解和這麽深奧的法。

065解脫法

尊者阿迦曼的心意天生就是極其活躍,經常喜歡特技表演,即使在他早期的修習階段也是如此。随着最後的目标在望,它再度演出本身強烈的特别節目。當叁重輪回(英、中譯注:煩惱、行業、果報)被打破時,仍然留下它的叁個圓圈環繞着(解脫心)。随着第一圈結束時,就生起巴利語所謂的「lopo」(斷除),意即藉着它的最後功能,對於一切有情事物的執着都被斷除了。随着第二圈結束時,就生起巴利語所謂的「vimu-tti」(解脫),意即藉着它的最後功能,究竟解脫已經達成。随着第叁圈結束時,就顯現了巴利語所謂的「analayo」(沒有留戀和欲望),藉着它的最後功能指出事實,現在沒有留戀和欲望存在着。心意從那時以後成爲「ekacitta」(一心),「ekadhamma」(一法),再沒有像有情世間的二元性了。

這是解脫法,一了百了地脫離了所有的有情事物,然後成爲一體。這解脫法隻發生一次,不會有兩次或更多。佛陀和他的聖弟子們知道解脫法隻有一次,從此以後就成爲一心和一法,再沒有更高的果證了。身心諸蘊仍然這樣保留着,就是完全沒有任何不同成份的諸蘊,它們不再是有毒的,不再有害了。在證果之後,他們一如從前那樣保持着自己,沒有任何的增減,它們仍然依照心意的指令作用,而心意現在不再執着於它們了。各自在自己的境界裏運作着,各自在自己的境界裏都一樣地真實。彼此之間再沒有沖突或掙紮,因爲諸蘊都已經以它們自己的方式而得以平靜了。這個協調運作的情況,将會持續到諸蘊各自分離時。

被淨化的心意於是成爲yathadipocanibutto—(燃料耗盡)火熄滅盡了。

普通的語言至此已經到了它的極限,更進一步的描述成了不可能。這就是那個重要的夜晚,發生於尊者阿迦曼身上的事情,當叁重輪回的叁圈之後,世間和解脫之間的界限變得很穩固(雖然世間和解脫仍要一起運作一段時間)。

當夜剩馀的時間,尊者阿迦曼悲憫自己過去的無知,使他在生死輪回中受着無數的痛苦,不禁感傷而流淚。随着對於二千多年前佛陀所說正法的覺悟和果證,對他而言,就像一個孤獨和疲倦的旅人,遇到了一個大水池,邀請他去啜飲它清淨而怡人的池水。他覺得,爲了這個偉大的發現,即使他能夠用全部的生命來敬禮叁寶,還是不能适當地表達他對佛陀和從前曾經追随相同聖道的僧伽的感激。如果那裏有任何人曾經看過他在頂禮流淚,那個人一定會認爲他悲傷極了,正在祈禱着諸神的幫助。然而這些眼淚和頂禮,隻是對於曾經幫助、引導他到達最偉大的發現的佛、法、僧,表示最深摯和謙遜的感激而已。這個流淚頂禮的比丘,是一個已經在他自己的心裏認知了佛陀、佛法和僧伽的人。佛陀曾經說過:「任何人見到了法就見到了我,任何人見到了我就見到了法。」

那天晚上,地居和空居天使,聯合着,全心全意地贊美着尊者阿迦曼的果證,聲音響徹諸識界,來拜訪他并恭敬地表示他們希望聽他說法。但是因爲他仍然全神貫注於無上法,并且還要一些更長的時間,他指示他們,他仍然沒空,希望他們能夠以後才來。他們了解他的希望并回到自己的天界,歡慶着在他證果的第一夜,就親見這位清淨梵天(Visuddhideva,中譯注:諸天視尊者爲淨居天的聖者)。

黎明時,在他靜坐禅思之後,尊者阿迦曼憶起昨夜所發生的奇迹,并對經常布施他食物的村民們表示感謝。他也感謝(在它下面靜坐禅思)那棵樹。當入村托缽的時間快到時,由於當天晚上,解脫的喜樂盈滿身心,他最初想着,當天并不需要去尋求任何食物。但因爲他對那些供養食物而幫助他的村民,有着慈悲心的緣故,基於道義上的責任,他照常地走向山地部落去了。

那天對於村民有着一份特别程度的慈悲,對那些把食物放入缽裏的人、正在家裏工作的人和那些正在屋子前後院的泥地上玩耍的小孩子們,他更關心和慈悲地看着他們,然而在以往,他從未特别地去注意任何人。就連人們也都顯得很高興,當他們看到他走來的時候,都帶着禮貌的微笑。

回到山上他住的地方,他的身體沒有需要食物的徵象,因爲他仍然被法味所庇護着。他既不餓也不疲倦,但是食物既然已經在那裏,他就食用它來維持身體的力量,身體不能長時間缺少粗食的。食物似乎沒什麽味道,它被法味所取代了。就是巴利語所謂的Sabbaras-amdhammarasojinati—法味勝過其他所有的味道。

066天使們表現他們的贊歎

第二天晚上,從各種天界和從所有方向來的天使們,這些虔誠地尊敬佛法的天使們,第二次來拜訪他。他們告訴他,昨天晚上他們所看到的光輝燦爛的法光,就好像所有肉眼看不見的衆生世界,上層的和下層的,叁界裏,突然地被敬畏的震動所撞擊,同時驚歎於那穿透各界的眩目之光。藉着那片光明,任何一個心意開發到相當知識程度者,都一定會看透他以前所未曾見過與不知道的其他境界。

「從您聖者所輻射出來的法光,遠比數百個或數千個太陽還要光亮,」他們說:「那些沒有看到或不知道這光明的奇迹者是可憐的,因爲他們已經錯過了生命中一次難得的機會。從各界來的天使們不禁對您聖者的成就,表現出他們的驚訝和欣喜的贊美。您的果證是偉大而奇特的,各種境界中,無法計數的有情衆生們,都被那神聖的光明所遍覆着,體會到一種前所未知的喜樂。許多世間的衆生則錯失了我們現在所享有的這個卓越的機會。」

然後,尊者阿迦曼爲了他們進升於較高的生存境界而說法使他們歡喜。當他們都已經走了以後,他回憶自己的修習模式,曾經不尋常地被困難和危險所包圍着,因此可以被稱爲「通過死亡門檻之道」。對他而言,很明顯的,如果沒有勇敢地面對一連串嚴酷的考驗,一次又一次死亡的威脅,他是不能夠實現願望去達成最後的目标的。 

067他的配偶(過去生的)

過了不久,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如果以下的記事有某些不妥當的話,作者再度請求讀者的原諒。但是因爲這種事可能發生在每一個人身上,作者不顧他自己,決定在這裏記下它,以便賢能的人能夠從此學到一些事情。

尊者阿迦曼和他的妻子曾經一起發願未來要成佛。在他的最後果證之前,當他靜坐禅思的時候,她偶然地以肉眼所看不見的衆生身形來拜訪他。他會開示她,然後叫她離開。因爲她對他的深切關懷,使她不能在任何境界上取得比較長久的轉生。她耽心他會忘記他們過去的結盟和他們過去發願成佛的決定。爲了這個原因,現在,她被迫再度來拜訪他。尊者阿迦曼曾經告訴她,他已經放棄了他的決定,以便於在這一生當中達到痛苦的熄滅。經曆更多次的誕生也意指着更多次的死亡,因此也産生更多的痛苦。這一次,她是應他所想而來。過去,他們曾經長期一起承擔苦樂的經曆,他希望把自己的成就告訴她,讓她不必要再關懷他。由於她深切的關懷,她必須住在一個微,細的,境界裏,因此有一個肉眼看不見的身體。

她希望自己能夠常來,但她不敢這樣做,因爲她覺得爲難,即使她知道,實際上在這種情況下,不論是對他或是對她,都不會有任何不名譽的事。尊者阿迦曼曾經告訴她,他不要她來,因爲她可能已經成爲延誤他的禅思努力的原因,但并不是因爲其中有任何像人類世界中的兒女私情。「心意是一個微妙的東西,」尊者阿迦曼常說:「即使一個微細的幹擾,也會成了它進步的妨害和障礙。」

她在前一晚就已經知道他的最後果證了,但是她非但沒有興高采烈,反而變得沮喪和孤零。

「你現在從這個苦海裏解脫了,」她抱怨道:「今後,我就沒有人可以商議和幫助了,你現在像是高挂天空的明星,而我仍然在這廣闊的海洋裏孤獨地掙紮着。透過您慈心的輻射,請仁慈地拉我一把,」她哀求着:「讓我或許也能在不久的将來達到痛苦的熄滅。」

「我不希望你被悲哀和憂愁所擊倒,」尊者阿迦曼慰勉她:「這不是我要你來的用意,那當然不是一個善意的人對待别人的方式。你記得當時我們一起修持梵住的美德(慈、悲、喜、舍)嗎?」

「我記得很清楚,」她說:「因爲我們一起修持這些美德有一段很長的時間。但是,現在你已經從這有情世間離去了,由於被你遺棄了,我感到更是一片憂傷。」

「你應該記得行善的基本目的,」尊者阿迦曼說:「修習佛法的目的,不論是出於自己的信念或是透過别人的指導,都是爲了減少或消除痛苦。這樣的修習不應該給自己堆上更多更多的煩惱,它産生不了什麽,除了無益的痛苦之外。」

「我知道你所說的是真的,」她說:「但是對於未能完全地解脫於煩惱的世俗人,那是不可能抗拒泛濫於心中的種種感受的。」

「即使在一起吃飯,」尊者阿迦曼說:「也一定有人先吃完,然後另一個人才吃完。那是不可能去期望兩個人或所有的人,都必須準确地在同一個時間吃完飯的。對於兩個或更多一起積聚功德的人們,那也是一樣的,佛陀和耶輸多羅公主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佛陀首先達到了他的目标,然後,他辛苦地再回來幫助她沿着相同的道路前進。這是寶貴的一課,從中得到一些東西,将比讓你自己被憂傷和痛苦的抱怨所折磨要有益得多。」

「我從未想到遺棄你或讓你自生自滅。我叫你到這裏來幫助你,正因爲我的慈心和關懷你的福利和發展。你愈是能夠好好遵從我給你的指示,我就愈是随喜於你的進步和成功。如果你能夠自己堅持修習之道,我就沒有必要爲你費心了。」

他們從前成佛的決心,和後來尊者阿迦曼要成爲佛陀聖弟子的決心,都是爲了相同的結果—痛苦的熄滅或是打破生死的輪回。她所累積的功德和所獲得的結果,永遠有着密切的關聯。給她的指示和忠告,他總是竭盡其力而不會有錯的。這一切都是他慈心的表現,沒有任何抛棄她或讓她孤獨的想法。她片面痛苦的抱怨是有害於她的進步的,隻會生起無益的痛苦。他的解脫決不能被解釋做遺棄她,如果這樣解釋的話,那所有他的指示和安慰又有什麽意義?他對她的慈心是真誠和無限的,她應該已經了解這點,并試着去遵從他的指示,那是爲了她自己的利益。

即使從他剃度出家那天起,尊者阿迦曼也不記得有過一時一刻,要看她獨自掙紮的念頭。她能夠找到任何比這更有慈心的人嗎?尊者阿迦曼随後指出,她應該高興,在昨天晚上能夠看到他的輻射光,事實上,她在那個微細的境界裏,是不容易察覺到它的。況且,她已經蒙受庇護,有着聆聽開示的機會,這個開示能夠帶她離開黑暗,如果她能夠恭敬聽受的話。如果她不能這樣做,那麽他開示的法義和他的慈心,必定成爲徒然。 

068婚姻可以塑造人間地獄或天堂

尊者阿迦曼的說明和開示,就像從空居天界的山溪流下來的水,布在她激動的心靈,熄滅了她的憂傷和痛苦之火。她的心意變得清涼而後平靜,她相信她犯了多麽悲慘的錯誤,她承認過錯并懊悔因爲自己的自憐而打擾了他。她現在能夠看到法光了,她的心意被空居天的流水複蘇了,而她憂傷的重擔也卸下了。

「願聖者您原諒我的過錯,」她懇求:「使我於未來能夠善於自律,不再這麽做。」

其後,由於她的如夢初醒,尊者阿迦曼告訴她去投生於她應得的境界裏,不再爲她自己的憂慮和激動受無益的困擾。她高興地遵從他,并請求他的祝福,允許她爲了他的開示而偶然地來拜訪他。他答應了,她就突然地消失了,而尊者從禅思出來,發現已經是早上五點了。他整夜沒睡,從昨晚經行禅思之後,大約八點鍾就開始了他的靜坐禅思。尊者阿迦曼和他前生的配偶,現在是肉眼看不見的有情,他們之間的對話已經持續了好幾個小時。

過了不久,她回來聆聽他的說法。現在,她是一個美麗的天使了,但是做爲天使的特性是,當拜訪一個他們所尊敬的比丘時,她并沒有配帶她在天界中所特有的裝飾品。在她的心意覺醒而平靜下來之後,她就急速地生於空居天界中的忉利天,一個享有各種舒适和娛樂的境界,因爲過去生做爲他的配偶,她跟他曾經累積了功德。她從未忘記,所有她後來享受着的幸福,都是遵從他的忠告和開示的結果,沒有這些,她絕不會受到這樣的庇護。在這些快樂之中,她記得它們是怎麽來的。他對她的仁慈是無限的,也是她無以回報的。

她於是認清了,細心的選擇一個人所用的每件東西和所結交的每一個人,是多麽的重要。對在家人而言,最重要的就是配偶的選擇了,他不隻是被認爲住在一起而已,而且也是一起呼吸,分享着相似的苦樂經驗。任何影響到一個人的事情,不論是善或惡,一定影響到另一個人。有好配偶的人是享福的,他或她或許在社會地位上、聰明才智上,甚至在行爲習慣上是較低的,但是配偶會防止對方陷入歧途,然後引導他或她走上正道。如果兩個人都善良得很,樂於爲他們的發展而努力,那麽他們的房子就成了一個家,一個天使在人間的住處。那裏沒有争吵或挑剔,因爲兩個人都一樣自律着,他們的思想和行爲都由正法律引導着。這樣由婚姻結合的伴侶,可以說是幫着建造人間的地獄或天堂,分享着彼此的悲哀或幸福,依照着他們是樂於作惡或行善而定,這關系着今生和未來的生生世世。

在這件天使的事例中,可以看到這項證據—她遵從尊者阿迦曼的指示,去避免罪惡而積聚善業,這是可能的。她修習的結果就是完全地被防護着,免於危險和無益的痛苦。尊者阿迦曼原諒了她的誤解和哀怨,讓她不必忍受那些罪惡感,然後他以另一個說法令她歡喜,之後,她現在是個快樂天使,右繞尊者叁匝而後離去。她接着倒退了一段距離,浮上空中,懷着感激和歡喜回到她的天界去了。 

069諸佛和阿羅漢弟子們的贊歎

在尊者阿迦曼的最後果證之後,接下來的幾個晚上,有許多佛陀跟他們的阿羅漢弟子們一起來探視他,贊賞他的解脫。有一個晚上,一位佛陀和數萬個弟子們前來;另一個晚上,一位佛陀和數十萬個弟子們前來。随從每一位佛陀的弟子人數并不一樣,要看每位佛陀的成就而定。然而随同每一位佛陀的那些弟子們,并不是實際的弟子人數,他們隻是象徵的,表示相較於另一位佛陀弟子的總數而已。在阿羅漢弟子之間,也有許多沙彌跟随着。就抽象或非人稱的意義上來說,「阿羅漢」一詞适用於「沙彌」和「比丘」。

諸佛開示尊者阿迦曼許多要點說:「如來(諸佛用於自稱時,相當於「我」)已經知道了你從生死輪回的牢獄中解脫了,現在我們來爲你贊歎。它是一個廣大的牢獄,堅固地被看管着,充滿着迷惘和誘惑,全都用來強化它的圍牆,而使入獄者迷惑於這樣的事實—他們不過是因爲放逸而喪失自由的牢囚而已。這就像一個生了病的人,卻不想去尋求藥方一樣,任何處方對他們可能都是完全無用的,如來的正法就像那個疾病的處方。有情衆生正感受着由他們自己的煩惱銳箭所造成的疾苦,他們的疾病似乎是無可救藥的,隻要他們拒絕接受正法治療的話。他們必須感受着再生再死,身心相續無盡的痛苦。圍繞他們的正法是派不上用場的,因爲他們既不在意,也不敢去看、聽和應用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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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雖有正法,而有情衆生卻在他們自己痛苦的暴風中無助地回旋着。直到他們注意到正法,并把它付諸修習,否則,無人能夠給他們任何幫助。諸佛可能來了又去了,然而疾病仍在那裏困擾着那些不願學習的人們。所有諸佛的訊息是一樣的,因爲有情衆生心裏的煩惱也都是一樣的,沒有諸佛正法所不能揭露和除滅的煩惱,除了屈服於他們自己的煩惱而把正法看得比它還次要的人們。

「正法和煩惱是彼此相反的,一個遵從正法的人必須對抗或不服從煩惱,然而服從煩惱的人,必然會違背正法,認爲正法是令人苦惱的,剝奪了他的樂趣。但是一個具有分辨智的智者,就不會像那樣地自我屈服。他絕不像一隻烏龜被放在鍋裏煮沸而死在那兒。同樣的方式,世間也被它自己的煩惱烹煮着,不知道怎樣離開監禁它的鍋子,所有活着的衆生都包括在内,不論是在水中的,在陸上的,在空中的,或在地下的。那份炙熱存在他們的心中,無論他們走到和住在那裏,他們都随身帶着那份炙熱。

「現在你已經見到如來了,并且知道這除了心意的絕對純淨之外,沒有别的。如來能夠到這裏,也隻是透過叁摩地的形式(虛設的,想像的,世俗的或相關的形式)。」

尊者阿迦曼接着說:「我對佛陀和阿羅漢弟子們沒有懷疑,但是,在您般涅槃(完全的滅盡而沒有任何馀留)之後,怎麽還能夠以這樣的形式而來?」

佛陀回答說:「這樣一個暫時的形象,對於已經達到絕對純淨的人是必需的,雖然他是無形的,但是爲了來看一個已經達到絕對純淨的人,他仍然要虛拟一個世間的形象。但是當兩者都已經達到般涅槃時,就不需要世間的形象了。諸佛之間也是一樣,先透過世間形象的過程,藉着這個示現做爲暫時的溝通工具,才能知道在他們以前的諸佛。透過絕對的解脫,并沒有任何的表現或顯示。同樣的方式,如來和阿羅漢弟子們爲你方便示現,讓你能夠知道和看到某一位特定的佛陀和他的阿羅漢弟子們的樣子。

「換句話說,任何需要透過世間形象接觸的地方,就需要一個虛拟的形象才能聯系。但是,任何需要透過絕對解脫的關系,就不再需要任何有情世間的形象了,因爲雙方都已經平等而一緻了。然而,當要知道個别的特性時,又再度需要世間形象做爲對比,才能了解空無形迹、顯示或表現的絕對解脫是自然地輝耀着,也被一種無比的喜樂甯靜所實證着。那些了解這個事實的人對於透過世間形象(相對地說)來表達或描述絕對的解脫,是沒有任何懷疑的。而自己存在的絕對解脫是不依靠任何事物的。」

佛陀接着問他:「你問那個問題是出於疑問或是爲了問候?」尊者阿迦曼回答:「爲了問候我才這麽問,因爲,事實上,在世間或絕對解脫之中,我沒有任何疑惑,於佛、於法、於僧,我自己已經證知了經文所說的『見法即見如來』,意即佛、法、僧就是從有情世間淨化和解脫。無論佛陀和阿羅漢弟子們來或不來,都不能改變我所證知的信念。」

佛陀接着說,他也了解尊者阿迦曼向他提出這種問題的用意,那是一個互相問候的方式。

很顯然的,伴随佛陀的阿羅漢弟子們都沒有說話,隻是以感人的态度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即使小沙彌們也安靜地坐着,雖然(在世人眼中)他們都很可愛。這些沙彌們都在九到十二歲之間,起初見到他們,不由得感覺就像一個成人看到一個小男孩那樣,想要撥弄他的頭發。那些事先不知道這些沙彌都是阿羅漢的人,必然會做出一些不應該做的事來。那些已經知道他們是阿羅漢的人,就絕不會想到做那樣的事了。就像其他的阿羅漢弟子們,這些沙彌的風度也很感人,不下於他們。因此所有的阿羅漢弟子們,包括比丘們和沙彌們,由於他們完美地自律着,都一樣地振奮人心和感人肺腑。

如果尊者阿迦曼好奇的要知道有關於傳統的經行和靜坐禅思修習、經行和靜坐禅思的穿着方式和比丘之間相互尊敬的方式等,在他靜坐禅思時,就會由佛陀本身或是一位阿羅漢弟子,爲他顯示正确的方法。所有給他的解釋都很詳細,例如爲他示範在經行禅思時,怎樣放置雙手,怎樣走路,以及經行時怎樣控制自己。靜坐禅思也被示範得很詳細,顯示一個修行人應該面對那個方向,坐的姿勢¨¨等。 

070基於世俗和絕對解脫的尊敬

比丘們互相尊敬的方式有一個顯着的特徵。有一次,尊者阿迦曼對佛陀時代的比丘們如何互相尊敬感到好奇。當他靜坐禅思的時候,在他的定境中就出現了佛陀和許多不同年齡的弟子們,有些頭發灰白,也有沙彌,大小都有。沒有任何人同時到達,而是,各人獨自前來或是一個接着一個。誰先到就坐在前面,至於那些後來的人就按照到達的先後次序入座。一個先到的沙彌就坐在比丘們的前面,而年長得足以做他們祖父的比丘們,則安詳地坐在這些年青人的後面,他們這樣做,毫無困窘的樣子。即使佛陀本身,來遲了,也毫不在意地坐在其他比丘們和沙彌們的後面。

尊者阿迦曼對佛陀弟子圈内,明顯不按長幼次序的情形感到驚訝,佛弟子們是以他們的秩序和律儀着名的。過了一會兒,不用佛陀發言解釋,尊者阿迦曼就了解了,這種尊敬隻是基於解脫法而已,沒有假設的或相對的事實包含在裏面。在這個基礎上,沒有關於戒臘的傳統或社會紀律,那隻不過是相對的真實。從佛陀自己起,下至於阿羅漢弟子們和最小的沙彌們,隻有基於絕對純淨的絕對平等。

當尊者阿迦曼想再知道有關他們之間傳統的尊敬方式時,他面前的佛陀和阿羅漢弟子們迅速地改變位置。佛陀坐在聚會的前面,而曾經坐在前面的沙彌,移動到比丘們的後面,然後,全部按照通常所知道的律儀秩序而坐着。尊者阿迦曼於是明白了,這一定就是佛陀時代,比丘圈中,尊敬其他比丘的方式。一個阿羅漢比丘要尊敬另一個持守戒律而戒臘較高的比丘,即使那個比丘仍非阿羅漢。

這之後,佛陀開示尊者阿迦曼說:「如來的比丘們,是以對彼此的尊敬和善意爲特徵,那是基於榮耀和尊嚴的平等。在一個聚會裏,不論多大的聚會,如來的比丘們,沒有争吵或侵犯的态度。一群比丘的聚集,如果不互相尊敬,或不依照指定來代表我的正法和戒律(正法律)爲師而行,就不能被稱爲如來的比丘。他們是虛僞的比丘,隻是假裝成真的而已。相反的,一群比丘的聚集,他們順從地奉行正法和戒律,就有資格被稱爲如來的比丘,不論他們是在那裏剃度的,不管他們是誰,屬於什麽階級或國籍。他們全都追随着如來的腳步,遲早必定達到痛苦的熄滅。」

在這簡短的開示之後,佛陀和他的阿羅漢弟子們立即消失,而尊者阿迦曼深信他所見的事實。



071沒有墳墓的體

每當尊者阿迦曼想知道這樣做是否正确時,即使連靜坐和經行禅思時的衣着方式,也會由一位阿羅漢弟子爲他示範。這位阿羅漢弟子爲他示範穿着和不穿着上衣(僧伽黎)兩種靜坐禅思的方式,他說并沒有必要穿着上衣。他也顯示僧服的顔色,從傑果樹的樹幹或木心制成的叁種色度的黃褐色染料—淺、中、深。從這件事,很明顯的,尊者阿迦曼的修習方式,經常由聖弟子們先前所留傳的具體證據所印證着。這就是爲什麽他的修習是正規而無瑕的,它到現代一直是無以倫比的。奉行他的傳統的弟子們,對他們的老師反映了非常的信任,至於那些随意地修改他的方式,去遷就自己方便的人,就好像是一具沒有墳墓的體,一個沒有父母的小孩,或是一個沒有老師的學生。尊者阿迦曼似乎永遠由内在的某種事物所引導着,這些事物,他不能經常告訴每一個人,幾乎沒有任何人能夠像他這麽做。 

072他的修習模式和在清邁的教導

除了一個雨期安居,他住在清邁城裏的伽地浪格寺之外,在其馀十年期間,他所住的地方大都在種種危險所包圍的曠野裏。因此,他的生活中有關於他的修習模式,他的冒險,和他整個頭陀行期間的内法知識,都是卓越而令人歎爲觀止的。他在山間林下孤獨的生活,在世俗人的眼中是一直籠罩着痛苦和恐懼,尤其是壓迫和戰栗的恐懼,将會日夜折磨着他們。但是對尊者阿迦曼來說,這樣完全隐居的生活,是最有利於精進和非常有助於身心健康的。他的究竟果證就是當他住在孤獨而遙遠的山地部落區時得到的,過了不久,就有一些頭陀行比丘來親近他。

一些親近他的比丘有從諾格凱城大保區來的尊者趙坤山,從譚克隆番寺來的尊者長老阿迦沙和長老阿迦高。他們跟他隻住了一段期間,然後就受命離開,到遙遠的山地村落,有些沿着山邊,有些則在另一座山頂上,去找尋他們自己的隐居處所。山地村落隻是很小的村子,有些隻有四到五間房子,有些則有九到十間房子。他們布施的食物,恰好足夠身體每天的需要。尊者阿迦曼自己總是喜歡獨自住在這樣的地方。

那是不足爲奇的,在他引導和訓練下的頭陀行比丘都是堅決而無畏的,冒着他們的生命危險去追尋正法,把正法的目标放在其他任何事情之上,包括他們的生命以及更重要的事物。任何充滿老虎和兇猛野獸的地方,他就告訴他的弟子前往并住在那裏。在這樣的環境之中,念住和智慧一定會不停地運作着,精進不懈,意志力更快速地提升,超過他們以前住在沒有這些威脅的地方所得到的。

尊者阿迦曼自己的生活是日夜貫注於隐居的喜樂之中。然而,在他遠離人間居處的森林隐居中,他時常與肉眼所看不見的衆生往來,諸如地居和空居天使、魔、鬼、那伽和梵天。因爲他對他們已經有過廣泛的經驗,這些來往并不會給他造成問題。除了這些肉眼所看不見的衆生之外,他也幫助了好幾個山地部落的居民,例如也可、卡木、木者和梅也,他們都受他的教導感化,他們對他忠實的程度,已經到了願意毫不猶豫地爲他犧牲生命的程度。對於不認識這些居民的人,「山地部落」一詞通常意味着肮髒和醜陋,以及原始的或野蠻的生活方式。但是他與他們相處的經驗完全相反,他發現他們有着白色皮膚的美麗容貌,他們一點也不髒,他們是一個有教養的民族,有他們自己一套既成的規律。他們順從地遵守族長的領導,他們是溫和善良而團結的。由於這個型态的文化和這種習性,「森林」一詞,不但不是意味着獸性和野蠻,相反地顯示着誠實和道德,沒有都市和城鎮的水泥叢林中所容易發現的貪欲和暴力之罪。樹木和動物的森林,從某一個觀點來講,要比城市人的水泥叢林更爲安全和舒适,後者在猛烈的貪癡煩惱中充滿着危險。

它是一個神秘的森林,那裏住滿着到處漫遊的、粗野而兇猛的煩惱動物,用神秘的方法來攻擊人們,造成很深而難以痊愈的創傷。這些創傷不但有害於身體的健康,而且有害於心靈。這是一個很大的諷刺,很少城市人,如果有的話,對他們的創傷有興趣,因此也就無意去尋找任何處方來醫治他們自己。創傷因此成了感染性的,也變成了慢性和流行性的疾病。這種叢林就在每一個人心中,男人、比丘和沙彌都一樣。

煩惱的襲擊是悄悄地來,令人難以防守。這就是爲什麽尊者阿迦曼喜歡住在曠野,以便於他能夠處理内在兇猛的野獸。在曠野裏,這些野獸可以被馴服或從心裏驅逐出去。人類是一種聰明的生物,因此,他不應該屈服於内在的那些野獸,反而必須勇敢地與它們戰鬥,才能名正言順地被稱爲人類。

在這樣的環境中,每當有一個比丘爲了接受訓練和引導而親近尊者阿迦曼時,他的指示總是要求絕對的自我犧牲和勇氣,所以适合那些像他那樣準備迎接任何挑戰的人。如果他們會死亡,他們願意盡最大的精進而死;如果他們活着,他們至少知道證得了少許程度的内明和解脫而得到慰藉,他們将不必感受世間諸有無盡的生死痛苦了。

這就是他在清邁卓越的教導方法,那與他從别處得到的教導有所不同。他在這裏的教導是絕對的、不屈撓的和不允許任何放逸的。然而,這種教導也适合那些爲了接受開示而親近他的人,他們内省地聆聽開示,隻想要觀察他們内在兇猛的野獸,從未抱怨他的教導太嚴厲。他的開示愈強烈,法義就愈深刻;聽衆的心意愈平衡,他們的念住和智慧就愈能觀察思惟。他在清邁的教導是最深奧的,因爲他在那裏的果證是最高的,而他的(頭陀行比丘)弟子們的決心相對地也是最勇敢的,心裏隻有「痛苦的熄滅」。除了一般的開示,也有一些特殊的技巧來查覺心意的逃逸。這對捕捉那些喜歡溜出去,而沉迷在過去它們經常流連的各種地方的放逸者是最有效的。 

073一個一見锺情的事件

當住在清邁山區期間,在他的頭陀行弟子圈子裏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這裏說到這個故事,是希望它能給那些仍然沒有能力知道他們前生所作所爲的人做爲一個教訓,它顯示了業力(本案爲愛)有時會如此不可思議地作用。這個故事是由一位跟尊者長老阿迦曼住在一起的阿迦尊者所說。

有一次,某位比丘和另一位比丘要到靠近通往村民農場路邊的水洞去洗澡。這條小路距離村民的家很遠,通常他們不常出入。當比丘們正準備要洗澡,一群女孩子恰巧經過,那是很不尋常的,因爲大部份時間那裏都是荒無人煙的。這個比丘看到了一個女孩,他立刻爲她陷入了情網,他完全無法控制他的感受。這個比丘也非常害怕尊者阿迦曼,因爲如果他知道了這件事,不知道會怎麽說;還有他自己無能爲力的情況,他知道那對他的比丘生涯是危險的。

他整夜不能入睡,被這個奇異的感受所帶來的憂慮和恐懼所籠罩着,有着他從未想像得到的力量。他想要忘掉這個感覺,并且盡他最大的努力徹夜去控制它,但它似乎戲弄地蔑視他的努力和控制,對於他的每項意圖都予以反擊的報複。尊者阿迦曼透過他心通,當然知道有關這個比丘的掙紮。第二天早上,看着他已經非常害怕了,尊者阿迦曼并沒有對那個比丘說些什麽。任何對他的斥責,隻會讓事情更糟。所以當他早上看到那個比丘時,對他同情地微笑着,盡管那個比丘因恐懼而明顯地顫抖着,他裝做沒有注意到。

當入村托缽的時間到了,尊者阿迦曼用有點不尋常的方式,對其他的比丘說話,使這個比丘也能夠聽到他所說的。他說既然這個比丘已經用了整夜來增強他的精進,他就不必要出去托缽了,最好是繼續他的精進。其他的比丘們将會爲他集食物,使他不必間斷他的努力。當尊者阿迦曼在說話的時候,他并未看着那個比丘,而說着,他就領着弟子們如常地走入村子去了。那個比丘被留下來,在他自己的地方,繼續經行禅思的修習。當然,尊者阿迦曼特别地這樣做,以便幫助那個可憐的比丘,他知道他是個塵緣的犧牲者,正艱苦地試着去援助他自己。到了吃飯時,分給他食物,又派了一個信差通知他,他可以自由選擇在自己的地方吃,或是到集會的地方和其他的比丘們一起吃。他選擇了到集會的地方,就在他到達的時候,尊者阿迦曼轉過去,用愉快和安慰的言語,溫和地對他說話。可憐的比丘,隻能吃下一點點,甚至還是爲了禮貌的緣故才吃的。

在那天,這比丘的兩個朋友—這故事的叙述者和另一個比丘,非常詫異地看到他們的阿迦尊者這麽做,那很不尋常,他們以前從未看他做過。他們去看這個因緣際會之下的可憐的受害者,并詢問他有關他勇猛的精進,他們已經從尊者阿迦曼知道了有關他的精進,認爲他一定因此而達到了一些特殊的成就。這可憐的比丘勉強微笑着說:「尊者阿迦曼這麽做,并不是因爲我的成就。他一定已經知道我是多麽痛苦着,而他所做的,是爲了拯救我以免變得更悲慘。」問他什麽事情讓他這麽悲哀,那個比丘起初感到羞愧而猶豫不敢告訴他的朋友。最後,他要他們答應不可向尊者阿迦曼透露半個字,他相信尊者阿迦曼所知道的一定比他本身更清楚,這就是爲什麽他非常擔憂和羞愧的原因。

「昨天,當我們在那個水洞準備洗澡的時候,你有沒有看到任何不尋常的事情?」

他的朋友,困惑着說:「除了一些女孩子經過之外,我沒有看到任何不尋常的事情。」

「然而,那就是使我這麽悲哀的原因。」可憐的比丘說:「那也就是爲什麽尊者阿迦曼叫我今天早上不要走入村子裏,他耽心如果我再見到她,可能會崩潰了?」

「但是,爲什麽你會崩潰?」

「爲什麽不會?」比丘回答:「我已經爲她陷入了情網,甚至連她都不知道呢!現在業處(禅思的主題,中譯注:業處,南傳佛教中修習禅思時,行業止住之所,有四十業處之說,個人必須由師父教導或選擇适合自己的思惟對象)全都喪失了。我所能看到和想到的全都是她的美貌,讓我愛得意亂情迷,我想當我看到她的那一刻,我的心就要破碎了,直到現在,實際上,我還是毫無辦法,因爲不論我怎麽樣努力嘗試,都不能克服這種感覺,你能找個方法來幫助我嗎?」「好,」他的朋友說:「應該會有法子的。如果住在這裏,你不能控制自己的感覺,那麽你到離開這裏較遠的地方去一陣子,或許會好些。如果你不敢請求尊者阿迦曼的允許,那麽由我來向他解釋,我會告訴他這個地方畢竟不适合你。他會欣然同意的,尤其是,既然他已經都知道了,隻是耽心你會羞愧得受不了,他才沒有提到任何有關的事情。」

這被認爲是拯救那個可憐比丘的最佳方法。那個晚上,當尊者阿迦曼知道這個計劃時,他準許了,但提示說這種疾病是很難治療的,因爲它是(夙)業的果報。「因緣是内在的,」他說:「它使病患屈服於攻擊。」然後,他就沒有再說什麽了,當時也沒有人知道他暗示着什麽,畢竟這是一件困窘的事情。可憐的比丘不敢把有關的事告訴尊者阿迦曼,相同的,尊者也沒說什麽,因爲耽心他受到更多的傷害。即使他那個向尊者阿迦曼提出計劃的朋友,也沒有直接地說起這件事。因此這對大家是一個公開的「秘密」,人人都知道它,卻沒人提到它。

第二天,可憐的比丘向尊者阿迦曼告辭,尊者就像以往一樣,默然許可,從那天起他就住到距離相當遙遠的另一個地方去了,所有他的朋友都松了一口氣,認爲他現在安全了。

但是誰能逃避業力?事情後來變成像尊者阿迦曼所提示的一樣。那個比丘遷移到一個新地方之後不久,那個山地村落的女孩又恰巧到那個地方去。這對她是非常不尋常的,而對他就像是稻草壓碎了駱駝的背一般(不可思議),他已經束手無策了,認清自己再也無法忍受了,就決定還俗。過了不久就跟這個年輕的木者小姐結婚了。

這個羅曼蒂克的故事給我們許多有益的教訓,表面上,它可以叫做「一見锺情」。但嚴格地說,在久遠的過去有着它背後的因緣,否則不會在「第一眼」産生像這麽強烈的愛情。彼此從未見過面或說過話,隻是彼此「偶然」相遇而已。即使在他自我放逐之後,她也是「偶然」再見到他。這比丘本身是在尊者阿迦曼的引導下,他是舉止良好而自律的,但是當他看到她的那一刻,任何一件其它的事情他都忘了。從此以後,他就被一種忐忑不安的感覺弄得心神不甯。他被犧牲了,被殘忍地使他窒息而死的力量所蹂躏。

這個故事對許多人而言,可能引發一聲冷笑,但是聰明人不會嘲笑别人,因爲他自己跟他們一樣,仍然「在同一條船上」,這些煩惱不是用來被嘲弄或譏笑的。山地村落的居民并不喜歡太接近比丘們,所以這個相遇隻能說可能是由於雙方夙生業行所造成的結果,業力是勝過任何其他事物的。尊者阿迦曼一定已經知道這件事是無可救藥了,所以沒有斥責可憐的比丘,也沒有提供更多的幫助或建議,除了他所做的那些之外。 

074慈悲的挑剔

當他住在清邁期間,尊者阿迦曼經常使用他特殊的神通力去捕捉放逸的人,他們喜歡在聆聽說法的時候,偷溜出去,溜進以前常去的地方。對於那些爲了得到訓練和引導而來親近他的比丘,他特别地使用這個技術。在這種情況下,并沒有必要去顧慮聽衆是否會受到傷害,因爲他們全都獻身追尋着無上法。每當他們被尊者阿迦曼責備時,不管是直接的或是心照不宣的,他們都願意盡力去改正他們自己,他們不會爲自己的錯誤或缺失而難爲情。相反的,他們會感謝他仁慈的「挑剔」。

在這種情況下,他的開示就很高深而且絕對的适合聽衆的需要,也沒有什麽好保留的,因爲他們追尋和專注的心意,已經到了将要完全開發的時候了。他的弟子們已經除掉了他們自己以前的職位或(學院的)知識上的驕傲和虛榮,這在别處并不常有。他的解說是個别的,而且是高度靈活的,經過特别的調整以适合個别的情況,以針砭每個弟子的特殊重點。它也要配合每個人個别的根性,包括了消極的預防方面和積極的鼓勵方面。他對每個問題的回答是直接而詳細的,澄清了詢問者所有的懷疑。他的弟子們幾乎不會有任何失望,尤其是在禅思方面,他已經精通熟練了。他的每一段法義解釋都是感人而令人神往的,不論是在戒德、定境(或禅思)或是智慧方面都是一樣。他的聽衆會在他的法義中,連續好幾天感動得欣喜若狂。 

075内在對話和戰略武器

在清邁曠野獨居生活的期間(在他的究竟果證之前),尊者阿迦曼惟一的目标就是尚未親證的無上法。每一刻的心意都被導向於它,每一刻的身體都被自律着以配合它。睡眠成了惟一的例外,每一個醒着的時刻都是精進的時刻。觀察思惟的工作在内部引導着,在念住與智慧和煩惱兩者之間,使用一種「誠懇的對話」。對話的主題是痛苦的解脫,它被看做是精進的目标。任何一個煩惱想要強迫打開并泛濫他内心的出口,他都用念住和智慧的對抗力量予以塞住。任何用以打擊、阻擋和困綁他的詭計或騙術,他都用念住和智慧的對抗力量予以撕碎、擊倒和粉碎,直到一點又一點的得到勝利爲止。任何仍然被煩惱所駕禦的據點,他就積極地強化由念住和智慧所激勵的信力和精進力,然後毫不留情地攻擊仍被煩惱所掌握的位置。以不分散的注意力和不懈怠的精進,展開毀滅性的攻擊再攻擊,攻占一處又一處的煩惱,直到赢得決定性的勝利爲止。被叁重輪回所統治的心靈帝王被廢除了,所有次要的煩惱就像保齡球瓶那樣翻倒了,這就是最後階段的努力,漫長旅途的最後一段,不被時間限制,永遠導向目标,然後就看到它了。

已經到達目的地之後,他的願望完全實現了,念住和智慧的武器不再需要開發或有意識的作用了,任何時候需要它的運作,它就被叫出來,然後就立刻地沈潛回去。不再是經常警覺着任何攻擊的情況了,每當沒事不需要召喚它來服務的時候,表面上看起來就跟凡夫沒有什麽差别,除了心意始終沐浴在安甯和喜樂之中,不被環境所打擾之外,仍然意識得到它。當他獨處的時候,所有叁界中的每一件事物似乎都已經不再存在了,就像煩惱已經終止了一樣。當幫助别人的時候,需要較多的時間來接見和開示,它也包括爲了預防的警告和勸誡。某些機緣下,會有禅思的定境,他藉此知道特殊的情況,讓他能夠适當地處理它們。 

076一個拳擊比丘的個案

有一個比丘,當他身爲在家人時,曾經是一個有名的拳擊手,剃渡之後,爲了心意開發的緣故,他希望加入頭陀行比丘的行列。他曾經聽過尊者阿迦曼的名聲,尊者在當時以持戒謹嚴和精通禅思修習而名聞遐迩,所以出家後,他就出發去尋找尊者阿迦曼。然而,有些無意的或者是很湊巧的機緣,他放了很多,大約比一打還多的照片,有各種拳擊姿勢的照片,在他的袋子裏,并随身攜帶前往當時尊者阿迦曼所居住的清邁曠野,在尊者阿迦曼的住處,他禮敬尊者,說明來意之後就被接納了。

那天晚上,尊者阿迦曼必然已經運用他的禅思力量,廣泛地觀察過他(關於他的性向和潛能),因爲早上,當所有的比丘們都集合在集會堂時,他對那個拳擊比丘說:「你的本意是要尋求正法,你的行爲也是一緻的,你值得我們贊賞,但你昨晚看起來爲什麽那麽恐怖?你好像來看我,站在我前面大約一公尺的地方,然後擺出一個良好的拳系姿勢站了一陣子,然後退後一點點,這次就獨自兇猛地拳打腳踢着。你出家以前是不是拳擊手?」

對這個令人驚奇的問題,所有集會的人都楞住了,所有的眼睛都驚愕地聚集在新人身上,他已經害怕得臉色發白了。

「你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尊者阿迦曼再問:「但是,畢竟還好,你沒有擊打我!」尊者阿迦曼就此打住,因爲托缽的時間到了。

當天或傍晚開示的時間,他沒有再提到那件事,但是當天晚上,他一定又觀察了拳擊比丘,因爲第二天早上他再度問他,爲什麽他又重複他的拳擊姿勢和整夜練習。

「你到這裏來的目的是什麽?」尊者阿迦曼問:「如果你不告訴我,我恐怕不能讓你留在這裏,因爲連續兩夜,你什麽也沒做,除了在我面前擺出拳擊秀之外。」

拳擊比丘顫抖着,害怕得不能說話。當時,會中有一個比丘,見到拳擊比丘這個樣子,就請求尊者阿迦曼的允許去安慰他。

「你最好把所有的事情告訴尊者阿迦曼,他一定不會想要傷害你的。我們都曾經不時地被他喝斥或責備過,因爲我們仍然是凡夫,我們是他的弟子,我們視他如師亦如父。他必須指出我們的錯誤,并就那些錯誤而批評我們,那是很自然的,不是嗎?我們都曾經被他強烈地斥責過,遠比你現在所受的責備更強烈。有些人甚至還被趕出這個地方,但是我們還是在這裏,因爲我們承認自己的錯誤,而且我們盡力去改正自己,而他從未再提到任何有關的事情。你現在應該要留意他的警告,不要太過於害怕,告訴他實話,所有你知道的有關於你的過去。」

這時尊者阿迦曼又問拳擊比丘:「你現在怎麽說?我不想沒有理由地批評你,但是你幾乎整夜都進入我的定境裏。要不是你出了問題,就是我的定境在耍弄我。這就是爲什麽我要你把事情告訴我。如果你沒有做錯什麽,那麽我的定境就是虛假的,我最好現在就停止教導人們。」試着幫助他的那個比丘勸他回答。用顫抖着的聲音,他說:「我是一個拳擊手。」他無法再說些什麽了。

尊者阿迦曼又問:「但是現在你是一個比丘!你怎麽能夠同時是個拳擊手呢?或者你一路上打着拳擊到這裏來,而用那個方法去賺錢嗎?」

現在這可憐的比丘已經恐懼得失常了,對於任何問題,他所能回答的就是「是,是,是」。在這盤問之後,隻知道他在出家以前曾經是一個拳擊手,此後他就完全放棄了。看着他實在太恐懼了,尊者阿迦曼改變話題說托缽的時間到了,然後他指定另一個比丘去詢問「拳擊手」,有關更多後續的事。

飯後,被指定詢問他的比丘告訴尊者阿迦曼,那個「拳擊手」在雙庫拉布營,許多年來,曾經是個很着名的拳擊手,後來他厭倦了在家的生活,在他出家後就出發前往尋找尊者阿迦曼,現在每一件事似乎都沒問題了,因爲尊者阿迦曼在給他一些指示之後,當晚就未再提起這件事了。但是第二天早上,尊者阿迦曼必定在前晚已經進一步的詳查他了,又跟他說一定還有些事情隐藏着。如果他隻是在出家以前曾經是個拳擊手,那麽除此之外,定境裏就不應該顯示出更多的事物來。他必定因此更慎重地再考慮這件事,此後,尊者阿迦曼就沒有再說什麽。

協助他的那個比丘,於是前往「拳擊手」的住處,私下告訴他還是有些不對勁,在若幹讨論後,「拳擊手」向他出示随身攜帶的十多張不同拳擊姿勢的照片。看到這個,協助他的比丘知道,它們一定是麻煩的起因了,他勸告「拳擊手」把它們全燒了,從那時以後,案子就結了。

拳擊比丘本身是個戒行良好而自律嚴謹的人。此後,他就過着甯靜而快樂的生活,尊者阿迦曼也慈憫於他,這事件之後,從未再說什麽。當後來被協助比丘問起而想到這件事,拳擊比丘說他吓得發呆,覺得他好像就要死了一般,他能夠聽到自己結結巴巴的回答,就好像一個精神恍惚或完全喪失自制能力的人一般。

「如果沒有你的幫助,我已經吓瘋了。」他說:「但尊者阿迦曼一定也知道,因此突然地轉變話題,不再注意我。」

以上的故事是尊者阿迦曼如何運用他的禅思定境,再加上他獨特的他心通,來和其他人相處的一個例子。

077Vimutti毗木底—超時空的解脫

情況

許多發生於尊者阿迦曼的事是空前的奇觀,性質上是不可思議的,範圍上則是沒有界限的,當他獨處的時候,這尤其地真确,這特别而意想不到的事實是很戲劇性的,你可以叫它直覺,有時會發生在他禅思的時候,有時則發生在他平常醒着的狀态之下。過去心意曾經盲然無知於它的周圍在進行些什麽,現在出乎意料地知道所有那些發生的事了,那是一件奇妙的事。這些事情經常在那兒,但心意似乎第一次知道它們的存在,隻有當心意撤入不可動搖的禅思狀态時,這些事情才自行停止嵌入他的意識。

