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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夏飘雪 焦諦卡禪師
2023/02/22 21:57:12瀏覽272|回應0|推薦1
炎夏飘雪

焦諦卡禪師
焦諦卡禪師,世界聞名的著名禪師。一九四七年生,緬甸人。一九七三年畢業於仰光理工學院,成為電機工程師,其後出家,受沙彌戒。一九七四年受比丘戒。禪師數十年如一日地精進禪修,並多次前往亞洲、歐美各地弘法並指導禪修,著作等。


譯序一:來自伊洛瓦底江畔的祝福–克瑪迭帕比丘
  在世尊的教導中,最簡單然而卻是最深奧的便是:唯一的實在就是當下出現的任何事物。如實地活在當下的一刻,這樣你便會活在真理中。事實上,世尊把當下的一刻說作是「唯一值得的執著」。

  然而,在修行的路上滿是圈套,比如想要有些不一樣的體驗、判別當下那一刻的素質、抱持著期望等,即使是修行已久的禪修者,都仍會掉進這些陷阱中。「我至今已禪修二十年了,但我仍有憤怒,我到底做錯什麼?」

  從閱讀烏祖迪迦的內心世界,我希望你們得到的是,能認識到當你沿著這條法的道路往前走著,但卻否認你自己的人性,這便是不智。愛、迷惘、絕望,與恐懼等都是現實的,它們都是自然的,它們就在面前,而且,跟所有其他東西一樣,都是從緣而生,並會消逝。在這條道上只有一樣「正確」的體驗,那就是你現在正覺知到的。

  只要你是一個人,你都會有人的遭遇。活在其中,從中學習,並將之放下吧!

  願你們得到解脫。

西亞多烏祖迪迦(自傳)序
  人們都很強烈地需要表達,這對我們的成長非常重要。如果你沒有機會去表達,你便失去了創意思維。嗯,這是另一種執著,我不能強迫自己把它放下。很多次我拿起筆去寫,也很多次我把筆擱下。我心中有著一些很難以文字表達的東西。請不要以為我在宣教,我只是在表達一些我認為是真的個人觀點(感受、觀察)而已。

  我知道我所說的很多東西都會很容易被誤解,一個人可拿此來反對我。我實在不能在書信中把握的論點說得清楚,甚至談論及它也是一件非常艱難的工作。但無論怎樣,我都嘗試去表達我的看法。我所說的東西可能與經典不一致。我並不期望你贊同我。那些並不是普遍的真理,只是我在1996年10月時的意見而已。與其他東西一樣,我都是會變的。請原諒我的誤失。

  隨你相信與否,我是一個經常令自己不開心的人。總有一天我會開心的。以下是一些關於我的東西。我於1947年8月5日誕生,其後在一所羅馬天主教傳教士學校裡受教育,我讀過有關這宇宙的大部分事物,我並不相信任何組織化的宗教。現在我相信組織化的宗教嗎?嗯,天曉得。我從十九歲起便想到要當一名比丘(僧人),但卻進入了大學,還發現這些教育實在不能令人滿意。於是我只好自己學習。我發覺到幾乎每一個人都是在追求地位、金錢、享樂——非常的膚淺。

  我不可能繼續這樣子地讀過餘生。儘管我極愛我的女兒,我仍離開了家庭。在這個極具競爭性的社會裡我全沒位置。對我來說,最適合的生活方式就是當一名比丘,住在森林裡;這適合我的個性。

  對,我祖母是撣祖人(緬甸東部的一個大邦,為金三角的所在)。她過著長久而平靜的生活,差不多八十歲才死去。那時我才十四歲。我們之間很親近。我常常想起她。

  我亦喜歡撣祖人,他們都很和順。在美謬四周有很多撣祖人,一些住在我們這裡的冷水壺村。又有另一條叫熱水的村,在那里大部分的村民都是撣族人,他們都說撣語。一些撣族的老婦人很像我祖母——安寧、平靜、有愛心、平淡、有耐性、知足、樸素既很友善。這樣的人實在不可能在現代城市中找到。富有的人都是疑心很重:他們認為人們都是在追求他們的錢。

  你問及我與我家的關係。那是從來都沒有好過。在我家中我唯一喜愛的人就是我姐姐。雖然她不理解我,但她疼愛我。

  對,我從來都不覺得我是那家庭的一分子。在我家庭中,我似是一個陌生人。可能有一天我會去見我姐姐。我與我父母的關係是一種愛恨交織的關係。(如今他們都已過身了。)我在家中非常寂寞。我知道你對你和你家關係的感覺。沒關係啦。我們在別處尋找愛與諒解吧。無論你做些什麼,無論什麼事發生,我永遠都可當作你的父親、兄長、朋友、輔導員等等。