在這種高尚的狀态中,心依止於法,法依止於心,心就是法,法就是心。(或者我們可以說)那就是法和心合而爲一(Ekibhava)的情況,那裏沒有二元性,沒有世俗的臆測和定義,沒有時間、空間或諸蘊,甚至沒有世間凡情所了解的快樂和痛苦。隻要心意不從這個狀态撤出,那麽世間變化、遷流、無我的情況就不能進去打擾它,不論它是日日、月月、年年、好幾世紀或好幾千年。

這個情況就是上述有情世間的完全熄滅。有情世間,例如在那時支持着心意的諸蘊,就會分解,潛入苦滅的心将忘掉它,而成爲它本身的情況(ekidhamma—唯一)。這是理論的解說,顯示可能的情況。但是在實際的感受,那個高尚的狀态隻用於暫時的休息以恢複精神,并不需要幾年或幾世紀的這種沈潛。這可以被比喻做一個普通人的睡眠期,在那段期間,他忘掉了外面的環境。隻有心意的息隐,不論是在普通的定境或是隐入痛苦的熄滅狀況中,都仍然在有情世間的境界裏,然而(在這情形)尊者阿迦曼(的心)已經取代了境界。

當心意已經成爲絕對純淨時,世俗中就沒有什麽能夠打擾它了。那顆心經常自我保持着永久的解脫能力,它是超越空間和時間的—超越言語描述的能力,超越一般心意的思考或想像的能力。在那種安甯的狀态中,沒有一件世俗的事情能夠進入其中,沒有刺激或連系,也沒有反應。隻有當它局部地轉入於二禅時,(那個境界的)任何反應或任何意識才有可能發生。

至於尊者阿迦曼,他的心意經常開放於二禅和初禅中所發生的事情,兩者的差異隻是在於微細或精密的程度。當需要做一個廣泛或詳細的說明時,二禅的作用有較好的效率。它也可被用於千裏眼(中譯注:天眼通)或順風耳(中譯注:天耳通),後者有能力聽到(遙遠的)人或動物的聲音,或甚至存在各種不同境界中,肉眼所看不見的衆生的聲音。以下就要提到尊者阿迦曼本身的一個實例。 

078僞裝的老虎

有一次在他遊行期間,尊者阿迦曼到了一個很深入的曠野,那個山地部落的居民,幾乎都沒有看過頭陀行比丘。隻有那些少數曾經偶而很久才進城一次的人,才能知道一點有關於比丘的事。

當時他由另一位比丘陪同着,他們選擇了一個樹林下的地方,距離村落大約有二公裏。早上進入村落托缽,山地村民問他們要些什麽,當他們回答要布施的食物時,村民又問他們要那種食物,他們說要米食,但是村民仍然不了解,他們到底是要煮熟的還是未煮的稻米。比丘們回答要煮熟的,而村民就給他們一些米飯,再沒有别的東西了。尊者阿迦曼和他的同伴,就這樣在那裏住了好幾天。村民對他們表現得既沒有敬意也沒有信心。

一天晚上,酋長吹起竹笛聲(使它共鳴,作爲召集村民集合的訊號)召集他的村民開會。他告訴他們,現在有兩隻老虎僞裝成人,已經住在離此不遠的一個地方。他說他不知道它們是那種老虎,但是他們看起來令人懷疑。婦女和小孩從此被禁止走近那個地方,甚至要有幾個人結伴才能去。此外,他繼續說,他們必須小心,否則會被這兩隻假裝成人的老虎吃掉。

當他們的領導人這樣警告着他的人們時,尊者阿迦曼正在禅思,而(藉着他的天耳通)能夠聽到酋長正在說着有關他和他的朋友。他驚訝於這個夢想不到的罪名,卻生起對他們的大悲憫,知道有許多其他的村民将會相信酋長的話,那對他們是一個很大的罪惡和危險,因爲(如果他們不改變他們的信念)在他們死後,都将生爲老虎。

第二天,他告訴他的朋友,他們已經被控訴爲假裝人形,想要殺害村民的老虎。「如果我們現在就離開這裏,」尊者阿迦曼說:「他們死後都會生爲老虎。這在他們是嚴重的業力,而爲了幫助他們,我們必須在此停留較久,即使因爲他們冷漠的供給,讓我們必須感受匮乏的痛苦。」

從那以後,有時成群的觀察者從村裏悄悄地溜到尊者阿迦曼和另一個比丘住處的四周。他們叁、四個人成群而來,攜帶着工具當做武器。大約十或十五分鍾,每一群人就會從樹叢間或是經行禅思的步道附近出現,專注地凝視着尊者阿迦曼或另一個比丘,并懷疑地張望着四周,他們從不說話。然後他們就回到村落,第二天才會再來。

他們觀察尊者阿迦曼的舉止好些時間,似乎對他還是不能确定,但是所有這段時間,他們從未注意到所謂「僞裝的老虎」的需要,也不在乎由於他們的冷漠,這些所謂的老虎是否正感受着任何匮乏。村民似乎并不在乎這兩個比丘每天是否有足夠的食物,或是他們兩個的住處是否舒适。他們隻給米飯,再沒有其它的東西,不僅如此,所給的飯量也很少,即使泡了水還是不夠一個人吃。至於飲水,兩位比丘必須在他們已經洗完澡後,從山腳下的溪流中取回。他們的住處就在林間樹蔭下,它幾乎不太能夠遮陽避雨。然而那附近沒有任何山洞或斷崖,他們不能找到任何更好的住處。

有時會下傾盆大雨,於是他們必須搜集乾葉子和樹枝,做一個簡陋的斜牆來擋雨。下雨的時候,他們被迫坐在蚊帳内的傘下,寒冷地顫抖着。然而,有時候強烈的山風夾着雨水,劇烈地吹打蚊帳,甚至他們的雨傘都被吹走了,留下兩個全身濕透的人,像樹葉般的瑟瑟發抖着。他們所有的比丘必需品散落各處,都被雨水浸濕了。在白天,他們還能夠收拾它們,趕緊去找另一個遮蔽之處,但是在晚上,情況就糟透了。狂風暴雨中,一片漆黑,雷聲刺耳欲裂,四周盡是被吹斷的樹枝砰然落地的聲音。在這時刻,生命全然暴露在大自然的狂暴之中。

這就是尊者阿迦曼和他的同伴在自我犧牲的精神下,所忍受的嚴酷考驗,這是自找的考驗,他們必須忍耐直到村民的态度軟化了,讓他們恢複了理性爲止。

即使有這些不便和匮乏,然而,它是個适合禅思的地方,沒有其他加重心意的負擔。深夜,那地區附近常有老虎的吼聲交響曲。它們都是龐大、兇猛的老虎,雖然它們就在不遠的地方漫遊,卻幾乎不曾接近兩位比丘所住的地方。很偶然的,它們之中的一隻偷偷地來訪,或許來查查看有什麽好吃的沒有,但是當傘内的人一動或是坐起來,它就大吼一聲跳開了,從未再見過它。

至於村民,他們的好奇和憂懼心仍然很強。他們每天下午叁、五成群地跑來觀察,卻從未對尊者阿迦曼說過一句話,尊者對他們也是一樣不發一語。有時,當監視着他的時候,他們自己之間會竊竊私語,做夢也想不到他能夠看到或閱讀他們的每一個心思,這是他們認爲無人能夠知道的。尊者阿迦曼也觀察着他們,有了更深入的結果!他知道他們繼續地試着挑剔他本身和他的同伴,這讓他非常憐憫他們,因爲他們被酋長誤導了,很多人不知道他們将會發生什麽後果。

尊者阿迦曼和他的同伴在那裏住了幾個月,而幾個月來,村民并未放棄找碴的意圖。畢竟說來,他們持續的意圖是可許的,總算幸運地(當然是指村民),村民并未企圖趕走他們。在這樣長時間的察看、等待之後,他們自己必定已經詫異地發現,比丘們沒有什麽過錯可以挑剔的,除了他們自己找碴的銳眼之外。

一天晚上,當他禅思的時候,尊者阿迦曼用他的神通力聽到或甯可說知道,酋長正在詢問他的觀察團,兩個比丘有什麽過錯,觀察員一緻地回答,他們不能找到兩隻老虎的任何過錯,補充說,他們自己的懷疑對他們本身可能弊多於利。當酋長問到爲什麽會這樣,他們回答說兩位比丘從未做過任何可疑的事。

「每一次,我們到那裏,」他們說:「兩位比丘不是閉眼靜坐就是來回走着,不會左顧右盼。任何僞裝來吞咬我們的老虎,當然不會是像這個樣子。我們已經監視他們很久了,但是他們從未露出一點蛛絲馬迹,如果我們繼續這樣,那對我們可能是有害的。最好是我們能夠跟他們談談,讓我們能夠更認識他們。」

這個提議得到很多人的支持,他們說曾經在城裏看到一些比丘,他們認爲這兩個比丘是善良而可信賴的。他們說被比丘的風範所感動,遠甚於專注地找碴。在會議之後,他們同意要去找尊者阿迦曼,并問他坐着的用意是什麽,還有當他走來走去的時候是在找什麽。知道了這件事,尊者阿迦曼告訴他的同伴,村民們很快就要來找他們了。一天下午,就如他所說的,很多村民來了。其中一個問他爲什麽靜坐?還有當他來回走着時是在尋找什麽?

「我的佛德掉了。」尊者阿迦曼說:「我坐着和走着是爲了找尋佛德。」

「到底什麽是佛德?」他們問:「我們能夠幫你找嗎?」

「哦,是的,你們都能夠,」尊者阿迦曼回答:「佛德是全世界(叁界)中惟一的無價之寶,佛德是全知的。那真是太好了,如果你們願意幫我去找佛德,那麽我們就能夠很快地找到佛德了。」

「你丢掉你的佛德多久了?」

「不久以前。有了你們的幫忙,我們就能更快地找到它了。」

「這個佛德的無價之寶有多大呢?」村民問。「不太大也不太小」他說:「大小對你我都很适合。任何人找到了佛德,就是世界上的優勝者,因爲他能夠看到每一件事物。」

「他能夠看到天堂和地獄嗎?」

「當然,如果他知道怎麽去尋找佛德的話。否則,我們怎麽能夠說佛德是無價的和殊勝的呢?」

「我們能夠看到死去的小孩、丈夫或妻子嗎?」

「當然可以,」他回答:「當你已經找到佛德,你就能看到每一件事物和每一個人了。」

「佛德有光亮嗎?」

「是的,佛德有非常光明的亮光,遠比千百個太陽還明亮,因爲太陽不能讓你看到天堂和地獄,但是佛德能夠。」

「婦女和小孩能夠幫你找尋佛德嗎?」

「是的,每一個人都能夠。」

「佛德在那些方面是無價和殊勝的呢?它能幫助保護我們防範魔鬼嗎?」

「佛德在許多方面都是無價和殊勝的,那是數說不盡的,欲望、形象和無形象的叁個世界(中譯注:欲界、色界、無色界)都要在佛德前面頂禮,沒有什麽能夠勝過佛德的。魔鬼都非常害怕佛德,他們害怕那些開始要尋找佛德的人,即使他們仍未找到它。」

「佛德寶石是什麽顔色?」

「在佛德的亮光裏有無法計數的許多顔色。佛德是佛陀的無價之寶。佛德是知識和光輝的泉源。佛德不是一個實體,佛陀在很久以前把它給了我們,但是我們現在還沒找到它。不過佛德在那裏并不重要,如果你真的想要尋找佛德,你就必須坐着或走着,自己重複念着佛德、佛德。在這段時間,你不要想到其他任何事情,讓你的思想安住在你内在的佛德中,如果你能這麽做,那麽你可能會找到佛德。」

「但是,我們必須坐多久或走多久去尋找佛德?」

「一開始,十五或二十分鍾就夠了,佛德不喜歡我們匆忙,一匆忙就厭倦而不能找到佛德了。今天這樣就夠了。」

在這善巧的開示之後,村民就回到他們的村落去了。他們沒有告訴他說他們要走了,他們站起來就走開了。他們沒有說再見的習慣。在村子裏,其他留下來的人熱切地詢問着他們。他們重複着尊者阿迦曼的開示,并說他和他的比丘不是像他們起初所懷疑的僞裝的老虎。村民對他的開示有濃厚的興趣,不久之後,他們都熱誠地念起「佛德」來了,從酋長下至婦女和小孩都知道如何在心裏念誦。

尊者阿迦曼的開示産生了奇妙的結果,比任何人所期望的還要快得多。過了不久,有一個男人能夠藉着尊者阿迦曼的善巧方法而找到佛德,他說在他忠實地奉行那個方法之後,很快地就得到一種喜樂的安甯,依照他說,在那個成就前的四、五天,他夢見尊者阿迦曼,他來把一枝有着光亮火焰的大蠟燭放在他的頭上,在他的夢中,他非常高興,因爲他能夠發出一種光,強度足以穿越他身邊幾公尺内的黑暗。當後來他得到了那種喜樂的安甯,他跑去見尊者阿迦曼,向他陳述他的夢和他的奇妙成就。尊者阿迦曼於是教導他一個更深入的修習,并告訴他要更努力。他細心地奉行尊者阿迦曼的開示,而很快地獲得較高的成就和附加的他心通,透過它,他能夠知道一個人的心有多麽污穢或純淨。後來當他跑去見尊者阿迦曼時,他坦白地說出來,依照山地人的習性,他已經觀察了尊者阿迦曼和他同伴的心,現在很了解他們了!

「那麽我的心像什麽呢?」尊者阿迦曼戲笑地說:「它是罪惡的嗎?」

「那裏,」這老人立刻回答:「你的心解脫了所有的煩惱,它沐浴在一種奇妙的光亮裏面,你是世界上賢聖的人,我從未見過任何像這樣的事物。你已經住在這裏很久了!爲什麽你剛來的時候不教導我們?」

「但是,我怎麽教呢?」他回答:「你們沒有一個人曾經來問過我。」

「但是我不知道你是一個聖人,否則我早就來了。現在我們知道你是多麽地有智慧,當你被問到爲什麽靜坐和來回走路是要尋找什麽時,你說佛德丢掉了并要我們幫您找尋佛德,當問到什麽是佛德時,你說佛德是光明之寶,事實上,您的心已經是佛德,但是您要使我們的心像您一樣光明,現在我們知道您是神聖而智慧的,您不需要我們幫您尋找佛德,您是要幫助我們爲自己尋找佛德!」

那個人成就於法的消息很快地傳遍了全村。每一個人對於念「佛德」都更有興趣了,也因此對尊者阿迦曼更感興趣了。從那時起,兩隻「老虎」的事就被完全遺忘了。

每天早上,尊者阿迦曼和他的同伴後面就跟随着那個人,替尊者拿着缽器,也從尊者那裏學得更多。即使當他有其他的事要做,他也會差人告訴尊者阿迦曼。還有其他幾個人,男、女都有,在禅思修習上都有進展,但是第一個得法的人顯然是最佳的。

現在,他們對於尊者阿迦曼有了正确的态度,每一件事都自動地改變了。從前,村民從不關心兩個比丘的飲食睡眠乃至或生或死,一旦他們知道了他是誰,他們就熱心於尊者的安甯和舒适了。吃飯、睡覺和經行禅思的地方,在沒有尊者阿迦曼的一句要求之下,都整整齊齊地建造好了,他們也親切地向他抱怨說,他怎麽可以像野豬那樣在草木糾葛叢生的小徑上行走呢?

「您甚至說這就是尋找佛德的道路,」他們說:「而且您告訴我們,您坐着和走着是爲了尋找佛德!您是多麽奇特,跟其他人多麽不一樣!您是世界上最卓越的,然而您卻不吹噓,我們很喜歡您。您的床不過是乾葉子而已,現在都腐爛了,您怎麽能用它住了好幾個月?這就像個豬窩,這讓我們心情沈重。我們全都這麽愚笨,我們是多麽盲目啊!有些人甚至控訴您們是僞裝的老虎,但現在他們都已經改變心意了,我們告訴他們有關您們的一切。」 

079戲劇性的離别

山地村落居民的敬意和尊重是強烈而真誠的,而更重要的是,絕對的,他們能夠爲他們所尊敬的人而犧牲自己的生命。尊者阿迦曼所說的一切,都被恭敬地聽受和忠實地奉行。除了誦念佛德之外,他教導他們更深入的禅思課程,假以時日,他們将能夠更進步。尊者阿迦曼和他的同伴爲了他們的緣故,便與他們作雨期安居。

兩位比丘在二月初到達他們的村落,而在第二年的四月離開,已經和村民們相處了一年多。然而,他的離别卻成了一個戲劇性的,淚流汪汪的場面,因爲他們不讓他離開。他們說即使他會死在這裏,他們也會很樂於安排他的葬禮。他們全心地奉獻於他。這顯示了他們是如何地能夠承認他們的過錯和自我改正。他們能夠知道他是真正的聖人,并請他原諒他們對他的罪過。

離開他們之前,他對他的同伴說,他們已經從他們自己的惡業中得救,他們可以自由地繼續往前走了。但這麽做,對他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爲一旦他們知道他要離開,他們就從村子裏蜂擁而出,而在他面前痛苦地哭泣,懇求他不要離開,這就好像他們在哀悼某人的死亡那樣。他們的悲恸是感人的,他們的懇求則是可憐而令人心碎的。他試着用安慰的言語來跟他們解釋,說明爲何他必須走,請他們不要再悲傷了,那對他們是無益的。

當他們似乎已經稍微平靜下來時,他整理他的必需品,并從舒适的住處開始走出去。然後,一件預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小孩子和大人們都團團圍住他,有些人淚流滿面地抱着他的腿,試着要把他拉回來,有些人則以同樣的意願拉住他的衣服,還有些人從那個要陪他走一程的人身上攫取他的雨傘、缽皿和水壺。情景就好像是一群小孩子哭着要求他們的父親,不讓他離開,他隻得回來又花了更多時間來安慰他們,用各種道理來減輕他們的悲哀。費了很多的時間,他們才讓他走,然而他才走了幾公尺,他們又再度悲不自勝了,從他後面快跑上去要拉他回來。他們都痛哭失聲,比剛才更緊緊地依附着他的腿部和衣服。這一次,又費了他好幾小時來安慰和說服,而場面已經變成了一片混亂,痛哭和哀號,啜泣和尖叫,小孩和成人都一樣。

「請再回到我們這裏來,」他們憂傷地啜泣着:「不要離開太久,我們會非常想念您。我們的心已經破碎了。」這就是村民淚汪汪地懇求尊者阿迦曼回來的哭喊聲。男人、女人和小孩都呐喊着祈求他的哀憫,害怕他永遠離開了他們。

他在猜疑的恐懼和不滿中來到了他們的村落,卻在那些曾經指控他和他的同伴是僞裝的老虎的人們的心碎的眼淚中離開了它。這真不愧是如來的追随者,他的責任就是清掃人們心裏的污染,爲他們自己和别人,把它們轉變成無價之寶,這是基於慈悲的責任,絕不會由於别人的誤解、懷疑或惡意而受到幹擾。這樣的慈悲在任何地方,都是痛苦衆生的避風港和避難所。 

080懊悔不及

當聽着他的叙述時,他的聽衆不禁想像着那些可憐的村民流淚的情景,他們不讓尊者阿迦曼走又無法勸阻他,可憐地懇求他回去看他們。這樣的人們,單純而不任性,誠摯地受他感化,爲了他将樂意地犧牲他們所有的一切。就像小孩子,親切地依戀着他們的母親或父親,他們抱着他的腿,拉着他的衣服,扭絞着他們的手,都爲他迫在眉睫的離别而覺得他們的心好像真的破碎了一樣。那裏有他們爲他清理的經行禅思步道和他們所蓋的茅草屋,這是他們所能做的最好的,對他而言也是最好的。

從那時起就沒有再看到他了,但這是因緣變遷的法則,它掌管着世間,它以生離死别的形式一再地自行顯示着。料想得到,它是遲早一定會發生的,沒有什麽力量可以違抗它的。至於尊者阿迦曼,不用勸阻他,雖然他知道自己的離别會引起村民的悲傷。(他已經把他們從罪過的思想中救出,并爲他們建立了正道。)現在是他去完成任務的時候了,去幫助别人,像他們一樣,能夠被救渡的人,這是聖弟子的一個特點,在巴利經文中叫做「世間福田」—世間播種功德種子的最好田地。

這個故事可以給我們佛教徒一個寶貴的教訓,今日發生於佛教的事情,似乎有點像當時發生於尊者阿迦曼身上的事情。我們知道,佛教是如何沈默地被認爲,比如說,被一群人,就像故事裏的村民,認爲是「一隻僞裝的老虎」,被他們自己的愚癡所誤導而犧牲了。這可能導緻一個公然(就跟暗地的一樣)破壞佛法的企圖,這個情況廣泛地發生於佛教,如果整個佛教界甯願冷淡地漠視和保持消極,将來就隻有懊悔不及了。


081給予既深又廣的幫助

尊者長老阿迦曼的生活模式符合善逝(Sugato中譯注:佛陀九種功德名號之一)的方式。垂直深入地,水平廣泛地,他都給予無私的幫助。他在曠野森林隐居時,不僅給予山地居民開示,而且也開示那些肉眼所看不見的衆生,例如鬼、魔、地居、空居天使和叫做婆羅門(中譯注:梵天)的高級天使。而在城市裏,任何他所住的地方,則有比丘和在家人,富有的和貧苦的,年輕的和年老的,都來親近他。經過他長年的開示和訓練,那些獻身實際法義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人從他感人的開示和調教方式中得到利益,這并未包含無法計算的各種看不見的衆生。如果說,在現代幾乎沒有人能夠做到像他那樣,這并不誇張。

當住在森林或山區時,山地居民就沐浴在午後他的開示輻射光中。入夜以後,他就肩負起回答和開示從各種識界而來的地居和空居天使的任務。這是如此深奧和艱難的任務,因此他的弟子中很少人能夠幫得上他的忙,這種開示的方式,完全不像對人類的教導,在教導人類方面,很明顯的,有些弟子們還幫得上忙。他和這些肉眼所看不見的衆生的關系,是構成他的協助事迹的一個必要部份,在描述他的生平時,這種關系是不可或缺和不能省略的。 

082明察秋毫的感化力

不久之前,作者去看一個阿迦尊者,他有很高的成就,是個遠近馳名的禅師,他被幾近全國的比丘、沙彌和在家弟子所尊敬。當時,他正在寺院裏面跟一些比丘弟子談話,作者也被歡迎和允許加入這個非正式的談話,我們談了一些實際的話題,直到我們談到尊者阿迦曼住在清邁曠野的一個遙遠的村落,從清邁城走路大約二、叁天的距離。他的許多記事都非常地驚人和奇特,但這裏隻能記述其中一些。

根據這個禅師說,無疑地尊者阿迦曼除了已經達到絕對的純淨之外,并具有好幾項其他獨特的能力,讓他的弟子們立即尊敬、畏懼和感動。跟他住在一起的弟子們,除了自律於言語和行爲之外,還必須嚴格地自律於思想和心境。

「任何我所想的,對他都不是秘密,」這個禅師說:「我覺得好像日夜都被心意控制所約束着,否則,那些思想後來就經常會被我自己和别人所知道。但這是我個人的過錯,因爲我的心意喜歡跷課,你知道心意如何飛馳而過嗎?它日夜的每一刻都在這樣地閃現着,我經常心不在焉,那就是我經常被責備的原因。更重要的是,有些思想我都已經忘了,但他還能提醒我。」

「他責備你嗎?」作者問。

「是的,有時候。」禅師回答:「但有時他隻是警告我,拿我的思想作爲開示我自己和别人的話題,我不禁感到慚愧。每當有别人在的時候,他就很少提到名字,隻是針對思想并解說它們是如何不當。」

「你認爲是什麽事讓尊者阿迦曼責備你?」

「每一件事!這方面我認爲凡夫真是個冒失鬼,從不耽心自己思想的後果,我的情形就是那些他從不希望他的弟子去想的題目。那就是爲什麽他要嚴厲地斥責我。」

「你很害怕他嗎?」

「豈能不怕?身體看起來平靜而不在乎,心裏卻抖着像什麽東西似的。有時,我甚至喘不過氣來。那就是爲什麽我不懷疑他知道每個思想的能力,他就好像在讀一本書一樣。

「一天晚上,我正想着要到某地去看看不同的地方。第二天早上,當我去侍候尊者阿迦曼的時候,他立刻以那個想法做開示的話題,并禁止我到任何地方去,說他的開示要比到其他地方去更愉快。他似乎非常關心我的心意狀況或者耽心它犧牲於罪惡的影響下。

「他經常警告我和呵斥我,我非常害怕的就是日夜我都不能逃出他明察秋毫的眼力,每當我已經平靜了我的心意時,似乎就好像他已經在監視着我了,好像他從來都不睡覺似的,有些晚上,我不敢去睡覺,因爲我總覺得他正坐在我面前,一直注視着我。

「你看,身心的每一刻都永遠必須在嚴格的控制下,當跟着他出去托缽時,我們全都不能沒有念住,我們必須小心,不讓心意闖出體外,否則,回到寺裏,有時就在回程中,我們就會被強烈地指責。在這種律儀之下,我們一定要開發念住,讓心意日夜隻穿梭於身體裏面。但是在許多弟子的聚會裏,每天至少會有一個人失控一兩次,而你可以确定,當我們在集會聆聽他的開示時,它就像一個回力棒會回到它的主人那裏。在他開示以後,我們通常和别人竊竊低語,爲了找出那是誰,沒多久就有人會承認他的錯誤,坦承剛才被指出的人就是他,因爲如此,所以我們必須在他的調教下嚴格地自律。」 

083毫不留情地打擊我執

第一次,這位禅師到達清邁時,就去住在伽地浪格寺,他在那裏不到一個小時,就看到一輛汽車開進寺院的圍牆内,并停在他的庫堤(比丘的寮房)前面。看看到底是誰?他看到那就是尊者長老阿迦曼坐在車子裏面,他走下來迎接尊者阿迦曼,并問他怎麽會到這裏來。尊者阿迦曼說是來接他的!他問尊者阿迦曼是否有人告訴尊者說他到達這裏了。尊者說沒有。好像是他要尊者阿迦曼來接他,所以他就來了。聽了這個,禅師就開始害怕尊者阿迦曼了,害怕他會知道他的種種思想,稍後會責備他。事實上,這真的發生了,當這位禅師去跟尊者阿迦曼住在一起的時候,每當他放松自律的時候,尊者必定嚴厲地責備他。

當聆聽尊者阿迦曼說法的時候,那些有着真誠的意願去尋求佛法的聽衆是不會因爲虛榮和我執而分心的,會非常歡喜而專注於法,因爲他所說的是純淨的法義,令人心裏感動而歡喜的。其中如果有任何人,懷着惡欲,一心要找他的碴,他的說法立刻變得像火一般熾熱和燃燒,結果是這種人被他們自己的惡意之火所燒毀了。尊者阿迦曼并不顧及他的說法是否會打擊或傷害到任何人的我執,任何地方有煩惱或我執,他就以正法予以無情的打擊,且不改變主題。有時(但很少),他甚至提到名字說:「你,某某比丘,像你昨晚修習禅思的時候所想的是錯誤的,從現在起,你必須改變它。現在你某某比丘,如此這般的想法又錯了,如果你不想要招來毀滅,你就必須停止這些破壞性的思想。你爲什麽不思考佛陀所勸導你去思惟的呢?這是開發心意和戒德的地方,不是開發這些隻會毀滅你的思想的地方。」

那些真誠地追尋正法的人将得到解脫,并将覺得自己在他嚴厲的警告下有所改善了。事實上,他隻會在有嚴重罪惡的思想,将會危害到那個人本身的時候,才會給予警告。但是對於少數暗懷惡意反對他的人,他早就知道了,然而,那些懷藏着的惡意之火将會反彈回去并毀滅他們。那些懷藏惡念的人,如果有心悔過并請求寬恕,那麽火焰就被撲滅,一切都沒事了。 

084推翻魔鬼

一天晚上,一群山地部落的居民說,現在這裏有了一個偉大的阿迦曼尊者跟他們住在一起,他們想要知道他是不是有任何伽陀(經文中的韻文、偈語)可以給他們作爲防護魔鬼之用。他們決定第二天早上去向他請求伽陀,尊者阿迦曼用他的千裏耳知道了這些,并把他所聽到的告訴比丘們。

第二天早上,村民們來看他,并請求能夠防護魔鬼的伽陀,他告訴他們心裏誦念「佛陀」、「達磨」、「僧伽」這幾個字,說道沒有魔鬼能夠對抗這些字的威力。他們忠實地奉行他的開示,不知道這是他修習禅思的善巧方法。結果來得很快,第二天早上,他們急着來見他,報告昨天晚上,當他們的心意進入專一狀态時,所發生於他們身上的事。他确認他們所做的是正确的,因爲魔鬼被這些字的威力嚴重地吓着了,都設法逃走了。

「從現在起,你們就不必害怕魔鬼了,」他說:「他們已經跑走了。即使那些沒有達到這種成果的人,魔鬼聽到這些字的時候也會害怕的。」他勸告他們從此以後每天繼續誦念。

「這些山地居民生性老實敦厚。接連着有驚人的成果,他們的心變成光明得足以讓他們知道别人的心意,包括尊者阿迦曼住處裏的比丘們的心意。同樣的事情曾經發生在前面所說的「僞裝的老虎」那個村民身上。他們立即跑來告訴尊者阿迦曼他們奇妙的成果。這讓某些比丘很驚訝,他們耽心那些在家善信将會知道他們的心意,尤其是知道有時他們會情不自禁地想到那些不适宜比丘身份的事。於是他們詳細地請問山地居民有關他們的成就,耽心他們潛入自己的心裏,更甚於想要知道有關他們成就的技巧。由於誠懇而率真的個性,他們坦白地告訴比丘們,言詞不假虛飾,不像城市人,他們不喜歡隐藏事實,爲了禮貌而故弄玄虛。這成爲他們成就的不容反駁的證據,因爲它使比丘們相信自己昨夜的心念已被讀取無疑。山地居民也坦白地告訴尊者阿迦曼說,他們非常認識他心裏的狀況,因爲他們已經在見識别人的心之前先見識了他的心。問他們它像什麽,怕不怕鬼,他們笑着說:「他的心在世間之上,它不怕任何東西,它是至高無上的。」

從那時起,魔鬼成了無意義,所有的村落居民轉向尊者阿迦曼和佛法尋求皈依。那些已經有成就的人,把有關的事告訴他們的部落,大家都忠實地遵從尊者阿迦曼的開示,當到了早上布施食物的時候,他們就聚集在同一個地方。供養完成時,尊者阿迦曼告訴他們對一個人大聲發出「沙杜」(贊賞彼此的功德)的字音。這是讓肉眼所看不見的衆生也能随喜他們的善行,并分享他們所做的功德。這是他們每天所樂於奉行的。 

085他在清邁廣泛的幫助—尤其是肉眼所看不見的衆生

可以注意得到,在清邁的時候,尊者阿迦曼給予地居和空居天使們的幫助,甚於對人類、鬼、魔和那伽的幫助。或許有個理由是因爲很少有人能夠像他那樣,有能力去給予這樣的幫助。如果還有的話,那他是少數中的一個。天使把他視爲他們的皈依處。事實上,這些天使常常向他埋怨關於人類的無知和冷漠,竟盲然無視於他們的存在,似乎樂於否定他們的生存權。當久久才有一次,他們遇見了一個能夠接納他們的權利和尊嚴的人,而他能夠直接地與他們溝通,那很自然的,他們就滿懷喜悅,恭敬地親近他。那就是爲什麽他們經常親近他,請求開示和詢問問題的原因了。這樣他們就可以暢飲法雨甘露,繁榮他們的群衆,增益他們的壽命。

一個得到正法的果證所庇護的人,天使們恭敬他并尊崇他做爲他們的老師。尊者阿迦曼也說,各種識界中前來請求他的幫助和拯救的肉眼所看不見的衆生的數目,遠多於前來找他幫助的人類。這當然是指那些能夠奮進而親自前來看他的衆生。(不用說,那些陷於悲慘狀況中而不能前來的數目,當然遠多於前來的數目。)然而這種協助的層面還是不明顯的,所以對那些沒有這種能耐的人來說仍是不可思議的(對於那些認爲不可能或荒謬的人也是一樣不可思議),這是從未被(唯物主義的)社會所接受或承認的。但是在一個已開發的社會裏,這幾乎是可能的,而對尊者阿迦曼來說則是平常的事,任何他停留的地方,都和這些衆生有着不可避免的會談。他們經常前來尋求他的幫助,遠較到别的地方去更頻繁,尤其是當他住在遙遠的曠野裏,跟人類的接觸較少時。 

086德國天使的拜訪

下列的記事是獨特的,因爲它關系到德國天使,當他住在清邁曠野(木者山地族人叫做也口村)的時候,德國天使也來拜訪他請求說法。他們說他們來訪的目的,是希望聆聽一場内容有關於「勝利」的說法。他讓他的心意集中於适合他們的主題上,馬上就出現了一篇經文上的偈語—恨被不所擊敗。他向他們解釋說:「不或非暴力是一個希望成爲勝利者所必須細心修習的。世界和平之所以能達到它所具有的這個程度,就是因爲有這個法義在人類和天使的社會裏對抗着恚和仇恨。天使們也必須發展這個美德,在他們的社會中做爲凝聚力,沒有了這個法義,至少世界就不知道和平,嚴重的話,它就被毀滅了。

「世間絕不能藉着恨的力量來勝過敵人,無論是内部的或外部的,遠的或近的,狹窄的或寬闊的圈子裏,它隻會毀滅了自己和别人;愈是運用恨的力量,就産生更大的燃燒,世界很快的就被恨所引起的大火毀滅了。這是因爲恨本身就具有毀滅之火的性質。這火焰不能用以烹煮,因爲它的熱度不能用予建設性的目的,一位想要使世界成爲一個适宜居住的地方者,必須當心恨的罪惡是最具破壞性的火焰,絕不允許它毀滅了他自己和别人。

「世間的生存是由慈悲所支持着,它被恨和貪婪的暴力所破壞,它們是無餍足的,并産生一個無止境的惡性循環。佛陀,看到了恨的罪惡和慈悲的利益,爲了那些感受痛苦而心系苦滅目标的衆生宣說教示。隻要世界有慈悲支持着,世間就有和平和快樂庇護着。但是當人們的心裏沒有了慈悲,任何社會裏也就沒有安全和和平,不管有多龐大的奢侈品和不可計數的工巧來産生快樂,結果除了到處的麻煩與混亂之外就沒有什麽。一個認識法義價值和火罪惡的聰明人,在還來得及時,必須設法去遏止或熄滅這種火焰,疏忽了它也就錯過了機會,使它到了一切都已太遲的地步。」

當說法結束時,在一片「沙杜」聲中響起如雷的贊歎。尊者問他們,既然在地理位置上,他們住得那麽遙遠,怎麽會知道他在這裏。他們告訴他,知道他在那裏,對他們來說一點也不困難,因爲兩地之間的天使們有着經常性的連系,而且,兩地之間也沒有人類意識裏所了解的障礙或界限,因爲他們的來往都不需要交通工具。刹那間的心念,就足以帶着他們到達他們想要去的地方。在這方面,遠較人類世界中的通訊或運輸來得方便。

尊者阿迦曼說,德國的天使經常來聽他說法,就像泰國各地的地居天使一樣。順便提一下,雖然他們的識界不同,但是向他緻敬的方式卻極爲相似,當來看他的時候,他們不會經過比丘們住的地方,而會從沒有人住的方向進來。此外,他們通常在後夜來,當環境比較安靜而比丘們都去休息的時候才來。到達之後,他們會右繞他叁匝。他們都很謙虛而且自律,離開的時候,他們會再右繞叁匝,而後倒退一段距離,直到他們都在他和比丘們的住區之外,然後騰升上空,就像棉絮被風吹起一般。這就是天使如何向他緻敬。 

087頭陀行比丘的生命之血

他在清邁森林隐居的地方和氣候都是舒适宜人而有益健康的,他的身體健朗與日俱增,禅思時間是規律而不被打擾的。他對天使的幫助按例在晚上進行,并不是很大的負擔,因爲接受訓誨者都已充分地開發了,并不是爲了挑毛病而來的。對於人們,他在下午或傍晚給予開示,至於對他自己的比丘們,通常都在晚上七點左右給予集會開示。他們多數已經非常深入於法,從禅思到智慧,都專注於果證,而以專注的聆聽做爲苦滅的一個精進方法。

在這種情況下,他對這些聽衆的開示,都經特别地調整,以禅思做爲開始,接着智慧,然後到最深奧的解脫階段。他的開示每次都是如此地令人歡喜和吸引人,讓他的聽衆都着迷了,忘記了時間的消逝,甚至忘了自己的身體。在這實際方面的開示,至少持續兩小時,但是對他的比丘聽衆來說,卻沒有疲累或身體僵硬的感覺,他們的體認将比從前更穩定地提升,這就是爲什麽聆聽開示對他們來說,是一種實際的精進、自律和自我觀照,意義不亞於其它方面的精進,例如經行或靜坐禅思。

開示者除了要讓聽衆了解而指出他們的心意狀況—時而顯示「苦集」(錯誤,産生更多痛苦或愚癡的),時而顯示「苦滅道」(正确的,産生較少的痛苦和較多的内明)之外,沒有别的用意,這正指出負向和正向兩方面,當下應避免的罪惡和應培養的利益。他的聽衆在念住和智慧的控制下,以他們的思想安住於開示的内容之中,常常獲得較高的禅思和更深奧的内明,在這種方式下,随着每次給予的開示,他們的心意變得更爲開發了。上次對某一點的了解被提升了,這次對另一點的體認又被強化了,每次都帶來更深入的念住和智慧。

心意因此在禅思和智慧兩方面都穩定地提升,因爲指導者所演說的每一項開示,他自己都已經親證了他所教導的一切,而他所深刻指出的正是他自己實證和成就的真谛。因此,聆聽開示的意義,必然地有助於頭陀行比丘達成目标,不亞於其他方面的精進。這再度指出更大的重要性,一個合格的阿迦或禅師,他是頭陀行比丘們所虔誠事奉的,他們視他爲僅次於叁寶的皈依處。他是他們的生命,他的開示就是他們的生命之血。他所開列的方法或步驟,都被最忠實地奉行。如果在禅思的時候,有疑問或難題生起,他們就熱切地求取他的忠告,而且恭敬地注意着。由於這個事實,頭陀行比丘大量地聚集在一個禅師的周遭,爲了接受他的調教。這從尊者長老阿迦曼和長老阿迦索的情況都可以看得到,各自都有一大群頭陀行比丘弟子,尤其是在東北的省分。

在他住在清邁的早期,尊者阿迦曼曾經下決心要絕對的隐居而住,以便於爲了最後的目标而加強他的精進。在這之前,常聽他說到他的能力仍然不足(即使他在沙裏卡洞已經達到叁果—不還者),但是在他獨住加強精進那段時期以後,就沒有聽他再提起了。在他活着的時候,他已經有許許多多的弟子,比丘和在家人,幾乎遍布全國。


088大象奇遇

一次,當尊者阿迦曼正和兩個弟子在一起遊行,一個是沙口那空城蘇達瓦寺的阿迦摩诃頌書長老,另一個是譚克隆番寺的阿迦高尊者。他們到了一座山,在通往山頂的狹窄小徑上,站着一隻大象,以它恐怖的長牙阻擋着他們的道路,那裏又沒有其他的道路可以繞過大象。雖然它似乎是一隻馴良的大象,它卻令人害怕地站在他們前面,不知道它的主人在那裏。經過一番商議,尊者阿迦曼告訴阿迦高尊者去跟大象說話,請它讓路給他們。大象當時大約在他們面前五公尺,正在吃着竹葉,因爲它背對着比丘,并沒有看見他們。阿迦高尊者於是跟大象說:「老兄!我要跟你說話。」或許大象并未完全聽到他,但是它突然停止吃東西。當阿迦高尊者再重複說一次,它回轉過來面對着叁位比丘,仍然不動,但是機警地張開耳朵以防任何危險。

阿迦高又說:「老兄!我要跟你說話。你龐大而威武。我們是比丘,沒有力量,而且很害怕你,老兄。我們想要經過你前面,如果你肯讓路,我們會很感謝的。隻是你那樣站着,我們就很害怕,不敢前進。」

聽了這些,大象向後轉,向着竹叢,把它的長牙伸進去,向比丘表明他們可以從它身旁經過,不會傷害他們。尊者阿迦曼說,現在允許他們走過了,他們一個接着一個排成一列,從大象旁邊大約半公尺的地方走過,尊者阿迦曼走在中間,阿迦高領頭,摩诃頌書殿後,但是在他們通過大象之前,摩诃頌書雨傘上的挂鈎卡在糾纏的竹枝上,他們又要回去看他把挂鈎從竹枝中解開來,那又費了好幾分鍾,他開始全身出汗,因爲恐怕一直監視着他的大象會改變了它的心意。當挂鈎解開了,摩诃頌書也瞄了大象一眼,它正站着像個大玩偶,并張着亮晶晶的眼睛,可愛甚於恐怖。原先,他還是不自禁地感到不安,吓壞了,但是一直到挂鈎解開而他們叁個人完全走出大象的安全距離時,他才想到那雙眼睛實在很可愛!

當他們走到前面一點,阿迦高尊者向後轉向大象說:「我的老兄!我們現在通過了,你可以自由地繼續吃你的東西了。」突然地,大獠牙從竹叢中抽出來,而大象透過它的鼻子重重地吐了一口氣。

後來,在他們的住處,比丘們詳論大象,說它真是可愛的動物,隻是它不會像人類那樣說話而已。摩诃頌書尊者問尊者阿迦曼,當他們經過的時候,他是否已經看出大象的心念了。

「當那隻大象第一次聽到阿迦高的聲音而突然轉向我們時,我想它是準備要突襲我們,」摩诃頌書說:「它看起來很恐怖,耳朵豎起來,獠牙那麽險惡,但是在了解我們的用意之後,他幾乎變成一個動物形體的人類,而把它的獠牙放入竹叢裏,好像在說:「小兄弟們,現在可以過去了,我已經收藏我所有的武器了。」然後他開玩笑地對阿迦高尊者說:「你是多麽聰明啊!對着大象說話,就好像它是個人一樣,竟把它當做我們的老兄,而這位老兄是這麽容易奉承,它似乎以它的新頭銜爲榮,立即地受之無愧。但是最大的兄弟卻很不小心,讓他的傘鈎卡在竹叢裏,我是多麽害怕,當我試着去解開挂鈎時,一直耽心着那位老兄會改變它的心意。」

聽到這個玩笑,尊者阿迦曼會心一笑說:「我怎麽會沒有看出它的心呢?那是生死交關的事呀!即使一些小事情,例如小鳥和猴子,有時候,我也會看出它們的想法。」

「它對我們有什麽想法?」摩诃頌書尊者問。

「是的,起初,它因爲有人跟它講話而害怕,擺出好像要戰鬥的樣子來。但是看到了僧袍的顔色,它知道我們不會傷害它。它經常看到這個顔色,它的主人曾經教它不要害怕它。當它聽到阿迦高叫它老兄時,它就更滿意了。」

「它知道他說些什麽嗎?」

「怎麽會不知道?如果他聽不懂,他的主人就不會讓它在森林裏做伐木的工作了。這隻大象至少已經有一百歲了。看看它的獠牙,它們大約已經有兩公尺長了。它必然已經跟人類相處了一段很長的時間。它的主人一定比它年輕多了。這就是爲什麽它能夠了解人類的語言。」「當它把獠牙插入竹叢裏的時候,它怎麽想?」

「它隻是讓路而已。」

「尊者阿迦曼,當我們正在經過它身邊時您看出它的心意嗎?」

「那當然,我知道它很願意讓我們經過。」「但是我害怕它可能改變心意而襲擊我們,也許隻爲了好玩而已。」

「那就是你,被自己奔放的思想所困惱着,」尊者阿迦曼斥責他:「如果你的心能夠同樣地勤勉而不倦地思惟真谛,那對你就太好了,但這是大多數人的習慣。他們喜歡懷藏着那些隻會引起他們煩惱的思想,而忽略了去思惟真谛。你現在想要做什麽,整夜徘徊在這個大象的思緒中,而不關心什麽才是法義?」

摩诃頌書尊者默然,知道他自己錯了。這段記事是由摩诃頌書尊者陳述。

089唠叨不休的比丘

那些喜歡唠叨不休或是說話沒有節制的人,都經常被尊者阿迦曼嚴厲地斥責,有些人後來還成了精神錯亂。這兒有個比丘的例子,他曾跟尊者阿迦曼住過一陣子。這個比丘有個習慣,就是立即複誦尊者阿迦曼所說的一切,在起初的幾天,他被警告管好自己的事,也就是他自己的心意控制,而不要管别人的事。修習正法的比丘,必須專注於觀察從他們自己心中所流露出來的過錯。但是尊者阿迦曼的警告似乎被充耳不聞,因爲那個比丘仍然不能改正他的過失。這故事的高潮發生在一個早上,當尊者阿迦曼照常領着他的比丘們進入村落托缽的時候。

尊者阿迦曼有一個很奇特的習慣,經常把他在路上所遇到的拿來做法義的題材,對後面跟随的比丘們做一個途中開示。那天早上,他看見一隻漂亮的小牛在它媽媽身邊嬉戲。看到了比丘,它突然受驚并跑到它媽媽的頸下去尋求庇護。那種姿勢,看起來就好像它用自己的脖子要把母牛頂起來。但是母牛因爲經常看到比丘,并未受到打擾,至於整個時段裏,小牛還是用猜疑和恐懼看着他們。這提醒尊者阿迦曼對比丘們指出這個差别,說道雖然媽媽一點也不受打擾,小牛卻很害怕,否則它不會像那樣地頂着它的媽媽。

「人類也是一樣,」尊者阿迦曼繼續說:「他們必須找個人做爲庇護,那個人也許是媽媽、爸爸或附近的任何人。當年輕的時候,他們需要一種庇護;長大以後他們仍然要保護,但是另外一種;即使到了老年,他們仍必須依靠他們身外的别人。很少人曾經設法成爲他們自己的庇護,像這些人們由於缺乏「自依止」,會持續地衰弱下去。無論他們多麽年老和住在任何地方,他們不得不自我屈服於其他人。比丘也是一樣,許多無恥又無用的比丘們,總是依賴着别人的幫忙,他們懶惰而耽憂着行善會生起痛苦。這種比丘就好像那些透過别人的鼻孔在呼吸的人一般,他們不能認知佛說「自依止—每個人都是他自己的皈依處」的真谛。我們佛教徒要盡最大的努力,透過我們自己的鼻孔去呼吸,讓我們能夠獨立。老師所作的任何勸告和開示,都必須予以思考和奉行。這一來,我們就不必永遠依賴他,有一天就會成爲聖弟子,能夠完全地依靠自己。」

這個開示是在前往村落的途中所作的,當尊者阿迦曼暫停片刻的時候,常常被他責罵的那個比丘又開始唠唠叨叨了,毫無尊重或順從之意的重複着開示的言語。這在他的弟子圈中是以前從未發生過的事情,尊者阿迦曼向後轉并申斥唠叨的比丘說:「你現在可能瘋了,你看起來就像一條瘋狗亂咬着任何丢給你的東西。你爲什麽不回顧自己的心意?如果你繼續像這樣做個風袋子,你一定很快的就會發瘋!」

尊者阿迦曼停止了,沒有再說什麽。那個比丘的臉孔現在流露着公然反抗的表情,他卻說不出話來。吃飯的時候,他隻吃了一點點,其他的比丘們看到這個情形,不敢跟他說話,因爲怕他會更羞愧或困窘。那天,他沒有受到打擾,因爲别人認爲讓他獨自一個人比較好。但是到了晚上,聽到他在自己的住處對自己呐喊和尖叫,其他的比丘們跑去看他發生了什麽事,他們發現他像個妄想病患那樣掙紮着,含糊地喃喃自語着什麽,後來才弄清楚他是爲了對尊者阿迦曼那麽粗魯而難過。

看到這種情景,每個人都充滿着畏懼,後來叫一些村民去拿藥來,給他吃了藥又按摩他的四肢之後,他才平靜下來,能夠睡到第二天早上。然後,他被送到醫生那裏做更進一步的治療,那以後,他的情況改善了,除了若幹偶發的症狀之外。在那件事情之後就沒有再聽到他這個人了。

這個故事是由一位曾經親自見證這個事件的比丘所說的。顯示在他調教下的比丘必須嚴格地自律,一個輕微的犯規,他們就會受到申斥和警告;嚴重的,他們就會被嚴厲地責備。那些能夠從他們身上學習,和那些設法改正他們自己的人,必然會穩定地進步,至於那些被嚴厲地斥責而不能控制他們自己的人,會使他們自己受到嚴重的傷害。跟他相處沒有什麽特别的親密,因爲他幾乎跟任何人都沒有親密關系。那些跟他住在一起的人必須了解這點,并要經常留意他明察秋毫的眼睛(慧眼和肉眼)。

090他獨特的調适性

根據從那些曾經接受他調教的,不同的阿迦們那裏,所得到的資料顯示,隻有那些進升於果證的人,才會被允許享有尊者阿迦曼的親切,在那種情況下,他們會被視爲同輩,不需要律儀的嚴格鞭策。但是值得注意的是他的作風,一處又一處,一時又一時地改變着。改變有時很突然,使那些跟他住在一起的人常常發覺難以跟得上。此外,幾乎沒有兩個改變是相似的。當他告訴他們一些有趣的故事時,緊張和嚴格得以偶而地放松,這是輕松的時刻了,以下就是一則有關於他自己仍是在家人時候的故事。

091在家時的逸事

當他年輕時,尊者阿迦曼在村子曾經是個歌手。有一次,正逢村子裏的娛樂大會,有好幾千人參加。逞一時之勇,他突然提出要和一個女孩在臺上比賽歌唱藝術。然而,那個女孩正是這方面的老手,而尊者阿迦曼隻是一個初生之犢。不久,很明顯的,尊者阿迦曼比不上她了,因爲從開始他就處於下風,但是陳(他的上座優波離)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替他解圍了,他當時是一個比尊者阿迦曼稍微大一點的男孩,也在看着比賽,他看到如果比賽繼續像這樣下去,他的朋友一定會慘遭屈辱而敗北。

那個女孩就像一隻碩壯的母老虎般地張牙舞爪,然而他的朋友就像一隻小牛犢,隻有幾顆乳齒。他居然愚笨到竟敢向這隻兇猛的老虎挑戰,他一定很快就會被活活的剝掉皮了。

心裏這麽想着,年輕的陳就跳上舞臺,激動地呼喊着:「原來你正在這裏唱歌取樂着!阿曼,你這個家夥,我到處找你,你難道不知道你媽媽已經出事了?她從屋子樓上摔下來,我不知道她是死還是活。我隻看到她昏倒在地,然後他們就派我出來找你。我從今天下午就一直在找你,你不知道我有多累多餓。我沒有吃過任何東西,我覺得好像快要昏倒了。」

年輕的阿曼聽了很震驚,母老虎也是一樣,事實上聽到年輕阿陳說話的每個人都一樣。「我媽媽怎麽樣,阿陳?」阿曼問。

年輕的陳在臺上假裝着又累又餓,說:「或許她死了!我現在也差不多了。」然後就不再羅嗦了,阿陳拉着阿曼從臺上下來,就在幾千人的驚惶憐憫之中,他們急速離開那個地區,全速奔向阿曼的村子裏去。在路上,阿曼繼續問當他媽媽摔下去的時候,她正在做什麽?但阿陳隻說他不太清楚,因爲他隻看了一下子,就被屋子裏的人派出來尋找他的朋友。他們很快就會知道她是死還是活。陳跟他的朋友一直跑到他看來離開得夠遠了,阿曼不能跑回去比賽了。

當時,兩個村落彼此距離很遠,被一個以充滿野獸和魔鬼的森林分隔着。很少人敢單獨或少數幾個人穿過那裏,陳突然完全轉變并說:「你媽媽很好,阿曼。她沒有從屋子上摔下來,我不忍心看到你毫無希望地被母老虎擊敗,她将會活剝你的皮,你知道嗎?這對我們和我們全村将成爲一件奇恥大辱,這就是我爲什麽演出那一幕。現在每個人都同情你,因爲你必須離開,現在你被我的巧計從屈辱裏救出來了。你是不是要因此感謝我呢?」

「阿陳,壞家夥!」阿曼叫着:「我真希望你沒有插手,你要知道,那是我的詭計要引誘那個母老虎掉入我的陷阱,然後,我就要親自剝她的皮了,但是現在你已經破壞了我的比賽!我多麽希望現在能夠再回去呢!」

「那兒的話!你對她不夠了解,如果你再這樣繼續下去,我确信你會在幾千人面前丢臉。停止吹牛,謝謝我救了你吧!」

因此,兩個年輕人錯過了那個晚上所有的娛興節目。嚴格說起來,這個故事跟尊者阿迦曼的宗教生活并沒有直接的關系,但它是兩個年輕人的逸事,他們後來都成了宗教團裏的知名人物。

另一個故事是有關於一則本生故事(佛陀過去生的故事)叫做Vessanatara(它當時在泰國很流行)。

他的上座尊者優波離的圓通和機智,由下列叙述中可以顯示。

尊者阿迦曼有一次請問尊者優波離,本生故事中一個名字叫做馬德西的人物,他的母親叫做什麽名字,因爲在經文裏頭并未提到。他的上座就問尊者阿迦曼,他爲什麽這麽無知,因爲城裏每個人都認識她。這就怪了,尊者阿迦曼再問,在那一部經典裏提到她的名字。他的上座說,它未在任何一部經典裏提到,因爲她是一個有着大嗓門的女人,名叫寶珠,她就住在離寺院不遠的地方。尊者阿迦曼非常驚訝,因爲他認爲在佛陀過去生中所提到的一個人物,是不可能活着而且當時還住在寺院附近的城裏。看到這樣,他的上座說他是指一個名叫寶珠的女人,她是個名叫馬德西的女孩的媽媽,她們是從尊者阿迦曼自己的村子裏來的,就住在離寺院不遠的一間房子裏。

這個故事讓我們知道尊者優波離的一些機智和幽默感,他是尊者阿迦曼年輕時的密友,後來是他比丘生涯中的上座。

092帝釋天來訪—心即是法

當住在清邁梅平區的那矛村裏作雨期安居時,帝釋天和他的随從們經常來拜訪尊者阿迦曼。對這些天使們,尊者阿迦曼常常爲他們宣說無量梵住慈心(無限的,博愛無私的)的法門,因爲他們喜歡聆聽這個主題勝過其它的。

尊者阿迦曼說,人類是佛教的直接擁有者,他們應該以天使和那伽同樣的精神來尊敬法。人類也許不能模仿這些肉眼所看不見的衆生們所做的,但是經典裏已經提供了各種表示尊敬的方法。由於人類的粗心大意,這些方法大部份都被忽略了,因此喪失了他自己的安甯和快樂。佛教,事實上,已經給予那些細心而對法具有恭敬心态的人們,所有關於福祉和安穩所必需的忠告或規範以及戒德。

心意是世間之首,如果心意是粗魯而未開發的,每一件與它有關的事也相對變得粗魯而未開發了。這就像一個全身肮髒的身體,任何一套衣服碰到它,都一定會被它的肮髒所污染;法的本質是純淨的,當它接觸到一顆肮髒的心時就變髒了。一堆穢物和污垢上面的一件乾淨的衣服,就像一個心意肮髒而披着經典外衣的人(像狼披羊皮),是做不出好事來的。

一個對法漫不經心的人,是絕不能蒙受法益的(然而事實上,法是能夠産生無可計數的利益的),他隻能耍嘴皮子,而他對法的修習則是一場滑稽秀。一個人的心意之外别無法,法的修習必須直接向着心意的開發和淨化,法的道路就是心意開發的道路。認爲法在一個人的身心之外,就是誤解了法的真實性和根本性。因爲這個事實,一個人的身心就是法的本身。他的善惡行爲在法上産生了效應,所以感受着他的苦樂。

當一個人用錯誤的方法來了解法,他就錯過了原本可以從它獲得的利益。當然,有時他也許能夠得到一些利益,但它再度是錯誤的利益。隻要想想加、減、乘、除錯誤的結果;縫補衣服的錯誤方法;兩個人之間責任履行的錯誤方法,例如夫妻;賺錢或花錢的錯誤方法;開車的錯誤方法¨¨等,任何事情做錯了,就不能達到預期的目的。相反的,它産生了不利的結果,以失望、自我迷惑、煩惱的形式出現,更重要的是,所有這些錯誤,不想要的結果,必然無可避免地影響到做錯的人,不論他是否知道或是否需要它們。

對佛教徒來說,最重要的就是區别是非。法是真理,如果一個人誤解了真理,那他自己就應該接受譴責和報應。一個接受法而成爲法的人,能夠輻射安甯給自己和所有相關的人們。沒有這樣的接受法,其結果将是猜疑、憎惡,然後接着暴力的火焰,它将毀滅它的制造者和所有相關的人們。當心意帶着自我毀滅的火焰,那裏能夠找到安甯?而當世界允許這樣的心意去做裁判者,去掌握國家所有的事務,怎麽能夠衡量正義而帶給人們和平呢?

尊者阿迦曼說,從他出家以來,他一直歡喜地專注於思惟佛陀的正法,而且已經體認了正法是何等的深廣,遠比廣大的海洋最深最廣的地方還來得深廣。這就是法的精微奧妙,因爲從每一個步驟的修習所獲得的成果,都随時地成長得更廣、更深而且更微妙。如果有必要,他會時時刻刻不斷地親自頂禮,向佛、向法、向僧緻敬,因爲這比其他任何工作更快樂。這麽做不會疲累,因爲佛、法、僧都是超時間的,永遠與他在一起。不再回到無常、變遷(中譯注:苦)和無我的境界裏。

093一個未完成寶塔的個案

好幾個晚上,當他在禅思的時候,尊者阿迦曼在他的禅境裏看到一個小沙彌和一個女孩子,在附近前後走來走去,不能确定他們有什麽用意,他後來問他們要做什麽?他們回答說他們曾經做過一個寶塔,但是在尚未完成以前,他們就已經死了。小沙彌就是那個女孩子的弟弟。他們都深情地執着以前的計畫,那就是爲什麽他們一直在那個地區附近徘徊了那麽久。他們事實上并沒有其它深切的痛苦而是被自己的執着所折磨着,因此才阻礙着他們生到一個較高的境界。

知道了這些,尊者阿迦曼給他們說法:「憂慮從前是沒有用的,它已經過去了,而且是無法挽回了,無論我們的希望是多麽熱切,它都不能成爲現在。流連過去隻會産生沮喪和失望,未來也是一樣,兩者都要如實順其自然。隻有現在才是必須善加運用的,因爲它才是在我們所能做的能力範圍之内。這個真理應該也适用於寶塔的建上,」他說:「如果它能夠順應你們的希望,你們早就能夠完成了。事實是在它完成以前你們就死了,這就向你們顯示了它的不可能性。現在你們被自己的遺憾所困擾着,遺憾你們死在它被完成以前。這是你們的第二個錯誤。而你們時時刻刻的憂慮着它,不顧絕不能完成的事實而想要完成它,這是你們的第叁個錯誤,這叁重錯誤的想法,在這裏沒完沒了。結果,它産生了錯誤的出生和無益的痛苦。所有這些都緣自你們錯誤的心态,你們爲了自己,要改變這錯誤的态度,不要對不可能的事再存任何希望,這才是明智的。

「建造一個寶塔的目的是要從中得到功德,絕不是要你們随身扛着它的磚塊、石頭或其它的建材。在建造這個寶塔中,屬於你們的是功德(你們善良的思想和努力),而不是寶塔本身。任何從它得到的功德,不論是多或少,都是你們合法的财産。爲什麽你們要憂慮關於它的磚塊和石頭?所有做功德的人攜帶的是他們的功德,絕不是磚塊、石頭或其它他們已經贈送出去的東西。

就想想建一座寺院、一條路或一個水塔所奉獻的錢财或其它各種東西,那些被用來建或免費地分配的東西,隻是用來彰顯功德主之動機的工具而已,東西本身不是功德,不是天界的快樂或涅槃。一段時間之後,它們一定會敗壞、腐朽和消失。但是從建或捐贈中所得的功德卻保留在那些人們的心裏,那是心意(不是磚塊、石頭或其它的物質)感受着功德、道、果和涅槃。

「再也不能從你們未完成的寶塔那裏得到任何東西了。憂慮着它就是執着於它,縱使你們所執着的是一個功德的來源,執着本身就是一種不善的心理狀态。結果,你們就被釘在它上面,不能出生到适當的境界去感受你們的功德果報。如果你們能夠專注於從寶塔所得的功德,而不是寶塔本身,你們現在就會藉着你們的功德而到達善處,因爲這是功德本身的特性,它是永久而且不會改變的。這是你們自己的錯誤,執着於應該放下的事物。你們的遺憾和憂慮是無益的,因爲它們是不可能實現的。

如果你們不被自己的執着所延誤的話,你們的功德數量是足以生在一個較好的境界裏,現在是你們改變心态求生於适當境界的時候了。爲了你們的進升,專注於現在真實的功德吧!那是很可惜的,你們已經爲自己的進步做了功德,然而又被自己對磚塊和石頭的執着所阻礙着。這些事物已經阻礙你們的進展好久一段時間了,讓它們走出你們的心裏,不久你們就自由了。由於你們的功德效力,你們可望生於任何相應的生存境界。」

然後尊者阿迦曼跟他們解說五戒,還有遵守五戒的利益:「首先,所有的生物都有他們自己存在的價值和意義;不應做出任何事來傷害或毀滅他們的價值和意義,因爲罪惡必将降臨殺害者身上。第二,每個人的财産對他自己而言都是珍貴的,雖然在别人看起來它們可能是沒有價值的。任何意圖要破壞那個所有權,不論用什麽作法,都一定會引起敵意和爲了保護那些财産的鬥争,一個聰明人不應該這麽做。第叁,一個人的配偶或兒女是他掌上的明珠,這種情感必須予以重視,去引誘他們之中的任何人,等於是把他們所屬的人,他或她的眼睛給挖出來。第四,說謊是辜負别人對說謊者的信心。沒有人,即使說謊的人或動物,都不歡迎任何虛僞,這要予以避免。第五,酒類本質上是一種麻醉劑,它能使一個人神智失常,它使飲者喪失了意識的自制,那些不想被驅向瘋癫和損害身心健康的人,應該避免。

「持守五戒的利益如下:1長壽健康,2财富安穩,3快樂而和諧的家庭生活,4在别人的眼中是永遠可靠和值得信任的,獲得信賴尊敬,爲天神和人們所喜愛,無害於自己和别人。5具備智慧,不會心不在焉。

「一個持守五戒的人,就是散播快樂和無害的種子給人們和動物們,他不被懷疑,他不訴諸暴力,因爲他經常考慮别人的感受,就像他自己的感受一樣。一個持守五戒而真實的人,來世一定會進入快樂的境界,因爲他由戒德和法義所支持着。這些你們要記在心裏,」他說:「不久,藉着你們的功德,你們就會得到應有的庇護了。」

094執着的罪惡

說法結束的時候,姊弟都歡喜於法義,并請他授予五戒。他授予五戒滿足他們的希求,然後他們離去,立即消失了。由於他們從布施和戒德所獲得的功德,他們出生於一個空居天叫做忉利天,而後來偶然地回來聽他說法,并表示他們的感激,因爲他給了他們有益的忠告。他們說,就是因爲他的教導,他們才能從自己的執着中解脫出來—那曾經讓他們無用地徘徊於未完成的寶塔。他們現在知道,執着對於心意的開發是多麽危險,它阻礙着一個人的進步,妨礙着他去感受本來應有的快樂與安甯。

他接着爲他們解釋,這樣的心态對於進步真的是一個很大的障礙。在身體四大分離的時候,一個智者應該照顧他自己的心意,而不是身體或其它的東西。否則心意将會被執着或對外物的恨所籠罩着。憤怒或生氣(執着或貪欲的另一方面)不過是自我毀滅的火焰罷了,在危急的時刻,它會把一個人拉進任何一個悲慘的境界裏,例如地獄界、餓鬼界、魔界和動物界。這些境界是悲慘的,那裏痛苦掌握着一切。那是非常明智的,當一個人有能力這樣做的時候,就要訓練他的心意,讓他在還有時間來自我矯正或自我改善的時候,能夠了解他自己的心意作用。在危急的時候,當身體就要分離的時候,已經受過訓練和作好準備的心意,就能夠,至少若幹程度,自己不執着於顯現的痛苦;最佳狀況下,它會保持一個絕對不執着的觀察者,不會被牽涉到世間所有的善惡之中。這是勝過其它所有的修習,至高無上而無以倫比的。

智者,認清了心意的狀态或情況,是叁界中最重要的,所以經常下工夫去訓練他們的心意,也勸告别人去做同樣的努力。那就是心意,它感受着業果的苦樂,它産生得失,在喜樂和悲慘境界中輪回生死。因此,它是最重要的,所以一個人在現在和未來,都要用正确的方法去對待、訓練和守護他自己的心意。

姊弟現在是忉利天的天使了,被他的開示深深地感動,說他們以前從未聽過這樣的法。然後,他們就向他告别,右繞他叁匝,一直倒退到他的住區以外,接着騰入空中,就像棉絮被風吹起。

095叁隻大象的禅境預言

另一個奇特的故事是有關於他的禅境,當時他住在一個深山林内,離清邁的任何村落都非常遙遠。那時大約是早上叁點,環境非常安靜,身體也很甯靜。他已經從睡眠中醒來并思惟着法義一陣子了,當他覺得心意傾向休息勝過思惟時,他就讓心意撤入最深的禅定,并在那兒休息了大約兩個小時。後來,心意局部地浮現出來,并停留在二禅的定境,在那裏一個禅境發生了。

在這個禅境裏,一隻非常龐大的大象趨近他,跪下來,好像邀請他爬上去。他於是爬上它的背,就在當時,出現了兩個比丘,各騎在一隻大象上面,在後面跟随着他。他們的大象也很大,隻比他的稍微小了一點點,叁隻大象都顯得一樣美妙和優雅,看起來有點像國王的大象,它們能夠知道主人的每個意願。

當兩隻大象走近時,尊者阿迦曼所騎的那隻就領頭向前面約一公裏的一座山前進。從他的潛意識裏,似乎是他領着兩位比丘走出世間叁界(假設的、相對的),不再回來。到了山頂,他的大象就領着他們走到一座小山頂上的洞穴,那是大山的一部份,當它到了洞穴就走進去,轉過來面對着洞口,至於兩隻跟随的象則趨近并面對着它,它們的背部則留在洞口。

尊者阿迦曼接着對他們說話,好像跟他們道别說:「這是最後的時刻了,當我的「有」和「生」将從有情世間被絕對地切斷的時候,這将要在這裏結束,絕不再回到生生死死的世間了。我希望你們回去實踐你們的自我開發,很快的你們就會跟着我走入像我現在一樣要去的方式。一個有情生命要能夠離開這個痛苦世間,它充滿了阻礙的影響力,絕不是像要去參加一個娛樂活動那麽容易的。它是如此嚴重地違逆情愛之流,因此,它需要全心全意的奉獻,這種奉獻是由對身體的全然不執着所支持着。這些是橫渡生死界的必要條件,爲了那件大事,爲了橫渡墳墓所必需的(作者說,怕死就将再死。)

「我這一次的離去并不是一個人即将崩潰,而是從諸蘊中解脫,斷除了所有遊離不斷的貪欲并遠離了所有的憂慮。離開有情衆生大都不願意離去的諸蘊牢籠,就像一個囚犯離開了監獄,沒有任何的惋惜。在我走的時候,不應該有悲哀或憂傷,因爲那隻會增加無益的痛苦。」

在開示結束的時候,他告訴兩個年輕比丘牽着他們的大象離開他回去。大象們一直都靜靜地站着,好像籠罩着悲傷,它們看起來就像人的世界裏真正的大象,而不是禅境的一部份。它們都退到洞口,背對着尊者阿迦曼,但是接着又一次向後轉面對他,莊嚴肅穆地看着他。那時他的大象退入洞内較遠的地方,直到它的半個身體都沒入堅固的牆壁裏,然後他的心意就完全出於定境。

根據尊者阿迦曼的解釋,這個獨特的禅境是兼具了預言和象徵,他預言在他逝世的時候,将有兩個年輕的比丘得到像他一樣的果證,但他沒有提到他們的名字。關於象徵方面,阿羅漢能夠運用禅思和内明,一直到他生命的最後一刻,當身、心諸蘊仍然相互糾纏而必需交互作用的時候,作爲減輕身心痛苦的工具。這個交互作用将持續到諸蘊和解脫彼此切斷的過程—叫做「死」的時候,之後,禅思和内明就停止運作而以有情世間的熄滅存在。

尊者阿迦曼說,當大象退入堅固的山洞岩壁而他仍在它的背上時,他并不害怕,他讓大象執行它認爲适當的任務。令人欣慰的是大約在他逝世的時候,之前不久或之後不久,将有兩位年輕的比丘證得像他一樣的果證。

禅境中比較獨特的是他對兩個比丘的開示,告訴他們回去先要完成他們的自我開發,當時看起來好像他真的就要逝世了。不幸地—對作者而言—即使問他也不會透露兩位比丘的名字。

自從聽到這個禅境,直到尊者阿迦曼逝世,作者很渴望知道這兩位比丘的名字,所以他試着觀察所有他的弟子們,去猜測他們可能是誰,因此忽略了自己的過失,并忘記了事實上一個高果證的人,不像其他世俗凡夫,他絕不會自我宣傳的,而必然是具有最高程度的辨識力和自制力,否則,他們将不會擁有這樣的果證。成爲自我宣傳的犧牲品,将會招來智者不屑的憐憫,同時招來愚者敵對的批評,伴着輕信者瘋狂的興奮。

096幫助餓鬼和地獄衆生

尊者阿迦曼給予各種境界和不同種類的肉眼所看不見的衆生們的幫助,是他的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份,尤其是當他住在曠野中的時候,愈是偏僻和隐密的地方,他們就愈常來訪,來訪的肉眼所看不見的客人數目也就愈多,他們來親近他,不是爲了聽法和詢問就是爲了從危險和痛苦中得到援救。後面這一群包括了餓鬼,他們等着接受由他們的親戚所分享給他們的功德果報。這些在悲慘境界的餓鬼和衆生,已經長期等待着去享受由他們的親戚們所做的功德果報,然後回向他們,讓他們能夠,至少局部地,解除強烈的痛苦,因爲他們已經受苦多麽長久了,那是人間的日曆所不能計量的。同樣的,他們将來還要受苦多久,也是不能計量的。

這些在痛苦和悲慘中的衆生,其中能夠來陳述他們的苦境者,經常親近尊者阿迦曼,請他幫忙轉告他們的親戚們有關他們的痛苦,讓那些親戚們能夠在做功德的時候,想到他們并将果報回向他們。但是當尊者阿迦曼問起他們親戚的名字時,他們所給他的名字,他或那時期的任何人都完全不認識。他們已經在那些境界裏痛苦了幾百或幾千年(時間的計算是根據那些境界本身的計時),它的長久是不能以人間的時間來計算的。即使在他們局部地解除了痛苦而在較少強烈痛苦的境界中,他們還是在一個不是很好的地方,因爲他們在這樣的境界裏已經很久了,所以在那個地區追溯不到他們的親戚或子孫後代。這樣的例子經常可見,而他們就像無主的動物,等待着有人來援救他們。

也有那些死了不太久的,就可以得到幫助了,知道他們親戚或子孫的名字,找得到他們住的地方。像這種情況下,尊者阿迦曼會連絡他們的親戚,告訴他們每次要把功德果報回向他們已故的親戚。有些情況下,也能享受到别人非個别的回向功德果報,他們并不是他們的親戚(這種情況下不知道他們的名字)。尊者阿迦曼自己,例行将功德果報回向一切有情衆生,這回向遍及所有痛苦中的衆生,除了那些隻能享有自己親戚所回向的功德果報者之外。

尊者阿迦曼說,在痛苦中的這些餓鬼和衆生,多得不能計算他們的種類和數量。他們群集在他的四周并請求他的幫助,比其他任一種類肉眼所看不見的衆生還要多。換言之,他們就像泰語所說的「透過别人的鼻孔在呼吸」(就像乞丐)。這就是在人間的時候,未曾做過任何好事的結果。這是顯示做功德的重要性的一課,不論是用慷慨布施的形式或其它的形式。我們都是遊蕩穿梭於生死輪回的各種生存境界中的流浪者,那是明智的,我們必須爲自己的将來準備一些在緊要關頭的時候要用的資糧,因爲我們是自己業力的繼承人而要對它的果報負責,不論我們将要生於較低或較高的境界,感受任何程度的痛苦或快樂,都是由於自己的業力。去希望或依靠别人的幫助,就像透過别人的鼻孔在吸呼。

尊者阿迦曼非常善於與各種肉眼所看不見的衆生們往來,他也能用各種方式來幫助他們(給予說法或開示,回答問題,回向功德果報,追蹤餓鬼的親戚或子孫等),隻是他未向他的弟子們顯露他所知道的一切。當聽着他對餓鬼和惡道衆生的記述時,我們不禁恐懼戰栗着,然而,對惡業果報的恐怖遠甚於對餓鬼本身的恐怖。如果人們能夠看清楚善惡業的果報,就像他們在看其它物質的東西那樣,他們一定會恐怖於惡業并遠離它,就像他們不敢碰觸火焰一樣。他們也會熱切於行善,它有清涼的力量而帶來快樂的結果,那就不會有像今日世界上有那麽多的煩惱和悲哀了。

097認識天堂和地獄

當尊者阿迦曼在解釋有關於肉眼所看不見的衆生和他們各種生存境界的法義和事實時,一位阿迦尊者,也是他的弟子,提出他的建議如下:「既然很明顯的,人們不能認清善惡業的果報,因爲他們不能像尊者阿迦曼那樣看到這些肉眼看不見的衆生的境界,那麽尊者阿迦曼何不把這些向所有的人們解說,讓他們相信業力的果報,因爲佛陀和他的聖弟子們也曾經這麽做?這一來,人們将會感激尊者阿迦曼的努力,就像他對其他的弟子們所做的一樣。」

尊者阿迦曼說:「如果我不分青紅皂白地做這樣的啓示,我将會被指控爲瘋狂,提出這項建議的人也是一樣,然後我的其他比丘弟子們也一樣。佛陀的教義屬於有辨識力的智者,宣說教義是要讓有辨識力的人們依此修習的。不分青紅皂白地提供這樣(不可思議和不能證明)的事實給予所有的人們,其結果是弊多於利的。甚至更明顯的事實,人們在各種環境、傳統和特殊時地的價值意識下,都還常常不知道什麽可以做和什麽不可以做。雖然法義超越世間的真理,但是當它被運用於世間時,還是必須謹慎地特别注意到世間的傳統、傾向和其它因素。

佛陀是比其他所有的人先了解事實真相的正覺者,但他永遠不會沒有機智和辨識力。時機、環境和聽衆的根性都要予以考慮。必須記住,沒有念住控制的智慧是不能産生任何所預期的結果,相反的,可能造成沒有利益而不是所希望的結果。當然,我們可能不在乎别人所說的,但是由於缺乏念住的防護,有害的結果将會無可避免地回到自己身上來,這是不能予以忽視的。關於這些事情的真相是不可思議的,不能爲了讓人們興奮而予以輕率地處理。我們不應該稱贊或驕傲於這種探讨佛教的方法,正确的方法必須是基於智慧,這才是佛陀所贊許的,就是透過這個方法才能使佛法保存到後世。現在,如果你有一筆錢,多得可以行善或作惡,爲了那筆錢和你自己的安全,你将會怎麽做?」

「我将盡我最大的努力來守護它。」那個比丘說。

「爲了你自己和錢财的安全,你将如何運用你的智慧?」尊者阿迦曼問。

「我将挪出一部份的錢來幫助其他的人們,然後把其馀的存放在一個适當的地方,不讓任何人看到或知道它放在那裏。」

「現在我們回到有關於肉眼所看不見的衆生的真相來,如果你已經知道所有的這些真相,你如何把它們教給人們,使它們有利於你自己和别人,而這一切都沒有任何有害的結果?」

「我必須很謹慎地處理它們,就像處理我的錢财一樣。」那個比丘回答。

「那麽,你就知道我的論點了。剛才你還要求我不分青紅皂白地向人們透露所有關於肉眼所看不見的衆生的真相,沒有考慮到任何可能會發生的有害結果,你看,你是多麽粗心,你知道到底是智者比愚人多,還是愚人比智者多?又是那一種人們才能夠爲後世保守和維護教義?」

「這是我自己的過失,」那個比丘說:「我希望其他人們知道這些我以前從未聽别人說過的奇特的真相,我猜想其他人們也會同樣地感動。我讓自己沖昏了頭,我沒有想到這麽做可能會發生什麽不良後果,也沒有想到到底是否智者多於愚人或者相反,現在我知道了,愚人多於智者。例如,在一個村子裏,隻有很少的人們了解有關戒德或法義的真理。其馀的人們則不在乎什麽是善惡,也不在乎爲什麽他們會在這裏和他們将會到那裏去。他們隻愛尋歡作樂而平白浪費了他們的生命,那些能夠爲後世保守和維護正法的人,必定是那些擁有智慧和辨識力的人。這在國家事務上和正法事務上都是真确的,其馀的人們就會因爲少數人的播種而得到收獲。」

「你必須知道,宗教或是法義的事務遠比國家事務來得微妙。它們需要一種更深的智慧,一種絕不能運用於破壞性目的的智慧,而是一種隻會增進開發和進步的智慧。用八正道來說,這就叫做正見和正志,藉着它們,一個人的言語和行爲就會被塑造和開發出來。

「正禅思(正定)必須永遠由正見支持着,否則它就會變成所謂的「枯木禅」(什麽都不知道)。智慧必須做爲禅思的基礎,心裏所想到的知識,或是心意外觸所知道的,或是應該如何處理或評價這些事情或環境—所有這些都必須用智慧予以分析、評鑒和判斷,以防止自我迷惑。

「有無限量的知識,内在、外在都有,必須透過禅思的開發才能認知,這對於那些有意實證和觀察各種事情的人,尤其真确,要防止心意活動本身的潛能是不可能的。在這兒,就必須召喚智慧予以消化和選擇,除掉某些事物而保留其它的。沒有智慧,即使禅思也不能作任何有效方法的利用,因爲禅思者仍舊被間歇性的快樂和悲哀所困擾着。這種影響力,若非用智慧予以無情的了斷,就會頑強地持續打擾着心意,喪失它既得的安甯和進步。因此,在每一階段的心意開發裏,智慧是絕對必需的。

「那些已經出家『前去』尋找世間所渴望(但卻不能求得)的智慧和美德的人,他們不能對自己煩惱的詭計懵然無知,他們必須能夠透過智慧的開發來發現那些詭計。那是很自然的,那些沒有防護(對抗敵人的攻擊)的人,是不能确保他們的安全的。那些已經出家的人,他們的防護就是正法和戒律,念住和智慧則是他們主要的防衛武器。所有舉動中的念住和智慧将時時刻刻地提供他們安全,因此所有的思想、言語和行爲都必須永遠以念住和智慧爲基礎,隻有它才能保證安全。

「那就很像我的弟子們,向着痛苦的熄滅認真地奮鬥着,永遠以念住和智慧爲前導。這就是他們必須積極和熱切地履行他們的本份,使他們相應於正法與戒律,但是他們不應沈溺於或陷入自我放縱之中。也必須要了解比丘的任務勝於所有其它的任務,因爲它就是打破生死輪回的任務之一。

「世界上再沒有比從叁重(惡性的)輪回(煩惱、業力和導緻煩惱再生的果報)得到心的解脫更迫切的任務了。這需要各方面的奉獻,包括自己的生命,它已經委身於精進,不像在其他的任務中,它必須是毫無條件的,隻有透過這個程度的精進和奉獻,奇妙的法義,不知道和夢想不到的,才能被證知,除此之外的方法和結果都是令人懷疑的。對那些熱望完全地解除痛苦負擔的人而言,精進必須能夠接受死亡的挑戰。以我來說,在我成爲一個像這樣教導别人的阿迦之前,我從未想到我會從自己必須面對的嚴格考驗中生存下來。我的解脫目标總是打敗了死亡的威脅,每一方面的努力都超越生命而導向於目标,或者,更正确地說,超越死亡,就像最高統帥發出絕對的命令,用絕不退縮的心意,而讓身體就在它自己的眼前解析。身體曾經被解析過無數次,直到再重複這個過程沒有多大的意義爲止,這時讓它更有利地運用於換取佛法上的證知,現在就沒有其它需要證知的了。

「我所想要知道的,隻是藉着它我能夠從生死輪回中得到解脫的知識而已,基於這個決心的精進,就像工廠裏的機器連續地運轉着。它與絕對正确的念住和智慧一起作用着,就像一個*輪日夜不停地旋轉着,以它無情的戰鬥對抗着煩惱。在醒着的時候,絕對沒有絲毫的放松精進,在一段睡眠之後,結合着信心、念住(它包括了禅思)、智慧和精進,戰鬥重新展開,在決定性的戰役中,全部聯結起來,使出全力來對抗煩惱;煩惱也使出它們的力量,運用所有的狡詐和詭計。這場戰争的最後階段是煩惱的結束,它曾經長時間統治着心靈,被斷然地擊敗了。它們被一勞永逸地,完全地從心裏挖掉和除掉,它們再也沒有機會舉起它們的頭來造作任何煩惱了。然而,身體仍然跟它洗淨了所有污染的生命一齊留存着。

098在陸地上遊泳而胸前出血

這麽長久而冷酷無情的戰争,它的報酬不過是心意本身罷了。它可以被比喻爲一個美麗的閨女,一旦它歸屬正法,就成了「不朽的心意」或「不朽的正法」。任何人能夠發現它就成爲至上而不朽。但是正法從死亡的另一面而言,任何害怕死亡而貪樂於出生的人,絕不能證知正法,這樣的人在他的生命中是過於自信的,當他能夠有所作爲的時候,他是不會想要去行善的。這個過度自信将使他付出無數次死亡的代價,伴着無量悲哀和憂傷的眼淚。至於他必須要像那樣的被監禁多久(就像他不能運用正法來面對和了解死亡的時間一樣長),那是無法預測的。

「修行的佛教徒必須知道這點,他們自己才能決定,是否要以正法做爲皈依去面對死亡,或者避開死亡而再度感受出生之苦,伴随着它所有的悲哀。這項警告是讓他們仔細地思考,因爲沈浸在痛苦中而浪費了他們分分秒秒的生命,那是沒有什麽意義的。這樣的心态隻會造成延誤和悔恨。生命中的每一刻,我們都被煩惱所擺布着,它已經造成我們在陸地上遊泳而弄得胸前出血。換句話說,在我們自己的心裏,已經長時間被迫去肩負痛苦的重擔。解除這個不公平負擔的方法,也是同樣的在我們心裏,它必須藉着信心、精進、念住和智慧結合的力量,予以矯正和更新,絕不能對生命、青春、健康存有過度自信,尤其是對於比丘或修行的佛教徒而言更是如此。

「總而言之,能夠引導一個人走入歧途的或引導他走入正道的就是他自己的心意。因此,關於這一點,一個人的希望不應基於外在的任何來源。相反的,他應該注意内在,如實地觀察他自己的思想、言語和行爲的機器,到底在做些什麽?它們是否正在高興地加強痛苦的力量和助長它的成果,還是從正法中正在生産抗毒劑,以便從生生死死的輪回中覺醒而脫離?這種内省的觀察必須持續不斷地進行,以确保所有佛教修行者的穩定進步和開發。」

這就是尊者阿迦曼對那個弟子的答覆,他希望尊者對所有的人們宣說有關於肉眼所看不見的衆生的真相。或許,作者生性相當粗魯,但他喜歡這一型的說法,它非常适合那個仍然需要強力刺激來激發行動的心意。尊者阿迦曼本身開始所說的法,似乎平淡而不很刺激或驚人,即使所教導的法義是深奧而高級的。但是如果某些弟子做錯了事或呈現出錯誤的想法,他開示的型式就戲劇化地改變,它變得不客氣、激勵和挑戰的。這種開示大大地鼓舞了他的弟子去做更艱苦的嘗試。有些弟子深知此道,偶然會利用請問他的方式來激勵他們自己。

099山頂上的聖洞

在他隐居遊行期間,有一陣子,他和叁、四個随身弟子住在清邁的山洞裏。在第叁天晚上,他告訴他們,他在禅境裏看到那座很陡很高的山頂附近有個大而寬的山洞。這山洞過去曾經是幾位辟支佛(正覺而不對世間說法)的住處,但在那時,它幾乎是難以到達的,因爲需要費很大的力量才能到達,附近又沒有村落可以托缽,他告訴弟子們上去禮贊它,并吩咐他們要帶足可以供應一些時日的補給品。

那兒沒有任何足迹或走過的小徑通往那個山洞,他們必須攀登岩石和絕壁,以那座山的頂點做爲他們惟一的目标,因爲山洞正在它的山峰底下,比丘和他們的在家弟子們(攜帶儲備品)遵從他的命令,盡着最大的努力,他們才能到達山洞,他們發現它很寬闊又美麗動人,有着令人神往和舒适的氣氛。比丘們想要住在那裏以便於禅思開發,但他們不能如願,因爲山洞在很高的山上,通路非常陡峭和危險。還有最近的村落,對托缽來說還是太遠了。過了一陣子,他們的補給品快要用完了,他們就被迫下來了。

尊者阿迦曼問他們,山洞是不是很美?他已經在禅境裏看到它,而希望他們自己去欣賞它的美麗,他繼續說那座山上有許多奇妙的事。山頂上的洞穴一直被地居天使們守護着,任何到那上面去而不心存恭敬的人,一定會受到處罰。他說他忘了告訴他們,當上去那裏的時候,要嚴格地自制,因爲任何不當的行爲都會惹起山洞守護神的天譴。他所告訴他們的就像他已經親眼看過一樣,顯示了他的千裏眼或「天眼」是何等的清楚和正确。

他警告比丘們要自制,并不隻限於那個洞,它也适用於曠野裏的其他地方。這是天性,那些地方的天使們喜歡清潔和整齊,包括了文明人的禮儀。當地居天使看到一個比丘的必需品放得不整齊,或當比丘睡姿不雅,例如躺着像隻展翅的鷹,或睡覺時喃喃自語,他們經常向尊者阿迦曼抱怨說,一個比丘比其他世俗人保有着更優秀的形象,因此當清醒和睡覺的時候,他都必須善加自制,才能成爲人神所敬重的典範。當一個比丘堕落到行爲像個在家人,那是沒有什麽利益或尊嚴的。天使們說這不是惡意的找碴,而是出於善意和希望比丘們無愧於他們公認的形象和尊嚴。

有鑒於這項事實,當他在曠野裏隐居時,經常告訴比丘弟子們對於他們的必需品要求整齊清潔。廁所也必須蓋在适當的位置,不要靠近或在地居天使住處的方位上,因爲他們可能不滿而有害於比丘們。任何時候,隻要那裏有個弟子,像尊者一樣,能夠跟他們溝通,就不需要尊者阿迦曼去警告他,因爲他自己會知道如何去控制自己,以免讓這些肉眼所看不見的衆生們不高興。他的弟子中有很多人能知道有關的這些事情,但是他們是所謂的森林比丘,他們不會向别人顯示自己的能力,因爲他們必定會被「現代」學者所嘲笑。隻有在親近的朋友和弟子之間非正式的談話裏,才會知道有關於他們的能力和果證。

100找碴的那伽

在青道山有另一個山洞,這不是遊客參觀那個長洞(也不是山頂那個),它比觀光洞更高,尊者阿迦曼在這兒住過一陣子。在那個山洞裏,有個大那伽也已經住了很久,他有找碴的怪僻,而且非常硬心腸,幾乎不能享有尊者阿迦曼所回向的功德果報。或許他早已對比丘懷有惡意,而那就是爲什麽他經常對尊者阿迦曼,日日夜夜的每一刻,都懷着惡意找碴的态度,即使當尊者正在睡覺時也是如此。

晚上,當尊者阿迦曼穿着拖鞋在經行禅思時,那伽就說:「爲什麽這個出家人走路像一匹賽馬?他應該善加自制的,難道他不知道拖鞋的噪音就像雷聲,嚴重打擾着我嗎?」全然不顧尊者阿迦曼正盡可能自制地走着,好讓拖鞋的聲音盡量地降低。

聽到那伽所說的,他就設法走得更加自制而小聲,但是那伽仍然抱怨說:「他正在做什麽?他是個正在射擊小鳥的獵人嗎?」

有一次,當尊者阿迦曼恰巧被一顆石頭絆倒,那伽立刻就喃喃抱怨道:「這是什麽出家人?走路像個脫衣舞女。」

當尊者阿迦曼随時沿着他經行禅思的小徑上,設一些小石頭時,那伽就發牢騷說:「爲什麽這個出家人總是要搬這搬那的?難道不知道我的頭因爲他的噪音都快要裂開了?」

即使在睡覺的時候,當他的手腳稍微移動一下,他都知道。當他醒來的時候,那伽就照常找他的麻煩,抱怨他的呼吸太重、打鼾和其它事情。

每當尊者阿迦曼調整他的心意去觀察那伽的心意時,他就看到那伽瞪着他,好像他從來都不睡覺或沒有其它任何事可做似的。很可憐,這個那伽被毀滅他自己的思想所纏住,而沒有其他的想法。尊者阿迦曼非常憐憫他,知道這樣的心态将會産生罪惡,這個罪惡會反彈回去傷害到産生它的心靈。所以他給那伽一個很長的開示:「我來這裏是爲了自我開發和幫助别人,絕不是要傷害任何人。你要認爲我來這裏隻是要引起你的煩惱,那是不明智的。任何我所做的善果,我也已經回向所有的有情衆生,包括你本身。由於你存心找我麻煩,必然得不到利益。身爲活着的生物,我不能不活動,不能不走來走去并改變身體的姿勢;至於自制,我已經盡了最大努力,但是,畢竟我還活着而不能死躺着不動或不呼吸。當睡覺的時候,身體的系統仍然運行着,因此當走路或做其它事情的時候,我無法不發出聲音來。

「似乎,你總是誇大了我所做的一切,譬如說,我走路像一匹賽馬。你必須知道賽馬是動物,不應該把它和一個經常修習自制的出家人相比。如果你不想要毀棄自己的利益而走向悲傷的境界,你就不應該那麽做,如果你在意於自己的進步和發展,從現在起你就應該觀察你自己的心理狀況,并試着去了解到底它是善還是惡,對還是錯,讓你不會被自己的罪惡之火所毀滅。這種惡意的找碴,即使對方真的有這些過錯,找碴者的本身還是一種罪惡,造成他自己心意的堕落和污染。

「所有我的動作都是平常的,甚至伴随着最佳的自制,仍然被嚴厲地責怪。如果你是人類世界中的一員,你會怎樣?我猜想你的情形也是差不多。你應該知道我并不因爲你的抱怨而煩惱,在這種情況下,它已經反彈回去,給你強烈的報複了。現在結果對你是很明顯的,隻是你拒絕睜開眼睛來看,我已經知道你的每一個想法并寬恕它們,但是顯然的,你并未停止這些想法,那隻會傷害了你自己而已。爲什麽你不倦於累積罪惡?如果你是一個病人,你的病現在幾乎是無可救藥了。我曾經幫助過其他有情衆生,像是天使、魔鬼和其他那伽,他們之中許多比你更有勢力,他們全都已經接受了法義并已認清了它的價值,也就是除了你自己還不講理地自甘於惡意的找碴,所以就疏忽了去注意法義的真理。可悲的是,你還被自認爲這樣的心态是有利的想法所纏住。更可悲的是,在你的身體四大分離之後,你将注定要到一個悲慘的生存境界裏。

「我現在必須坦白地告訴你,我絕沒有任何惡意,也希望你不要誤,解它。自從我來住在這裏,我就一直尊重你的存在和感受,時時刻刻都盡一切可能地自制着,以免引起你的任何不便。我已經知道你嗜好找碴,這正是你一直對我所做的。你現在也必須知道我并未因你的找碴而受到困擾,因爲我從未以找别人的麻煩爲樂。然而你已經被自己的行爲所嚴重困擾着。

「在這情況下,我可以說在我這方面并沒有任何罪惡,所有的罪惡都屬於你并落於你自己身上。智者,遠離於有情世間,享受着他們已經爲自己和别人所積聚的善業果報,爲什麽你如此傾向於這麽乖張的思想和行爲?我不會因爲你的惡果受苦,但是看着你将要受苦,我希望你能避免它。我知道罪惡怎樣的必然讓它的造作者受苦,而這就是我所害怕的,老、病、死對别人似乎是很恐怖,但比起罪惡的果報,它們對我的意義就不大了。

「出家成爲佛教的比丘,就是要引導自己逆溯煩惱的河流,訓練自己根據法義來做每一件事。在遵照法義逆流而行時,一定會有困擾和痛苦。我知道這樣,但爲了從煩惱得到解脫,我願意接受。有鑒於此,我來到這裏并一直忍受着在這山洞裏的各種不便。我從未有意給你任何麻煩,我對叁界裏任何其他衆生也從未懷有任何惡意,知道他們都是自己業果的繼承者,我經常把我行善業的結果回向他們全部,包括你。你應該記在心裏,并想想看,用惡意來找别人的麻煩有什麽好處?除了給你自己感受無數的痛苦之外并沒有什麽。我願意勸告你認清這點并停止罪惡的思想和言語,那隻會帶給你一個悲慘的境界。

「法義屬於各種識界裏的所有有情衆生,雖然他并未能奉行或全部地認知它,但這是必須接受的真理。這個真理涵蓋了有關叁界的全部,而不與任何衆生爲敵。了解這個真理的人總是盡他們所能夠的一切方法去奉行它,你是那些能夠了解法義到若幹程度的衆生之一,但是爲什麽你要違背法義去做每一件事,而把那些會導緻無數痛苦的事情,強加在你自己身上呢?你知道痛苦是什麽,你也不想要它,但是你爲什麽這麽喜歡去聚集痛苦的原因,就像這種惡意的找碴呢?你還不明白它隻會帶給你那些全然不想要的痛苦嗎?

「我知道你長期懷着這些罪惡的思想,卻不知道我能夠知道它們。我對你的感覺是憐憫的感覺,不是發怒或生氣。我告訴你這些是爲了對你有所幫助。記住,任何罪惡的結果都屬於你而落在你自己身上,因爲是你産生它們并懷藏它們。我一點也不困擾,因爲我絲毫不受影響。在我的心裏除了對你錯誤心态的大憐憫之外,就是一種不可動搖程度的安甯和喜樂。」

所有這段時間裏,大那伽并未提出隻字片語的抗議,「這個出家人的話是有趣的,」他想,「但是我恐怕不能完全地奉行他所說的。這麽長時間以來,我已經習慣於像這樣的想法了。或許不必等到轉生於其它識界,我就能夠遵從他所說的,這個出家人是獨特而奇妙的,他怎麽知道我在這裏?既然我對他來說是看不見的,他怎麽甚至連我自己的思想都知道?許許多多的比丘曾經來過這裏,他們之中沒有一個人知道我的存在。他們全部被我的戲弄,包括被我唾吐的毒液所趕走。甚至當他在睡覺的時候,我的思想對他也沒有秘密可言!他似乎能夠知道每一件事。

「我的思想和心态到底怎麽啦?它們似乎那麽無可救藥,或許我隻是在加重罪惡。他的開示是明顯的善意,但是我的心是什麽?它不能治療它自己啊!我不知道在下一個識界裏,什麽事情會降臨在我身上?」

過了一陣子,尊者阿迦曼問說:「你已經能體會我所說的真理了嗎?」

「我已經了解每一句話,但是我知道,改正自己對我來說将會很困難,因爲我的心意已經長久習慣於這些罪惡的性向。」那伽說。

「你指的是什麽罪惡的性向?」 

「我的找碴,」那伽回答:「我知道那是罪惡,但我似乎無能爲力。」

「如果你深知它的罪惡并試着去改正你自己,那就夠好了,」尊者阿迦曼說:「習慣或沖動的力量會逐漸地被削減。我隻能指出方法,我不能幫助任何人改正他自己的過錯,因爲那是每一個相信正法而願意奉行它的人應盡的責任。藉着持續的修習和自我訓練,任何罪惡的性向必然都會減弱,然後從心裏除掉。如果你真誠地相信佛法,那麽你就會得到它的保護,被正法所保護的心意,經常被賦予喜樂的安甯,清醒和睡覺的時候都是如此。在所有擾亂的影響力之中,它能夠保持平衡。這就是從正法中所獲得的利益。」

那伽承認他開示的真理,并說他将試着順從地奉行它。由於自我控制的開發,他改進了一些,但是它仍然給他許多困擾,尊者阿迦曼看到自己的存在并不能給那伽更多的利益,就告訴那伽,他必須要到另一個地方去了。那伽欣然同意,於是尊者阿迦曼和找碴那伽的故事就此結束了。

101習慣和重複的影響力

習慣,不論是好或壞,都不是沒有原因而發展成的,它們是由重複不斷的産生直到變成一個人的第二天性。一個邪惡的習慣是難以克服的,因爲它對心意有着強烈的牽引力,至於良好的習慣總是給予心意提升的力量,所以那是很重要的,父母要及時在孩子們的心中栽入良好的習慣。例如,爲他們找個有良好習慣的褓母。

小孩子在家裏接受自然法則的持續教育,這類教育在他們的性格上所産生的影響力,比他們在任何學校裏所接受的還要深奧。孩子們在校外的時間比在校内還多,而從生活的教室裏,他們能夠學到的自然法則是校外的每一個地方都有的。孩子們日夜時刻所看、聽、嗅、、觸和想的,都是黑闆,上面寫着生活的課程。他們從所遇到的所有地方和所有人們學習許多事情,也許是娛樂場所,也許是男人和女人,老人和年輕人,全都是老師,教導着善和惡,那是孩子們敏銳的心靈所容易吸收的,他們總是易於模仿那些已經從别人所學到的。在成長中,他們遇到多麽多的善與惡,都必定會決定他們成人以後的性格。

環境的影響力會引起重複,依次成爲習慣,後來就占有了孩子的全部生命,然後透過思想、言語和行爲來顯示它自己。由於習慣的關系,包括善人和惡人,都會發現難以改變根深蒂固的偏見或性向。任何事情違背了一個人的性向或性格,就不能持續長久,而當機緣生起時,它就容易被放棄。但是當結果,不論是善或惡,很明顯而投合於一個人的性格時,心意就會專注於它們,而這樣的第二天性是最難以克服的。這顯示了一個人的習慣的重要性,尤其是好習慣,那必須由持續的訓練、耐力和律儀,伴随着分辨智的運用所支持着。這些可應用於花錢、吃東西、睡覺、到娛樂場所去、遵守高尚人們的禮儀等。在這樣的成長和改變中,當然會遇到萬事起頭難的困惱,但是有了持續的修習和律儀,這些困惱都會漸漸地消失。因此一個習慣的改變,須要不顧在開頭時令人沮喪的困難,這個道理适用於成人和小孩。

沒有訓練和耐心的努力,好事不會自己來臨,好習慣或是好人尤其是如此。在這方面,世界不過是一個大型的訓練機構而已,在裏面所有衆生的整個一生,從搖籃到墳墓都必須予以訓練。任何尚未達成的目标,都必須經由一個叫做修習的重複系統來趨近它,這需要努力和律儀。在自我訓練的過程中,沒有忍耐和專心就不能達到目标或預期的結果。102阿羅漢弟子逝世的方式

當尊者阿迦曼住在青道山洞的時候,他有許多感人的禅境,幾乎每天晚上,在午夜時分,各種識界的天使就來請他說法,有時隻有一個團體,有時就有兩、叁個團體在同一個晚上來到,而他給每一個團體的個别說法都适合他們的性向和根性。也有一些阿羅漢弟子來拜訪他,互相問候緻意。偶然地,他們會爲他示現他們逝世的方式。這包括了那些在那個山洞裏逝世和在其它地方逝世者。他們總是用示範來給他解釋。他們來訪的殊勝之處将述之如下,但是作者要請求讀者原諒,其中必有不足之處。

一個阿羅漢,他或她,不論是那種類型,對他自己或是存在的叁界都是奇特而至上者,世間要出現一個阿羅漢是很不容易的事。一個阿羅漢的殊勝僅次於佛陀,一個阿羅漢的生命是遠異於一個凡夫。那是由正法所激發的生命,除了身體看起來像世間其他任何人外,心意已經絕對地淨化了,身體的每一部份都煥然一新。

「你是一個已經從心裏除去了生之種子的阿羅漢,所以已經成爲一個沒有「有」和「生」之種子的人,是世間另一個尊崇的對象,」在他的禅境裏來訪的阿羅漢說:「這就是爲什麽我們來爲你的果證表示贊歎之意,叁界中像這樣的人是很稀少的。這是多數人們想要達到的目标,但是他們之中很少人想要踏上道迹。人們渴望外在形式的安穩,如父母和親屬(包括身體的健康、财務的安全¨¨等。)很少想到他們自己淨化心意的内在安穩,有無數的有情衆生缺少了這個真正安穩的泉源,因爲他們忽視了它的重要性。因此,一個阿羅漢的誕生對叁界是很大的利益。你已經給予人類和肉眼所看不見的衆生廣泛的協助,因爲你精通於心意的語言,那是超越叁界中所有的語言,每一位佛陀和某些類型的阿羅漢,都曾經使用這個共通的語言來幫助别人,尤其是肉眼所看不見的衆生,因此這個語言大大地有助於促進心意之間的溝通。

在他們的指示之後,大多數來拜訪他的阿羅漢都會示範他們完全逝世(般涅槃)的方式。有些在盤腿靜坐的時候逝世,有些則在右脅而卧的時候,另有些則在經行或站立的時候。然而大多數都在右脅而卧或盤腿靜坐的時候逝世,隻有少數般涅槃的人,由於身體所有機能的停止,悄然地倒下。但是那些在右卧時進入般涅槃的人則是難以觀察的,因爲他們的呼吸随着消逝的每一刻變得越來越微細,而他們看起來不像逝世,反而更像是正在睡覺。另有靜靜地站着,右手放在左手上面置於胸前,閉着眼睛,過了一會兒,他慢慢地跌落成爲坐姿,然後順勢成爲卧姿。還有來回走了大約六、七次,然後慢慢地跌落成爲卧姿。

很顯然的,那些在坐着、站着或走着進入般涅槃者的身體,在他們平滑地跌落成爲卧姿時似乎是沒有重量的,不像堅實的身體,而更像羽毛了。所有這些阿羅漢就在他面前大約一公尺的地方,示範他們進入般涅槃的情形。他們都在莊嚴而非常感人的方式下逝世,顯示着沒有那些通常在凡夫身上出現的痛苦或不安的情形。這些聖賢告别有情世間的記述當然是很奇特的。

有叁個阿羅漢曾經在此青道山洞内逝世,兩位是在卧着時,第叁位是在經行時。他們也給他示範般涅槃的情形。在示範之前,每位都先說明以那種特殊方式逝世的理由。尊者阿迦曼說,有許多阿羅漢曾經在泰國逝世。就所能想起的來說,在清邁省的青道山洞裏有叁位,羅布利城有兩位,在一個叫做大苟的山洞裏有一位,在旁法拉陳(月盤)山後有一位,在那空那約克城(這是一個廣闊的地區,現在是有着美麗風景的森林保留區)的高埃區(大山)有一位,另一位在高卡區蓮潘城的達特浪格寺裏。還有更多的,但是作者記不起來了。

103涅槃

涅槃一詞,或更精确地,如以上所提到的般涅槃而言,是用於特指佛陀、辟支佛(沈默的佛陀)和阿羅漢弟子,所有那些已經從他們的心中除滅煩惱或「有」和「生」的種子者。這個名詞不能用於世間有情的逝世,因爲他, 們尚未從煩惱的束縛中解脫出來。一旦離開了這個境界,世間有情就轉生於另一個;而離開了那個境界,他們還是再轉生於另一個境界,也許更好或更壞,由他們的業力決定。一個人類由於他自己累積的業力中,像畜生的部份甚於人類的,就可能轉生爲畜生。即使在畜生的境界中,仍然有好幾個等級,但是可以說,比起生往人道和高於人類而肉眼所看不見的天道,那裏有更多的管道通往畜生道。這是由於(未經訓練且不敬信的)心意的性質傾向罪惡的作用力,這種罪惡的作用力比善良的作用力更迷人。可以發現這些畜生要比人類和肉眼所看不見的高級諸天更多。

所有這些衆生,無論是人類、低於人類或是高於人類,有共同的一件事:在他們自己的心裏有「生」和「有」的種子,因此,他們都繼續着生死的系列,而他們的逝世就不能稱爲般涅槃。那些心意已經絕對淨化而仍然保持着身體的人,在他們身體分解的時候,可以說是進入般涅槃的狀況。

104專利但是人人可達到

那些心意淨化的人,是完全地不執着於身體,它在最後時刻的分解就叫死亡。他們再已沒有什麽流連的欲望或執着於任何事或任何人了,不論内或外,遠或近。這樣的離别是真正的告别諸蘊,沒有恐懼或不安,沒有到别處去的希望,沒有再感受善或惡果的思想。在那個時刻隻有解脫心的穩定和不可動搖的特性,沒有從有情世間得到利益或損失。他們超越時空而不受時空的限制,甚至沒有一點點的凡情去污染心意。這就是那些已經消除煩惱者的般涅槃,他完全地不執着於身體的情況,不論是在它生存的時候或是在它分解的時刻。

這是那些心意淨化者的專利,不被任何尚未絕對地淨化心意的人所了解。它正好跟外在的财産相反,後者能被權大勢大的任何人所強迫地占有。但是在另一方面,它又屬於每一個想要而敢於去實踐這個能導向證知因緣的人。尊者阿迦曼因爲他的成就而受到阿羅漢們的道賀,也受到全國各地民衆的尊敬和崇拜,因爲他忠實於法義,真實於精進,那就是爲什麽他能證知真理。他能恰如其分地對待身體,絕不讓它制造出負擔來。他所留存的就是不變或不受時間限制的真理。

105法的療效

當尊者阿迦曼住在清邁的時候,生了好幾次病。如果依賴傳統的藥品和醫生,他可能早就過世了,總之,那就是他所說的「透過别人的鼻孔呼吸着」。每當他覺得病了,就應用法義的療效來治療他自己。這是尊者阿迦曼不變的方式,他甯願不依賴傳統的藥品和醫生,即使當他年老體衰以後還是如此。

有一次,他和其他叁位比丘住在一個瘧疾橫行的森林裏,而其中一個比丘感染了疾病。那時絕對沒有醫藥,所以就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減輕它的症狀,那個比丘必須強烈地感受它侵襲的痛苦。在早上和晚上,尊者阿迦曼會去探望他,并指示他如何運用法義,那對他而言曾經被證明是個有效的療法。但是對那個比丘,它卻沒有用。他的意志力仍未被開發出來,他自己屈服於冷顫直到發燒自然緩和下來。或許尊者阿迦曼被這個弱點所惹惱了,因此假裝嚴厲地責備那個比丘:

「你被稱爲摩诃(一個能夠閱讀巴利經文者),但是現在你從經典裏所學到的知識在那裏?它在做什麽?你不能叫它來拯救你嗎?真是浪費了你爲「摩诃」那個頭銜所付出的時間和努力!學習的目的就是要在危急的時候使用那些知識,但是你的知識是那一種呢?它實際上是沒有用的。你就快要死了,所有你費了那麽多時間所得到的知識都幫不上你的忙。你學習的目的是什麽?我不是一個摩诃,連最低的一級(共有九級)也不是。我所有的隻是在我出家那天由戒師所教導的五個禅思的主題而已,而你似乎學得愈多就變得愈軟弱,甚至比一個沒受教育的女人更軟弱。你是個男人也是個摩诃,你爲什麽會是個柔弱的人?在這段疾病期間,你未曾以任何事來證明你是一個男子漢和比丘,或許把你的男人衣服換成女人的還要好些。然後這疾病看到你是個女人,或許會憐憫你而減輕它的攻擊。

「你未曾表現得像個男人,每次我到這裏來,你總是被痛苦所壓制着,心意開發和摩诃的頭銜有什麽用呢?無常的意義是什麽?它的意思是在生病的時候哭喊媽媽嗎?如果你連這種程度的痛苦都不能忍受,那麽當身體将要分解的重要時刻裏,你必定毫無希望地被擊敗!你一開始就被擊敗了,現在還有什麽希望去證知苦聖谛?一個從痛苦中得到解脫的人,必定能夠面對發生於他身上,任何程度的苦聖谛。你卻在第一回合就被擊垮了!現在你還有什麽希望?」

尊者阿迦曼停了一會兒,并看着淚流滿面的病人,看到這可能太強烈,他降低語氣說:「但我相信你很快會複原的。」

他或許在晚上已經開好了一個新的處方,爲仍然意志軟弱的病人準備了一種比較溫和的藥品,因爲第二天早上和接下來幾天,他改變了治療方法,他用柔軟安慰的語調,看起來像是另一個醫生,他的言語溫和、慰勉、而且慈愛,它對那個比丘産生了鎮定作用,他穩定地恢複了,雖然是慢慢地。經過了好幾個月,他才完全地痊愈了。

尊者阿迦曼在治療弟子們身心疾病的方法上,總是很有善巧的,他能夠采用适當的方法,并熟谙於适應需要幫助的各種情況。

106痛苦必須予以思惟然後脫離

在強烈痛苦或面臨難題挑戰的重要時刻,尊者阿迦曼會用一切念住和智慧的力量來處理這個情況。不論是在生病期間,或是面對潛藏着煩惱的猛烈反擊,念住和智慧都會被派上用場,有力地日夜運作着,以打開死鎖。答案於是揭曉,死巷被打開了,道上的障礙再度被清除了。這就是他個人的經驗,從他開始修習到最後的果證。後來,當這些在他引導下修習的人病了,他就教導他們對抗由疾病所産生的痛苦的技巧,警告他們不要全然依賴醫藥治療,這就是透過這些痛苦的思惟來明白自然現象的技巧,所以他說這些痛苦是聖谛的顯現,不論是身或心的痛苦,它們給我們做爲思惟之用。如果像個不知法迹的凡夫犧牲於痛苦之下,那就不成其爲比丘了。

從過去的經驗,每當身體的痛苦脅迫地自行加諸於内心時,他從未忽視它,反而從這些身體的痛苦之中吸取教訓。在這些機緣之下,他能夠改善處理這種狀況的方法,并強化他的念住和智慧。他從未毫無反抗地讓痛苦攻擊他,因爲在這種情況下,必須動用所有的資源,利用全部的力量。這同時也是一個考驗,一種用來測度當時念住和智慧能力的考驗;一場預演,用以預告在危急時刻,反敗爲勝的偉大成功。用這個方法,任何缺陷都可以改正,念住和智慧穩定地改善着,以備遲早要來的一場真正決定性的戰争。

當念住和智慧充分地開發出來,修行人對於苦聖谛不會有任何恐懼不安。念住和智慧的快速行動,使他在從各方威迫着要擊碎他的猛烈的痛苦風暴中能夠屹立不搖。現在他的避難所和避風港就是他自己的念住和智慧,它才可以化解暴風的憤怒,把所有痛苦的顯現歸結到叁個普遍的特性(無常、變遷〔中譯注:苦〕、無我),所以也就不被這些自然現象的顯現所影響。身體分離的時刻是痛苦威脅的力量達到極點的時候,隻有充分開發的念住和智慧才能反抗這個暴君的作用力。對於這樣的修行人,難題被解決了—死了,他成爲一個勝利者;活着,他是一個快樂的人。他已經赢得安穩,可以被稱爲超級強人,他已經征服了,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煩惱。有鑒於這個偉大的利益,所以痛苦的思惟永遠被推薦。

107他的内在能力和激勵開示

尊者阿迦曼在内、外在的修習上都是個典範。外在方面,他的耐性、勇氣和知足都是他的弟子們所比不上的;在他的内在能力方面,千裏眼、順風耳和他心通,也是一樣。他能夠和各種肉眼所看不見的衆生溝通,因此看着他們和聽着他們,從遠到近。他「看」入人和動物内心的能力是奇特的,因爲他能記得弟子們早已忘記的思想和情緒。經常,他第一次提起這些思想或情緒時,對思想者都不能産生效果,他早就忘了自己曾經懷着這樣的想法或曾經被那樣的情緒所克服。

在尊者阿迦曼的引導和訓練之下,一個弟子并不需要留在他的面前,他們可能在遠處,但是任何他們所想的對他都無法保密。每一個奔放的和失控的思想,都會在排定開示或稍後的時間裏被提到,但是對於那些膽敢在他面前,想着惡劣思想的人,不論是在開示的時候或是法義讨論中,他們立即就會受到嚴格的斥責。

根據在清邁的幾個阿迦弟子們說,他的神通力非常奇妙而同時也很可怕。他的他心通尤其可怕,因爲當他們心不在焉而容許錯誤的思想得到控制權時,他們立刻地受到警告或責備。所以在他的引導下,每一個人一定要嚴格地控制心意,因爲在他全知的心意之下,沒有什麽可以隐藏的。有時候他的弟子們,知道有關於他的神通力,不由得就會害怕他,即使他們在自己的屋子或寺院或任何他們所停留的地方。後來,當他們去看他的時候,他們自己的恐懼就成了他開示的題材。他會向他們解釋,這世界上的每一件東西,包括人類,都不是完成品,在任何東西可以派上用埸以前,它必須要經曆各種制程,那需要努力、技巧和知識。

「既然你是不完美的,你在老師的引導下,而且需要訓練和開發,那你爲什麽這麽害怕老師的責備和指出你的過錯呢?老師如果不做這些,你一定會認爲他漠不關心,所以不值得爲人師表。這些都走入了極端,所有這些都使你自己降服於猿猴之心,它在枯萎的樹枝上不停地跳上跳下,最後當樹枝突然折斷,就跌落到地上了。你甯願做一隻猴子,還是甯願被關心你的發展的老師所責備?由你自己選擇吧!」

108一個活死人

在鼓勵他的弟子們自行精進而不要害怕死亡時,尊者阿迦曼有時候給予強烈而激勵的說法,說到他如何決定無所恐懼的面對死亡,說到任何人如果害怕因爲精進而死亡,他就必須再回來重複無數次的死亡,任何不怕死的人将能夠減少他的死亡次數或除去所有的死亡,包括「生」和「有」。這樣的人注定到達不還果位,在那兒他就不必被迫去肩負所有像現在一樣的痛苦了。

「我經曆了強烈的痛苦,因爲我的精進和決心而失掉意識叁次。我仍然活着成爲你們的老師。你應該問自己精進的意願有多強?那将證明你的恐懼有多深。你曾經喪失意識所以才這麽害怕死亡嗎?沒有短暫的死亡,你未必能夠證知法的奇妙。這是我所做的,」他說:「不管任何人相信與否,這是我如何證知法義,這使我不可能教導你們放逸於吃飯、睡覺,所以煩惱将會害怕你們,如果你放縱自己,煩惱将會戲弄你,知道你成就不了什麽,隻是一個活死人而已。」

109一個嚴厲的斥責—獅子吼

有時像這樣的說法會引起某個比丘弟子不愉快的反應,他會在心裏抱怨這樣的精進對他太難了。「如果一個人在到達涅槃以前必須喪失意識,」某比丘想着:「那我還是留在世間這裏比較好,不管我會遭遇到那種痛苦。其他的人也同樣地在經曆這些痛苦,爲什麽我要怕它?從來沒有聽說過一個人因爲這些痛苦而喪失意識。任何人想要進入涅槃,可以自由到那裏去,但我甯願留在這裏和别人一起分擔痛苦,它将遠比聞着氯仿的死亡味道而進入涅槃要好多了!」

在那個比丘魯莽的思想過後幾秒鍾,尊者阿迦曼的說法突然地轉變主題和語調。在衆人驚訝之下,尊者阿迦曼以最嚴厲的态度,雷鳴而吼,駁斥如下:

「你以爲我在騙你嗎?如果你不相信我,爲什麽你不離開?你留在這裏是沒有用的,你根本從未被邀請到這裏來,你是自己來的,所以你應該自己離開。佛法不是給像你這樣的「空人」(煩惱愚癡之人),你是可恥的,披着袈裟(比丘的特徵)卻有着這樣的想法,任何穿上這些袈裟的人,就像個對法有信心的人那樣被尊敬着。你現在觸了佛陀所宣說的解脫道。

「你可以自由地到任何地方去尋找滿足你内心的樂趣和娛樂。如果後來你在那裏證知了任何法義,請回來教我,讓我能夠全心感謝你。我所教導你和每一個人的不過是真理罷了,一個想要從痛苦解脫的人,必須不怕死。你不相信這個而想要感受痛苦世間的生死,你自可這樣做,但爲什麽你要觸代替佛陀爲導師的正法呢?你正在讓自己成爲正法的敵人,成爲其他仍然想要追随佛陀足迹者的障礙。除了傷害了你自己,你錯誤的觀念已經有害於正法和其它人。

「我認爲你來到這裏是爲了開發你自己和榮耀佛教,幾乎沒想到你會懷着這麽乖張的想法。現在我知道你是自己和佛教的破壞者,如果從現在起,你不設法改正自己,就會使自己和别人蒙受破壞性的痛苦。我們都知道佛陀在正覺以前,由於強烈的痛苦,曾經昏死過叁次。你認爲佛陀說謊嗎?你不相信正法和宣說正法的佛陀,那你現在身爲佛教徒和頭陀行比丘有什麽用呢?你是多麽沒用呀!隻有在呼吸的時候是人類。精神上來說,你感受着一個活死人的痛苦,一個假裝人形的體,這純是因爲你乖張的想法。

「現在要下定決心,爲了你自己的利益和安穩,你将要走那一條路?我從自己的經驗中知道,沒有比我已經走過的這一條更好的,這也是佛陀和他的阿羅漢弟子們所走過的。我所教導别人的,不過是我自己在這個方向上直接的經驗罷了!」

就目前所知,這是他最強烈的開示,也是他最嚴厲的譴責。這裏所記的隻是那次開示中比較突出的部份。他的弟子們全都籠罩着恐懼,被他的語調和申斥的主題所震憾。這個比丘主角比其他所有的人更爲恐懼,而很快地承認了這樣的想法對於他這種身份(頭陀行比丘)的人,是非常應該受到譴責的。沒有任何頑固的痕迹殘留在他的心裏,從那時起,尊者阿迦曼的說法和語調就改變了,起初較不激烈,然後就更委婉安慰了。

在這開示結束,集會解散的時候,所有的比丘都在熱烈地詢問别人,誰是那個引起尊者阿迦曼作這樣一場「獅子吼」的比丘。他們以前從未在他的開示中聽到這種語調,相信不論那人是誰,他的想法一定是真正的乖張,公然地觸正法,否則,說法的内容和它的語調不會這麽突然地轉變。像往常一樣,不用多久就找出嫌犯來,因爲他毫不猶豫地承認那就是他,懷着這樣邪惡的思想,他現在承認受到尊者阿迦曼的斥責是罪有應得。

在尊者阿迦曼訓練和引導之下的頭陀行比丘們,都準備去承認他們的過錯,有時候視它們爲樂趣,有時候則視爲有價值的戒德課程,以達到更佳的自制。

110凡夫心意的性質

尊者阿迦曼對凡夫心意的性質太了解了。藉着他心通的能力,他會立刻地終止有害於某人發展的所有遊蕩思想,他的比丘弟子們都相當了解這一點。其它沒有那麽嚴重的思想,他就不會提到。他非常了解要抑制一個凡夫心靈中所有遊蕩的思想是不可能的。對未開發的心意而言,要處於這種完全控制之下太難了。然而,那些能夠經得起他嚴格訓練的人,包括心裏的和身體的,在一段時間之後會發現在心意開發中有長足的進步,享有平靜和安甯的心意。念住和智慧的開發,讓他們對任何所遇到的情況或環境,都有可靠的「免疫力」。

習慣,好的或是壞的,都不是無緣無故形成的。它們是由重複而産生,直到它們成爲第二天性。一個罪惡的習慣是難以克服的,因爲它對心意有強烈的牽引力。至於好習慣永遠給予心意提升的力量,因此那是很重要的。父母要及時在孩子們的心中種下理想的習慣,例如爲他們找個有良好習慣的褓母。

111精神的無懈可擊

就像在軍事訓練,一個學生被強迫去接受各種操練,直到他能夠抵擋得住各種武器爲止,在精神上也是一樣,一個弟子被訓練成完全地免疫於欲望和脅迫的影響力,他的心意在任何紛擾之中都能夠很平衡。

這就是完美的安甯,或是解脫,或是涅槃的狀态,它在凡夫看來有些單調和枯燥,凄涼而荒蕪。一般的說法,涅槃被認爲是沒有趣味和娛樂的地方,趣味和娛樂則是大多數人們所非常執着的事物。很少佛教徒有志於涅槃,因爲它是人們所不能臆測的情況。這不像安甯的觀念,它是戒德和心意開發的結果,有些甚至把涅槃描述得像個完全寂靜的城鎮,沒有動物、人類、車子等等的聲音,更重要的是沒有留下希望或野心。雖然描述涅槃和涅槃的情況超過了文字和思想的能力,但那是一個被接受的事實,一個有志於涅槃的人,不留下任何希望或野心—那是指物質或世俗的退轉(财富、名譽、褒獎、權力等)。這樣的一個修行人,追尋從内在安甯和平靜中生出的更微妙的快樂,它在苦惱的環境中也能保持着。這遠勝於從外在的幸福中所得到的快樂和享受,它是變化的、飛逝的和沈重的。

一個心向涅槃的修行人,接受真理,準備去面對它和承認它,盡管事實上真理有時是不愉快的,而且會傷害他的煩惱或是自我。當走在正道上的時候,他拒絕被錯誤的欲望所控制,而願意去矯正他自己,它導向於自證的安甯和喜樂,雖然這樣的安甯和喜樂并不會産生大筆世俗的金錢或讓他成爲百萬富翁。他的快樂、安甯和安穩與财富絕無關系,巨大的财富并不是快樂的絕對的保證,尤其是,如果它是用錯誤的方法得來的;相反的,最後資産成了負債,恩賜成了詛咒。這是智者,尤其是心向涅槃的修行人,所認清而經常記在心裏的。

112衛塞節在清邁說法

他住在清邁期間并沒有很多頭陀行比丘在他的訓練之下,因爲大部份時間,他都甯可住在深山曠野裏。但他接到了幾封上座寄來的信,烏東泰尼城菩提頌風寺的趙坤法塔上座,邀請他回到那個城鎮,他既未回信也沒有接受邀請。

然後在公元一九叁九至一九四○年之間,他的上座自己到尊者阿迦曼在曠野的住處去,以便親自邀請他。看到這樣,尊者阿迦曼同時回答上座的前幾封信,說他已經收到所有的信了,但它們都是小信,他決定不予回信。現在「大信」來了—意即上座本身—他要答覆了。說了這些之後他笑了,所以他的上座就親自邀請尊者阿迦曼回到他已經離開許多年,而所有弟子們都渴望着他的教導的烏東泰尼城。他的上座說他代表那裏的人們前來,聽了這話,尊者阿迦曼接受了邀請,於是同意在一九四○年的五月初前往。

在離開他的林間住處前往清邁的伽地浪格寺以前,許許多多的地居天使來看他,他們都請求他住在那個地方,當他住在那裏的時候,他們都受到非常的安甯和快樂所庇護着。他們告訴他,他的仁慈輻射光日夜都從各方向護蓋着他們的境界。由於他的離開,他們将會減少快樂,他們的行政事務也會較不方便。他告訴他們,他已經接受了烏東泰尼城人們的邀請,必須遵守他的承諾。他說一個比丘必須信守承諾,因爲戒德對一個比丘是永遠的期望。沒有了誠實,一個比丘的生命和修習就沒有價值了。

五月,尊者阿迦曼和将要陪同前往烏東泰尼的弟子們,離開了他們在曠野的地方,前往伽地浪格寺,等待從烏東泰尼來迎接他的善信們。從烏東泰尼來的喜皮牙拉斯寺的阿迦昂尊者和一群在家善信随後就到了伽地浪格寺。

當他住在清邁城裏的一星期間,那裏的在家善信要求他住久一點,但是他不能再接受他們的邀請,就像對地居天使的請求那樣,因爲他已經答應了烏東泰尼城的人們,他将到那裏去。然而在離開清邁之前,尊者趙坤長老拉克維和清邁的善信們邀請他講演衛塞節供養的說法,讓人們将來會長久記得它。作者當時也恰巧到清邁去,因此很幸運地聽到他的衛塞節說法,它持續了叁個小時。他的說法如此令人感動,所以至今記憶猶新,但是這裏隻是簡要的記述。

113佛陀的誕生和其他人們的誕生

「衛塞節是佛陀誕生、成正覺和完全地逝世的日子,在佛陀的誕生和其他衆生的誕生之間有着重大的差别,佛陀的誕生,後來不被無明所克服。他是一個對自己所誕生、生存和完全地逝世的世間,已經認清其本性的人,透過叫做正覺的、全知的慧眼,這是有可能的。在他完全逝世的時刻,他向曾經作爲行善工具直到生命最後的身體道别。他的離去是善逝,就像适合於叁界的導師那樣。在離開不能再支撐下去的身體之前,他給我們正法,做爲替代他的老師。由於過去善行的記錄,我們都能生而爲人。這是很重要的,然而,我們不應過於自負,爲了我們自己未來的安穩,必須再積聚更多的善行。如果我們疏於這麽做,那麽我們就疏忽了自己的未來,所有不幸的和不愉快的結果都會屬於我們,由不得我們自己。

所有各種程度的痛苦和快樂,進步和退步,都屬於那些造作因緣的人。這不隻是指那些過去已經造作這些因緣而現在感受着他們苦樂果報的人,對於那些現在正造作着特殊因緣而注定在未來要感受他們苦樂果報的人也是一樣的。這種結果并不是任何特别的人物獨自所有,而是屬於想要和敢於造作他們個别因緣的人。

114不要輕蔑别人的業行

「有鑒於這個事實,所以一個佛教徒被教導着,不要輕視那些正感受着過去惡行苦果,而陷於無助的悲慘和困窘狀态的人。我們很可能跟他們一樣的情況,甚至更糟。他們也能像我們一樣,甚至更好。這是業行或是法的定律,用以自我觀察和觀察别人的善惡,也用以選擇那些理想的而舍棄那些不愉快的因緣,自從出家那天到現在,每一個可能的時刻都被用於自我觀察。從心意的生滅之中,采納善行,揚棄邪惡。

「藉着心意,各種業行才得以執行;由於心意,他們的果報才得以積聚。這是自證無疑的真理。任何不相信業行會在心裏産生果報這個事實的人,是盲目無助地迷失在他的生命旅程中。這些人們,被他們的父母撫養和照顧長大,卻因爲父母的仁慈寵愛,仍然不了解他們是如何蒙受慈恩才能長到這個年紀。他們所知道的就是這個他們現在稱做自己的身體,竟然抹煞了父母的汗水和辛勞,父母曾經忍受許多的辛苦來養育他們的身體,所以他們才能在現在享有着它們。身體的健康和成長需要食物,如果用食物和飲料來供給身體的作爲不能叫做「業行的因緣」,它們還能被叫做什麽呢?身體,由於經常地供給食物和飲料,才能保持它的健康并穩定地長大成熟,如果這個不能被叫做「業行的果報」,它還能被叫做什麽呢?

「所有的衆生都感受着善和惡,快樂和痛苦,如果它們不是業行的因緣和果報,那麽它們又是什麽?隻要想想那些自殺的人,造業者心意的意義就變得更明白了。除了心意本身之外,還有什麽是死亡的因緣呢?如果這個再不能被接受爲是業行,那麽就沒有了解這個真理的希望了。業行是在自己内部的,就是自己不斷地造作因緣并感受着它們的果報,這個真理是明白的而且可以自證的。如果業行跟随它的造作者,就像一條狗跟随它的主人,那麽它就更适合叫做「狗」,而不是業行了。但是業行(業的因緣)是思想、言語和行爲的行善和作惡,而業行的果報顯示於全世界有情衆生本身所感受的快樂和痛苦之中,當然,包括了那些隻知道如何飽他們的身體,盡可能活得長久,而不了解其他任何真理的有情衆生。」

在說法結束的時候,尊者趙坤拉卡維表示他對說法的贊歎,說它很長也令人歡喜。答覆時,尊者阿迦曼說,這場說法很長,因爲他老了,也可能不能再回到清邁來了。這些話成了預言,因爲他未再回到清邁。

115從清邁到曼谷

在火車站送别尊者阿迦曼的是他的上座,頌戴長老摩诃維拉朋,當時叫做長老拉卡維,和大批的在家善信,當然,還有許多的天使。尊者阿迦曼說,在空中有許多天使,從各方來給他送行,從寺院到車站。當火車快要駛出車站時,他格外地忙碌,這會兒跟車站的人們談話,然後向天使們緻送心裏的謝意。當火車從車站開出去時,他有較多的時間來給天使,并給他們心裏的祝福。

就像人類一樣,一些天使們不堪悲哀的痛苦而表現於言語和舉止。他們之中有許多忍痛追随快速移動的火車,走了相當的距離,直到他表示謝意和勸告他們回到自己的領域才停止。他們都悲哀地回去,毫無希望地,他是不能再回來與他們同住了。那或許是他們最後一次看到他了,因爲他并未回去清邁,而當他住在東北烏東泰尼城和沙口那空城的時候,他并未提到他們是否前來聽他說法。

在曼谷的時候,他應長老摩诃維拉朋的請求而住在婆羅尼維特寺,(在前往東北以前,他必須南下曼谷,因爲當時北方和東北之間沒有直接的交通。)有許多人們到那裏去看他(聽到他的名聲和能力,知道他是個精通心意開發和内明的獨特的頭陀行比丘)。茲将許多問題中的一部份引述如下:

116心意控制是戒的本質

問:據說你隻遵守一戒,而不像其他比丘是二二七戒。(寺院的律儀條目,叫做Patimokkha波提木叉)

尊者阿迦曼:是的,是如此。

問:那麽它是什麽?

尊者阿迦曼:它是心意。

問:那麽二二七戒做什麽,你不遵守它們嗎?

尊者阿迦曼:我永遠控制着我的心意,以免違反了佛陀的禁令,不論是二二七或任何其它的。因此,我能夠确信我從未違反佛陀的禁令,不論是否包括了二二七,都可以由任何人或每一個人來評斷。從出家那天起,我從未忽略了控制我的心意,那是所有言語和行爲的根源。

問:但是爲什麽要守戒?它跟心意有任何關系嗎?

尊者阿迦曼:爲什麽不?不守護心意的話,戒德将會成爲什麽結果呢?隻有體才不必守護它的心意、語言或行爲。但是在沒有任何作意下去遵守任何一種戒德的話,那就應該稱之爲「體的戒德」,它産生不了什麽實際的結果。我不是一具體,也不能遵守體的戒德。這就是爲什麽,在我的情況下,戒德必須永遠與心意有關連,它是善惡的産生者。

問:但是根據經典,戒德包括了言語和行爲的控制,這似乎暗示着戒德與心意無關。

尊者阿迦曼:那從某方面來講或許是對的,但是在一個人注意到他的言語之前,必然包含了他的心意。換句話說,心意控制先於言語控制和行爲控制。心意是所有控制的開始或根源,即使在世俗的事務上也是如此。例如,在治療疾病時,必須找出病因再予以處方。如果在遵守戒德之中不包含心意控制的話,結果将使那個戒德成爲有瑕疵的、有缺陷的、玷污的¨¨等,都會導緻律儀相應地敗壞。這種離開了心意的戒德,對於遵守它的人不能有任何利益,對整個佛教也是一樣。然而,這并非學者的觀點,而是一個曠野比丘的看法,他從森林的一切,也許是樹葉、山溪、懸崖、山洞或是動物和鳥兒的聲音,那些周圍所能看到和聽到的,去學習法義。這裏找不到學術的基礎,這隻是做爲一個住在曠野中的比丘,對戒德所作的一個解釋而已。

問:那麽,戒德的本質是什麽?戒德這個名詞的真正意義是什麽?

尊者阿迦曼:不容許思想的奔馳,才能夠适當地衡量任何相關事務的輕重緩急,透過叁個管道(思想、言語、行爲)的表現,就不會脫離适當的控制—這些就是一個遵守戒德的人一般的情況。然而,那是不可能把戒德的特性從持守者的身上分離出來的,即使從持守所獲得的快樂果報中也不能分離出來的。這不像一個屋子和它的主人,各自明顯的是個分開的個體,一個不能融入另一個之中。但是戒德的情況就不是這樣,否則,戒德或它的果報就已經成了商品而遺失或被偷了,因此帶給持守者不幸和危險。正因爲戒德的果報不能從持守人的身上分離出來,所有戒德才能産生真正的快樂和安穩。持戒的人不執着於他所得的果報,不像一個人即使就要壽終正寝仍然執着他的财産。如果這樣的話,這個人将會成爲一個地上的精靈,感受他自己執着的苦報,而不能轉生於另一個識界,如果他不那麽強烈地執着於他的财産的話,他原可享有那個識界的。

117一個長者(大上座)的問題

有一次,一個長者邀請尊者阿迦曼去做一個私人的問答會談。

長者:你一直喜歡曠野的獨居。當問題或疑難生起的時候,你怎麽辦?我在曼谷這兒,有許多經藏和學者,仍有智窮慮竭的時候;你以大多數時間獨處而聞名,沒有接近經藏或學者,當疑難、問題或障礙生起的時候,你怎麽尋求幫助?

尊者阿迦曼:上座請容我說。我醒着的時刻,日以繼夜,都一直在學習和聆聽法義,心意從未在我醒着的時刻脫離了法義。藉此,所有的疑難一個接着一個,都得以清,所有的問題都得以解決,用這樣的方法來對抗、鬥争和消除煩惱。所有的問題、障礙和煩惱都發生於心裏,或外或内,或粗或細,或遠或近,或大或小,都是在心裏,這些事情得以被克服。當這些困難發生的時候,并不需要去憂慮要向任何人求助。從我的經驗中,并沒有更好的武器來對抗煩惱和解決問題,這也完全符合佛陀所說的「一個人是自己的老師」,這真理對我始終是很明顯的,那就是法義或善加開發的念住和智慧,它總是援救着我,永遠迅速而有效地運作着。

有時在某些阻礙被跨越之前,要花費一段不尋常的長時間,但是最後它總是臣服在念住和智慧的威力之下,這種威力須予以特别地開發來應付這些特别的情況。這就是爲什麽我喜歡隐居在曠野,那兒我可以透過自助來掌握所有的問題。如果恰巧我死了,那對别人将沒有什麽可憂慮的,因爲我将獨自離去,不麻煩别人。請上座原諒我粗率的回答。

然而這個長者以乎非常地感興趣,而且感動於尊者阿迦曼的解釋,衷心地贊歎尊者阿迦曼在隐居曠野中,真正是一個有能力幫助他自己的比丘。他同意尊者阿迦曼的看法,經典上記錄的法義和發生於心裏的法義,是相當不同的層次,即使記錄於經典的法義,現在也不是像在佛陀般涅槃之後,早期結集的經典那樣,可以絕對的信賴。随着時間的消逝,由於後期經藏編輯者本身的煩惱,那裏頭一定會有缺陷,這就造成了經典裏的法義與心裏的法義有着不同的層次,産生了不同的「法味」,盡管事實上兩者都被稱爲法義。

長者:由於你的回答,我現在已經知道了自己是多麽的愚笨,但是我也由於自己的愚笨而受益,因爲如果我不問你這個愚笨的問題的話,我絕不會聽到你智慧的答覆,今天我已經很顯然地擺脫了我的愚笨而得到了你的智慧。

還有一個問題我想要問你,我們在經典裏讀到佛陀的弟子們,當他們遇到問題或其他困難時,即使從很遠的地方,都有前往見佛的習慣。爲什麽他們在這種情況下不幫助他們自己,而甯願前往見佛求助?

尊者阿迦曼:當有某人可以仰賴、協助時,自然的,人們就甯願盡可能的尋求更方便的幫助方法了。佛陀的情況尤其是如此,他是所有弟子們都知道的,能夠給予他們所需要的任何幫助的人。就我的情形而言,如果佛陀現在仍然活着,我将會毫不猶豫地走向他,而不會用自己沒人引導的努力,拼命地掙紮這麽久。這掙紮的道路是非常艱難和不方便的,但是如今則别無任何選擇,這就是缺乏良師的缺點。

一個修行人常常覺得自己正在黑暗中摸索,由於嘗試和錯誤,經常浪費着時間。藉着堅定的目标和精勤的努力,我已經達到了我所有的,超越了一個接着另一個的障礙。

長者問他許多其他的問題,但是以上或許足以給讀者們有關於實際法義上的一些有用的觀念。

當尊者阿迦曼在曼谷期間,他常常被邀請到居士善信的家裏吃飯,但是他并未接受過一次的邀請,因爲任何這種邀請都會中斷了他飯後的例行作息。

應當地人們的邀請,他從曼谷前往那空拉加西馬(寇拉特)。他住在沙拉萬寺,一個森林寺院,那裏有許多尋求答案的詢問者來親近他。從這些問題之中,其中有一個讓作者至今印象猶深,盡管在其他事情上記憶很差。詢問者事實上是個在家善信,他真誠地熱衷於心意開發,而他的問題也是有些探究性的,含有測試尊者阿迦曼着名的智慧深度的用意。

118不渴望即是無我

問:請尊者阿迦曼能夠仁慈地告訴我們,您這次到寇拉特來的目的是什麽?僅隻是爲了這裏人們的利益呢?或者也是爲了您的果證和涅槃呢?

尊者阿迦曼:我沒有尋求外在事物的渴望和愚癡,那會引起痛苦。一個心懷渴望的人是永遠得不到休息的,一個接着一個地追逐不停,在渴望中他盡所能的抓住每一件事物,後來隻有被它毀了。我不追尋什麽,當我自己的内在有了一切,再追尋任何事物有什麽用呢?所有其它的事物不過是影子而已,不是實體,抓住影子有什麽用呢?所有的四聖谛都完全地在心裏面,它們已經都被證知了,如果沒有愚癡,那麽追逐其他事務有什麽用?

隻要有生命,隻要有能夠被幫助的人們,就會有協助他們的因緣存在。要找尋一顆與法相應的心是多麽的困難—比尋找一顆寶石更困難。一顆這樣的心是比價值百萬的财富更珍貴,與法相應的心能夠賜予别人安甯和快樂,遠勝於不論多少的财富。這種心意的範例可以在佛陀和他的聖弟子們那兒找到。這些有德行的人比任何财寶更有價值,因爲他們看重自己的善行果報甚於任何數量的金錢。他們願意清寒,讓别人都能幸福。然而,愚人永遠信仰金錢,除了想着賺錢的方法之外,再也不想其它什麽了。他無所不爲,厚顔屈求。他漠視所有道德上邪惡的觀念,認爲這樣做,他可以免受懲罰。這些就是善人和惡人之間,法義和金錢之間的差别,聰明的人知道了這些差别,會及時選擇正道,以免空留悔恨。

也必須注意到這些差别不僅是包涵了特徵,同時也包涵了果報,這些是無法否認和不可抗拒的,這些特徵和果報屬於任何已經依照它們的類别而選擇了它們的人。所以,這就是有情衆生中有種種差别的原因,如今所見,關於他們的識界、外貌、性向和個别感受的快樂,這是自然的法則無法避免或漠視,那不像人爲的法律。

問:我願再度爲問了這個問題而請求尊者阿迦曼的原諒,但是我已久仰您名聞遐迩的大名。每一個人,比丘和在家人都一樣,已經斷定您不是一個普通的比丘。您的答覆揭露了我自己的渴望和愚癡,我熱衷於佛教的實踐有一段時間了,也已經感受到一些内在安甯的成果了。能有機會看到像尊者阿迦曼這麽神聖的人,這對我真是一個偉大的恩典。你的答覆比我所能預期的更讓人心悅誠服,就一個凡夫而言,我對法已不再懷疑。現在,我知道了,在法義中我能夠開發得多快多遠,一切都要靠我自己。

尊者阿迦曼:我的答覆跟你的問題是同樣的性質。我不渴望和自我迷惑,所以我還要尋求什麽?我以前獨自在曠野裏勤奮修習期間,常常渴望和自我迷惑。就隻有在我已經能夠用自己的雙腳站起來之後,各種的流言就到處散播開來。好幾次我失去了意識,而在這些煎熬期間面對死亡。現在僅隻傳播流言有什麽用?在你們每一個人裏面都已經有着财寶,但你們必須身體力行,盡最大的努力去發掘它,把它挖出來,現在就運用它!在臨終或死後要依賴比丘或宗教儀式是沒有用的,那是搔不着癢處的。讓我警告你,要搔就要搔着癢處,那才是正确的。這意思就是說,爲了要脫離那些實際上是永遠屬於世間而絕不屬於你的事物而全力奮鬥,由於你自己的自我迷惑,你才企圖擁有那些屬於世間的事物,忘記了你自己内在真實而無價的财寶。這些财産本身是中性的,它們能賦予它們的使用者實際的利益,或給使用者招來麻煩和毀滅之火,這一切都決定於使用者的心态—他的智慧或執着。

想想那些已經達到苦滅的人,他們已經成了我們的皈依處。你認爲他們從未有過他們非常看重而曾經執着過的财富?你認爲自己是現在唯一富有而享有這麽多寶貴财産的人?那你爲什麽如此盲目地執着於它們?現在難道沒有埋葬或火葬體的地方?如果還有這種地方,你爲什麽這麽自負於生命?爲什麽你放縱於它(短暫)的歡樂和娛樂之中,而同時拒絕去觀看和聆聽并注意真理?

如果不正是因爲人類具備了思想,那他們跟動物有什麽區别?若不是因爲人類有思想,當被逼到絕境時,他們的處境不是比動物更可悲嗎?對抗這個趨勢的惟一方法,就是當你在能夠這麽做的情況下,就要完全地準備妥當。

我必須爲如此的粗率而道歉,但是如果勸告人們去行善避惡的教導,被認爲是粗率的話,那麽它就意味着法義或真理已經難以被接受了,而世界也接近末日了。縱容於招緻痛苦的各種惡行而不能接納真理,隻把它看做像一些粗陋的東西,那世界還有什麽希望?

以上回答的記錄,盡可能地接近尊者阿迦曼所作的回答,以便保持它的原始風味,這就是他回答問題的典型方式。

不論他到那裏,都有着關於法義的問題請問他,但是它們太多了,無法記憶或記錄。

119在烏東泰尼

尊者阿迦曼離開那空拉加西馬繼續前往烏東泰尼。他到達了空科城,許許多多的人們到火車站來迎接他,他們請他終止他的旅程一段時間,然而他說他不能這麽做,因爲這城鎮早先并不包括在他的旅程之中。

到達烏東泰尼,他首先到菩提頌風寺,跟他的上座趙坤達摩伽地住在一起,他在那裏受到許多來自烏東泰尼各地,也有來自諾格凱城和沙口那空的人們恭敬地歡迎。

從菩提頌風寺,他前往諾涅尼維特寺,他在那裏過雨期安居。在這裏,他的上座趙坤達摩伽地經常地率領成群的在家善信,包括政府官員、生意人和一般人們,在每一個齋日(滿月日、半月日、和新月的前一日)來看他,請他開示。他的上座被烏東泰尼的人們視爲他們的恩人,他給他們帶來了尊者阿迦曼。他曾經辛苦地前往清邁,那距離烏東泰尼非常遙遠(當時兩個城市之間沒有直接的交通,甚至兩個地區之間也沒有。必須從東北到曼谷,國家的中心部位,然後再上清邁,它在北方,然後進入尊者阿迦曼所住的曠野地區,那距離清邁城仍然很遠)。他的上座一直非常地熱衷於佛教的修行方面,從未倦怠地緻力於法義的探讨,尤其是在它的實踐方面。他始終深爲尊者阿迦曼所感動,尊者在烏東泰尼期間的一切需要,都由他照料,從未疏忽了代表其他人問候尊者的健康和需要。他經常力勸人們前去看望尊者請他開示。如果他們不敢獨自前往,他就很樂意地志願去介紹他們給尊者阿迦曼。

雨期安居過後,尊者阿迦曼喜歡城外一個隐居的地方。諾拿建村,大約離城十二公裏,是他住了一段很長期間的地方。它是一個安靜的林區,有着茂盛的綠色森林,十分适合他。

在烏東泰尼的雨期安居期間,他對烏東泰尼本地和鄰近城鎮的比丘、沙彌和在家人的精神提升,有着非常大的貢獻。那裏有川流不息的比丘和在家的弟子前來聽他說法并依他而作功德,他們大多數在他前往清邁以前就已經是他的弟子了。知道他的歸來,他們都很高興而前來看他請求開示。他當時大約七十歲的年紀了,仍然很活躍。事實上,他總是活力充沛而不喜歡在一個地方停留很久。他喜歡獨自遊行,在曠野裏過着孤獨的生活。

120前生的愛情

就像在其他地方,許多人們請教他的問題,有些也跟其它地方的問題相似,大緻上有兩個重要的問題。第一個有關於個人心裏天生的性格和性向,尊者阿迦曼解釋爲那是個人前生的決心,成爲後來導緻可見結果的根本原因。因此那個人自己的動機爲他自己産生了連續的結果。第二個處理的就是由於在過去生或多生曾爲夫妻,而被稱爲「一見锺情」的問題。

問:我們怎麽知道這對男女的愛情是否緣自他們的前生或者是在此生他們才相遇呢?

尊者阿迦曼:對於普通人,是沒有辦法加以區别兩者的。在大多數情況下,他們彼此盲目地(也就是出於感情地)相愛,很像一個饑餓盲目的人,把他抓住的任何東西往他嘴裏塞,不管它是什麽,它的味道或營養價值如何。每次,他惟一的目的就是減輕饑餓的痛苦,人類的一見锺情也是如此。

大部份情況下,很難等到那種愛情來臨,這件事情所包含的煩惱、淫欲并沒有那麽有耐性或選擇性的能力,它抓住每一個足以吸引人的「一見」,不知道「偏愛」,也不忍受界限或束縛,就是淫欲使他成爲其犧牲品之下的冒失鬼,他盲然不見所有的禮節的、道德的、文明的和節制的法則,這就是勝過所有心意的淫欲。那些不想無條件地屈服在它的牛轭之下的人們,如果尚未消除它,就必須藉着他們自己服膺於自制和調伏的力量,來對抗它所包含的全部力量。如果沒有爲這特殊目的而開發出來的神通力,就沒有辦法知道愛情(或事實上是淫欲)是否緣自過去生或多生。因此,隻有透過自制和節制,一個人才能克制它泛濫的河流,在所謂愛情汪洋,無助的漂泊中得以守護他自己。

問:一對夫妻如果想要在來生相聚,永不被拆開,他們應該怎麽做?

尊者阿迦曼:一個希望隻能做個引導或途徑而已。爲了它的實現,它必須要有行動或因緣支撐着。例如人人都希望成爲百萬富翁,但是有多少人能達到那個目标?大多數人懷着那個希望,卻沒有能力去實踐其因緣,他們依舊貧窮。一對夫妻之間的愛情也是如此,如果他們希望在未來生生世世彼此幸福地相聚,永遠不相分離,他們必須要有相同的知見和行爲模式,并且彼此滿足於對方,不邪淫,邪淫破壞了配偶心意的安甯,并導緻信心的喪失。如果夫妻都有相同的願望,并能夠實踐上面所提到的因緣,永遠同樣地忠實可信,那麽他們的希望必定會實現,因爲那裏有着那些因緣的果報。如果他們隻是懷着這樣的欲望,但彼此的行爲表現不同,這樣的願望,無論如何熱切,都不能實現。難道你們隻想再結合而已,沒有其它的事了?

在家人回答:就我所能想到的而言,我不知道有任何比那個更重要的願望。我也許想要富有、出名、生天或涅槃,但我知道沒有我的妻子我會活不下去。我所有其他的願望都次要於這個關系我妻子的願望。如果這有可能的話,我将樂於把其它的當作額外的所得。起初,在尊者阿迦曼面前,我不禁感到慚愧,也害怕您的責備,但是我想其他的人們多少也是相同,差别隻是他們不敢說出來而已。

尊者阿迦曼(笑着):那麽無論你到那裏,你都必須帶着她了,是不是?

在家人:我慚愧地承認這是真的。因爲這件事我現在不能成爲比丘,我的太太将會孤單,沒有任何人給她溫暖和舒适,在财務上和其它方面支持她。我曾經從經典上知道,在天界裏有男女天使,享受着種種娛樂和歡喜,當然那一定是很快樂的住處。但是在梵界,就不像天界有這些東西了。那裏一定是一個很孤獨的地方,誰願意轉到憂愁和悲傷的時代?涅槃似乎更糟了,因爲那裏對外在環境沒有反應。那是完全地自制,不依賴任何人和任何事。從其他同樣地證得涅槃的人那裏能有什麽驕傲和光榮呢?在人類世界裏,富有和高位的人受到他周圍人們的尊敬和禮遇,但是任何達到涅槃境界的人,可曾從别人那裏赢得這樣的賞識或禮遇?對我而言,似乎所有的賞識和尊敬都永遠消逝了,這使我懷疑,對任何達到涅槃的人,真的有多快樂?請尊者阿迦曼原諒我愚蠢的唠叨,但是它困擾我很久了。能夠向一個像您一樣的智者表達自己的疑惑,真是一件好事。

尊者阿迦曼:天界、梵界和涅槃,不是像你這樣充滿疑惑的人所知所及的,他們爲那些已經認清其價值的人們而存在,每一個都比在他們之下的境界更進步。他們是爲那些配得上的人,而不是爲你這樣連作夢都想不到他們的人。如果你的妻子還活着,你就不能到那裏去。

即使你的妻子死了,你也無法不想她,同樣也不能實踐到達那些境界的因緣,那比不上你太太那麽好,在所有那些境界裏,你太太都不在那兒,因此,在所有那些境界裏,沒有人能夠給你「快樂」,隻有你太太才能。這就是你疑惑的原因,因爲你害怕被剝奪了這樣的「快樂」,對不對?(尊者阿迦曼和發問者都笑了。)

但是你應該知道,即使在這個世界上也有許多種快樂,每一種都視其所經過的管道而定,所以經由眼睛有愉悅的景象,經由耳朵有愉悅的聲音,經由鼻子有愉悅的香氣,經由舌頭有愉悅的味道,經由身體有愉悅的接觸或溫暖,經由心意有愉悅的思想。你知道吃東西是怎樣的一種樂趣嗎?同樣的,睡覺或結爲夫妻也是一樣。就是經由這些不同根門的樂趣,才是人們所有行爲的首要發動者。但是樂趣或是快樂可以再被分成不同的種類和等級,從這個世界人類的快樂到天界天使們的快樂,到梵界的快樂,到那些已經達到涅槃者,涅槃與其它的快樂全然不同。所以在你的情況下,你是不可能隻對一件事或一個人發生樂趣而已,否則你就可以整日全身地縛住你所愛的妻子,不必吃、睡、做其它的工作和用其他的方法來做功德了。你認爲從你太太得到的快樂,能夠取代所有那些身體的機能而維持生命嗎?

在家人:哦!那怎麽可能!尊者阿迦曼。我們曾經吵過幾次,那不可能從她身上期望一切事物。

這個在家人的說話态度很坦白而正直,他也善持戒行,相當地熱衷於法義。他深切地尊敬着尊者阿迦曼。這就是爲什麽每當尊者阿迦曼不接待其他訪客而有空的時候,常常跟他作非正式的談話。事實上,很少人能夠坦白而不害怕地跟尊者阿迦曼談話。

這個在家人非常熱愛他的妻子和孩子,同時也非常地感動於尊者阿迦曼。每當尊者阿迦曼忙着接待客人或其它工作的時候,他不會以任何問題來麻煩他,但會在尊者阿迦曼面前頂禮(表明他就在住處附近),然後就去幫助其他的比丘和沙彌做些體力的工作,因爲他跟他們特别親密。每當機緣許可的時候,尊者阿迦曼也喜歡跟他作非正式的談話。

121内在的法拉(比丘身份)

尊者阿迦曼在他的時代裏,就有關於善知根性和他心通而言,是無與倫比的。他對待其他人(也許是訪客或弟子,比丘或在家人)的方法,是非常地個别和獨特的,在各種機緣下,對所有的人們都沒有既定的模式。

當他在烏東泰尼城的諾涅尼維特寺,作雨期安居期間,有許多比丘弟子接受他的訓練和引導。當時的寺院遠比今天來得安靜,因爲沒有許多人們或汽車到那裏。所有到那裏的人都是動機善良而行爲端正的,沒有人懷着惡意來看他,不論是刻意或無心的。住在那裏的比丘和沙彌,都能夠投注他們所有的時間於内在的開發,而不被任何障礙所分心,有很多的比丘都達到了他們的希望。

在晚上,排定教導比丘們的時間裏,他會以戒德開始開示,然後提到禅思、智慧和解脫,然後他會詳述法義的實踐方面—一般修行人如何遵從那些修習才能達到這些等級的法義。

他經常強調守戒的重要,那表現出比丘生活的特徵。一個修行人不應該忽視戒德的重要性,絕不能認爲它不太重要。不持戒就會無慚無愧并會違背其它的禁令。由於恭敬的持戒,一個修行人不會被内疚所困擾,如果他把這樣的持戒與爲了禅思和内明的努力結合在一起,遲早他會得到内在的比丘身份,那意指一個預流者、一來者、不還者和阿羅漢的道與果,這使他能夠穩定地淨化他心裏的煩惱。這就是泰語法拉(從巴利語Vara,意即卓越的意思。中譯注:譯爲長老),那意味着言行的典範,優良的戒德、禅思、智慧、解脫和解脫知見(内明)。

沒有這個内在發展,一個比丘會被他自己的下級情結(中譯注:五下分結—貪、、身見、戒禁取、疑)所摧殘,他消沈抑郁而不以其出家爲榮。這不是如來弟子的生活方式,他必須勇敢地行善避惡,追随着佛陀的足迹,忠於他自己和忠於法義。就像佛陀一樣,聖弟子也是善逝的,由於本身沒有惡意,無論他走到或住在那裏,他都播種着無害的種子。他永遠專注於法義的芬芳,而由念住與智慧的光明所引導着,他絕不會被自我的愚癡逼入絕境。像這樣的人才是如來真正的弟子,每一個修行人都必須要緊記在心。

122他每日的例行作息—意志力

排定開示的時間過後,每當他不忙着一些其它的活動時,任何對於心意開發的過程有疑問或難題的人,可以親近他作個别的詢問。

無論他住在那裏,都保持着規律的作息,每日例行作息如下:

—經行禅思之後接着靜坐禅思。

—外出托缽和用飯。

—經行禅思直到中午。

—如果有需要,小睡一下。

—靜坐和經行禅思直到下午四點。

—打掃住處區域,然後洗個澡。

—經行禅思幾個小時。

—誦念幾個小時。

—靜坐禅思幾個小時。

—睡覺,通常最多四個小時。

但是在特殊情況下,他會整夜持續靜坐禅思而沒有睡覺。在他年輕的日子裏,他的精進是嚴厲而堅毅的,在他的時代裏幾乎無人能及。當他年老的時候,由於身體虛弱,他的精進才稍微和緩些。但是對於所有的弟子們,很明顯的,那裏永遠象徵着不屈不撓的意志力。這跟大多數意志力随着體力而必然衰退的人們是相反的。

這是佛教徒可以視爲修習方式的一個典範。即使他在清邁曠野獲得最後勝利之後,他還是辛苦地肩負起任務,對别人提供無私的服務,直到最後他的身體分散了爲止。做爲人類,我們每一個人都有達到相同成就的潛能,但是顯然地,現在隻有少數人願意自始至終地追随他,這是由於每一個人的根性—由成功的四要素:喜好或抉擇、精進、奉獻和思惟,全部所結合的力量,仍然不足以産生所希望的結果。由於因緣有很大的差别,效果必然也就不同。當然這對於功德和過失都是如此。它在所有情況下和在各方面,善的和惡的,快樂和悲哀,都是不可否認的、不可抗拒的、絕對正确的真理。

尊者阿迦曼的生活,從開始到結束,都非常感人。即使在他活着的時候,他的名聲流傳得又遠又廣,可歎的是,仍有許多佛教徒不能親近他。這有一部份是因爲他喜歡把大部份的生命時光投注於隐居之處,幾乎很少住在城市裏;另有一部份(也許是最重要的)是因爲許多人盡管他們曾經爲他所感動和對他非常尊敬,卻被他們自己的憂慮和恐懼折磨着。有些人擔憂着跋涉到森林住處時旅途的艱辛,因爲他們常常必須從城裏坐着牛車或步行,經過森林,旅行好幾天。另有些人則被在他訓練之下所必須忍受的生活方式和修習模式的考驗所吓阻—一天一餐粗陋的飯食,住在瘧疾猖獗又充滿野獸的叢林裏¨¨等。還有一些人,害怕他的責備和其它看似殘忍的處置。這些都是許多人自己産生的障礙,即使他們和他是同時代的人,也渴望見到他,卻錯失了這個最好的機會。

由於經過時間的考驗,現在有許多跟他同時代的人和那些後代的人,都已經認知了法義是如何地超越時間性。任何人有足夠的勇氣去追随佛陀和他的聖弟子們的足迹,那麽正法永遠能夠爲他産生道和果。從佛陀的時代下至現在,一直有着像這樣的,不可計數的弟子們。法義就像一個大水壩,從那裏流出不會枯竭的甘露—不朽的涅槃,給那些願意而且敢於走上正道的人們。許多人現在後悔着已經錯過了他們生命中最好的機會。

尊者阿迦曼在公元一九四九年十一月十日逝世,他就是現代聖弟子之一。他逝世的記事将在後面叙述。然而他逝世的事實用來提醒我們,每一個人的身體都要遭受無可避免的現象—形成後分解,出生後朽壞。身體分解和朽壞以後剩下什麽,就佛陀或尊者阿迦曼的身體來說,是絕對的智慧、純淨和慈悲。

現在它取決於修行人,當他還能夠這麽做時,他願意用多少力量去把這些美德栽種在他的心裏。給每一個修行人一句警語—臨終後悔,無濟於事。

123内在的墳墓

尊者阿迦曼給予那空拉加西馬城人們的另一個教導也令作者感動至今,摘錄於此,讀者或許會有相同的感觸。

一個佛教徒不應該忘了他經常随身攜帶着一座墳墓(體)的事實。他的知識和行爲都不應該蒙蔽了這個偉大的真相,即使住在大都市裏(相對於住在曠野裏),或被親戚朋友所圍繞着(相對於過着孤獨的生活),也不知道在何時何處他将會成爲一座墳墓。任何他所想的、所說的、所做的一切,永遠都必須基於這個偉大的真相,否則,他将會後悔并希望他沒有這麽做。一個人的業行,若不脫離這座内在墳墓的視界,就會提供他對抗煩惱力量的免疫力。沒有任何力量勝過業力(它超越了墳墓)。假裝遺忘了業力或是自稱一個人勝過了佛陀,那是沒有用的。一個人這麽做,一定會被他自己愚笨的自負和假設逼得無路可走。

124内在的菩提樹

毫不誇大地說,透過善巧的教導和訓練方法,尊者阿迦曼成功地在許多弟子們的心中種下了菩提樹(正覺之樹)。種植這内在的菩提樹,遠比種植真正的菩提樹要更艱難和辛苦。這許多弟子之中,稍早提過的有—烏伯拉加達尼的長老阿迦辛、長老阿迦摩诃拼;諾格凱城大朋區的長老阿迦帖;沙口那空的長老阿迦番;烏東泰尼,譚克隆發奈寺的長老阿迦高。接着是尚未提過的:烏東泰尼邦東元諾格哈的長老阿迦弗羅,他最近才逝世;沙慕柏拉坎,阿恕迦拉寺的長老阿迦李(也逝世了);洛伊城的長老阿迦口和長老阿迦盧;諾格布邦的長老阿迦;清邁的長老阿迦希和長老阿迦杜;沙口那空的長老阿迦空馬(已逝世)。

當然還有其他作者現在想不起來的人。上述的每一個弟子本身都擁有傑出的特質,都值得給予高度的尊敬。有些很着名,擁有許多的追随弟子。至於其他的,則喜歡過着孤獨的生活。尊者阿迦曼的許多弟子們,都是法義中的「百萬富翁」,但是很少爲人所知,因爲他們甯願保持隐居。

尊者阿迦曼要比在東北的任何其他阿迦,更被歸功於成功地在比丘們的心中種下了菩提樹。

「菩提」一詞,當用於佛陀時,意指正覺;但是當用於他的弟子時,就必須知道它意指果證。開發别人的心意到達果證,很像在心裏種下一棵菩提樹,不同的是,身爲一個阿迦,在任何一個弟子能被訓練、開發并穩定地朝着果證的最後目标前進以前,他必須不辭辛勞的努力着。

凡夫的心意在捏造藉口來爲自己辯護這方面,是個真正的高手。種植内在的菩提樹,對於一個阿迦而言,是一個吃力的任務,需要他不斷地努力,并小心去照料它的成長。他自己必須超越煩惱的掌握,才能讓他的弟子們感動而歡喜,并讓他們樂意地去服從律儀和訓練。在這方法之下,他們的個性将與法調和,并将有系統地實證於法。如果一個阿迦和他的弟子們都一樣地被煩惱所制服,那對他而言,還有什麽希望去拉拔其他人到安全之處?因此,世界上最困難的事或許就是把果證的菩提樹種入一個普通的比丘心中,然後轉化他成爲一個一來者,一個不還者,乃至一個阿羅漢,他們都值得尊重、恭敬和供養。

這種菩提樹苗的成長,經常由於疫病、昆蟲或暴風雨的摧殘而夭折,隻有少數能夠在敵對的環境中存活,長大到足以依靠它自己的力量。疫病和害蟲的破壞性影響力是如此的神密,而暴風雨的摧殘是如此的猛烈,所以一棵完全成長的果證的菩提樹是件非常稀有的事。

我們爲了花果而種一棵樹,過了幾年,我們就能收獲預期的結果,但是栽種果證的菩提樹,包含了毅力和時間,在許多情況下,是不能比較的,因爲在世俗人心中的這棵樹,有它自己的特性—即使沒有疫病或害蟲來破壞它,很可笑地,它卻經常辛勞地去招引它們來毒害和破壞自己。任何人懷疑這個事實,都可以藉着出家和遵守毗奈耶(戒條),被邀請「來」和「看」他自己心中虐待狂的特性。有許多人,除了他們的光頭(和袈裟)之外,就情不自禁的懷着屬於在家弟子的思想。大部份時間,他們都渴望着愉快的色、聲、香、味、和觸,忘記了這種欲望對於他們自己的果證菩提樹,是非常有害和具有破壞性的,它一定會因爲缺乏營養以及持續的毒害而枯萎死亡的。

一個比丘的菩提樹,必須能夠堅固地挺立,它的根部深入地下,因此使它在風中無所動搖。任何對這件事曾經有些經驗的人都會知道,要培育這棵菩提樹苗的成長和避免破壞性的疫病和暴風雨,是多麽的辛苦;想到它自己自我毒害的虐待狂性向時,這顆心又顯得多麽的令人啼笑皆非。這就是任何能夠守護他的菩提樹直到它完全長成的人所經曆的情形,他們應當受到深切的欽佩和尊敬。在現代,我們有着這種人物中最傑出的尊者阿迦曼,由於嚴格和堅決的自我訓練,他已經開發了自己的心意成爲一棵完全長大的菩提樹,它開花和結果,有着茂盛的葉子,給予鳥兒和人類清涼的樹蔭。即使他已經逝世了,回憶他的生平和他對於所有懷着真正的法欲而來親近他的人們所作的無私的服務,永遠會對所有欽佩和尊敬他的人們,給予佛法實踐方面的新激勵。

125沙口那空城—他的相片

尊者阿迦曼在離開清邁以後,在烏東泰尼城住了兩次的雨期安居。然後他被一個以前的弟子嫩朱維諾夫人邀請到沙口那空城去,那裏有一群在家弟子。尊者阿迦曼接受了邀請,他們都很高興,并在公元一九四一年底,安排了一輛車子來接他。

在沙口那空,他住在蘇達瓦寺,在家弟子、比丘和沙彌們定期地前往請求開示。就在這裏,爲了後代和那些不能來看他的人們的利益,他被請求拍下了照片。在其它兩個地方—那空拉加西馬城和列特番諾區的花格旦鄉,在那空番諾城(他從以前的禅師—尊者長老阿迦索的葬禮回來以後所住的地方),爲了一樣的理由,他接受了相同的請求,就是透過在這叁個各别機緣下所拍的照片,我們才能夠知道他的相貌。然而,在這項請求被完成以前,對照相師而言并不是沒有不安和困窘的。好幾次,因爲角度不适宜,照相師要改變他的坐姿,緊張不安地來回走動於尊者阿迦曼和照相機之間,直到他們都汗流浃背。他并不是一直允許他們做這樣的改變,照相師可能因此而受到斥責,這就是他們緊張和悸怕的緣故。
126偉大的拳擊者卻是拙劣的談論者—正精進

首先在蘇達瓦寺(它在鬧區裏)住了一段時間,他就遷移前往那摩村的森林隐居處,那裏較爲隐密,遠離了鬧區,在那裏,在他訓練和引導下的比丘和沙彌都非常地感人,都專注於以果證爲目标的法義。換句話說,他們都是「偉大的拳擊者」,卻是「拙劣的談論者」,敏銳於精進遠甚於交談。

每一位他的比丘和沙彌弟子都緻力於精進,不是在自己卑微的小屋裏,就是在經行的小徑上。大約在下午四點的時候,就會看到他們出來打掃寺院或隐居區域,然後他們就把水缸注滿水,以備飲用、盥洗和其它用途。在所有的時刻裏,他們都是自制的,在他們當下所正在做着的任何事情裏,念住和智慧永遠現前。他們絕不做無益或幼稚的閑聊。在這共同的義務之後,他們就退回自己的地方繼續精進。剛被打掃過的廣場(全體使用的),就像森林中間一塊無人居住的空地,任何地方都看不到用閑聊來虛渡光陰的人。

在每一個比丘的住處裏面或附近,都會發現他不是在靜坐禅思就是在經行禅思。隻有在傍晚排定開示的時間,或在早上吃飯的時候,他們才會聚集在大廳裏。即使當他們外出托缽和一起吃飯時,也不會讓他們自己脫離念住和智慧,絕不會東張西望或彼此閑聊。

吃飯之前,他們就停下來思惟混合在缽中食物的性質和吃它的用意,設法不被貪欲或恚所克服。當吃它的時候,經常練習着自我約束,那裏絕對沒有輕佻的張望或是無益的閑談。咀嚼的時候,注意不出聲以免吵到别人。飯後,清理場所,清洗銅缽并在陽光下曬乾一下子,才放回适當的位置。然後,他們退回自己的隐居處,以自己喜歡的方法重新開始精進。

沒有人憂慮着用在精進的時間,不管是早上、下午或晚上。他們的目的是要讓心意安住在選定來誦念的章節上,或是禅思的主題上,或是由智慧的重複開示所支持的思惟活動上。這是讓心意至少能夠安全地保持在那個特定的水準上,或者更好的,穩定地被開發向較高的果證。在精進的時刻裏,不可或缺的要素是念住,至於智慧是用在當需要思惟的時候。所以,精進,在基本上是由念住所支持着,沒有念住就不适合稱之爲精進了。例如,經行或靜坐沒有念住的控制,就像機器人一樣了,就不能正當地稱爲八正道中的正精進了,因此在尊者阿迦曼的開示中強調念住。

念住是被開發來控制精進的每一瞬間和每一個動作,直到它最後成了摩诃沙帝(大念住),它接着産生摩诃般那(大智慧)。必須注意在早期的階段裏,當需要甯靜時,念住是絕對必要的。後來,智慧必然随之而來,直到到達終點。

尊者阿迦曼的修習模式是果敢、嚴格而堅毅的,他也教導他的弟子們像這麽做。任何人,不夠專注和堅毅的話,是不能忍受這種強烈而果決的修習的。

每隔六或七天,就有一個開示法義的集會,其馀的時段裏,允許比丘和沙彌在自己的住處裏,發揮他們最大的努力。但是任何人遇到了障礙或難題,随時都可以去請教他。在他的面前,奇妙地彌漫着法的氣氛,道、果和涅槃似乎是人人唾手可得。他們都沐浴在他精神光輝的溫暖之中,它對那些接受他的修習系統的人們,輻射着令人心曠神怡的效應。所以每一個弟子,對其他爲相同目标而奮鬥的人們,都是一個令人鼓舞的榜樣。在這種環境下,大家都一樣地專注,在持續的努力中,他們認爲白天和晚上沒有什麽區别。

有月亮的晚上,他們在屋旁的小徑上緻力於經行禅思,至於漆黑的晚上,就會看到他們用燈籠去照亮小徑。尊者阿迦曼本身永遠是這方面修習的典範。

每天晚上,有好幾小時,尊者阿迦曼誦念經典裏面的章節。其中他經常誦讀的,例如初轉*輪經(中譯注:本經在南傳相應部裏,相當於北傳雜阿含經中),和大會經(中譯注:在長阿含中)。在某些清況下,他會爲弟子們翻譯這些經典,而他的翻譯是依照他們實際的情形加以調适,勝過基於語言學上的意義。它們易於了解而在聽衆的心中産生鮮明的影像。許多人在得知他并沒有很多學術訓練後,不得不驚訝於他的翻譯能力。他似乎比受過最高水準學術訓練的學者們更能夠翻譯巴利經文。他每次都能夠立即翻譯任何從經典中所引用的章節,來證實他的開示。除了翻譯的快速之外,他的語調中流露着從每一個字義的親身經驗中所産生的勇氣和不動搖的信心。例如經文『Vata(風)rukkha(樹)na(非)Pabbato(山岩)』就被生動地翻譯成「風能吹倒衆樹,使其碎裂,卻不能動搖巨岩。」很可能,引用的經文和它的翻譯,同步從他的内明中流出,而不僅是記憶的産物,塞滿外在的書本知識而已。

127透過證知而非臆測的教導

在那摩村住了一段時期,尊者阿迦曼就遷移到大約兩公裏以外的邦口科村,這個地方距離最近的村落大約一公裏,在這些村落裏,有少數的弟子們跟他住在一起,總共大約有十或十一個,并非很多人,是個适當的居處人數。

就在那口科村,作者首次被容許留下來接受他的引導和訓練。因此,從此以後所發生的事情而在此記述的,都是作者本身所見證的事情。在此之前所發生的所有事情,作者必須從各地方的其他弟子們那裏集,有時做些筆記,有時記錄他們的陳述。這項資料的集,費了作者好幾年的時間,然後全部按照年代順序予以安排,那仍然說不上完美。然而,因爲下列的記事是作者直接的經驗,它們反映了個人的觀點,作者爲此負起全部的責任。

尊者阿迦曼甯靜而愉快地在邦口科村過着雨期安居。他的開示每六或七天舉行一次,每次至少持續兩小時,有時甚至叁或四小時,但是他的聽衆都專注於他的法義教導,沒有感受到身體的僵硬或疲勞。他本身則顯得很樂意給予弟子們開示,每次他都把自己已經經曆和證知的,詳細而深奧的解說,給那些志在達到同一目标的聽衆們帶來歡喜。至於他的果證,對於他的聽衆們來說是毫無疑問的。如果有疑問的話,那就是關於他們自己的能力—追随着他,他們能把自己開發出多少來?

當聆聽着他的教導,不禁會想起二十五個世紀前,佛陀本身對他的比丘弟子們的說法。那很明顯的,尊者阿迦曼是如何以相同的方式,把他自己體悟的無價之寶—道、果和涅槃,教給他們。除此之外,沒有什麽其它的,這就是爲什麽從佛陀初次說法那天到他般涅槃那天,聽衆的心意都能成功地被開發到相同的程度。現在,佛陀,他是導師,已經正覺於法的絕對純淨,已經思考過法的奇妙(道,果和涅槃),因此,無疑的,他的聽衆都能認知道、果和涅槃。相似地,尊者阿迦曼正演說着,對他而言是絕對親身所證的法義,因此顯示着他的體悟和果證,沒有絲毫會引起懷疑和猶豫而不能産生内明的臆測。所以這種法義一直鼓舞并啓示着那些聆聽它的人們。

晚上,當沒有開示的集會時,大約在八點離開禅思步道以後,就會聽到他在住處輕聲地誦念着經典上的章節,在他靜坐禅思之前,這會持續好一陣子。繼續靜坐禅思直到休息的時候。在晚上,當有集會的時候,仍會再聽到他以同樣的方式誦念着經文,他會延後休息的時間,直到午夜或一點。

有一次,當作者被幼稚的好奇心所驅使,想要知道什麽章節讓他誦念了這麽久。作者悄悄地接近尊者阿迦曼的住處,但他突然地停止。作者非常震驚地退回來,然後停了一下。幾分鍾以後,尊者阿迦曼又開始照常誦念。再度被這頑皮的願望所驅使,作者輕輕地向前移動,注意地聆聽着他正在誦念什麽。尊者阿迦曼再度停止!就像他知道附近有個頑皮「賊」一樣。這就夠了,那是這個幼稚的好奇者停止的時候了。作者整夜都被罪惡感折磨着,第二天早上幾乎不敢凝視尊者阿迦曼。尊者阿迦曼也似乎用着令人驚懼的眼光盯着作者,就像他已經知道弟子們的各種想法一樣,他必然已經知道了那個頑皮的心願。再一次這樣的擅自闖入,必然會給作者帶來雷電般的當頭棒喝。

128與尊者阿迦曼相處的第一天

當作者初次到達的時候是下午,又害怕又憂慮。順便提一下,我躺下休息并覺得想睡,然後他來迎接我。

「你爲什麽躺在這兒像隻豬?」他說:「這不是豬圈,我這兒不養豬,也不是看管豬的地方。」

他的聲音很響亮而有力,而他的表情又很令人害怕,我幾乎被吓得不知所措。我非常害怕他,而鼓足了勇氣才來到他這裏,是因爲我希望在他的引導和訓練之下修習,現在因爲他以對豬一般的數落來迎接我,恐懼更是大增了。非常害怕而厲害地搖晃着,我走了出去,看看四周,我松了一口氣,因爲沒有看到任何人,我才知道那不過是一場夢。當我後來向他叙述這件事時,他爲此而慈祥地安慰我說,我一定因爲第一次來見他,而被焦慮和恐懼所籠罩着。他說那就是這場恐懼之夢的原因。夢中我被警告,如果要過着比丘的生活,就不能像豬一樣的活着。

大多數不知道生爲人類是多麽有價值的人們,都喜歡以沖動來行事甚於以理性來行事,很少想到禮儀和道德。在這名稱的真正意義上,他們不值得被稱爲人類。因此有句泰語說,這樣的人不值一铢(一個泰國硬币的)的重量。他所缺少的就是能夠檢查沖動的東西。很遺憾的是由於這項短缺,人類已經可悲地降低到遠下於他的地位,因此失掉了他做爲人類的真正本性。剩下來的隻是已經一直在腐朽的殘軀渣滓而已。

「像你這樣的情形,那些還能夠被提醒的人才會出現這樣的夢境,」他說:「你應該高興,然後把它視爲有價值的一課。每當你再度被懶惰所屈服的時候,你就應該記住這個教訓并克服它。我喜歡這個夢境,它是很稀有的,可以做爲對抗粗心大意或過度自負的提醒者,它也是邁向精進而導緻甯靜的一項激勵,如果你能夠适當地運用這個夢境,你也許會比其他先到這裏來的人,更快地達到你的目标。它是個好夢境,不是惡夢。

「當你跟老師相處的時候,不應該自取煩惱,憂慮過多。他的教導和警告是基於法義或正義,無緣無故的害怕他是沒有用的,一個人所應該憂慮的是罪惡和它必然的痛苦,而不是老師的責備。無理的責備或批評别人,絕不是我的用意或樂趣。我的自我訓練是基於佛陀所曾經開立的處方,我的弟子們的訓練也奉行這個相同的方法,規避那條正道是錯誤而無益於任何人的。

「你留住在這裏不要恐懼,隻要盡你所能的自行精進,不要因任何事而受挫折,法是遍滿宇宙的,屬於每一個追尋它和爲它奮鬥的人。佛陀從未把它專授予任何一個特殊的團體,大家都有平等的權利去擁有它。經常提醒你自己這個有價值的教訓,使你能夠遠離於豬的性格。道、果和涅槃就跟着接近了,遲早痛苦也就熄滅了。我很欣賞你善良的用意。我的方法是嚴厲的,但是從它可以獲得更多的智慧和意志力。我自己受用這個方法,而現在我的弟子們也受用着相同的方法。

129他在教導上的善巧

尊者阿迦曼就像對一個小孩那樣地安慰作者,以鼓勵他遵循正道,防止他與豬爲友,這顯示他個别的對待弟子們是何等的善巧。後來,在另外的機緣下,當我親近他時,當時正因起伏不定的進展而挫敗着,他問我進展如何?每當我回答正在穩定地進步,他就會補充說這很好,要我應該加強努力,以便在短時間内達到痛苦的熄滅。然而,每當我回答事情并不太順利而心意堕落時,他會安慰我,鼓勵我說,憂慮着這種起伏不定是沒有用的。在這種情況下,要加強精進。

「已開發的心意不會跑這麽遠,」他說:「它不會逃離你,而會很快的跑回來,就像一條狗跟随着它的主人。加強你的精進,它一定會跑回你自己。你愈瘋狂的追逐着它,它就鬧扭地跑得愈遠。保持平靜,不要執着,經常而持續地誦念『佛德』,它自己會回來的。

「不要抛棄『佛德』,因爲别的地方沒有其它的食物來維持心意的生命,心意會永遠跟你在一起。這『佛德』将作爲它持久的食物。它得到滿足了就會休息。當它睡着了而停止到處奔馳去尋找火焰來燃燒你的時候,你就可以放松了。你必須持續這個方式,直到心意喜歡跟你在一起而不再逃逸爲止。然後你的心意将不再堕落,因爲它的營養—『佛德』或其它你所用的任何禅思主題—足夠維持它了。試着實行我所告訴你的,你将不再感受到起伏不定的痛苦。

130他的忠告、警告和鼓勵總是個别的

雨期安居之後,尊者阿迦曼回到上次安居的那摩村,後來他遷到森林深處的邦惠看村,然後到那辛奴村山邊一個廢棄的寺院裏住了好幾個月。他在這兒被熱病襲擊了好幾天,就像往常一樣,藉着法的療效,直到痊愈。

公元一九四二年四月,他到烏伯拉加泰尼城去參加他以前的禅師—長老阿迦索的葬禮。然後他回到那摩村,在那裏過了另一次雨期安居。

就在這一年期間,尊者阿迦曼更加賣力地訓練他的弟子們,爲了他們的進升,運用各種可能的方法—開示、警告、勸說、申斥、責罵,全都爲了他們的利益。在雨期安居期間,每四個晚上就有一次集會。結果,有許多弟子們都能夠如意地進升,而向他陳述他們個别的經驗,作者曾有機會聆聽,雖然當時有關於我本人的修習,不像别人的情況,并沒有什麽值得告訴他的。

也是在這次雨期安居,作者有個經驗,至今記憶猶新。尊者阿迦曼開始用全面的嚴肅和剛毅來對待我,他不再像以前那樣寬大或容忍了。或許他覺得我在一段時期的「溫和的」律儀之後,理當接受這種調教。他這麽做是爲了我本身的利益,就像他曾經爲其他許多人所做的一樣。所有其他的比丘弟子們也都熱心於他們的精進,在開示時間之前、之間和之後,告訴他許多奇特的經驗。他們尋求他的忠告以改進或矯正他們自己。他們從未失望,因爲他總是提供他們所希望和所需要的,詢問者和聆聽者皆大歡喜。他的忠告、鼓勵和警告總有個别的特性,因此他的聽衆得到無盡的歡喜和振奮,他們盼望聽到更多這樣的經驗,即使它隻是爲了他們的自我鼓勵而已。

有時尊者阿迦曼會爲弟子們提起他前生的經曆,有時他會告訴他們,他在此生早期的精進情形,那包括了從禅思和觀察思惟所産生的現象和内明,精神上的掙紮,脫離感官和臆想的泥沼,以及即将赢得果證和永遠離開泥沼的關鍵時刻。這是故事的高潮,聽衆都入迷了,同時強迫他們去反觀自己,引導他們去省思何時他們才能去做同樣的事。有時他的聽衆,每當想到自己當時的開發情形,或甚至未開發時,不禁會感到沮喪。但從此會獲得一些好處—它給他們新生的勇氣并催促他們更專注於那個相同的目标。所以他的故事經常激勵聽衆,使他們能夠忍受所遇到的任何困難。

131由智慧和德行感化的無數利益

結交有智慧和有德行的人是絕對必要的,這項事實對於所有曾經在他的訓練和引導下,至少修習過一段時期的人來說是很明顯的,他們因此沐浴在他慈悲和智慧的輻射光中,他們漸漸地被他的開示和模範的德行所陶冶,不知不覺地轉變成和他相似的品格。這樣的轉變,當然不是在各方面都很完全,但是或多或少,視個人吸收的能力而定,都會感受到他鼓舞人心的感化力。至少他們會記得他的傳統中,不會錯誤的道迹、修行模式和思想體系。這樣的轉變在結交惡人方面也是如此,他們同樣地能夠把任何跟他們結交的人,轉變成他們那個樣子。

然而,這隻是指外在的惡源,還有另外的惡源,較不明顯,但是更具威力。這埋藏在每一個人的性格之中,包括所謂的「文明人」和許多比丘以及沙彌,他們宣稱自己是如來的追随者,這個惡源意指「愚癡」—對魔法師喃喃低語的懵懂無知,他驅策一個人不知不覺地陷入惡道之中。有時,自己很清楚,一個罪惡的聲音正将一個罪惡的念頭硬塞入他的腦海裏,但他安慰自己,認爲這樣的念頭仍然是無害的,因爲它還沒有在言語和行爲中表現出來。這就忘記了罪惡的真相,不論它在何時發生,不論它在何處停留,它永遠是罪惡。即使當它還以思想的形态存在心裏,它就開始在産生罪惡的效力了。

佛陀的教義,其目的在從心意除滅所有的罪惡,使它們永遠不能再用邪惡的影響力來制服心意。在佛陀和他的阿羅漢弟子身上,包括尊者阿迦曼布利達陀,可以看到這項證據,他們完全洗淨了心裏的煩惱,這是作者真誠的信念。所以,任何批評都應針對作者,而非針對尊者阿迦曼,他已善逝而完全地解脫了束縛。

132諾格菲的森林隐居處—頭陀行比丘中心

尊者阿迦曼在惠看村,那辛奴安和沙口那空城,東口貝區的邦口科地區附近,過了叁次雨期安居。在那裏有對人們和空居天衆開示的例行時期,但是空居天衆不像他住在清邁時那麽常來,可能是因爲這裏比他在清邁時的住處更接近城鎮。隻有在重大的日子,例如摩伽日(中譯注:陽曆二月月圓日)、衛塞節(中譯注:陽曆五月月圓日)、雨期安居的第一天(中譯注:陽曆七月月圓日之次日)、中間日(中譯注:陽曆八、九月間的新月日)和最後一日(中譯注:陽曆十月月圓日),他們才會定期來看他。跟他住在一起的比丘和沙門人數也不多,因爲受限於居處的數量。然而,一直有許多人來拜訪他,請他作短期的開示,然後又回到他們自己的地方。他慈悲地給予他們所需要的任何開示和忠告。

尊者阿迦曼被諾格菲那奈村的善信邀請去住在他們那裏,以「提升他們的精神」(泰國用語)。他接受他們的邀請,而他們很快地一起來迎接他前往那奈郊區的諾格菲村,它位於沙口那空城的番那尼扣區。他從邦口科村上行出發,沿着蜿蜒的小徑走着,在森林中過了叁、四個晚上才到達諾格菲村。

到達諾格菲村之後沒有幾天,尊者阿迦曼患了瘧疾,被它間歇性的熱病折磨了幾個月。虐疾在當時是慢性的,長年影響着一個人的健康。它的熱病症狀可能好幾個禮拜或好幾個月沒有出現,然後又突然地回來了,它最壞的結果是它的受害者被迫進入消費者大於生産者的情況。他們能夠吃和睡,卻不能工作,他們也會傾向於怨天尤人,在很多情況下,成爲不可能改變的事實,沒有辦法讓他們高興或停止他們沒完沒了的抱怨。因此,這種人對每一個人都成爲一種負擔,而在多數情況下,當虐疾變成慢性的,病人的膚色轉白,肚子凸出,尤其是小孩子更是如此。那些住在城鎮或平地的人們,比那些生長在森林地區的人們,更容易感染虐疾。頭陀行比丘,在他們遊行經過森林的旅程中并沒有例外,在許多情況下,似乎更爲敏感。作者本身也患過虐疾,就從第一次雨期安居起,直到第二年夏天止。

但是無視於這一切,不但沒有被驚吓和挫折,更多更多的比丘和沙彌不辭辛苦的跋涉來找他。在雨期安居期間,在寺院裏面就有二十到叁十人。更多的人住在附近的村子裏,二、叁個人在某些地方,五、六個人在其它一些地方,九、十個人則在另外一些地方。在萬法拉日(滿月、半月、新月日,中譯注:齋日),會有二十到叁十位比丘前來聆聽波提木叉(每半月誦念一次的寺院戒律),當附近寺院的比丘們一起來聆聽戒律的時候,人數就更多了。雨期安居以外的時期,隻要尊者阿迦曼住在那裏,他們的人數有時就會達到五十或六十人,或甚至更多。白天的時候,所有比丘和沙彌都會退回寺院區外的隐居處,并自行精進於禅思。

那一帶的森林有許多公裏寬,長度則延伸無數的距離。側面目視所及之處,則被一連串的群山所圍繞着。番那尼空區南下到卡拉辛城,全是森林和山區。諾格菲區,當時尊者阿迦曼所住的地方,因此就成了頭陀行比丘的中心,他們唯一的目标是透過心意開發而得到果證。當他們的難題得以解決,疑問得以澄清時,他們願意穿越森林,跋涉長遠的距離,來看尊者阿迦曼,并聽他在波提木叉日和其它機緣下的開示。

雨期安居以後,在旱季裏,山上有很多可供隐居的地方,山洞和懸崖,甚至在林間樹下。任何小村落,有些有十個住家組成,有些則有二十或叁十個住家,都在很遠的距離之外。山邊地區也散落着一些村落,每個村落由五、六個住家組成。就是這些村民們,慷慨地供應頭陀行比丘們每日托缽的食物。

133森林隐居處

諾格菲村是位於被森林和群山所環繞的河谷中間,河谷本身非常寬闊,有着各處都适合耕種的臺地。群山無數而森林廣大,都提供着很多的隐居地區,因此,一年到頭,雨季和旱季都有很多頭陀行比丘。

當尊者阿迦曼住在那裏的時候,頭陀行比丘不斷地拜訪着他,有些從山上下來接受開示并請教解決難題,另外有些則在接受了他的開示、忠告或鼓勵之後,取道返回山上。另外還有些人從那個城區或郊區前來,甚至也有那些從附近城鎮和那一帶的其它城鎮而來的。在旱季裏,許多人們,在家弟子和比丘,生意人和政府官員,蜂擁而至森林隐居處來看他請求開示。他們都必須步行,除了那些老人和婦女,他們不習慣於走路才坐牛車(那跟走路所費的時間差不多)。

從諾格菲區有一條直接的道路通往隐居處,大約有二十公裏長。從蜿蜒山腳下的一條較長的道路則大約有二十五公裏。直接的道路雖然近些卻較難走,因爲它直接走上山坡,沒有地方可以休息,至於經由較長的道路,沿路就有村落,雖然不是很舒适,卻提供了休息的地方。汽車能走的路隻存在於固有的城鎮之間,來往於其間的車子數量也很少。那些錯過任何這種交通工具的人,大都必須再等一天。

134走路—一種精進

然而,所有來看望尊者阿迦曼的頭陀行比丘都用步行。他們認爲走路是一種精進,而且也有較好的機會去呼吸新鮮空氣,那要比坐在擁擠的汽車或巴士裏要好得多。

心裏有着想要到達的地方,他們就出發,朝着大概的方向,從容不迫地走着而不在意於什麽時候才能到達那裏。當天色晚了,他們能夠停息在任何地方。第二天早上,如果那附近沒有村落可以托缽,他們就再出發。他們也滿足於任何種類和任何數量的食物,美味與否,少或多,都滿意。他們的目的是要維持肉體的生命,如果可能的話,多活一天。(如果不可能的話,也沒有關系。)他們就以這個方式繼續他們的旅途,直到到達他們的目的地。在那裏,他們會選擇一個适合自己和本身修行方式的隐居處所。

水是很重要而不能忽略的一件事,它的供應不能離得太遠。找到了一個适合的地方,頭陀行比丘就開始他的精進,日夜更替着經行禅思和靜坐禅思。念住於是被勤奮地開發成爲對抗不愉快情緒的防護措施,這也是由智慧或思惟支持着,導向與環境或現象的任何接觸。

心意将在适合於那個比丘的性向或性格的任何禅思主題上,建立起一個堅固的基礎,進入於專精的狀态。從那個狀态出來,心意将會透過智慧(般那)的力量重新開始觀察思惟。觀察思惟的對象有兩類:外在的和内在的。外在的對象是指經由各種感官(眼、耳、鼻、舌和身)進來的東西,至於内在的對象是指身體的性質和機能,還有心裏的波動,它們都是連續運作的。這就是變易性的顯示,永遠是動湯不安的。

身體和心理的性質在變易性的基礎上予以觀察思惟,直到獲得與其智慧相稱程度的不執着,它不停地挖掘煩惱的主根和細根。當觀察思惟無間斷地被導向發生於外在或内在的任何現象,這就是一件引人入勝而非常愉快的工作。它們全都可以被摘錄或歸結成叁個「有」的特徵:無常、遷流(苦)、無我。(中譯注:雜阿含中譯爲無常、苦、無我。中譯者赴泰請示亦證明「遷流」是英譯的誤差。)

然而,也會有發生疑問和阻礙進步的時候。比丘於是前去看望尊者阿迦曼,并向他陳述自己的疑問和困難,得到了所需要的開示和忠告,他就回到自己隐居的地方,重新開始努力。這就是當時頭陀行比丘爲什麽要聚集在尊者阿迦曼的周圍。

通常一個比丘會獨住,或者有時兩個住在一起,在一個森林中的隐居處。一個住處有時會離另外一個住處六、七公裏,有時八至十二公裏,有時則在十五、十六、二十甚至叁十公裏外。那些住在遠處的人,每當他們來向尊者阿迦曼請求開示時,就必須留下來過夜,到了第二天早上,他們才能取道回去遠處。

在森林中,從一個村落到另外一個村落的通道,并不像連接區域間或城鎮間的通道那樣。它們隻是那個地區的人們所用的小路而已,蜿蜒深入森林并圍繞或登上山頭。在許多地方有分叉路,如果走錯了,就會把粗心的旅人導向遠離附近村落的路途,讓他陷入更深的森林中。即使沿着正确的道路,一個村落有時距離下一個村落也有二十或叁十公裏遠。當要做這種長途而孤獨的旅程時,必須要特别留意,否則,迷路的旅人就要在森林中過夜,在那兒挨餓。隻有一個曾經迷過路而從其中走出來的獵人,才能救出迷失的旅人,把他帶到附近村落的安全地方。

就是這樣的考驗,挑戰着頭陀行比丘對目标的堅定性和對理想的專注。每一件事情都有困難和不方便—吃、睡、精進、旅行和尋找一個有能力的禅師請求他的忠告和開示。見到他,他們都很高興,就像小孩子見到他們的父母一樣。他們把所有證果的希望放在他身上,把他們所有的愛、信心、恭敬和尊重都歸諸於他。換句話說,他是他們奉獻的焦點,他們爲他奉獻身體、心意、生命等一切。

即使被他們個别住處之間的距離所分隔着,然而在他們和他們的禅師之間,總是有着強烈的心理連系。這也就是他們不在意距離、困難和危險,隻要他們能夠享有他的溫煦、開示、忠告和保護的力量。既然法義的證悟是他們唯一的目标,吃、睡和其他生活方面的不便,對他們來說就不算什麽了。好多次,整夜雨水濕透了全身,身體就像樹葉在寒風中一直顫抖着。但是凡此種種情況都可以忍受,隻要他們沐浴在一個他們所全心尊重的,有能力的禅師的輻射光中。如果聆聽他們細述,就會發現他們就像野獸一樣,沒有什麽防護和照顧,在森林深處獨自忍受着艱苦。經常,他們的住處和睡處并不比動物來的好,因爲那就是他們所能找到最好的了。

他們從事各種的修習方式,包括不睡;減少攝取的食物或在身體所能忍受的時段内完全不吃東西;整夜經行或靜坐禅思;在危險的地方靜坐禅思,例如在老虎住的山洞口,在有老虎經過的路途上,在埋葬或火化體的墳墓區,或甚至在高崖的邊緣上。所有這些例子,目的都一樣—藉着強迫心意去面對它所害怕的一切,而調伏難以駕馭的心意。當它适合於他們的個性而值得以那個方法予以調教時,在大多數情況下,他們都能藉着這些方法而成功。尊者阿迦曼自己曾這麽做,因此他建議弟子們也同樣做。那些修習方式,他們自己和他們的弟子們一直沿用至今。

135結果證明所有的忍耐和犧牲是有 道理的

這樣的修習方法自然是非常違反許多人的習慣,但是在自我改善的體系裏,或是在發掘自己内在無價之寶的體系裏,這是理所當然而無可避免的。就從所獲得的喜樂和安穩的結果來看,在修習過程中必然遭遇到的艱難和痛苦,都是值得忍受和犧牲的,這在世俗和宗教圈裏都是正确的。守護一個人或一件事免於罪惡或危險,必需要勇氣和耐力。隻有在一個死人(或一件無用之物)的情況下,才不再需要任何的維護或守護它。那些爲了自我升華而面對所有這些痛苦的頭陀行比丘們的忍耐和自我克制,非常地令人贊賞。

136正法絕不會不切實際、不可行或不合時宜的

隻要正法被奉行着,佛教就會繼續存在,而修習正法的成果也會依照它被實踐的程度,自行顯示於世間。佛教是基於佛陀,透過他的修習和證悟而宣說的聖谛。他的弟子們透過相同的真實性,已經實踐此因緣而收獲了相同的結果,并且守護和維持着這聖谛。佛教的聖谛可以向叁界宣說,不用耽心它們會因爲虛假而受到抗議。法的本性就是真實,佛陀就是在向别人宣說之前,透過自己的努力,已經親自證悟了這個真實的人。如果還有任何真谛尚未被任何人所體悟或達到的話,那是因爲在他自己心意中的某處有過錯或缺陷,它絕不會是佛法的過錯或缺陷。它是由於弟子本身的缺點,使得真理在别人心目中似乎不正确,而法義也似乎落伍、不切實際和過時了。

137爲無可避免作準備

讓我們暫時回到頭陀行比丘修習自我克制的方法上。前面解釋過,這種「強烈的」修習,例如整夜靜坐禅思、減少攝取食物、或在能忍受的時段内完全不吃、跑到墳墓區去、或甚至老虎窩,志在訓練和調伏難以駕馭的心意,把它拉回自己裏面,不讓它停留在任何所害怕的外在事物上,進而确認和相信它自己的能力,并開發勇敢、平靜和安甯的素養。這有點像是爲了真正危急時刻,當身體将要感受到劇烈的痛苦或是被死亡所威脅的時候,所作的一場排練或準備。已經被調伏和訓練過的心意,能夠保持它自己而不執着於身體的情況。隻有透過這樣的考驗,意志和智慧的力量才會被開發出來,而潛在的能力才會顯露出來并發揮最大的功能。當适當地應用,配合一個修行人的性向和耐力,這種強烈的修習會有效地喚醒一個修行人潛在的特質和能力,任何情況下,無論如何恐怖,他都具備着心裏的不執着和甯靜,結果,一個怕鬼的修行人就不再害怕他們了;一個容易被老虎或其它野獸所驚吓的修行人,就不再被他自己的恐懼所困住了。

138食物的克制

說到有關食物方面,這個自我訓練的方法是非常複雜而長程的。一個修行人知道他的心意對於食物是非常難以駕馭的,他經常會被它的味道所征服,他就會減少每天攝取的食物量,或者有時在身體能夠忍受這種修習的範圍内,一、二天不吃東西。大多數的人們通常都被他們對所喜歡食物的貪欲和對所不喜歡食物的恚所支配着。他們能吃到愈多他們所喜歡的東西,他們就認爲愈好。他們樂於營養身體而犧牲心意。一個專注於心意開發的頭陀行比丘不能這麽做,他設法制服那個沈重的貪欲,讓它明白誰才是主人。

知道了他的心意在這方面仍未調伏,他就勇敢地接受一個無情的訓練。當送進他喜歡的食物,他停下來,首先詳細審查自己心意的情況,如果它被貪欲所奴役而表現出不可控制的喜歡,他就拒絕那類食物,而接受心裏所不想要的食物。當心裏急切地掙紮着要更多,他就給它更少。當心裏渴望着放在他面前所有其它食物的味道時,他就隻用白飯來滿足它,再沒有其它的東西了。有些食物味道很好或有益於身體的健康,但它對心裏的健康會成爲無益的,這類食物也要予以避免。接受了它可能會強壯身體,但對於開發禅思将會成爲一個障礙。在這個情況下,禅思的開發必須優先。這是追随自己阿迦的腳步,擺脫自己追逐美食和多多益善的習慣。

在其他的修習方面,他訓練自己在固定的時間睡覺和起床,絕不放逸於睡眠。在走出寺院或隐居區域時也特别注意。在某些情況下,它可能并不違背寺院的規定,但如果它可能會帶給他邪惡的影響,他也避免到那裏去。凡此種種都是在修行人心中滋養和培育着法義的例子—遠比開發所有其它的習慣或能力更困難。

139增長煩惱—隻是一個标幟是不夠 的

在世俗的事情中,理想特質的開發經常增長着煩惱,到頭來的結果隻會傷害到開發者本身。刹那間失去自制就足以讓煩惱跑進去并吞沒了心意。煩惱的誕生是那麽容易,而它們的死亡卻是那麽困難。更糟的是,我們都樂於向它們屈服!因此我們助長了它們的成長和發展。那就是爲什麽煩惱變得更大膽,在任何地方都無所畏懼,除了在那些懷着法義做爲抗衡力量的人們的心中,尤其是在佛陀和他的阿羅漢弟子們的心中,在這樣的心意之中,絕對沒有空間讓煩惱魔術般的演出。

正在艱苦奮鬥着的頭陀行比丘心中,有個猛烈的戰争正進行着,不知道那一邊會勝利。他穿着的袈裟—事實上那是那些已經對煩惱達到最後和決定性勝利者的标幟。但是隻是一個标幟并不足以吓走煩惱,相反的,煩惱似乎更加困擾着頭陀行比丘,甚至不論他的年齡。那就是爲什麽他必須用同樣的兇猛來對抗它們的威力。一般的戰術被應用着,特殊的戰術則被發明出來以适應個别的情況,忍受種種不便和艱辛而接受種種挑戰。沒有這樣獻身的奮鬥,他必定會被煩惱所愚弄,然後他會玷辱自己,并且對於所有視他爲他們的典範和引導的人們來說,将成爲一個堕落的例子。隻有經過一場獻身的戰鬥直到終結,在奮戰中不顧可能喪失的生命,才能獲得勝利,袈裟象徵性的價值才能被确定,而佛法的确實性才能顯示於世間。這就是頭陀行比丘們在朝向解脫的奮鬥路程中,如何重複地警告和開導自己。這是佛陀所宣說的正道,在煩惱風暴中惟一的避風港和保護的甲胄,這些煩惱經常威脅和誘惑着修行人走入歧途。

尊者阿迦曼自己也沒有例外,在他不屈不撓地奮鬥的日子裏,他必須面對所有嚴格的考驗,不去思考生存或死亡,任何一個地方都可以做爲他的墓地或納骨所,然而他的奮鬥從未停止。爲了正法,他勇敢地面對所有的風暴,并把他曾經辛勤地獲得的正法提供給他的弟子們。在他教導的過程中,他會提供強烈和果敢的方法去鼓舞弟子們采取行動,并催促他們同樣地無懼於自己的追尋。他的開示永遠鼓舞着,啓發着和強化着他們的信心,并喚起他們對煩惱詭計的覺醒,它們長久以來一直統治着凡夫的心意。這揭露了煩惱的把戲,并且一勞永逸地除去它們的作用力。沒有這樣的除去,存在的形式或境界的轉變對於心中煩惱的威力并不會帶來什麽改變,因此對所感受的痛苦也沒有改變。煩惱暴虐的威力經常現前,從一個識界到另一個,每次的變遷就像在同一個大牢裏變換位置一樣。那裏永遠潛伏着危險,穿過各種境界,等待着跳出來伏擊過路的旅人。

140法義的挑戰

他在波提木叉日和在其它日子的開示性質是不同的。在波提木叉日,那裏大約會有四、五十個比丘從其它的寺院而來,所作的開示通常是強烈而激勵人心的,至於和住在一起的近侍弟子們,在本寺集會的日子裏,他的開示除了強烈以外,在性質上也更爲深奧,更爲廣泛。在這樣的開示期間,他的弟子們都着迷了,完全忘記了時間的消逝和外在的影響。它似乎就像所有的煩惱都已經被除滅了,而時間的感覺也停止了。頭陀行比丘的心意在當時完全地跟他開示的法義融合了,過了好幾天,仍有着無可計量的喜悅和奇妙的印象,它深奧的效果仍在他們的心裏蘊育着。他的法義鞭策是如此的有力,讓聽衆們的煩惱,在開始漸漸地又走回頭路之前,停止了一段時間。然後在下次集會,煩惱再度被迫落荒而逃。

141師父如何幫助弟子

這就是爲什麽以苦滅做爲目标的頭陀行比丘們會被他們的阿迦所吸引,或許在别人的眼中已經到了不尋常的程度。很明顯的,除滅煩惱的工作是相關的—當然主要是由自己所完成,但是實質上也是由於阿迦的引導、忠告、警告和鼓勵所協助。有時,住在遠處偏僻地區的頭陀行比丘,每當他們面臨自己不能解決的難題時,就必須長途跋涉回去見尊者阿迦曼。一旦向他陳述了他們的困難,他們就會得到解釋和開示,由此他們的難題就會立即得到解決,有時他們陷入了心意開發的死巷裏,無法超越前進,他的解釋再度闖開通道,使他們能夠進步得遠超過那一點。

在頭陀行比丘的圈子裏,個别開發的程度在他們自己和阿迦以及他的弟子們之間都知道,因此産生了尊敬和鼓舞,這有一部份是透過朋友間在有關實踐方面的交談,當他們彼此叙說自己的經驗時所知道的。當一個弟子在向他的阿迦尊者叙述他的内在經驗和偶發事件而請求忠告和解釋時,或當他請求他的阿迦幫助他超越阻礙他進步的障礙時,也能知道他的阿迦的開發程度。已經超越過那一點的阿迦,将能夠澄清弟子的疑惑,并爲他指出從何處和如何突破那個關卡。但是有時候,當一個弟子自我迷惑而鬼迷心竅地認爲他已經到達究竟的果證時,一個有能力的阿迦将會知道這件事,他會更正弟子錯誤的假設,向他解釋怎麽不是這樣,爲什麽不是這樣,并指出在他能夠安心休息之前,弟子必須遵行的更高的整體修習。知道了彼此的果證程度,就不再需要任何外在的确認了。聖谛對彼此來說都很明白而且是可以自己證知的。

然而,另有一個方法可以知道别人的果證程度,這就是透過内在的内明力量,它的深奧未能在此描述。作者在這方面尚未精通,願将内明這方面留待更有經驗的人。

就有關尊者阿迦曼而言,毫不誇大地說,他的弟子們對他有着完全的信心和尊敬。一旦跟他住在一起經過一段長時間,并徹底地奉行他的開示和修習模式,他們對於他的果證絕無任何懷疑,而且願意完全地以他們的身心去追随他。這遠不同於僅僅地相信傳言和耳語。作者常常洋洋自得而以幼稚的态度跟尊者阿迦曼争辯,用着愚蠢的理由而忘記了前來跟他住在一起的原意—來修習他的教導和訓練,而不是來教他和訓練他的。然而,過了一陣子,它就很清楚了,作者的推論和邏輯已經在尊者阿迦曼的面前完全無效,剩下來的則是自己愚蠢的身。這事一再發生,而每一次都有更多的身堆入愚蠢的納骨塔。當然尊者阿迦曼知道作者已經被愚蠢的驕傲所制服,但他仁慈地未予嚴厲的處置。他通常一笑置之,或許是出於憐憫作者的自我迷惑。然而,從作者這些頑固的争辯和尊者阿迦曼一笑置之的寬容中,卻得到了利益。這就是那許多從前獲得的寶貴的教訓,至今一直被用於自我的教育。
142他住在特别地方的理由

在清邁森林得到最後果證之後,他住在一個特定的地方,似乎有着明确的理由,尤其是一個住得異常久的地方。理由并未讓任何人知道,但是在細心觀察之後就能輕易地看出來。例如當他從清邁回來,在那空拉加西馬城的時候,那裏有許多善信,包括比丘和在家人,他們都自行服從於他的教導和訓練,後來證明在心意開發都有令人滿意的進步,有些甚至追随他到烏東泰尼和沙口那空,直到他逝世。他們都堅定地實證於各自的果證程度。就比丘來說,他們之中有許多人成爲着名的阿迦禅師,他們已經替他肩負起教導和訓練善信們的任務迄今。當時他的在家弟子也在他們各自的崗位上,爲了正法而獻身工作。

在烏東泰尼雨期安居期間,上座尊者趙坤,他曾經是尊者阿迦曼早期的弟子之一,承擔起引導當地人們,包括比丘和在家弟子,來見尊者阿迦曼。上座經常辛勞地照顧着尊者阿迦曼,并且力勸人們做功德和盡可能的來聆聽尊者的開示。

尊者阿迦曼留在沙口那空城區的那摩捏村,可能是因爲一個白衣居士女,她是當地居士團體的領袖。尊者定期地給她開示并稱贊她在心意開發上的進步,他說那是很少見的。

143一個老妪善信的他心通

諾格菲村位於一個大河谷,有着廣闊的區域,是個适合頭陀行比丘的地方。就像在那摩捏村,那裏有一位大約八十歲的老年的白衣居士女,她是一位傑出的禅思者,她特别地受到尊者阿迦曼的幫助。她很虛弱,必須藉助拐杖行走,仍然辛苦地掙紮着走出她的屋子來見尊者,在她來到尊者的住處之前,必須停下叁、四次來喘口氣,氣喘如牛,并疲憊地顫抖着,看到她這麽痛苦,真是個可憐的情景,但是看到她的意志力,也很令人振奮。

有時,尊者阿迦曼善意地責備她,問她既然這麽疲累,爲什麽還要這麽辛苦的掙紮前來,但她并不氣餒并坦白地告訴他,爲什麽她要來。然後尊者問她有關禅思期間的經曆,并給她解釋和開示。除了她在禅思方面的成就之外,她還具有他心通以及和其他識界衆生連系的靈異能力。她常常坦白而勇敢地向尊者叙述禅思期間的奇異經曆,不會因爲有許多的比丘和沙彌正在那裏聆聽而困窘,尊者會笑着說她很坦白而無所畏懼。

最有趣的是她的他心通,對於尊者阿迦曼,她指出說:「尊者阿迦曼的心意早已解脫,我在很久以前就知道了。您的心意在此處或其它地方都是無與倫比的,它是世間至高無上的,但您爲什麽仍然每天禅思呢?」

尊者笑着給她一個啓示性的回答:「我會保持精進直到死亡,不會從精進中退縮回去,否則就不是如來的弟子。」

「但是對您而言并沒有來或去,」她堅持道:「已經看過您的心意,它是完全光明而至高無上的,遍覆着所有的世間,沒有什麽能夠隐瞞您的。但是我的心意并未完全地開發,這就是爲什麽我必須來這裏請求您的開示。」

她與尊者阿迦曼的對話,對别人來說,是她在禅思進步上令人信服的明證。每當她遇到自己不能解決的問題,她總是辛苦地用她的拐杖掙紮着走出她的屋子。尊者總是憐憫她,在開示她時給予特别的注意,每當她來見尊者的時候,比丘和沙彌們就悄悄地聚集在附近,注意地聆聽她的經驗和尊者阿迦曼的解釋。那是非常有趣和令人感動的。

她的經曆是各式各樣的,包括了關於聖谛的内明,乃至和各種識界的空居天使聯系。有時尊者鼓勵她作更深入的觀察思惟,有時尊者勸阻她不要卷入這些現象中。

她也告訴尊者,關於跟他住在一起的比丘和沙彌的心意,這使他們更加好奇,當然也更加耽心。她說從尊者阿迦曼的心中有一系列的光明通到他的比丘和沙彌們的心中,就像星群中恒星的體系一樣。她說,那是一個振奮人心的景象,看到他們的心中閃耀着法光,不被黑暗和沮喪所遮蔽。即使是年輕比丘和小沙彌的心,也随着他們的成就而被法所照亮着。

她也告訴尊者淨居天界的事,問他爲什麽那裏隻有比丘而沒有在家弟子。尊者回答,當他們在人間身爲比丘時,都是阿那含(不還者),那裏也有很少數在家弟子。然後他問她,當她「上到那兒去」時,爲什麽自己不問他們,她笑着說她忘了這麽做,但是下次她去時,她會記得問。他的回答有兩個用意:一者澄清她的疑惑,二者警告她不要花太多時間在「外在的」事物上,耽誤了更集中於内在真谛的觀察思惟,這是通向解脫的直接之道。這位老妪順從地奉行此道。

尊者阿迦曼贊賞她的成就,說她具有比許多比丘更開發的知見。他在諾格菲村住了這麽久,可能是因爲這個白衣居士女和她的成就。

其它的理由是那個村子是佛教修行人的中心,比丘和在家善信—包括這河谷本身裏的和附近地區的。那裏有許多森林、山區、洞穴和隐蔽的地方,提供給那些喜歡孤獨生活的人們。

尊者阿迦曼在諾格菲村住了五年,他現在已經老了,也更虛弱了,已經七十五歲了。他不像從前的習慣那樣了,不再經常走到隐蔽的地區去了,而留在村子裏,做爲開發中弟子們的庇蔭處和保護所,就像一棵大樹提供遮蔭、溫暖和果子給予鳥兒和人類。在這裏跟肉眼所看不見的衆生沒有很多連系,任何連系都是偶然的。在這裏他給予比丘和在家善信的幫助,比在沙口那空城的其它地方更有效果。

上述的村落被森林和群山包圍着,也是一個瘧疾猖獗的地區。在雨季期間,那些來拜訪他的人,都會被勸告快點回去;至於那些在旱季期間來的人,就被允許住得較久;那些帶着瘧疾下來的人,被要求盡最大的努力去鍛他們的忍耐力。在當時,傳統的醫藥并沒什麽希望,他的弟子病患則被訓練去喚醒法的療效來治療他們自己。任何發生的痛苦必須被用做觀察思惟的練習,做爲念住和智慧力的考驗。這是他們避免被痛苦所糾纏,也是縮短病期的唯一方法。

144面對嚴格的考驗

當疾病攻擊時,任何能夠面對嚴格的考驗而能以念住和智慧的勇氣而存活下來的人,在未來不論是生病或健康的歲月裏,必定不會有所動搖。每當一個緊急狀況發生或他面臨死亡時,他的心意就會正确地具足而現前,帶領他去體悟顯示所有痛苦的聖谛。死亡的危急時刻於是被視爲自然現象,是生命的一面,透過智慧來認識聖谛,沒有任何依戀的欲望,隻有體悟的聖谛經常現前於心裏。在緊急的時刻,就是這個念住和智慧前來援救修行人,藉着它觀察思惟的功能,推着他到安穩之處。他不再像從前那樣不把痛苦做爲觀察思惟的主題而成爲無助的犧牲者。身體上看起來他很疲倦而衰弱,就像别的病人,但是心智上他的念住和智慧就像一個勇敢的士兵準備去作戰,它投入戰鬥而不憂慮有多少或何種痛苦将會生起。心中現前的是看穿任何痛苦發生過程的意志力,然後如實而不執着地認清它,隻像是身體的現象、感覺、心态和自然現象。不害怕任何痛苦的顯現,如果有任何害怕的話,就是害怕念住和智慧不能及時看穿和認清痛苦的狀況。

就有關於觀察思惟的努力而言,不要耽心那些努力會有多麽辛苦或多麽巨大。這些憂慮有破壞性、削弱性的效力,而且在一個人進步的道路上放着一個障礙,隻有如何保持既得觀察思惟能力的想法可以生起,讓行爲能有所依據,終能透過念住、智慧、信心和精進的開發而完成。體悟了全部的真谛,痛苦是真的(在它自己的識界裏),身體和心意也是一樣。各各都是真的(在各自所屬的識界裏),沒有沖突或重疊。痛苦的原由(欲望)於是平息下去,對痛苦、疾病和死亡的憂慮和恐懼消失了。這些憂慮和恐懼是負向的,破壞性的和壓抑性的。當念住和智慧已經全面地履行它的職務時,高燒會消退,否則,它不會進步到這個程度,它會再擾亂一個人心裏的甯靜,換句話說,不會再有前面雙重痛苦的情況:身、心的痛苦。

145正法保護任何奉行它的人

這個觀察思惟的努力,尤其是在疾病或痛苦的時候,經常被推薦爲磨利念住和智慧武器的工具。上面所提的痛苦是指身心兩方面的痛苦。一個人在痛苦的時候失去控制,就是一個修行人在心意開發上挫敗的标記。這是在對抗敵人的戰鬥中,疏忽了鍛一支武器來自我防衛的結果。相反的,不顧痛苦無情的攻擊,一個修行人設法使自己保持平靜和泰然,就被尊崇爲一個真正的鬥士。事實上,這個戰鬥精神就是修習正法的目标。他已經達到了這種修習的成果并如實顯示給其他的人看。一個真正的鬥士絕不向攻擊屈服,即使它意味着身體的死亡,心意本身并不離開念住和智慧,在身體損壞而不能複原的情況下,那是它唯一的支持,這就是在頭陀行比丘圈中所推薦的修習方法。

一旦一個修行人體悟了真谛,他在敵人的攻擊之中就變成不可動搖的了,他繼續戰鬥,甚至到身體死亡,畢竟遲早它都要來的,但是他的心意則不可分離地具備着念住和智慧的防衛武器,它終於讓他突破難關成爲安穩的勝利者。這就是佛陀的格言「dhammohaverakk-hatimacarim—正法保護任何奉行它的人」的證據。任何一個堅定修習而決定奉行正法的人,必然於此真谛作證,至於任何一個反覆無常而猶豫不決的人,就不能期望得到任何有價值的成果,果報不能與它們的因緣觸,這就是佛陀詳細解說的正法。

頭陀行比丘永遠熱望要在這一生盡可能的達到佛陀所記說的果證。禅思的甯靜之樂和智慧的拔箭效果,都是他們在此時此地所指望的。任何這些意圖的成果,他們永遠準備以專注和持續的努力全力以赴。

146智慧和忍耐的典型

尊者阿迦曼從未忽略了鼓勵他的比丘和沙彌,無論是在生病的時候還是在健康的時候,都要遵守他們的本份。他的說法推薦了透過自我努力,爲了解脫而戰鬥的精神。任何人在生病的時候,表現出軟弱和不耐煩的症兆,就會被嚴厲地斥責,可能會被禁止接受藥物的治療或朋友的看護。呻吟和其它不耐煩的症兆,都不是免除痛苦的方法,也不是比丘的特徵,他必須是一個智慧和忍耐的典型。這些弱點必須被絕對地逐出修行佛教徒的圈子裏,否則它會成爲一個令人沮喪的例子給其他人仿效,導緻更多人尖叫和翻滾,就像垂死的畜牲,如果痛苦能被這種歇斯底裏的反應治好的話,其它的醫藥治療就沒有用了。簡而言之,這些未受控制的反應隻是他們自己可鄙的、軟弱的表現而已。

任何勇敢地以念住和智慧面對痛苦的人,永遠受到祝賀。尊者阿迦曼會贊歎他并用感人的說法來令他歡喜。即使在他病愈之後,仍會受到贊美。

「那是做爲痛苦的鬥士所必須做的,」尊者阿迦曼說:「不應抱怨痛苦太多。我們的責任是鬥争它,不論遇到多少痛苦。勸勉自己說:『盡管來吧!我們将會拼命戰鬥,我們将會戰鬥到最後一分鍾,最後一滴血,不能有任何退卻』所有的痛苦是爲了讓我們下定決心和觀察思惟,他們本身就是一個聖谛的顯示。一個仍然拒絕去面對任何痛苦的人,怎能體認所有的痛苦呢?就是透過這個觀察思惟的能力,佛陀才被稱爲佛陀。絕不可能是透過抱怨或呻吟。

「佛陀曾經教導任何想要體認聖谛的人,必須一路抱怨和呻吟嗎?」他問:「這将會是使佛法成了過時的新方法。我堅持佛法,不論它是多麽古老。我對佛陀有信心,不能強迫我自己去違背他,因爲那将不異自殺。」

這就是他給予那些身陷病苦,或在精進期間緻力於嚴厲修習的弟子們的教導。在這些挑戰性的時刻裏,那些忽略了觀察思惟活動的人,必然會受到尊者阿迦曼的強烈責難,這是爲了鼓勵他們喚醒自己觀察思惟的能力,它将會産生法的療效。經由這個方法,他們能夠穩定地向着解脫前進。

147兩位比丘之死

在尊者阿迦曼住在諾格菲村期間,有兩位比丘死了。一位是中年比丘,他是爲了修習佛法而出家(不是隻爲了研究佛法)。他曾經偶而在不同的地方跟尊者阿迦曼住在一起,從清邁到烏東泰尼到沙口那空,而在諾格菲村逝世了。他在禅思方面已經有了令人滿意的進步,至於智慧方面,他從尊者阿迦曼接受着定期的開示。他的性格是果斷的,而修習則是堅毅的。盡管他不識字,卻能用很感人和很有啓示性的方式來說法。不幸地,他長久爲肺結核所苦,而在一天早上大約七點左右,甯靜地逝世了。他逝世的樣子,對獻身於修習法義的人是個感人的榜樣,它證明了這項事實—在身體四大分離的時刻,一顆受過良好訓練的心意,能夠不執着於身體的情況。

這是危急的時刻,當意志力和智慧受到最切身的、私人事情的嚴酷考驗時,沒有人,即使最愛的人,也不能伸予援手。這是總計所有結果的時刻,善的和惡的,智慧的和愚笨的,強的和弱的。從這個沖突所得的結果,再度是最切身和私人的,各自惟一的财産。由此可見具有最偉大價值的佛陀警語(在法句經裏):

世界被黑暗所覆蓋,

它持續地被損耗(被它自己的煩惱)。

放逸和作樂有什麽用呢?

爲什麽你不尋求光明?

隻要一個人生活在黑暗的覆蓋裏,他就會在黑暗的摸索中死亡,進而感受黑暗境界的苦果。對於那些生活放逸和過度自負的人們,上面的章句當是嚴厲的警告,足以讓他們覺醒和愧疚。一個凡夫的心意常常是難以駕馭而頑固不化的,它需要經常的警告、責備和申斥。在諾格菲村,兩位比丘逝世的事件,就明白揭示了此意。

就在那個中年比丘逝世之前,尊者阿迦曼和其他正要出去托缽的比丘們,都能親見他的逝世,并運用它做爲有價值的教訓而警告每一個人。在他逝世之後若幹時刻,尊者阿迦曼一直保持沈靜,然後用一種嚴肅的态度告訴其他的比丘們:「現在對他沒有什麽好憂慮的了,他已經出生於第六層的梵天界—光音天,如果他稍微活得久一些,以增進他的内明,他就能夠生於更高的五重天之一,然後從那裏解脫前進,不必再回到這裏來。但這是小事,現在沒有什麽障礙了。現在所有的障礙和憂慮應該是關於你們自己的那些了。你們準備到那裏去?到動物、魔鬼、地獄、天使或涅槃(中譯注:英譯涅槃天是錯誤的)的境界去?注意你船上的羅盤針,你自己的心态,它朝着什麽方向?在這個時刻來臨之前,經常要調整你自己心态的羅盤針,向着正确的方向。在那之後,就不可能再修正了。」

第二位比丘死於瘧疾。他生於烏伯拉加尼城,在他感染瘧疾之後隻有一個月就去世了。在他死前,另一個比丘經由禅思定境知道了他的命運。

有一天傍晚,當參加與尊者阿迦曼的法義讨論時,他向尊者阿迦曼叙述他的定境,說在他昨晚禅思的時候,他的心意恰巧進入專精的狀态,然後他看見尊者阿迦曼站在一堆火柴的前面。在他的定境中,看到尊者阿迦曼指派某人把火柴堆在那裏,并說那堆火柴将要在那裏用來火葬那個生病的比丘,因爲它比在其它地方更好。他向尊者阿迦曼表達他的詫異,請教爲什麽會這樣,因爲看起來那個比丘的病似乎并沒有那麽嚴重。

尊者阿迦曼回答說,他已經知道那個比丘的疾病是緻命的,但是有關於他的後世并沒有什麽可憂慮的。他一定會生到一個喜樂的境界,但是不能告訴他即将到來的死亡,否則,他可能會變得害怕,而他注定進入的喜樂境界可能就錯失了。

過了幾天,病人在深夜裏,突然地被瘧疾的高燒症狀所攻擊,過了幾個小時之後,就安詳地逝世了。尊者阿迦曼能夠預見未來的事情,可以從這個事件中看出,但是有時,知道了将會發生什麽事,他卻不願向任何人提起。

還有另一個比丘也被瘧疾所攻擊,他在早上的時候體溫升高,他的情況很嚴重,使他不能出去托缽,也不能進食。他從早上一直到下午叁點當高燒減退的時候,都用觀察思惟它來對抗高燒。他觀察思惟得很累了,所以就隻集中注意它而沒有智慧的運作。也就在那個時候,尊者阿迦曼正在詳察他的修習,當下午四點,他前去見尊者阿迦曼時,他被警告說這樣的修習方法将不會有什麽利益。

「如果你僅隻讓自己的心意停留在它上面,你就不能體認身體的性質、感覺、心意的情況和現象,」尊者阿迦曼說:「這種方法是隐士的方法,或像狗咬狗的方法,不是一個希望體證所有事物真谛的比丘所應有的行徑。用那個方法,你将不能體證任何事。我檢查着你所做的,并看到你隻集中你的注意力在痛苦上面,沒有運用智慧。那樣,你不會有任何進步的。記住,智慧必須做爲所有觀察思惟努力的基礎。這就是苦滅之道。」

148一個怕老虎的「頑固份子」—讓 你所害怕的成爲你的教練和老師

尊者阿迦曼對弟子們的幫助并不受時空的限制。它視特殊的個案在特殊的時候,當需要他的幫助時而定。

他有一次坦白地告訴一個弟子說:「你最好離開,到那個山洞去禅思,那将比留在這裏更好。你需要強烈的處方,那個山洞裏有一隻老虎,它會給像你這樣頑固的比丘所需要的那種處方。以老虎作爲你的指導者,你可能會學到多一點。你害怕老虎,所以你應該歡迎它做你的教練和老師。一個怕鬼的人,也應該接受他們做爲他的教練,這是自我訓練的正确方法。」

那個比丘,當他在家的時候是衆所皆知的「頑固份子」,他大膽而坦白又相當頑固。得到了這個「強烈」的處方,他決定照單行事,自己推想尊者阿迦曼應該不會送他去死。

「任它來吧,我一定要去,」他告訴自己:「然後我将能夠知道尊者阿迦曼話中的真理。大家都知道,尊者阿迦曼絕不會未經仔細的思考而說出任何事來,他的話經常帶着一些隐含的意義,他已經顯示出對我們的思想非常了解。他一定也知道我在那個山洞裏會發生什麽事,否則他不會告訴我到那裏去。我将前往,如果我死在那裏,沒關系,我死得其時。但是如果我沒死,我可能會體證一些我現在所不知道的。他已經給我提示了,現在我就要去實行他所告訴我的。」

下定了他的決心,他全副整裝(所有他的袈裟)并前去向尊者阿迦曼告辭。

「你要到那裏去?」尊者阿迦曼問他。

「我要到那個山洞去找死!」那個比丘直率地回答。

「我并沒有叫你去死在那裏!我告訴你到那裏去是爲了你的心意開發!」尊者阿迦曼說。

「是的,你并未叫我去那兒送死,但我已經從别人那裏知道,在距離我要去的那個山洞邊不遠的山洞裏,住着一隻兇猛的大老虎,而每天來回那個山洞都要經過它的洞口。那隻老虎也曾經到過我所要去的山洞裏、外來,我害怕它真的會殺了我。那就是我爲什麽這樣回答你。」

尊者阿迦曼接着問他,爲什麽不顧事實上有許多比丘們曾經住在那個山洞裏,卻沒有人曾經被老虎打擾過。「你認爲老虎會發現你的肉比别人更美味嗎?」他問。心意是一個聰明的魔術師,它充滿了詭計和狡詐去引誘或恐吓修行人偏離他的目标。沒有真誠和無情的自我批判,一個修行人絕不能訓練或開發,他的心意,「這隻是開頭,」他警告那個比丘:「你就已經被煩惱的呢喃所蠱惑了,你以爲用這個就可以挨過嚴厲的考驗?你尚未遇到過死亡,爲什麽這麽耽心它?我告訴你真相,出生就是死亡的最初因緣,你爲什麽不怕出生?每個人都渴望着無盡的出生,卻不顧一次出生就足以産生無數痛苦的事實。如果一個人能夠像竹子那樣分歧發枝的話,他将樂於如此而不會想到死亡—它必然會帶來百次毀滅的恐懼。

「你是一個修行的佛教徒!爲什麽你要這麽害怕死亡?或許還比一個未經訓練的在家人更害怕。爲什麽你那麽容易地屈服於煩惱的攻擊而今束手無策?你有念住和智慧啊!爲什麽你不運用它們使煩惱的呢喃和威脅安靜下來,而讓它們的詭計和狡詐能夠暴露出來?

「隻有在戰場上才能赢得鬥士的勝利,如果你害怕死亡,那麽前往戰鬥是沒有用的,隻有毫無畏懼地面對死亡才能獲得勝利。如果你真誠地希望痛苦的熄滅,你就應該知道對死亡的恐懼是你加諸於自己的一種痛苦,在戰場上你必須自行消除它,你才能夠看到自我堆積痛苦的罪惡。這遠比你自己降服於煩惱的呢喃,而永久受制於它的牛轭之下要好得多。

「下定你的決心去選擇你所相信的—法義和你的阿迦的開示或是煩惱的呢喃—到處都是等着要吃掉你的老虎。我用這個方法來開導和訓練自己,而有你現在清楚可見的結果。希望你自己能做正确的抉擇。」

那個比丘的心似乎解除了它的重擔,在尊者阿迦曼坦白而正直的開示下,充滿了歡喜。他頂禮尊者阿迦曼,向他告辭了,高興地出發前往山洞。

仍然欣喜若狂,他到達了山洞,放下了他的日常用品,他四處看看晚上可以過夜的遮蔽之處。一刹時,他的眼睛就開始戲弄他了。他在洞口看到老虎的爪印,然後耳邊呢喃着:「有一隻老虎住在這裏!」煩惱於是糾纏着他,而他覺得好像害怕得要發狂了。從尊者阿迦曼的開示所得到的歡喜和勇氣都不見了,現在充滿的是寒心的恐懼,它彌漫着而拒絕所有去抗衡它的威力所作的努力。

藉着擦掉爪印,他試着減少恐懼,但是恐懼仍然在那兒—它在他的心中,不在爪印中。恐懼本身頑固地附着在他的心上。

那整個晚上和第二天一整天,他被恐懼這個解不開的難題折磨着。夜晚再度來臨,他的恐懼增加了,好像那裏真的住着老虎一樣,他接着被瘧疾的冷熱症狀所折磨,在心理的痛苦之外又加上了身體的痛苦,使那個地方對他來說成了一個真正的地獄。但他畢竟值得贊歎,因爲他不顧一再的失敗和沮喪,都沒有放棄努力。

當強烈地感受着高燒症狀的痛苦時,他持續用各種方法來對抗自己的恐懼。每當他想起尊者阿迦曼的開示,他就暫時得到鼓舞,而恐懼就減退下去。當後來恐懼加強時,他就壯着膽子去面對危險和死亡。

「我在來此之前下定了決心,」他告訴自己說:「而我告訴尊者阿迦曼要來這裏赴死。我充滿着勇氣和歡喜來到這裏,但是現在我在幹什麽?像這樣被恐懼所籠罩着真是可恥!我自己的心意催促我來這裏,而就是這顆同樣的心,現在正在戲弄我,用恐懼驅使我發狂。這到底是怎麽啦?難道我不是同一個人嗎?我已經變成了一隻膽小的動物嗎?我最好現在就下定決心:我是否應該坐在斷崖邊緣上禅思?以便心不在焉時,我就可能掉下去而死在下面。在那個情況下,但有兀鷹和烏鴉會來吃光我的遺體,不必麻煩任何人來火葬這個體。或者我應該在老虎的走道上禅思?省得它回來的時候又麻煩它來找我。」

這麽一想之後,他就跑出蚊帳而站在洞前下定決心。他最後決定坐在斷崖邊緣,因此隻要有一刹那沒有念住,就會送他到深淵裏去做兀鷹和烏鴉的筵席。他坐向低處,背對老虎的走道,誦念着「佛德」,心底想着一刹那之間沒有念住就會送他赴死,所有這段時間,他觀察思惟到底他是比較怕掉到懸崖下或是被老虎吃掉?而他認清了他是比較害怕掉下去死掉(那會更突然而因此也更恐懼)甚於被老虎吃掉。

在他已經開始這個堅決的自我訓練後很久,他的心意突然地潛入深奧、不可動搖的禅思狀态(安般那叁摩地),此後就忘卻了所有的狀況,憂慮和恐懼都不見了,剩下來的是能夠奇妙地保持它自己的心意。

這完全的潛入持續了十二小時,從晚上十點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十點—當他從禅思出來的時候。那天并不需要去托缽或去吃任何飯食,他禅思的結果比他所能夢想的還要奇妙。再沒有任何恐懼的迹象,也沒有任何高燒的症狀,他覺得比以往更勇敢和自信。它現在顯示了法的功效包括了治療學上的和心理學上的,治療了身心兩者的疾病。從此以後,他覺得自己能夠停留或走到任何地方去,不必随身帶着恐懼。他不太在意老虎,除了如果它真的來了的話,那将是一個考驗他意志力的機會。

他經常懷着感激和恭敬,想念着尊者阿迦曼的開示,體會了那個開示是何等的奇妙、真實和有利於他。他現在知道了如何去訓練和馴服自己心意的訣竅,并經常運用恐懼去克服恐懼。

他想要在那個山洞多留久一點,選擇最危險的位置,做爲适合他修習禅思的地方。這些包括了老虎住的洞口或老虎每天經過的路上。當靜坐禅思的時候,他并未坐在他的蚊帳下面,因爲他耽心坐在裏面,他可能會放縱自己於過度自負中而不怕老虎。

一天晚上,無論他試了多久或多少努力,他的心意拒絕潛入禅思的深奧狀态,於是他想到經常到那個地方的老虎,問他自己此刻它在那裏,它應該在那兒幫助他修習禅思。事實上,如果心意适當地被激勵,要進入叁摩地一點也不困難。在這個念頭經過他的心裏大約半個小時之後,他聽到老虎從後面接近的聲音。聽到這聲音,他警告自己危險現在正在接近着,現在正是尋求專精庇護的時候了。他一想像自己被老虎抓着脖子,他的心意就突然地潛入專精狀态,除了不可動搖和難以形容的專精甯靜之外就沒有殘留些什麽了。他沈潛進入心意的息隐之處,大約從早上二點直到十點左右,像以前一樣,他覺得不需要出去托缽或進食。

這裏必須注意,當心意在所謂禅思基礎的完全沈潛狀态裏,身體對外在環境不再有反應,也沒有知覺。這也是這個比丘的經驗,因爲每當被外在環境激勵的時候,他的心意就突然地潛入那個狀态。

在他從禅思出來以後,他走到聽到他朋友發出聲音的地方,清楚地看到它的爪印,距離他靜坐的地方大約隻有四公尺,很奇怪地,老虎已經直入它的洞穴,對它坐在不遠處的「朋友」,毫無興趣。

那個比丘後來述說:「沒有任何壓力或強迫之下要去馴服心意,是很難予以訓練的。一瞬間的危險通常有助於讓它在刹那間潛入息隐之處。這就是爲什麽我總是甯願選擇危險的地方,而不喜歡一般的山洞或森林。任何有老虎的地方,都是我的好去處。畢竟,我的個性仍是粗魯的,那就是爲什麽溫和的方法不足以馴服我的心意了。

「也有一些副作用,」他繼續說:「在那個山洞裏,除了得到喜樂和甯靜之外,也跟地居天使們有所連系,也有一些類似預知未來有關死亡的内明。我突然地顯示出能夠知道在附近村子裏,某人會在某個時候死亡,而每一件直覺所預言的事都證明是正确的。我住的山洞距離最近的村子大約有八公裏,每一次我一想起這個直覺,稍後我就被村民請求前去爲死者進行儀式。不顧我的拒絕,他們總是堅持,說在那個森林區裏有個比丘是很稀有的,而且懇切地請求我悲憫他們。我不得不答應他們的請求,那就是說要走長遠的路到村子裏去又回來。即使正在斷食期間,當我不希望任何事中斷我的精進時,類似的事件還是發生了,就必須從事相似的森林旅程。」

老虎朋友對這個比丘的意志力貢獻良多。每隔二、叁個晚上,它就離開山洞去找尋食物,但是奇怪地,雖然它每次離開和回來都要經過他身邊,它卻仍對這個比丘毫無興趣。從那時以後,他總是喜歡在他能找到的任何危險的地方去禅思,一直過着獨居的生活。

這個故事是一個堅定而專注的人,使他的心意接受自我訓練而能夠戰勝自己恐懼的利益。最有趣的是他如何轉變老虎,它應該是恐怖的敵人,卻成爲一個幫助他開發意志力和決定力的朋友。

149在諾格菲森林村落裏

尊者阿迦曼和許多在他引導下,穩定地和滿意地開發着意志力的頭陀行比丘們,在諾格菲森林村落裏,甯靜而喜樂地住了許多年。在雨期安居期間,有多達二十個比丘跟他住在一起,但他們都是律儀嚴謹而不會給他出難題的。有着共同的目标,他們都是一條心,就像身體裏相同的手足或器官。

他們在早上外出托缽是感人的情景,他們排成一路長縱隊地走着。村民們爲他們準備了闆凳或長凳子,在他們接受供養的食物之後,坐在上面誦念随喜偈或感謝章。回到修道區,他們就在同一個地方進食,依照他們出家的先後,次第而坐成一長列,用過飯,他們就洗淨擦乾缽皿,把它們放入他們的缽袋内,放置在适當的地方,然後他們就退回自己在修道區的住處,開始長時間或短期間的經行和靜坐禅思,視個别的需要而定。大約下午四點,當幫忙清理修道區和做些公共工作的時間到了,包括清掃區域、清理集會堂的地闆、注滿水瓶和其它裝水的容器—以便飲用、洗澡和其它用途等,就會看到他們再度聚集在一起。事後,他們又回到自己的地方,重新開始精進,直到晚上休息的時候。

當晚上有集會的時候,通常每周舉行一次,他們會在集會堂再聚集一次,請尊者阿迦曼開示,但是那些遇到特殊難題或疑問的人,可以在任何時候,當尊者有空時,例如飯後、下午、傍晚五點左右、晚上八點左右,去見尊者阿迦曼,請求忠告。

在晚上,私人的法義讨論或許是最有趣的。由各種從遠近各地而來的弟子們,向他叙述奇異的難題和獨特的經驗,有些是關於内在法義的體證,有些則是外在的事件,像是跟肉眼看不到的衆生連系。它們都很動人和令人鼓舞,而聽者似乎都意猶未盡。它們也是可以做爲别人在相同情況下的課程。那些問他問題的人,有各種不同程度的心意開發,所以問題就關系到各種不同程度的果證。由於每一個發問者性向的多元化,這些問題在細節上更是變化多端,但是都一樣深深地令人鼓舞和歡喜,尤其是對那些努力向着相同果證前進的人。尊者阿迦曼本身的生活和精進的故事,或另一些他偶而向弟子們叙說的故事,也是一樣的令人歡喜。有些是有趣的,有些是感人的,還有些是令人肅然起敬的。

任何他的弟子們所見、所聽、所感受的,都漸漸地被吸收,成爲對他們自己利益的良性轉化者。由於他們知道他的神通力,他們強迫自己做嚴格的自我控制,以練習念住和智慧并永遠警覺精進。否則,他們将會在集會時被嚴厲地警告和譴責。即使這樣嚴格的自我觀察,在集會的時候,他還是時而會指出過錯來,那有時真令人困窘。但是他們樂於承認自己的過錯,并接受這些錯誤做爲更求進步的教訓。

跟尊者阿迦曼住在一起,會是一種痛苦也會是一種幸福,這要視弟子們本身而定。對那些尋求法義的人而言,當然是一種非常的幸福,然而對那些長養煩惱的人,無疑的是一種如火如荼的痛苦。那些個性粗魯的人經常被嚴厲地警告和申斥,但隻要他們追尋法義,就會發現那是可接受的,因爲隻有在那個方法裏,他們才能夠去「呼吸」法義而不是煩惱。

尊者阿迦曼自己在他心意開發的各種不同階段和不同地方的精進記事,一定會讓弟子們「呼吸」到法義,尤其是給予他們歡喜和輕安。但是在他們自己精進的真正時刻裏,他們常常會感到很失望,取代了歡喜和輕安,他們常常遇到阻礙和很強的牽引力。這對作者尤其是這樣,他常常困窘和惱怒。他的心意似乎被某些強勁的東西,沈重地向後拉,在每次企圖訓練或提升它時,它就使出頑固的反抗力來。沒有堅定的目标和專注的修習,心意一定會把一個, 人拖入煩惱的泥沼,不問時間、地點和年齡。這顯示佛陀和他的聖弟子們,他們已經成功地開發了他們的心意并克服了煩惱的牽引,是多麽真正地值得所有佛教徒們至高無上的尊敬。

在現代,作者願以内心的真誠,坦白地說,尊者阿迦曼,他的傳記呈現在這兒,毫無疑問的是佛陀的聖弟子。他的修行模式永遠是堅毅而無瑕的,絕不允許他自己有任何放松,即使在老年,當他應可停止精進而過得舒服些時,也是如此。以他經行禅思的勤奮爲例,那是任何一個年輕的弟子所無法超越的。他無私的幫助,不論是以定期開示的方式,或是讨論的方式,都是不能被忽略的。嚴格修習和堅決的要素經常出現在他的說法和開示中,他的聽衆在這方面從未失望過,因爲他們一定會發現在他的說法裏有着強烈的鼓舞和激勵。在真理和解脫的追尋中,他絕不允許任何的妥協或寬放。

150嚴厲的修習至少可以吓走煩惱

毫無疑問的,尊者阿迦曼證明了佛法在研究、修習和果證叁個層次上的真實性和可行性。十叁頭陀(嚴厲的)行在現代已經被大大地忽略了,曾經以東北地區爲主,由長老阿迦索(尊者阿迦曼的禅師)和尊者阿迦曼本身予以複興。經由他們的倡導和奉獻,這些修習才被接受,而在現代普遍地修習着。兩位禅師尊者奉行所有十叁項的修習,有些是規律而持續的(見第四十八頁),有些是偶而的,視情況而定。從遵守這些頭陀行儀軌所得到的利益是多重的,但是最重要的是它們防止煩惱泛濫的事實,它使頭陀行比丘名符其實地被稱爲「頭陀行比丘」。

這些頭陀行的每一項,如果都被真誠而細心地遵守着,就可用於綁緊安全的防護,對抗煩惱的呢喃。事實上,沒有煩惱不怕頭陀行的修習,除非我們自己害怕這些修習,害怕它們會使我們痛苦。同時,我們假裝忘掉煩惱是如何地使我們痛苦—并不亞於頭陀行的修習。這是一個使煩惱可以自行發揮的大漏洞,向我們呢喃着種種他們捏造的藉口。一個這類的藉口是說這些頭陀行現在過時了,因此應該任其消失,因爲它們惹來不必要而無益的痛苦。這就是頭陀行修習被大大地忽略而煩惱卻任其橫行的理由。這項疏忽的結果是很明顯的,不用在此贅述。

一個頭陀行比丘隻有少數的随身物,而且不能執着那些東西。因此他永遠輕快地生活和遊行,不會被随身物和煩惱的重量壓垮。這些修習的某些項目,也可以由在家善信偶而地加以遵守,亦能得到所期望於比丘的相同利益,因爲比丘和在家人兩者的煩惱是一樣的。

每一項頭陀行都有特定的功效,它是深奧而不容易說明的,而一個人真誠地遵守它所獲得的結果也是深奧而不容易說明的。這個特定的功效是難以用語言詞彙表達的,隻能由遵守這些修習的個人自行體驗。不提别的,單說從這些修習所得到的利益是如此的多又如此的深奧就難以形容了。一個最重要的事實是經過持續而專注的努力,能夠(中譯注:有助於)轉變一個凡夫成爲一個聖弟子的,莫過於這些嚴厲的修習。在這方面,尊者阿迦曼從開始到結束永遠是個典範。一個修行的佛教徒是不宜忽略或輕視這些修習而把它們認爲是不必要或無益的。從作者自己的經驗中,有些頭陀行的修習是不可或缺的,作者也樂於提供他自己個人的觀點,任何一個志在對抗煩惱作用力的人,從最粗糙的顯現到最微細的煩惱,永遠會發現頭陀行的遵守,對於他的目标達成,是最有幫助又最有效的方法。

151尊者阿迦曼最後的疾病

在諾格菲村落過了五年,尊者阿迦曼的七十九歲之身開始示疾了。那大約是在公元一九四九年的熱季,叁月的時候,陰曆第四次月圓的一個月前。這是生病的第一天,後來證明那是他最後的疾病。那天就是他的肉身存在即将結束的開始,對他的弟子來說,也是無可彌補的損失的開始。

疾病的第一階段症狀是體溫上升伴着輕微的咳嗽。這些症狀雖然不是很嚴重,卻是間歇性的,使在他周圍的人産生了壓抑不住的焦慮。尊者阿迦曼自己已經知道這是他最後的疾病,并向他的弟子們宣布這件事實,告訴他們沒有什麽處方可以治療這個疾病,從此以後,他對任何醫藥都沒什麽興趣,每當供給任何藥物時,就顯現出不悅的表情。

「這是一個老人的疾病,不能用任何方法再讓他活得久一點,」他說:「找不到什麽可以治療它的,倒數計時已經開始了。我就像一棵即将站着枯萎的老樹,不是水分或肥料的劑量所能挽救它的,因爲它的時間是有限的,它是注定要很快倒塌在地上的。這次我的疾病就像那樣,任何醫藥治療有什麽用呢?我不是很久以前就告訴你們,不要太自負和粗心大意嗎?當我還活着的時候,你們應該盡最大的努力,如果還有任何疑問或難題,我也許能夠在死前幫助你們。當我還活着的時候,如果你們尋求我的幫助,我對你們還有些用處,日後你們不要有任何懊悔。

這是無常變遷的法則,現在自證於我的身上,它很快就要四大分離了。記得我在叁年前就已經告訴你們了,現在時間到了,沒有什麽可以改變它的。無常、變遷(中譯注:苦)、無我的法則是持續地運作於每個人和動物身上的。在幾個月之内,它會很有效地在我的身上運作着,這是不可轉變的真理。」

從那天以後,他的疾病就沒有改善,它有時能夠被抑制,但未能痊愈。沒有任何藥物的劑量真正有效。他從未有任何服藥的意願,但是在許多人們的堅持之下,他常常要強迫自己服用,他們都熱切地肯定自己藥方的功效。他們懇求他試試他們的藥方,好讓他能夠活着做弟子們的皈依處和庇護所。

「現在沒有什麽藥物對我有任何用處了,」他告訴他們:「對我能夠派上用場的就是木柴(火葬柴堆用)了!」

沒有他所具足的内明,他們隻能憂心忡忡并繼續堅持着。出於憐憫他們,他服用了少量提供的藥方。

152蜂擁無盡的訪客

最後疾病的消息馬上迅速地傳播開來,在家弟子和比丘、沙彌們從遠近群集到諾格菲村來。他們從各方而來,不在乎距離和交通以及旅途的諸多不便。不論晴雨,他們以蜂擁無盡的人群來到山林深處的村子裏,它距離烏東泰尼城和沙口那空城之間的公路大約有二十五到叁十公裏。除了老年人乘坐雇來的牛車之外,他們都從公路上走路來看他。

尊者喜歡隐居不喜歡被打擾,即使對於跟他住在一起的比丘和沙彌也是如此。當在這種情況下,有許多人關心他的健康而希望來看他,那對他成了一個不安,對於訪客和那些服侍他的人也是個不便。在特殊情況下,體諒是必要的,而爲了這個用意,在過濾訪客的時候必須要細心。侍候他的比丘和沙彌也必須謹慎地選擇。

尊者阿迦曼謹慎成習,絕不疏忽規則或其它細節。那些和他有任何關系的人,都必須能夠順從他的意願。每當有人們或他的弟子們想要見他的時候,他們會被告知在外面等候,以便先行通知尊者阿迦曼。得到他的允許之後,才準許他們去見他。接着他會開示他們一下子,然後就叫他們離去。這是一般情況下,他正常的慣例。例外的是那些近侍弟子們,可以給較多的時間做私人的談話和讨論。

他的健康慢慢而持續地衰退,自從他生病之初,一種悲傷和絕望的氣氛就彌漫在修道區,處處可以見到悲哀的面孔。交談總是從尊者阿迦曼的疾病開始,在其它少數話題之後,又以他的病結束了。尊者阿迦曼仍對他的比丘和沙彌們給予定期的開示,然而,隻是細節上較不廣泛了。在開示之後,就由個别的弟子向他提出有關他們的内明或個人禅思期間的經驗的問題。然後集會就結束了,大家都被吩咐在自己的地方繼續精進。

當他在教導和讨論的時候,沒有什麽病徵,他的聲音依舊響亮而清晰,他的态度勇敢如昔,有着一個健康人的體力和有力的陳述,一如往常,嚴格而堅毅的修習。隻有在這些時間之後,他才顯現出疲倦的樣子,所以他們就迅速地離去。

153奇妙的說法

在公元一九四九年摩伽月(中譯注:印度曆十一月,季冬,七星月,陽曆約在一至二月間)的月圓之日。在他生病前不久,他做了一次連續四小時的說法(從晚上八點一直到午夜),他那晚的摩伽說法是如此的奇妙,盡管時間長得應該會使每一個人疲累,他的聽衆,尤其是頭陀行比丘弟子們,卻都欣喜得着迷了。完全地貫注其中,他們都不知道時間的消逝,也不覺得身體的疲倦或僵硬。他的說法似乎貫穿了叁界。在他的說法裏,他提到一二五○個阿羅漢弟子,沒有預先的約定而同時去見佛陀。

「那天波提木叉的誦念是由佛陀親自在聖弟子群中完成,他們都已經達到了究竟的果證,這不像今日在凡夫群中誦念波提木叉的日子。可歎的事實是,我們,佛陀的弟子,也是釋迦佛之子,隻是名字和傳統上被稱爲如此,而不是由於實質上的内在真實。在那時候,佛陀的弟子們都全心全意的真誠,因此他們都能體證真理。然而這時候,我們隻喜歡名稱、聲譽和褒獎,而喜歡被吹捧上天,盡管事實上除了虛僞之外,内在就沒有什麽了,反而由於它的重量和拉力卻讓我們動彈不得。

「當我們所做的或正在做的一切,大都導向煩惱和罪惡的累積,而不是減少或消除它們時,真實和純淨要從那裏來呢?在這些情況之下,是不能希望有個在阿羅漢們群聚之下的波提木叉誦念的。隻有穿着黃色袈裟并不能使一個人成爲一位比丘,名稱和聲譽也不是法或律的象徵。一個比丘或沙彌的生命,應該獻身於奉行正法,它可以被歸納爲諸惡莫作,衆善奉行,自淨其意,這些是佛陀教導的叁支臺柱。

「諸惡莫作應該予以正确地了解,它不隻是意指行爲上的不作惡而已,也包括了在言語上的不作惡,和最重要的,在思想上不作惡。一個人可能在說話和行爲上不作任何罪惡,但是如果他仍然日夜懷着罪惡的思想,就不能期望他是道德或純淨的。他的行善是表面和假裝的,結果因此就和外表相反;内在的困擾和悲傷就和所懷着的罪惡思想成正比。對修行的佛教徒,這是戒律在實踐方面的法則。」

然後他就各方面、各層次的說明禅思、智慧和解脫。在說法中,對關於它們的真理似乎沒有什麽保留。從頭到尾,這四個小時,他的聽衆都保持絕對的安靜,在他們貫注於這麽感人而明确的法義中,忘掉了所有時空的感覺。說法将要結束時,他告訴他們,他不會再做這樣的說法了。從那次以後,他的說法就不再像那麽廣泛或像那麽長久了。一個月以後,他病了,并持續地衰弱下去,一直到他逝世。

154一個忍受和不執着於身體狀況的典型

不顧衰弱的病症,他一貫地遵守着頭陀行,外出托缽,吃缽裏面的食物,忠實地遵守日中一食。當他衰弱得不能到村子裏去時,他走到半路又回來了。看着他的困頓,在家善信們請求他不要出來,他們會到他住的地方來供養食物,但他拒絕了。他們接着請求寬放,把食物帶到修道區的門口放入他的缽内。他同意這個提議,說明了隻要他能夠起來和走路,他就要這麽做。當後來他的體力更衰弱時,他仍然辛苦地走到集會堂來接受供養的食物,即使當他不再能走路時,他仍隻吃缽内的食物,而滿足於日中一食。

他的弟子們必須遵從他的意願,而且都詫異於他的意志力,任憑他的體力衰退,意志卻未曾減弱,他真是一個忍耐能力的典型,不管身體的情況如何,絕不向任何煩惱屈服。如果我們在相同的情況下,我們本身和那些侍候我們的人将會有許多的苦惱和慌亂。更重要的是,生病的第一天,我們将不知道煩惱要怎樣地愚弄我們。那些認爲自己是尊者阿迦曼的弟子的人,必須經常提醒他們自己記得尊者生命中的這段情景,以免他們完全地任憑自己的煩惱擺布着。

他持續地衰弱着,他的弟子們則更加地憂慮。他們在夜間輪流看守着,雖然他們知道這對他并不能保留什麽秘密。一個更糟的憂慮是怕他會以引起他們不必要的麻煩爲理由,禁止他們這麽做。他們一次安排叁、四個比丘和沙彌,留守在他的小屋下面兩叁小時,從薄暮到黎明。後來他們請求他允許他們在他小屋内的房間外看守。他慈悲地答應了他們的請求,所以他們一次安排了四個比丘和沙彌,兩個在小屋的陽臺上靜坐禅思,另外兩個則在底闆下面。除了這些例行的看守之外,常常有其他的比丘和沙彌們,關懷地從小屋的附近凝望着。

155命令帶他離開

安居之後,更多更多的弟子們,從各方蜂擁而至諾格菲村落向他緻敬。尊者阿迦曼持續地衰弱着。有一天,他召集了近侍弟子們,告知他們怎麽處理他的身體。

「我的時間有限了,」他說:「我已經告訴你們好幾次了,但是我現在必須告訴你們,我的死跟别人不一樣,它牽涉到許多其他的人們和許多的動物。我不希望死在這裏,如果我死在這裏,許許多多的人們會來。許多的動物必定要死,因爲這附近沒有市場(村民将必須宰殺他們的牲畜去飽那些到那裏去的人們)。所有那些動物都必須爲我而死,從我出家之日起,我從未想到要傷害它們,何況是殺害它們。我總是延伸我對它們的慈悲,從未疏忽於與它們分享我的功德。如果我的死将要成爲他們的死因,那就令人啼笑皆非了。

「即使現在,你們已經看到這麽多人蜂擁到這個地方來了。在我死後,更有多少人會來呢?你們必須帶我離開這個村子到沙口那空城去。那裏有些市場,那裏容易得到食物。我的死亡将不會成爲那些動物的死因,不像我如果留在這裏那樣。我自己可以死在任何地方,我已經證知了構成身體的元素将會如何地分解而回到它們所從來的地方的真理,但是出於關懷這裏動物的生命,所以我才告訴你們我不應死在這裏。如果你們快點,那還有時間安排事情,不要挽救我的生命了,而去挽救這裏許多動物的生命吧!你們有任何建議嗎?」

他的比丘和在家善信們都默默無語,氣氛沈重,悲傷而絕望,無人能夠說出一個字來。「求不得是苦」,現在大家都體認到了。不論尊者阿迦曼留在村子裏或到沙口那空城去,他都要去世了。大家最後都同意帶他離開村子的心願,但無不懊悔交加。所有的村民早已經明白表示,他們希望尊者在他們的村子裏逝世,他們将會爲他的火葬作所有必要的安排,這一些都會盡他們最大的能力,不論他們是多麽的貧窮。在他們對他無條件的奉獻下,他們絕不能容許任何人帶他離開。當被告知尊者的理由時,他們都楞住了,不過他們還是順從他,他們的奉獻和犧牲将長久地被尊者阿迦曼的其他弟子們記着。

156他的離别

準備了一個擔架要帶他到沙口那空城去。那天是諾格菲村民們所曾感受到的最悲哀的一天。他們知道那将是他們最後一次能夠見到他們的尊者阿迦曼,每一個能夠走路的人都在那裏親見他的離别。當他已經吃過飯而踏出門時,這些在那裏等待他的人們都已淚眼模糊。當他被弟子們扶下到擔架而被擡走時,悲傷和哀痛掃過群衆就像吹風掃過麥田。每一個人,包括作者,都哭了,人們可憐地懇求他回到他們這裏來,就像他們就要失掉他們最珍貴的寶石,這是他們已經珍藏了五年的寶藏。

在等待着給他送行的長列人們之中,沒有一個人不受悲傷之苦,比丘和沙彌、男人、女人和小孩—當他們看到擔架被沿着村子擡出去時,大家都被悲哀籠罩着。他離開修道區的那一刻,他的比丘弟子們不禁覺得那個地方被荒廢了,沒有任何一絲生氣。他們曾經甯靜地在它的樹蔭下生活了好幾年的大樹,已經被無情的猛風吹倒了。幾百個人沈默而悲哀地走在擔架後面,寄予他敬愛和關心的思念。村民們覺得他們自己被迫向他告别了,即使在他仍然活着的時候,也知道他這次的離别是不會再回來了。

從村子到最近的番那尼空區,大約有二十四公裏,但是大家都沈默地走着,不在意於距離或勞累。他們被絕望攫住了,知道每一步都帶着他們接近他的離别。尊者阿迦曼自己顯得出奇地平靜,無視於遙遠的距離和他惡化的情況。他看起來好像正在睡覺,但實際上他仍然醒着。當他們到達一個樹蔭的地方,他們請求他停一下子,讓他能夠更舒适地休息。然後他問道:「我們現在在那裏?」他的聲音好像他一點也沒病,這使他們更悲哀。

「尊者阿迦曼正在永遠離開着我,」乃是作者在那時的想法,「他無限的慈悲和最純淨的心很快就不再了。」如果一個人能夠代另一個人去死,作者将會很歡喜地去死,好讓尊者阿迦曼能夠活着,然而,無常猛風對任何人都毫不憐憫。

旅程在早上九點從諾格菲村出發,第一段行程是要帶他們到番那尼空區的邦部寺。在他經過休息之後,他的弟子們才打算帶他到沙口那空城去。

他們在晚上七點以後才到達邦部寺。因爲他們必須繞着盤旋山腳的道路,旅程就比通常的情況要更長了。也有許多老年人,男女都有,辛苦地一路跟着他。在寺裏,他被帶到一個小小的集會堂,以便於照料他,也便於希望來見他的比丘和人們。

157在邦部的無數訪客人潮

他的情況持續惡化。從早上一直到傍晚乃至晚上,來看他的比丘和在家人們成了一條無盡的人潮河流。大家都渴望見到他,他是這地區大家公認的阿羅漢。如果過去沒有善積功德的話,一個人是絕不能見到(認識)阿羅漢的,心裏有着這樣的想法,他們都群集在那裏要見他一眼。這麽一瞥對他們的未來有莫大的利益,他們身爲人類的生命就沒有白費了。(已經見到并禮拜了一個活着的阿羅漢。)

第二天早上,他催促他們帶他到沙口那空城去,告訴他們要趕緊去,他不想死在這個地方,他的一個弟子,也是一個阿迦,說他希望尊者阿迦曼再休息幾天。接着每天早上,尊者阿迦曼都告訴他們帶他進城,但他們都給他同樣的回答。

他在番那尼空區休息了大約十天,一直催促他的弟子們帶他進城,一天催了好幾次,有時他們保持沈默,有時他們迂回地回答他。最後他質問他們說:「你們要我死在這裏嗎?我告訴你們我要進城去!」

在第十天晚上,他拒絕睡覺并緊急地召集他們來見他,告訴他們他不能再活多久了,所以他們必須在當晚帶他去沙口那空。他吩咐他們扶他坐起來,面對城裏,成禅坐姿勢。在從禅思出來之後,他告訴他們要趕快。長老比丘於是被召喚前來見他,并告訴他明天一早一切都會準備妥當,因爲那天晚上車子還沒到達,他堅持他們必須盡可能地趕快做好一切,因爲他再不能活多久了。

「我不要繼續這痛苦的身體了,」他說:「延長它的生命是沒有用的,我已經告訴你們一切,爲什麽你們仍然想要延長它的痛苦?當這身體停止生命時,它還有什麽用處?如果你們現在不遵從我的話,那麽我死了之後還有什麽希望?在我之後,你們又能夠追尋到什麽真谛而加以護持呢?」

說了這些話之後,當晚他就不顧惡化的情況而拒絕睡覺。或許他認爲如果讓自己睡着了,也許就不再醒來了,然而,這是我們自己的猜想,可能是錯誤的。

158到沙口那空—他般涅槃的地方

七點時,車子從沙口那空公路局開到。由嫩朱維諾女士(一個近侍在家弟子)個人前來迎請他進城。他問說是否有足夠的車子來接送想要跟随的比丘和沙彌。她告訴他,這部車子會回來,盡可能地接送想要前往的比丘和沙彌。吃過飯後,他被打了一針,讓他在旅途中能夠休息,也避免他受到車子颠簸的影響。從那個地區到城裏,仍然沒有柏油路,所以路上凹凸不平,沿途都是水坑。他被安置在擔架上,在到達等候他的車子之前,必須擡着他從寺裏走到稻田的另一邊。他好像在注射後十分鍾左右就睡着了。車子在中午到達了沙口那空城。

他接着就從車子上被擡到蘇達瓦寺的一個小房子裏,他在那裏一直睡到半夜才醒來,大約在一點的時候,他離去的徵兆對圍繞他身邊侍候着的人就更明顯了。那就好像他正在向他的弟子們證實着,爲什麽他一直告訴他們要盡快帶他到城裏去,向他們顯示着在生命之火被所有和合緣起的特性—無常猛風吹滅之前,身體必須承受的痛苦。對於那些目睹着它的人,這是一個好機會,能夠從它取得教訓。

那是個安靜的夜晚,異乎尋常的安靜,當尊者阿迦曼向他的弟子們顯示着佛陀格言的真谛—「五蘊實在是個重擔一個智者們都樂於解脫的重擔時,他的比丘弟子們,由他的上座—烏東泰尼城菩提頌風的趙坤尊者,帶領着很快蜂擁而到他躺着的地方。他們的舉止都很平靜,但是他們必定爲尊者阿迦曼的離去肯定會在當晚,而神傷。他們坐成叁排,第一排最接近的,以他的上座尊者趙坤爲首,第二排是他弟子中的阿迦們,第叁排則是其他的比丘和沙彌們,都注視着躺在他們前面的尊者阿迦曼,他們的眼睛總是被悲哀和絕望的淚水模糊着。

159他的般涅槃

尊者阿迦曼右卧如獅子的姿勢,但是耽心他會勞累,一個弟子拉出一個支撐他的枕頭,讓他的背部躺下來。尊者阿迦曼似乎知道這件事,并試着要右卧如前,但是顯然地他已經衰弱得辦不到了。一個阿迦,有見於此,就把枕頭向前移動一些去幫助他,但不敢移動太多,耽心着會讓尊者阿迦曼太勞累。所以他最後的姿勢有點介於右卧和仰卧之間,因爲沒有人敢再做任何事,耽心可能會打擾他。現在他迅速的衰落,而所有他的弟子們與在場的在家善信們,當他們眼見此景,都充滿了絕望。他的呼吸持續地微弱直到完全停止。沒有人知道他去世的真正時間,他的身體動作中,沒有什麽可以顯示他離去的真正時分的。稍後,他的上座,尊者趙坤宣布:「他已經逝世了,不是嗎?」并看着表。當時是早上二點二十叁分,因爲真正的時分不能确定,這就被認爲是他逝世的時間了。

當他逝世的消息被所有聚集在那裏的弟子們和在家善信們知道時,即使他們心裏已有準備,卻都更加傷感。尊者阿迦曼永遠走了,到達絕對的安穩和解脫,解脫了所有世間的束縛,但是他們仍然要感受無常和生死輪回的痛苦。

160凡夫心意的性質

大家同意尊者阿迦曼的身體暫時留在那裏,至少一個晚上,早上才安排他的葬禮。他的弟子們於是回到他們的地方,有些則留在他逝世的小屋後面。整個小屋四周的區域都點着燈火,但對他的弟子們,卻好像留在黑暗中,就有關於他們的修習而言,他們不知道何去何從。當聽到他逝世的消息時,有些人就昏倒了。對他們來說,失去了尊者阿迦曼就是失去了所有的一切。照亮他們修行途徑的燈塔已經熄滅了,從那個光輝所輻射出來的溫暖和智慧,連同基於它的希望和生命,也跟着消失了。

這當然不是說佛、法、僧都被遺忘了,而是凡夫的心意都傾向優先執着於關系他們最接近和最明顯的事物,甚於那些較遠而較不明顯卻影響較深的事物。尊者阿迦曼的幫助和智慧,多年來對他們已經是很明顯了。定期地聆聽他的開示,肯定他爲他們解決疑問和難題的能力,他的人格被深深地尊敬着,他慈悲的輻射被長久感受和懷念着。

在尊者阿迦曼去世後一陣子,作者突然體認到尊者阿迦曼,就像佛陀和他的聖弟子們,已經善逝了,沒有必要再用這種世俗的方法繼續地想念他。要關心的是那些哀悼他的心意,讓他們自己完全地籠罩在悲傷中,是害多於利的。尊者阿迦曼從未教導任何人要懷着這樣的思想和悲傷。這種思想當然不是罪惡,然而它是不适合於身着袈裟的比丘,尤其是有志於究竟解脫的人。佛陀曾經說過:「任何人見到了法就見到了我;任何人見到了我就見到了法。」一顆籠罩着悲傷的心意是不能見到法的。隻有奉行佛陀的指示和修行模式的心意才能見到法和佛。甚至如果一個人會因爲奉行這樣的修習而死,那也會比死於傷心要好得多。

尊者阿迦曼去世的消息,第二天就傳遍了沙口那空城。城裏的長老比丘和政府官員前來向他的遺體緻最後的敬意,并彼此商量着有關葬禮的安排。大家都同意他的葬禮應該适合於一個最可敬的禅師,一個泰國各地人人都知道的禅師。他去世的消息由大衆媒體告知,所以他住在全國各地的弟子們都知道,如果他們願意的話,也可來參加排定在公元一九五○年陰曆叁月的喪禮。大批的民衆來到沙口那空向他的遺體緻敬,直到火葬之日。

161窮中之窮,富中之富

在他生命的後期,尊者阿迦曼被供養了許多必需品做爲禮物,讓他無法全部使用它們。無論他住在那裏,森林中或城鎮和村莊,經常有善信們,不顧各種艱困,送給他食物和其它必需品。尊者阿迦曼的奉獻絕不亞於他的供養人,經常把所有供養他的東西贈送出去。在他修行的早期,沒有人比他更貧窮了,但是在他修行的後期卻沒有人比他更富有。他所接受和所送出是相等的,或許他的付出更多些,他所接到的一切很快就被送出去了。他的個性是希望幫助别人,而通常他是不讓别人知道的。例如,如果他想要幫助一個特定的寺院,他隻要去到那裏并住一陣子,所有他接到的禮物就送給那個寺院。

他去世後次日下午四時,舉行遺體沐浴儀式,有許多比丘、沙彌和在家弟子參加。然後,他的身體,在袈裟外面包着白色的裹布,并放入一個特制的棺材裏,它的一面是玻璃,好讓那些在他去世之前沒有見到他的人,仍然有機會看到他。然後安排每天晚上舉行說法和其它儀式來追思悼念他。

162偉大的沙口那空民衆

尊者阿迦曼的遺體火葬前的整整叁個月,沙口那空的鎮民們以最令人贊歎的方式,展現了他們合作和犧牲的精神。政府官員、生意人和一般民衆,全部一條心,盡可能地來幫助那些遠道而來的人,他們似乎忘記了疲勞的感覺,忘掉了接待和留宿他們的開銷。作者親眼目睹這個合作和慷慨的偉大場面,他真的可以說,在有關火葬的準備方面,他沒有見過比這個更和諧的精神。

163火葬之日

随着尊者阿迦曼火葬的日子日益接近,來到蘇達瓦寺的人們數目持續地增加。估計在他火葬那天,将有數萬人們出席。各式各樣的帳棚已經在整個地區被搭建起來,食物和飲料都免費提供給所有的人。在蘇達瓦寺外緣的造林區,盛開着已經來到那裏的森林比丘的白色雨傘—以前從未夢見的景象—超過八百位比丘住在蘇達瓦寺,還有其他無數的比丘住在附近其它的寺院裏,可能超過一千人。人數之多就像那個小地區的民衆那麽多,除了擴音機告訴着人們有關葬禮本身進行的情形之外,幾乎沒有聽到其它的聲音。既然它是爲了追思禅師的一個莊嚴場合,而不是一個爲了作樂的場合,所以絕對沒有任何娛樂節目。

善信們紀念他的捐贈堆積如一座小山,好幾萬公斤的稻米,好幾百種其他的食物,一大批堆滿一個棉花工廠倉庫的袈裟。那很難相信,當悼念他們的阿迦時,泰國人們竟是這麽慷慨而不自私,這使他們同樣地不吝於幫助其他人。小小的泰國,人民的慷慨卻幾乎是任何大國的人們所比不上的。這就是佛教的影響,教導他們慈心、寬容,并随時準備去幫助别人。泰國人民的這些品德,在尊者長老阿迦曼布利達陀的火葬典禮期間,最能看得出來。

沒有發現缺乏什麽東西。裝米飯和其它食物的鍋子和器皿大得吓人,最大的規格都派上用場,它們每一個都那麽大而重,一個人是無法擡起來的,更不要說搬動它了。需要二個人或更多人,把它從一個地方搬到另一個地方。

由於不尋常的衆多人數,比丘和沙彌必須聚集成叁、四十人,或五、六十人的團隊,以便在小屋、田野、帳棚和其它地方吃飯。但是任憑他們的人數衆多,對於供養和安排他們食物的在家弟子們卻非常地方便,因爲他們大多數,大約百分之九十,都是頭陀行比丘,他們每天隻吃一餐,也隻用他們自己的缽進食,這減少了尋找碗盤的需要和麻煩。隻要提供鍋子和盆子,比丘們自己就會把食物分到他們自己的缽,各種的食物和甜點都混合在一起,剩下來的百分之十是資深的比丘或是行政單位的長老和他們的随從(他們需要碗盤、杯子、托盤和其他器皿,他們通常一天要吃兩餐。)

這整整叁個月長的期間,沒有暴力、偷盜、争吵或是鬧酒的犯罪。那些已經掉了貴重物品的人,隻要向寺區的主事者報告,就會失而複得,他們會用擴音器告知這件遺失案。不久,遺失的東西就會尋線送給主事者,然後就叫失主來,在認領之前,要求他詳細描述那件東西。

火葬典禮本身就持續了四天叁夜,開始於摩伽月後陰曆第叁個盈月的十日,到十叁日的午夜,那天才是實際火葬的日子。第二天早上才收集他的骨灰。

164奇迹

尊者阿迦曼火葬的柴堆是設在現在蘇達瓦寺會議廳的位置上,它堆置得非常漂亮并予裝飾。在他的遺體被移到柴堆之前,在盈月十一日的晚上,所有他的比丘和在家弟子們誦念經文,請他寬恕他們對他所做的任何知道的和不知道的錯誤。氣氛帶着悲傷而凝重,它很快就讓人忍不住哀傷,許多人都含淚而公然啜泣着。大家都誠摯而恭敬地追憶他的德行和他曾經給予他們的幫助。尊者阿迦曼已經離開了他的身體,而且已經從生死輪回到達了解脫和安穩。他再也不會回到這個「紅塵苦海」了。由於他慈悲的開示,他們才知道善和惡。他們再也聽不到他說法了,一想到這個,他們就不禁被悲傷所籠罩着,他們的眼淚,就是他們對他深切的尊重與恭敬的紀念。

火葬的時間被安排在午夜,但是在那時間之前很久,人們就擁擠在柴堆四周并耐心地等着,都希望親眼目睹火葬,就像要在他們的有生之年記住些什麽似的。然而在預訂的時間,一些奇特的事情發生了,如果作者可以這麽說的話。夏日的夜空是明亮而清晰的,但是它突然地被一片小雲弄得陰沈了,它隻盤旋在火葬區的上面。就在剛點火而火焰跳向棺材時,這區域突然地被一陣毛毛細雨清涼下來了,它在雲朵消失之前連續下了大約十五分鍾,留下明亮如前的月空。這件事被幾千個出席的人們所目睹,而且大家都記得。

165檀香木用作火柴—骨灰的分配

不用普通的火柴來構柴堆,一個尊者阿迦曼的弟子從寮國訂了足夠數量而芬芳的檀香木來代用,除此又加訂了一批芬芳的香枝。然而,結果跟從普通火柴所得的是一樣的—身體被饑餓的火焰吞噬了。

尊者阿迦曼的骨灰在第二天早上九點被收集起來,并分配給從各城市推派來參加葬禮的比丘們,讓它們能夠被供奉在特别建造的地方。從各城市來的在家弟子們也得到一部份他的骨灰。就在骨灰的正式分配舉行過後,其他出席典禮的人們,沖向殘馀的柴堆,并搜集所有殘留下來的灰燼和煤渣,任何地方都看不到一絲殘留的灰燼。大家都高興於他們所得到的寶藏,并且都視它爲無價之寶,帶着得意的笑容,抱緊在他們胸前。

典禮結束而骨灰也分配好了,是回家的時候了,但是在回去以前,大家都跑到火葬的地點,在它前面頂禮叁次,那是他存在唯一的象徵。他們坐在那兒一動也不動地過了好一陣子,才滿臉淚痕的站了起來。這最後的告别帶着尊敬和感激的淚水,進行了好幾個小時,因爲一個團體走了又來了另一個團體,這是作者所親眼目睹的。

166心意是進步和退步的最高支配者

深入觀察促使幾千人來參加尊者阿迦曼葬禮的因緣,我們就會看到那不是别的,而是心意—尊者阿迦曼的心意純淨而高貴得足以吸引他們走向他;他們的心意則被開發得足以了解,他們要前往向他請求幫助和開示,那将引導他們循着正道前進。這一來,他們生爲人類才沒有白費,他們不會無慚無愧地再生於次於人類的境界,他們畢竟不會自貶身價地進入那裏。在那樣的境界裏—畜生地獄的衆生、餓鬼和魔鬼的痛苦是很巨大的,而沈溺的期間是如此的長久,似乎是無窮盡又毫無希望。随着更多次的出生,由於悲慘的環境,心意似乎就陷溺得更深了。

所有這些結果—「進步」到天界的快樂,或「退步」到無數的悲慘—都是由(各種不同的)心意所産生。如果心意是由好的、善的影響所緣起,它就開發、成長而且是很快樂的。如果心意成了罪惡或不善引力的犧牲品,它就無可避免地趨向衰落、悲慘和絕望。在大部份情況下,這些影響力是循環性或連續性的,成長産生更多的成長,悲慘長養更多的悲慘,現在和将來都是如此。

尊者阿迦曼是善行的根源,對所有那些體認到他的高貴品德而被它們吸引并走向他的人們,産生着快樂和安穩。他被各種程度的善行所庇護着,從最低到最高,由此他已達到般涅槃,一個已經滅除所有煩惱者的逝世。

許多人都說尊者阿迦曼已經達到般涅槃了,作者本身也找不到什麽可以反駁的。作者知道這項賦予尊者的最大榮耀,是人們最高敬意的标志。從作者經過多年在他調教之下的經驗,找不到什麽可以顯示不是這樣的。他開示的法義是如此地感人,所以毫無疑問的他的心意就是法義。一顆像這樣的心意是稀有的,也是遠離凡夫心意的。隻有透過自我的開發,一個凡夫才能開發他的心意并轉變它達到那個程度。這心意本身是不朽的,超越時間限制的,它勝過所有由善行所緣成的事物。如果它被誤導了,由不善所緣起,它會是帶給它自己和世界沒落的最大力量。

167一段沮喪而充滿孤寂的時期

火葬之後,尊者阿迦曼的比丘和沙彌弟子們感到茫然和挫折,覺得他們自己是無根的,不知道何去何從,他們就像孤兒,真的迷失在黑暗之中。有一段時期,他們之間沒有什麽約束力,他們就是情不自禁地感到充滿孤寂。一個有能力的阿迦是最重要的,沒有了他,一個團體,不論有多麽大,都會覺得不安穩而缺少所有的活力。過了好久,他的弟子們才能聚集在一起并重獲他們的意志力。對他們來說,尊者阿迦曼的去世是主要的劇變。喪失一個賢能的領導者,不論是一個家庭、社會、事業機構、政府機關或僧伽團體,總是深刻地影響到他的部屬們,即使隻是一陣子。如果他的部屬或弟子們能夠繼續他的工作并擔負他的責任,那麽,這個團體就不會受到很大的困擾。一個人經常要爲無可避免的事做好準備,不論你喜歡與否。

尊者阿迦曼的弟子,比丘和在家善信都一樣,感到空虛,有一陣子還被絕望籠罩着。尊者阿迦曼對他們來說,是一座殿堂中何等重要的基礎呀!沒有它的基礎,上層的建無論如何壯麗,都是無根的。作者本身已經深切地感到如此,并體認到,當師父還活着的時候,弟子要盡他們最大努力的重要性。不這麽做,在師父去世後,會導緻退堕和衰落。

作者自己的心被悲哀和絕望一波一波地泛濫着。「我惟一的皈依處消逝了,」作者想着,「今後我要尊敬誰?我能向誰求助?尊者阿迦曼善逝了,留下我這個行走肉。我現在是無依無靠了!這下子什麽都完了!我處於煩惱和正法戰争的決定性階段,所有進步的希望,現在都失掉了。」

修行的佛教徒必須不斷地提醒他們自己,當他們的師父還在的時候,不要太過自負了,因爲隻有當他仍然活着,他們才能從他的開示和忠告獲益,而在佛教中達到他們所能的。他們能夠成爲正法中的百萬富翁,達到各種程度的道、果和涅槃,否則他們會是貧困的,丢棄了這個寶貴的機會,在那應該是他們的财寶之中卻依然貧窮如故。

168尊者阿迦曼的骨灰變成舍利子

那些在火葬之後已經得到尊者阿迦曼的骨灰的人,就把它們帶回去供養起來,視它們爲最高崇敬的對象。在火葬後的四年之中,沒有什麽不尋常的事情發生。

然後,有一天,一個萬卡門那慕夫人來到尊者阿迦曼去世的沙口那空城,在雨期安居之外供養僧服給比丘們,做爲功德。由尊者阿迦曼去世和火葬的蘇達瓦寺的方丈給她一些尊者阿迦曼身體上部的一片骨頭上取得的骨灰。她帶着這些骨灰回家,想要把它們放入骨灰子裏,那裏頭早就放着她在尊者阿迦曼火葬後次日所得到的骨灰。打開子的時候,她很驚訝地楞住了,因爲她從前所得到的骨灰,全部變成了舍利子(平滑而光澤的顆粒,外觀像砂粒,就像佛陀和其他某些古代阿羅漢的舍利一般)。她還有另一個裝着他的骨灰的子放在她所擁有的旅館裏,她立刻跑到旅館去,并發現那些骨灰也都變成了舍利子。在兩個子裏,總共有叁四四顆。隻有很細的骨灰仍保留着灰狀,但是這些後來也都經曆了相同的變化。這是尊者阿迦曼的骨灰變成舍利子的第一個個案。

這個消息傳得很廣闊,人們蜂擁到她的屋子去看這個奇迹,并爲他們自己要了一些舍利子。萬卡門那慕夫人天生是個慷慨的人,高興地把她的舍利子送給每個要求的人。作者本身曾經兩度得到尊者阿迦曼的舍利子,第一次五顆,第二次兩顆。作者情不自禁地要告訴别人,他幸運地得到他的舍利子,并被許多人要求出示它們,讓他們能夠親自見到它們。愈是經常展示它們,數目就愈來愈少。那些看到的人,許多人不禁要求要得到它們,而作者不得不一個又一個的送走它們,直到不留一個。作者很樂於送出它們,即使那會使他自己失掉它們。萬卡門那慕夫人也一樣,幾乎沒有留下自己所有的了。

在此之後,更多更多尊者阿迦曼的骨灰變成舍利子的事件被任何一個擁有它們的人報告出來。即使現在仍然偶而會有類似的報告,但是大多數隻被擁有者家族的小圈子裏所知道。這類事件之所以不被廣闊地知道,是因爲如果當那消息被大家知道時,那些擁有舍利子的人卻不願與那些可能要求索取它們的人分享。人人都視他的舍利子爲最稀有的珍寶。他們相信,任何人對於尊者阿迦曼沒有足夠的功德是絕不會得到他的舍利子的,或許作者也是其中之一,曾經得到許多他的舍利子,現在卻沒有一個。

另外也有一些有關於尊者阿迦曼舍利子的奇異故事,例如二顆變成叁顆的報告,系感應於擁有者熱切的期望,象徵着叁寶。在另一個個案中,一個擁有他的舍利子的人,知道了上面那個例子,也希望他的兩顆能夠增加,但是它們反而合并成一個!這個人很失望并來看作者請求說明。作者告訴他,這些舍利子來自同一個根源,它們的數目一個、二個、叁個或更多并不要緊,它們有着同樣的神聖。而兩顆合并成一顆,本身就是一個奇迹,希望更多有什麽用呢?

尊者阿迦曼的頭發,每半月剃一次的,當供奉在某處時,也被發現變成舍利子了。

另一個個案是有關於一個曾經深受尊者阿迦曼感化的高級政府官員,他曾經在準備尊者阿迦曼的葬禮期間,一直到火葬當天,給予每一個人很大的幫助。當蘇達瓦寺的長老比丘從萬卡門那慕夫人那裏得到一些尊者阿迦曼的舍利子時,他自然而然地會想到這個政府官員和他所作的偉大犧牲。有一天早上,當這個政府官員前來蘇達瓦寺向長老比丘緻敬時,長老比丘就給他兩顆他所接受的舍利子,這個官員沒有準備任何容器,所以他小心地把它們放在一個鼻煙瓶裏,并把瓶子放入他的口袋。他整天都非常高興於自己的幸運,因此心意不斷地集中在他袋子裏的珍寶上面。

那天傍晚回到家裏,他高興地告訴家裏的人有關他意料之外的幸運。拿出了一個子打開了鼻煙瓶,這個政府官員很驚訝地楞住了,因爲他那天早上所接受的兩顆舍利子已經變成了叁個!他告訴家人這舍利子的奇異,但是他的妻子和小孩不相信他,他們斷定他是在興奮中算錯了。他相信不是這樣,并告訴他們,這麽少的數目怎麽可能算錯。他繼續告訴他們,如果他們不相信,他将樂於在明天早上帶他們去見那位比丘。然而,他的家人卻堅持要在當天晚上去見那位比丘!所以他們就到寺裏去問那位比丘,那天早上給了他幾個舍利子?那位比丘确認他曾經給了他兩顆舍利子的事實,并想要知道這個官員是否弄丢了一個。這官員對他妻子一笑,然後告訴那位比丘所有發生的事。

那位比丘告訴他們,一個人能夠遇見一位阿羅漢的舍利子是多麽稀有的機會。他也告訴他們要善加守護它們,那也就是要永遠持戒并自證於法迹。舍利子會奇迹似地降臨,也會奇迹似地消失。因爲有許多人易於相信邪惡,卻難以相信善良,就是因爲這個理由,世界上才有這麽多惡人,而好人卻很少。任何如實的觀察都會顯示,即使我們自己也是多麽傾向於思量邪惡遠甚於想念正法。

那個政府官員和他的妻子在他的開示下,都很歡喜而高興地回家去了。

169爲什麽骨灰變成舍利子

許多人曾經詢問,爲什麽尊者長老阿迦索和尊者長老阿迦曼的骨灰會變成舍利子。一個阿羅漢和一個凡夫的身體,同樣地由相同的成份所組成,像這樣,不應該有任何差異才對。然而有一件事,心裏必須記得,那就是心意。心意是決定差異的基本因素。一個阿羅漢心意開發的程度或其狀況,和一個凡夫之間是有很大的區别。一個阿羅漢的心意是絕對的純淨,然而一個凡夫的心意是被煩惱的威力所玷污的。身體的成份於是随着心意的狀況和性質而轉變,一顆淨化的心意之所以能夠淨化身體,就像一顆污穢的心意能夠玷染身體一樣。身體的性質能夠(在某種程度下)自行調适於心意的性質。換句話說,一顆平凡的心意能夠産生平凡的身體。

根據作者的看法,這個身體淨化的過程是須要時間的。如果一個賢聖弟子在他達到阿羅漢果之後活了很久,那麽在他逝世和火葬之後,他的骨灰便很有可能變成舍利子。那将有足夠的時間讓身體在淨化的過程中去消除它的毒素,直到整個身體所有不同的系統都被淨化爲止。這個淨化的過程是由每天規律的把心意撤隐進入最深奧的定境—那是放松和淨化身體的最佳方式。如果一個賢聖弟子,在他達到阿羅漢果之後不久逝世,作者就不能确定他的骨灰會變成舍利子,他的身體可能還未完全地經曆過淨化的過程。

根據他們證果的方式,聖弟子可以分成兩個群組。第一個群組稱爲鈍根者,他是漸進趨向果證的。他已證得不還果,但花了很長的時間才達到阿羅漢道。在這段期間,他的心意前後遊曆於不還道和阿羅漢道之間,直到在正法的各方面達到一個廣闊而高深的體驗爲止。由於經常的把心意撤隐進入深奧的定境,身體於是漸漸地清除它的毒質,心意和身體因此經曆着相同的淨化過程,各自相對應地開發着,這類阿羅漢的骨灰變成舍利子的可能性很大。第二個群組稱爲利根者,他的果證是「突然的」,隻花很少的時間,在他證果後沒有活很久。這種情況下,他的骨灰變成舍利子的機會很少。

170國家發展的卓越老師

尊者阿迦曼,當他還活着時,在他的比丘和在家弟子的心意上,産生了一種深奧而鼓舞的影響,甚至在他逝世了之後,這種影響還是被感受得到。對痛苦的心靈而言,他是希望之泉;對卷入煩惱之火的心靈來說,他是公認清涼之水的泉源。有些人已經在犯下某些可怕罪惡的邊緣上,有些人則因爲憤怒和怨恨之火,即将犯下暴力的罪行。在某人的個案裏,當他在即将成爲兇手的千鈞一發時,在他的心眼裏出現了尊者阿迦曼的影像,他的煩惱之火,立即被熄滅了。這些人因此覺悟了他們的罪惡,并希望自己能在當下頂禮向他緻敬,就像自己的救命恩人。

要使人們的心意安立於道法是非常困難的。一切有情的本性有一件共同的事:他們都樂於長養欲望和增長自我。心意開發的結果僅僅是爲了心意開發,而不是爲了長養煩惱。心意的開發集中於善惡是非,都是基於以心意爲基礎的結果,而不是物質的回報。心意開發是志在心意的安穩,這永遠是尊者阿迦曼開示和訓練的目标。那些曾經在他引導之下和曾經聽過他開示的人,都會以感激的心情來證明這個事實。有許多願意追随他的人,正在奉行他的開示的人,和願意爲此犧牲生命的人。

171心意開發—世俗開發的基礎

心意開發是所有開發的基礎,包括宗教的和世俗的,當心意已經充分地開發於正法,它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都不會有罪惡,這樣的心意所做的任何結果都是可以信賴的。一個社會,它的成員的心意是開發的,那必定是個健全的社會,這樣的開發是多方面的,人們能夠生活在快樂和安甯之中。一個社會,它的物質發展已經超過它的心意開發,一定會感受到混亂、暴力犯罪、貪污腐敗、詐欺¨¨等。這樣的開發是不平衡的,知識上的進步或是爲了身體舒适的新發明的增加,不過是增大了火焰,用以燃燒那些長養它們的人罷了。一個沒有心意開發的世界,是一個内部充滿惡臭的世界,卻沒有消除這些有毒廢物的系統。從這樣一個惡臭世界所生起的思想和行爲,是遠離法義和違背法的。智者認清了這個重要的事實,就會優先開發他的心意,他知道其它一切都是次要的。一旦心意充分地開發和淨化,消除惡臭的罪惡,其它一切都會跟着調适,一旦個别的心意清除了不淨,那個社會或世界就會變得潔淨、安甯并準備做物質的開發。

遠離法義的智慧,不論它是多麽開發,都不能被贊歎、推崇或信賴,它可能是開發到把人類送往星球的智慧,但是如果它被應用於侵略或破壞的目的,那就稱之爲「禽獸的智慧」而非「高度先進的智慧」。用於破壞性目的的智慧,本質上是動物世界的智慧,那裏強權就是公義,暴力就是一切的主宰,而快樂則來自虐待狂的滿足。

循着法義開發的智慧,不需要認證的文件。這種智慧的表現,永遠導向一個人的福祉和快樂,因此它不需要證書來保證它的價值。

有許多世俗的價值已經被偷偷地濫用了,而這些濫用的結果是很明顯的,對大家來說已經成了公開的秘密。這是忽視心意開發重要性的結果,容許物質發展超越心意開發的結果,心意仍然像以前一樣污穢,甚至更嚴重,心意開發和物質發展之間的差别是很大的,有如天壤之别。

有許多令人興奮而「神奇的」力量會從禅定的開發中生出來,例如:他心通¨¨等,但是佛陀并不推薦它們的開發。從佛陀的觀點,智者就是一個有道德的人,智者自行表現於言行之間,盡可能的利益他人。一個社會、一個世界的福利和快樂,必須堅固地基於每個個别成員的心意狀況之上。生活條件可能不适當,食物可能不足,但是當心意學會不執着於這些沈悶的環境,那麽不論多大的痛苦,永遠會被接受、忍耐,然後減少到一個可容忍的程度。

172個别的慧根導緻個别的領悟力

由於他的究竟果證,尊者阿迦曼勇敢而自信地宣說法義,包括他的内明和他與肉眼所看不見的衆生的經曆,不在意於相信或不相信,贊美或批評。他的内明法義,從各階段和各方面的戒、定、慧,到解脫和涅槃,都以自信徹底地予以闡釋,它給聽衆準備了他們所能了解和奉行的一切。他與空居天、魔、鬼和其他肉眼所看不到的衆生的經曆也被無畏地述說着,他的聽衆是否有所感動,如何地感動,那就要看他們自己的領悟力了,那些有着相似性向的人,必定會從他所說的得到較多。

173誠實是天使的美德

對尊者阿迦曼來說,必須接待好幾個來請他說法的天使團體,并沒有什麽不尋常。有一次,他累了而想要休息。當更多的天使團體前來看他時,他請他們去看他的一個比丘弟子,他也有能力去和他們溝通。他們去看那個比丘,他應他們所請而給予說法,第二天早上,那個比丘去見尊者阿迦曼,并告訴他昨晚所發生的事,尊者阿迦曼告訴他,所發生的事是真的。

「空居天,不像人類,他們的言語是誠實的。誠實是諸天的首要美德,他們從不說謊或食言。在所有我與他們長久相處的經驗中,」他說:「我未曾看到他們之中有一個說謊或食言。隻要他們說好什麽時候要來,他們就一定會來。他們愛惜誠實就像愛護他們的生命一樣地細心。他們強烈地批評任何背信的行爲,如果沒有合理的解釋,這樣的背信是不會被寬恕的。他們甚至曾經批評我,因爲進入深奧的禅思而超過了約定的時間。在我轉入可以溝通的定境之前,他們已經等了一陣子。我告訴他們,由於我的身體組成,需要一段休息,那是不可或缺的,這下他們才了解。

「我告訴他們我隻不過是一個比丘,而他們則有數百萬,包括從較高的境界到從地上來的,都來看那一個比丘—我!誰能夠一直讓他們全都滿意而不疲累?考慮到我的身體組成,他們應該更會寬容這樣無意犯下的輕微疏忽。如果我要受這樣的批評,那麽我将自得於快樂的安甯之中,而不自找麻煩來接待他們。他們了解了這件事并請求我的原諒,像這樣的例子經常發生於不太認識我的新來者,那些已經認識我并充分知道我的身體的,則同情我并準備寬容輕微的遲緩。」

174不同深度的誠實

「這些天使也會感到不安,因爲當他們知道我已經在深禅思中休息,而爲了接待他們才要從禅定中潛出,顯然地,我已經受到許多的打擾了。我告訴他們,我看重誠實甚於我的生命,甚至有過於諸天對誠實的愛惜。有時我會稍微遲緩接待他們,是因爲我忠誠於法義,那遠比對諸天的誠實更重要。微妙如天使的身體,包括最微妙境界的天使,而我對於法義的忠誠和心意的微妙,遠比他們更微妙。然而,以前我從未向他們提起這個,因爲我不想吹噓自己的德行。告訴他們這一切是必要的,讓他們了解我的處境和我所保守的法義,使他們不再任性地批評我。

「在我告訴他們這一切之後,」尊者阿迦曼繼續說:「他們都非常害怕不善的果報會發生在他們身上,并要求我的寬恕。我告訴他們,我從不希望撒播有害的或罪惡的種子在任何人身上,不管是看得見的或看不見的,高級的或低級的,人類或動物。我經常擴充我的慈心遍及各處的衆生。我心裏的每一刻和我身體的每一動作,都是基於絕對純淨的法,我告訴這些天使,他們隻有功德的意念和有情的誠實,這些是比不上佛陀和聖弟子的美德的,他們都擁有忠誠、法義和心意的絕對純淨。這個狀況要比任何凡夫所能想像的更爲奇妙,甚至遠超過他正确地理解的能力。認識它的唯一方法就是親自去證知它。至於我是否已經達到那項體證,并不是問題。現在有什麽需要吹噓它呢?」

尊者阿迦曼說,如果這些天使是人類的話,他們對他所說的很可能會受窘而變得悶悶不樂,但是在這情況下,他們似乎深摯地相信自己的過錯和自我的愚癡,而更注意地聆聽他的說法,他們并不對他懷着任何惡意。像這樣的衆生真的能夠被稱爲「先進」了。

175未知的對不可知的

以上是對於一般人似乎是不可知的事例。這樣的衆生,肉眼所看不見也無法看見的,但他們确實存在着,究竟的果證也是這樣的。因爲他們未曾親自體認它、感受它,對他們來說它就不可能達到了。但是對於佛陀和他的聖弟子,究竟的果證是可知的,它不是神秘的事。與肉眼所看不見的衆生溝通,隻有對於某些人是未知的,并不是對於所有的人都是不可知的。在佛陀的時代如此,現在仍然如此。這些事情對於那些無緣知道的人是未知的,但是對於那些自行具足方便去認知的人則是可知的,相信或反對這些事情都不會讓它們更清楚。這些事件之所以被記錄在這裏,部份是得自一些尊者阿迦曼的弟子的報告,和作者對尊者阿迦曼全心的信仰和熱誠。如果有人來要求作者就在這個時候死掉,以便尊者阿迦曼能夠再活過來,并再度爲人們演說他的果證之法,作者将毫不猶豫的遵照他的希望。人們将從尊者阿迦曼直接的開示中,比從作者記錄他的生平中,獲得更多的利益。由於作者淺陋的領悟力,有許多尊者阿迦曼所叙述的事,并未包含於這些篇幅裏。任何這裏所寫的隻是保留在意識心裏的。

尊者阿迦曼就是讓他的某些弟子知道這些事情的人,他們全都确認了他的經曆和果證,他們彼此之間也是如此。這就像是聖弟子們在奉行佛法中,親自見證了佛陀的正覺和彼此的果證。這可以用於确認某些事實,對某些人是未知的事情,并不是永遠意味着不可知。

176滑溜溜的心意個案

當尊者阿迦曼住在諾格菲村時,有一個白衣老居士女,受他感化良深。她來看他,請教他有關於她昨夜禅思的經曆。她說當她正在靜坐禅思的時候,她的心意達到了專一,在她的視域裏沒有什麽東西,一片空白。正觀察思惟着這個狀态時,她很詫異地看到一條微細的線從她自己的身體和心裏跑出去。她決定跟着它,因爲她想要知道它往那裏去和爲了什麽,她很快地發現這條線從她自己的心裏跑到她侄女的子宮裏,她所摯愛而且住在同一個村子裏的侄女。盡管事實上這個老婦人還沒死,她非常害怕并從禅思裏潛出。她也知道她的侄女當時已懷孕一個月。由於這段經曆,感到非常不安,她急着去向尊者阿迦曼陳述這個事件,并請求他的忠告,聚集的弟子們都屏息等待他的回答。

尊者阿迦曼閉上眼睛禅思好幾分鍾,然後告訴她,下次她靜坐禅思又見到那條線跑出去時,必須下定決心運用智慧力去剪斷它。這個決心,無論如何,必須堅定而不可動搖,不能叁心兩意或馬馬虎虎的,否則,在她死後将再生於她侄女的子宮内,她的心一直被她的侄女所吸引着。她回家過了兩天之後,帶着微笑來見尊者阿迦曼,顯示她已經成功地奉行了尊者阿迦曼的忠告。當它再度跑到她侄女那兒去時,她已經以絕對的決心剪斷了她自己心裏的線索。第二天晚上,她如常地再度靜坐禅思,并試着去看看線索是否仍在那兒,但她找不到它的蹤迹了。

尊者阿迦曼說:「你現在能夠看到心意本身的作用是多麽的微細和秘密,隻有在禅思的時候才能被檢查出來,你差一點犧牲在自己滑溜溜,如鳗魚般的心意之下,它會把你送入你侄女的子宮裏,你的禅思救了你。」

同時,因爲線索剪斷了,那個懷孕的女孩就流産了。

其它弟子們很快地聽到關於這個奇異的事件,非常迷惑,想要知道爲什麽一個人仍然活着,卻能夠再生於另一個人的子宮裏。尊者阿迦曼告訴他們這是可能的,因爲在懷孕的早期,仍然沒有真正的出生。如果這個老婦人沒有檢查出這個微細的技倆—她自己的(潛意識)所表演着的,那麽她肯定會(死而)再生於她侄女的子宮内。

至於剪斷連結於老婦人和她侄女的子宮之間的線索,是否會被認爲是殺生的問題,自然會被提起。尊者阿迦曼解釋,切斷隻是透過心理的行爲完成,沒有使用任何物質的器械,老婦人的身體和心意還是保持這個樣子(同時,子宮裏的生命也還沒有發展到可以稱之爲「人類」的程度)。

尊者阿迦曼相信了這個老婦人所說的事實,因爲他并未駁斥她的故事。這個事迹可以被認爲是真實的。進一步的佐證是事實上,這個老婦人很愛她的侄女,永遠以關愛之心照顧着她,沒想到她自己的(潛意識)心意會「溜出去」,并爲她的來生準備了地方,即使在她還沒真正死掉之前。如果她沒有遵從尊者阿迦曼的忠告而剪斷線索,她會(很快死掉并)成爲她侄女的女兒。

就是因爲這個緣故,尊者阿迦曼說一個人心意的技倆和機構是微細而滑溜的,如果沒有透過禅思的自行開發,是沒有希望去防護它以對抗這些滑頭而飛馳的行爲,那将不知不覺地傷害了那個人,包括生前和死後。因此,心意開發對一個人的福祉和安穩來說是最重要的。這在死亡的關鍵性時刻裏尤其重要,當身體分解時,隻有妥善開發的念住和智慧能夠防護心意以對抗肉體的痛苦,然後決定它前往的識界。在這個分解身體時刻的成功或失敗,将意指着另一個出生或生命的享受或浪費。

例如:如果一個人再生於動物的世界裏,相當於那個動物的生命期間就被浪費了,而必須忍受那個動物可悲的因緣特質。但是如果念住和智慧在死亡的時刻現前,那麽,至少另一次出生爲人類是可得的,在其它情況下,生於空居天界或許是可得的,在那裏渡過一個長久的時段,再回到人類的世界。

即使生爲人類,心意仍然牽引向以前所積聚的功德和戒行,以後再充實更多的功德和更進一步的戒行開發,直到心意有足夠的成熟。在這種情況下,死亡隻不過是身體的轉換,從較低的到較高的,從較短的到較長的(生命期間),粗糙的到微細的,并從較多次的出生到較少次的乃至完全不再出生。佛陀經曆了這個過程,他的聖弟子們也是一樣,他們改變了他們形成的識界,生存和經驗的識界,直到不再需要任何的變遷。心意穩定地開發,直到證知了涅槃。就是爲了這個緣故,智者從不氣餒於積聚功德,時時處處設法灌輸任何可能的善良思想和行爲,進入他們的心意。

177蛇王留下他的行迹

另一件有趣的事件發生於諾格菲村。有一天早上,當尊者阿迦曼從禅思中潛出并走出他的小屋時,他突然地告訴他的比丘弟子們去看由一個大蛇王(中譯爲龍王)所留下來的行迹。他告訴他們昨夜有個蛇王曾經來聽他說法,他曾經要求蛇王在離去時留下一些行迹,以便他的比丘和沙彌在早上的時候能夠看到它們。他們前去察看并告訴他,有條行迹似乎從森林邊緣的不知處開始,延續到他的小屋子下面。行迹看起來像是屬於一條很大的蛇。尊者阿迦曼屋子四周的空地覆蓋着砂子,行迹非常清晰,它證實了尊者阿迦曼所說的。

178試驗尊者阿迦曼他心通的能力

有個比丘說到當他剛來跟尊者阿迦曼住在一起時,他自己所做的事。

「所有跟尊者阿迦曼住在一起的人都知道他有超自然的能力,其中之一就是他心通。我想要知道這到底是真的嗎?并且存心要試驗他。我想如果他多少能夠指出,他知道我在當時所想着的,我就滿意了。如果他能夠這麽做,我就把整個生命奉獻給他。

「那天晚上,我去見尊者阿迦曼,我在他面前開始感到不安。然後,我注意到他正用一種不尋常的态度瞪視着我,看起來好像他正用手指着我,在我的耳邊喝斥着我的思想。他已經開始說法,但是我幾乎沒有聽到一個字,我的心正被罪惡感所吞噬着。不久,似乎他的話已經成了鞭子,正在我的背後威脅地抽打着,愈抽愈近了。時時感到我的心好像正在被鞭打着,我不得不從一邊搖動到另一邊。最後,我再也忍不住了,我在心裏請求他的寬恕,我在心裏告訴他我隻是好奇,我并無意要真的去試驗他的能力,我想要再度被接納成爲他的弟子,并奉獻我的生命。他說法的語調漸趨溫和并接着警告說:「深入觀察你自己的過錯和失誤。一味地找尋别人的成就和弱點而不開發或改正自己,對我們是沒有用的,因爲我們仍舊停留在原處,我們自己并未朝着那個成就做過任何努力。在你企圖要知道别人的功力之前,你必須知道自己在各方面的力量和弱點。(隻是出於好奇)去試探别人是沒有意義的。

「當說法結束時,我冒了一身汗,那也是我無條件地屈服於他的時刻,從此我再也不曾對他懷着這樣的念頭。」

特别的能力在種類和程度上可能都會不同,但是導向證知涅槃的法是永遠與佛陀親自證知的法相同的。任何一個修行人,随着他自己真誠的程度成正比地去證知真谛。

179長老阿迦口布的老虎曆險記

下列的記事是有關於一個作者所贊歎和尊敬的阿迦。他的名字叫做長老阿迦口布,他現在已經七十歲了,他已經出家很久了,經常喜歡住在森林的隐居處。每當他要到任何地方去,他都習慣在晚上旅行,所以他常常遇到習慣在夜間漫遊的動物,例如:老虎。

長老阿迦口布想要到靠近清邁和蘭邦的北部去,有一天下午,他從所住的瞥恰朋城的隆沙克區朝着那個方向出發。

他正漸漸接近東浪(大森林),當他遇到一些村民時,他們都勸他在繼續通過森林之前,先在他們的村子裏暫歇一夜。真誠地關切他的安全,他們告訴他這個森林很寬廣,如果他在下午進去,晚上他就會困在那裏頭。這森林充滿了兇猛的老虎,它們很可能會攻擊他,許多旅客,當他們在森林裏過夜時,已經犧牲於老虎之下了,因此他們邀請他到村子裏,他可以在那兒安全地過夜。明天早上他們将會提供食物給他,然後他可以安全地繼續他的路程。

不顧他們的勸告和關心,尊者阿迦口布還是堅持要走。村民們問他怕不怕老虎,他告訴他們說他怕老虎,但是他無論如何要走。他告訴他們如果他成了老虎的晚餐,那是他的業行。然後他告别他們而進入大森林。他并沒有走多遠就遇上了老虎的足迹、尿液和糞便,新的和舊的,到處都是。看到這些足迹,他把他的心固定在誦念上。

當夜幕降臨時,他已經到了大森林的中間,突然地,兩隻大老虎同時的吼聲撕裂了天空,一隻從前面趨近,一隻從背後。它們愈靠近,吼聲就愈震耳欲聾,兩隻似乎都要把他飽餐一頓,然後一隻出現在他面前大約二米的小徑上,一看後面,另外還有一隻在大約相同的距離之外,長老阿迦口布沒有選擇,隻得靜靜地站立着,确信這就是他的末日了。他不能說他不害怕,可能是他吓得反而不覺得害怕了。他釘住在他所站的地面上,但是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念住來拯救他了。把身體交付給老虎時,他決定不放棄念住,他的心意從老虎身上撤出而念住於自己身上,成爲專一,同時他知道老虎絕不能傷害他。在另一瞬間,他的心意完全地撤入禅思的基礎内,保持了好幾個小時。當他再度潛出時,他發現自己站立如前,他的雨傘在一個肩膀上,他的缽吊挂交叉在另一邊,他的旅行燈籠仍在手上,但是蠟燭早已熄滅了。他點亮了另一個蠟燭,但是看不到老虎了,森林一片寂靜。

長老阿迦口布非常詫異他仍然毫發無損,沒有被老虎碰觸和傷害。他的心充滿了勇氣,他覺得他現在好像能夠面對一百或甚至一千隻老虎,他知道了被法義所保護的心意能力。他覺得很喜歡這兩隻老虎,它們是僞裝的真正的朋友,提升他到達法義并幫助他證知它的奇妙。确信了法的力量在叁界中是至上的,他繼續上路,歡喜着他的發現。他以走路做爲禅思的主題,懷着感激的心情,回想着他的兩個老虎朋友。他覺得如果再見到它們,如果它們容許的話,他一定能夠向它們直走而去,親切地拍打它們的頭。

他走着走着,沐浴在欣喜若狂之中,直到黎明,但他仍然還沒到達大森林的邊緣。一直到了那天早上九點,他終於到達了就在森林邊緣的村落,在那個時刻看到他從森林裏走出來,村民們大爲吃驚,蜂擁而出他們的家裏來供養他食物,并且問他如何設法在那裏頭過了一夜,而不受傷害地穿過大森林。長老阿迦口布告訴他們,他整夜走路,因爲旅行的時候,他喜歡隐蔽的地方。他們既吃驚又詫異,問他在路上是否遇到任何老虎。他告訴他們說他看到一些,但是它們并未傷害他。村民們起初覺得很難相信,但是事實上,他在那裏過了一夜之後,才剛從森林裏走出來,而且現在正站在他們面前,這證明了他所說的。

爲什麽阿迦口布遇到老虎還能存活?爲什麽他能走對正确的途徑通過森林而沒有像以前的許多人那樣迷了路?這是值得思考的問題。法力是奇妙的,長老阿迦口布的這個事件,對於正旅行在生命叢林的人可能是有用的,對他們而言,在漫長的旅途中,爲了守護以防堕入錯誤和有害的路途中,正法仍是必要的。

180長老阿迦口布在緬甸的曆險記—老虎護衛

長老阿迦口布,當他另一次遇到老虎時,是他在緬甸遊行的時候。他當時住在一個山洞裏,開發他的禅思,老虎經常來拜訪他,沒有一隻曾經傷害他。

有一天下午,大約五點左右,他正如平常一樣的在山洞裏靜坐禅思。在禅思結束時,他張開眼睛并發現自己正面對一隻站在洞口的大老虎。或許因爲他經常在這個地區遇到老虎,他并不怕這隻老虎。彼此漠不關心地看着對方,這老虎四下張望了一會兒,就漫不經心地跳上靠近洞口的一塊平坦的岩石上去。它就在那兒清理自己,舔着它的大爪,就像隻有它在那兒。自行清理之後,它就舒服地躺卧在岩石上。雖然他沒有害怕老虎的感覺,然而長老阿迦口布承認,他不能照常地在洞口經行禅思,它距離老虎正在休息着的那塊岩石太近了,他不禁覺得有點不安,所以他就在原地繼續靜坐禅思。

每隔一陣子,老虎就友善地看他一下,單純的一瞥,漫不經心的,不是很留意的,它似乎在石床上非常自得其樂的樣子。起初,長老阿迦口布認爲它不會停留很久,但是他非常失望,看起來老虎朋友好像想要長久居留在那兒。

到了黃昏,長老阿迦口布點了一枝蠟燭,并察看老虎對光的反應,沒什麽反應!所以他就在他的雨傘上面挂起蚊帳,并在裏面靜坐禅思,直到休息的時候。他在早上大約叁點的時候醒來,拿開蚊帳并點了一枝蠟燭。老虎朋友仍然躺在那裏,舒适而閑散如昔!當托缽的時候到了,很明顯的,長老阿迦口布必須經過他的護衛的床。知道他必須經過老虎的一米範圍之内,他懷疑當他走出山洞經過時,它到底會對他怎麽樣?當他穿着衣服時,他偷瞄了老虎一眼,并發現它正看着他,它的眼神柔和,很像一條狗看着它的主人。在開始走出去以前,長老阿迦口布對老虎說:

「朋友,是我托缽的時候了。我需要食物來支持我的身體,就像動物和其他的人們一樣。請讓我離開,你可以留在這兒或出去尋找你自己的食物,随你所喜歡。」老虎似乎聽着他,眼神溫和而注意。然後他朝着洞口出發,直接地從岩石前面走過。老虎一直看着他,看起來好像是它正在說:「請走吧,我的主人,不必害怕,我來這裏隻是給你保護。」

長老阿迦口布走進村子裏托缽,但是他并未告訴任何人有關他山洞後面的守衛,以免驚動了村民。當他回到山洞裏,老虎就不見了。當他住在那裏的期間,它沒再回來過。阿迦口布認爲它可能是一個天人扮成老虎的樣子。它看似非常溫馴的動物,當它躺在那裏時,未曾做過任何恐怖的舉動。長老阿迦口布說,那件事過了許多天以後,他發送慈心給那隻老虎,希望它回來,但它沒有。在往後的夜間的寂靜裏,他經常聽到那個地區老虎的吼聲,但他不知道其中之一是不是他的護衛。那個地區有很多老虎,對那些害怕它們的人來說是個恐怖的地方。

至於長老阿迦口布,他的護衛舒适地躺在洞口那天,正是鼓舞的一天,相當地強化了他對正法的信心。

181天人送食

長老阿迦口布住在緬甸五年,能夠說流利的緬語。當緬甸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被日本和英國蹂躏的時候,他被迫返回泰國。城市、森林和山裏的每一個角落和空隙,都被他們搜遍了。英國人對泰國人特别懷着強烈的憎恨,因爲當時泰國是日本的同盟。所有他們遇到的泰國人們—男人、女人甚至和尚—都被格殺勿論。然而,他所住村子裏的緬甸人們,深受他的感化,看到英國士兵愈來愈擾人,他們很關心他的安全,同意把他遷到山上一個密的地方,他們确定士兵們絕不能找到的地方。

這些人們後來失望了,因爲有一天,當他正在爲人們誦念祝福的經文時,英國士兵找到他了。村民們看到士兵們在他們的秘密隐藏處,都吓得面色發白,但是他們設法告訴士兵們,長老阿迦口布是個和尚,與戰争無關。他在戰争爆發前很久就已經住在緬甸了,人們非常尊敬他,如果傷害了他就等於傷害了緬甸人們自己一樣。看到村民們強烈反對士兵們所想要做的,士兵們在他們之中談了大約半個小時。他們同意饒他一命,但是告訴人們最好把他遷到另一個地方,否則另一隊士兵可能會發現他,他們可不會那麽輕易就答應村民們的要求。當士兵恐吓地盯着長老阿迦口布時,他一直輻射着他的慈悲和憶念着叁寶的功德,在士兵們離去之後,村民們很快地帶他到一個更遠的山上,并請他不要下來托缽,他們将會安排秘密地送飯給他。

接下來的日子裏,愈來愈多成群的士兵,有時一天有好幾隊,來到村子裏,都是要捉捕他的,村民們愈來愈害怕他們很快就要發現他的藏身之處并殺了他。似乎除了送他回泰國之外沒有别的選擇了,村民們到他那裏去并帶他到一條秘密的森林小徑,那是士兵們所不知道的,他們說那條路最後會讓他到達泰國。他們給他那條路的詳細描述—它的方向,他必須經過地區的地形。他們告訴他不論路上是多麽凹凸不平或是荒野偏僻,都不要誤入岔路,因爲它是森林居民們來往於緬甸和泰國之間的秘密通道。長老阿迦口布告别了好心的村民們,很快地動身走上他漫長而危險的旅程。

他日以繼夜地走着,沒有停下來睡覺,也沒有吃東西(做爲一個比丘,他不能随身攜帶食物),隻有一些水喝。他在那荒無人煙的地區徒步繼續走了叁天叁夜,爬過一座山又一座山,遇到了各種動物的足迹,例如老虎和大象,那個地區裏有很多。除了随時會出現被這些動物突然攻擊的危險以外,也經常有迷路而死亡的可能。

在第四天早上,他蹒跚地倒在山邊,因爲饑餓和疲倦而精疲力竭,肯定他會死在那裏。他已經走了叁天叁夜,沒有食物也沒有睡覺。他沒有遇到一個可以讓他托缽的人類居處,他想到這真是可笑—他已經逃過了兩國之間的戰争,卻很可能在他所熱愛的森林偏僻之處,屈服於饑餓和疲憊的蹂躏之下。

然後他想到佛陀所提過的天人們,具有天眼通和天耳通,「他們不知道這個比丘很有可能會餓死嗎?」他自己想着,「他們之中有許多一定曾經從比丘們的開示中獲得很大的利益,不論是在佛陀的時代或是在現代。難道他們不提供任何幫助給一個危難中的比丘嗎?」

過了不久,當他無助地沿路蹒跚而行時,他看到一個紳士穿着體面,不像是森林的居民,他坐在山路邊舉着一盤供養的食物在頭上(就像在家善信們在供養比丘們之前所做的樣子)。這個紳士似乎無所從來,這一想讓尊者阿迦口布驚訝得毛發都豎起來了,饑餓和疲累都消失了。

這紳士禮貌地邀請他停下來并休息一下。他說他有供養的食物,在他吃過飯後可以繼續他的旅程。他說尊者阿迦口布将在日落之前到達森林的盡頭。

尊者阿迦口布停下來,放下他的日常用品并準備好他的缽去接受供養的食物。所有放入缽裏的食物味道甜蜜而芬芳。尊者阿迦口布接着問這紳士他從那裏來,因爲他已經旅行了叁天叁夜,從未遇到人類的居處。這紳士輕輕地指着天上并說他住在那兒。當尊者阿迦口布問他怎麽知道有個比丘正經過這條路時,這紳士隻是笑笑并沒有說什麽。尊者阿迦口布接着誦念祝福的經文,當念完時,這紳士離他而去,向他道别,告訴他說他的房子在很遠的地方。

這紳士有着不尋常的安靜,他的儀态和容貌也很莊嚴。他是中年人,中等身材,他的膚色明亮,行爲得體。然後他站起來并走到一棵樹後面,它就長在那附近。長老阿迦口布很好奇的看着他,認爲他很快地會再出現於那棵樹的另一邊,但令他很詫異,他并沒有!尊者阿迦口布起來并走到那棵樹去看看,并發現那附近并沒有任何人!於是他回到他的缽那兒并準備吃飯,所有缽裏的食物,恰好适合他身體的需要。營養似乎立刻地流遍他的身體,使他充滿力量和生機。食物的數量也恰好是所需要的,既不太多也不太少。如果再多一點點,他就吃不完了。

恢複了體力和勇氣,長老阿迦口布就繼續他的旅程。他不禁對那個奇特的紳士感到驚訝,當他順着山路走時,竟忘了其它一切。那天午後稍晚,他發現自己離開了森林,就像那個紳士所說的,因此很快的,他又再度回到泰國了。在他漫長而危險的旅程中所遇到的苦難蹤迹都消失了。

長老阿迦口布後來說,這個奇特的紳士不異是應他殷切的請求而來的天人。他的容貌和儀态強烈地證明了這點,事實上,當他在森林内的整個期間,從未遇到任何人類的居處。就他能夠活着的事實來說,已經是奇迹了。或許是因爲在那個森林裏的天人保護着他,或許是法的保護力量,或許兩者都有。

他所告别的緬甸村民們都非常地關心他,非常害怕他會在路上死亡,但是他們又沒有其它的方法,他們知道他跟他們住得愈久,就愈有被查出的危險,而會被英國人殺掉。他們知道這樣的旅程中,他存活的機會是很渺茫的,但是這樣的機會還是值得嘗試的,總比光在那裏等着被殺害要好些。

上面有關長老阿迦口布曆險的記載是簡要的。就像他的禅師長老阿迦曼一樣,他甯願在山間林下的隐僻之處,獨自居住,渡過此生。這裏所叙述的是他自己所陳述的,讀者們可以自行評論。

182尊者阿迦曼和弟子之間的關系

這種喜歡住在山間林下,多少是尊者阿迦曼的弟子們的共同特徵。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實,尊者阿迦曼自己就推薦這種森林裏的獨居,并經常說任何他所證知的法,粗糙的或微細的,任何他所教導弟子的法,都是他住在山間林下期間所面對的嚴厲考驗的結果。

尊者阿迦曼的身體已經去世很久了,但是在他和那些有禅境性向的弟子之間仍有連系。就像他仍然活着,因爲每當在内明或禅思上有個障礙,他就在禅境中出現,給予那個弟子克服那個障礙所必需的任何開示或忠告,就像阿羅漢弟子曾經出現并開示他一樣。他的開示結束了,禅境就消逝了,然後就輪到那個弟子去思考他所說的,去克服那個障礙,沿着正法之道前進。

對那些從未經曆這種現象的人,這樣的連系當然像似不可思議的,不可能的。但是對那些已經有過這種經曆的人和曾經從此受益的人,再多的争論和邏輯推理也不能改變事實。這裏必須再重複,隻有那些具有這種性向的弟子才會經曆這個現象,并不是所有的弟子都是這樣。就他的某些弟子們的這種經曆,和尊者阿迦曼本身聆聽佛陀和阿羅漢弟子的說法,可能有些類似佛陀藉着禅境給他在兜率天上的母親—摩耶皇後說法那樣,然而關於佛陀的事情,比起那些關於他的弟子們的事情更易於令人相信。作者因此不願對這件事多說什麽,把它的真相留待讀者的判斷,因爲理由很簡單,任何親身經曆的事情,必定遠較千言萬語的争論和解釋更爲生動和真确。作者也認爲一個人必須盡他最大的努力,去親自體認個人理解範圍内的事物。臆測、空談、推論、争辯、成見、批評都因直接的經驗而消逝。

尊者長老阿迦曼布利達陀的傳記将近結束了,它仍未被寫成正式或學術性的型态,因爲那将超過作者的能力。這已經是個很長的故事了,但它并不完全,如果不是因爲作者有限的記憶,将有更多可以記載的。然而目前所記錄的,從他的年輕時代到他般涅槃,對於那種相同的修習模式有着相同性向的人們,可能是個鼓勵和内明的泉源。尊者阿迦曼的生命是清淨無瑕的,用佛教徒的術語來說是個智者的生命。年輕時,他從未傷害過任何人;出家後,他從未停止精進於堅定地自證於正法之道,直到許許多多的比丘們和在家善信們尊敬他爲他們的精神領袖和師父,一直到他生命的最後一天。這樣的生命被稱爲jotijotiparayano—光明地來,光明地去,也就是善來然後善逝。

他自我開發的方法是典型而堅毅的,他不容許超越法義範圍的煩惱。他滅除所有的煩惱,而在他的弟子圈中公認爲是個阿羅漢。還有,他給别人的幫助,絕不離開他自己已經證知的正法之道,從最初開始的階段到究竟果證的階段,他能夠知道那些親近他的人們的特點、性向和态度,而調整他的開示來适應他們每一個人。他的慈心是無限的,他遍覆一切,不論年齡、性别、身份或階級。

尊者阿迦曼持續教導他的弟子們,一直到他生命的最後一天。他的解說,對於克服他們似乎無法逾越的障礙來說,絕不失爲暗路明燈。尊者阿迦曼開示每一個弟子,都是爲了他們自己的進步和安穩,所以沒有人會後悔見到了這樣的一位貴人,一位叁界中至高無上的人。他的年長弟子們,經過他的訓練和指導,已經堅定地自證於法,現在已經都成爲适當的阿迦尊者了,領導着人們沿着正道前進,在全國各地都有許多的弟子們。還有一些弟子們,他們在正法中如同百萬富翁,但卻樂於孤獨隐居的生活。所有這些都是由於他的開示和他的法義所庇護的。

至於有關人力資源的開發,尊者阿迦曼在這方面的貢獻是不亞於任何人的。他喚醒人們覺悟生命的真相,覺悟什麽是對的和什麽是錯的,覺悟什麽是因緣和什麽是果報,這一切都是萬有的真相。世界是否會發展或衰落,将視人們的心意而定,心意是首要的原動力。如果它擁有正确的态度,也就是法義,所有經由語言和行爲的表現,都将被導向進步和提升。這樣的心意是以法義的方式開發的,空談法義,隻是重複它所聽到的而已,那是不劃算的,那隻是未開發心意的标記罷了。

尊者阿迦曼了解來見他的人們,知道他們的缺點和長處。那些了解尊者阿迦曼的人,都會衷心地受他感化,并且準備爲他犧牲一切。相互的了解存在於他們彼此之間,他們的關系是無我的。這再度顯示了心意是善惡顯現的最大能源。

那些人不怕危險和死亡,去做任何他們決定要做的事情,它也許是善的或惡的,他們的心意必定是不可抗拒地被牽引向它。尊者阿迦曼的弟子也是這樣,尤其是他的比丘弟子,他們由於他的法義而「醒悟生命」,都準備犧牲他們肉體的生命來奉行他的開示,對許多受他感化的人而言,他人格的輻射和他開示的法義,都是令人歡喜而像磁鐵一般。至於對作者來說,尊者阿迦曼似乎剛剛才逝世,許多他生活上的事情,仍然活現在心眼裏,而他的慈心仍然溫暖着身心,盡管事實上他已經去世二十年了。

183尊者阿迦曼的最後開示

作者願意以尊者阿迦曼最後的開示,從他生病的第一天到他生命的最後一天所作開示的重點,作爲尊者阿迦曼傳的結尾。他的身體在體力和生機上持續地衰弱,他說他已經觀察思惟着這個事實超過六十年了,而從他證知真谛的那一刻起,就沒有什麽讓他執着或在意的了。身體從受孕那一刻起就趨向死亡,任憑我們執着它是我們自己的,它卻表現得既不慈悲也不寬容。它是由與外界相同的元素所構成的。這些最後的開示,就是對弟子們的警告了。

「我一直所關心的就是那些從遠近而來的弟子們,」他說:「因爲當我走了以後,你們可能會痛苦。就是爲了這個緣故,我才經常告訴你們絕不要太過自負。否則,你們可能停留在自我滿足,迷惑着你們自己而認爲保留着少許煩惱對你們是沒有什麽害處的。不論這些煩惱的數量有多麽少,它們都有潛能去生起無盡的生生死死。你們應該揭露它,當你們還來得及抓緊他們的時候,要毫不遲延的滅除它們。不要拖延這項任務,以至於太遲了。這是我對你們的警告。

「你們是否已經證知了,在這個世界上,人類和動物無數的痛苦是從那裏來的?他們來自煩惱和貪欲,它們似乎如此的無害和微不足道!我已經用我所有念住和智慧的能力去探究生死和其它痛苦的緣起和結果,并發現除了這些看似無害而微不足道的煩惱之外,沒有其它的養殖場。隻要注意你自己的心意,并對你趨向煩惱的心态做個如實的觀察,如果你仍然認爲它們是小事而不留意它們,那麽你對我所說的,不管多麽長,就好比是湯壺裏的杓子。如果你希望成爲舌頭,能夠知道法味,你必須注意我的警告,如果你已經錯過了這個你所應把握的機會,那麽你的死亡将比一隻動物的死亡更沒有用處,因爲至少一隻動物的角、皮和肉都能夠被使用。即使活着,你的生命也好不過一隻動物的生命。

「從我生病的第一天,我就告訴你們我要死了。不執着的死亡就是所有憂悲苦惱的死亡。沒有什麽未辦的事,沒有任何的期望。帶着煩惱的死亡,生起不滿足的感受,導緻一個新的誕生,不管它是在那個識界,隻要有煩惱就有痛苦,你們不應懷着要再生於某某境界的希望,然後迷惑你自己,認爲你将在那裏享有快樂。隻要有絲毫的貪欲留着,就有痛苦的種子潛伏着。

「做爲一個比丘,如果心意不能享有禅思的甯靜,那是沒用的。如果你經常被煩惱所制服的話,你絕不會感受到任何心意的安甯。從現在起,精勤自證於正法之道。那些能夠勇敢而堅毅地去與那些永遠違背法義的煩惱戰鬥的人,必然能在他們自己的心中,當下(此時此地)就享有快樂和安甯,這是能夠完成的一項任務,它不像經由生生死死遊蕩在諸有境界裏那樣無邊無際。佛陀所宣說的每一種法義,都是爲了唯一的目的—掙脫這個無盡的遊蕩和它所帶來的無數痛苦。

「那些志在超越這個惡性循環的人,必定能夠運用存在的叁個法印—無常、變遷(中譯注:苦)、無我的真理—於叁界諸有,在那裏這叁個法印永遠現前。它們在叁界中各種識界裏的差别,并不在於種類,而隻在於程度。這個真理必須透過智慧予以證知。執着,無論微細和強烈,隻有智慧被充分地強化和開發時,才能被摧毀。在叁界裏沒有任何煩惱能夠比得上完全開發的智慧,佛陀和他的聖弟子們已經正确地完成了這項開發。

「這不是贊揚智慧而犧牲其它修習的法義,它們就像補給官,它們的責任就是用食物、衣服和其它必需品來供給軍隊。它們本身并不是戰士,但是它們用來協助在前線作戰的戰鬥部隊。這裏的戰士是智慧,它們用其它修習法義的補給來跟煩惱作戰。就是智慧在與煩惱作戰,所以它們不容許一個修行人遊蕩穿梭於生死輪回。一個修行者,必須始終保持這個智慧。

「任何有障礙物的地方,就是你必須要堅決地超越的地方。不要憂慮死亡,當它是堅決精進地從心中除滅「生」和「有」的種子所得到的結果時。如果死亡要來,就讓它經過堅決的精進而來。絕不讓它降臨在一個被打敗而沮喪的戰士身上,因爲那将帶來長久悔恨的因緣。不要憂慮世界荒涼而孤獨,将沒有一個人出生來居住於上面,想着這種荒謬的意念,有什麽用呢?就是因爲懶惰和自我迷惑,衆生才必須感受無數的痛苦,毫無解脫的希望。

「我已經盡我所能的來教導你們,我并沒有對你們隐藏什麽,我已經完全而詳盡地解說了證知聖谛所必需的法義。隻有一些事情是我曾經私底下讨論和解說的,它們是那些有特殊性向者的個人經驗。我永遠願意盡我所能地去幫助你們解決難題,一直到我死去爲止。當我走了,你們将很難找到一個能給予你們這種協助的人。在書寫和演說的法義與在一個人内心所證明的法義之間,有着很大的鴻溝。一個自己沒有證知禅思、智慧、道、果、涅槃的人,要教育和引導别人到這樣的體認和果證是不可能的!」

正如佛陀對其比丘們的最後開示—「諸行無常,精勤得渡」—尊者阿迦曼非常詳細地解說佛陀的這一段話。

「在佛陀最後開示裏的『諸行』一詞,意思是一切諸行,但是就佛陀所指的重點來說,它的意思是指一個人内心的諸行,遠甚於外在的諸行。這強調着第二聖谛:苦集—思想引起痛苦,困擾心意并且不停地擾亂它的安甯。如果這樣的諸行都被智慧完全地證知,那麽它們的緣起作用(痛苦的養殖場)就結束了,於是就沒有什麽來打擾心裏的安甯了。思想仍然存在,但它們是已經被淨化了的思想,亦即,清除了無明和貪欲的煩惱。換句話說,它們僅僅是聚集(蘊)而已。這好比是在熟睡而完全休息的狀态裏,不會被夢境或是夢魇所打擾一般,那是全神貫注於内在不可動搖的安甯和喜樂(寂滅心)的心意,那就是佛陀和阿羅漢弟子們的心意特徵的情況。在這個心意情況下,絕對沒有任何執着和期望。同時地,由於煩惱的消滅,到達了涅槃和阿羅漢的果證,這是叁界裏無與倫比的奇迹。」

尊者阿迦曼沒有再做其它的說法。

184【中譯補述】叁隻大象的禅境預言(見二二六頁)

公元一九九叁年十二月,密斯卡門女士來信轉述,她偶然聽到布瓦尊者提起尊者阿迦芳和尊者阿迦高(見四十七頁、一六八頁)證得初果的經過。兩位尊者都已逝世,他們很可能就是禅境中騎乘另外兩隻大象的尊者,特别摘錄如下:

尊者阿迦芳曾經要求尊者阿迦曼讓他跟同學離開,到各地去旅遊參學,尊者阿迦曼不答應,并要他留下來好好旅遊他自己内在的身心。尊者阿迦芳遵從他的教誨而證入初果(心意光明,能見法光)。

尊者阿迦高(龍浦高)原本是個已婚的在家人,很喜愛他的妻子。有一天,突然撞見自己的妻子與人通奸,即便舍離塵緣而出家。剃度之後,經過十六個寒暑,跟随尊者阿迦曼修習,卻始終未能進入深禅定中,尊者阿迦高猛然醒悟到那是他自己内心深處的恨在作祟。於是他以「慈悲」逆向觀察思惟,終於深入禅定,證入初果。

兩位尊者默默證入初果,都沒有向别人提起,而是尊者阿迦曼在第二天早上個别晤談時表示贊賞。兩位尊者繼續修習,乃至命終之後,骨灰均成舍利。

185道歉和祝福

所有已經記錄在尊者長老阿迦曼傳中的,并不是他一生的全部故事,隻是記憶所及和從别人搜集來的大約百分之七十而已,剩馀的百分之叁十已經被慎重地删去,但并不是未經作者本身的用心。它被删去是因爲它對許多讀者可能是利少害多,這破壞了作者自己的用意—讓這本傳記盡可能地利益更多的讀者。即使在這本書裏所寫的那百分之七十,對某些人可能還是無法接受,甚至可能對别人有些傷害。作者願意爲這個不足之處,請求讀者的原諒。另一個沒有記錄尊者阿迦曼所有教導的理由是—作者覺得不恰當,因爲尊者阿迦曼本身可能會由於作者本身的漫無節制而遭受批評。

作者的原意是要依照古代編輯者的型态來編輯這本傳記,但這并未被嚴格地遵循着,所以它的内容有些雜亂,依照作者興之所至的口述遠勝過於依照公認的寫作原則,如果這裏有任何偏離或扭曲尊者阿迦曼的教導之處,作者請求尊者長老阿迦曼的原諒。由於他的法義,作者已經「醒悟了人生」。

但願他無限慈悲的力量,導向所有人們的快樂和安穩。願所有受他感化的人,都堅定地被鼓舞着去追随他的腳步,而得到相同的成就和果證,願泰國享有進步、安定與佛陀的正法。

任何讀者們的批評都将被毫無辯解地接受,任何贊歎或鼓勵,同樣地,将被感謝地接受。

由於叁寶的功德,如果從這些努力中能獲得任何利益或功德的話,願回向讀者和贊助出版本書的那些人。願他們健康、進步和實現他們在佛法方面的願望。

佛曆二五一四年五月 

泰文:一九七一年

英譯:一九七六年十二月二十二日 

中譯:一九九二年一月八日
( 知識學習其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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