  我生活於兩種不同文化的邊界上——東方與西方的。出生於緬甸,受教育於一所西式的學校。面對過各種不同的宗教——佛教、基督教、猶太教、印度教、伊斯蘭教——也透過哲學而接觸到物質主義,我結果卻什麼也不認真地相信。西方心理學——弗洛伊德、榮格、阿德勒、羅哲斯、詹姆士,還有很多其他的;西方哲學——蘇格拉底、柏拉圖、亞里士多德、黑格爾、康德、尼采、柯爾愷郭爾、羅素、維根斯坦、柏格森、等等——足以把人弄得十分糊塗。我是修讀電機工程的,也閱讀過高深的科學理論,包括黑洞。

  我知道,對任何事都確實清楚的人實在很少。最重要知道的就是你自己的心。對,我想要自由。這應從開始時便知曉。我的自由並不是用作出賣的。

  在一處地方住得太久了我覺得好像是被囚禁著一樣。根據緬甸的傳統,我是一隻獅子。我實在想在深山里遨遊,如一隻山獅一樣。呀,自由……。我不能容忍任何的約束、枷鎖或束縛,甚至約束著我自由的執著都不是我所喜歡的。人們對我產生執著,我把這看作是會對我的自由構成威脅。我熱愛自由,我不能拿它跟任何東西交換。我同樣熱愛心的自由。所以,我看出愈來愈多能把心囚禁著的東西。儘管我讀過「藏」裡的很多經典,但當我發現到(看到)一些東西時,我彷似獲得到一個新發現。親身發現那些簡單的真相——多麼大的喜樂啊!

  我不能忍受那些人,他們只是從書本中讀過有關的事情,便談論得好像他們知曉那些事情似的。但有時我發覺到自己也是在這樣做著,然而我已愈來愈少做了。

  山獅正是我。單獨,但已不再孤獨。我學到獨自生活。有時我想表達我最深層的領會,但卻很難找到一個懂得怎樣去聽、去領會及去欣賞的人。許多時我就是那個去聽的人。人們總喜歡跟我訴說。

  我想,我最強烈的慾望就是想要自由與不作依靠(在身、心上的)。自由有不同的形式與階段。無論以任何代價,我都必定要順從我的本性。我可能會令我的朋友失望。那麼多的人都對我抱有那麼多的期望,我實在不可能/不會達成她們的那些期望。我正朝向我自己的自由,而不是遵從別人。

  我一直讀著榮格的《記憶。夢。思考》,他的某些想法很多使我感興趣。他提及到有關他自己的事情中,某些亦正是表述著我。因此,我要給你引述其中的一段:“在小時候我覺得我是孤單的,現在也一樣,因為我懂事情,可是我卻必須要間接地提及,其他人顯然對那些事毫不知曉,而且大抵地不願去知曉。”

  寂寞並非來自於沒有人在身邊,而是來自於不能把自己認為重要的事情傳達開去,或來自於持有某些不被其他人採納的見解。假若一個人知道得比其他人多,他便變成寂寞。可是寂寞並不一定是不利於友誼的,因為沒有人比寂寞的人對友誼更敏感,而且只有當每一個個別的人獨記得自己的個別性,而不把自己與其他人混同時,友誼才會得以發展。

  我須要遵從那加諸於我身上,使我失去選擇自由的「內在律」。當然,我並不是常常遵從它的。一個人怎可以過著沒有矛盾的生活?(「說到輪迴——在我的情況來說,那一定主要是由於曾有一種對理解非常熱切的強烈渴求,而導致到我這一生的出現,因為在我本性中這是最強的要素。」)

  「我亦領悟到一個人必須接受思緒妄念,它們都是在其心內自發的升起的,乃是人們實相的一部分。當然,對與錯的範疇常常現前,但因為對與錯的分別是沒有約束力的,所以只屬於較次要。縱使我們對思緒妄念的主觀判斷分別不及思緒妄念的現前來得重要,但我們也同樣毋需要去壓抑這些判斷分別,因為它們也是一些存在的思緒妄念,乃是我們整體的一部分。」(所以,對每樣東西都要有念住。)

  一個沒有經歷過被自己激烈情感的烈火焚燒的人,並未曾把那些激烈情感克服到。這樣的話,那些激烈情感只是移居於隔鄰,然後隨時噴出一把火,把那人的房子燒著。每當我們放棄、遺落,及遺忘太多時,我們所忽視了的事物都很可能會以增加了的力量返回來。(切勿壓制你的激烈情感;念住於它們。對我來說,「經歷過」並非指「作出過行動」,而是指覺知到它們,有念住地體驗它們。)

  「的確,我們那『對進步的崇拜』正帶給我們一種威脅,它加諸在我們身上愈加多對未來的幼稚夢想,它就愈劇烈地迫使我們逃離過去。以進步,亦即是以新方法或器械,來作改革,起先當然是感人的,但長遠來說,這是受懷疑的,並且無論如何,都是代價不菲。整體上它絲毫也沒增加到人們的滿足或快樂。反而,它們正是『存在』的偽裝甜料,就像愈加快速的傳訊一樣,不適意地加速了生活的步伐,並使我們比以前擁有更少的時間。」(所以,盡可能簡樸的生活。 )

  我不用電力,還親自打理壁爐與爐灶。黃昏時,我都把舊油燈燃點著。這裡沒有自來水,我得把水從井裡唧抽上來。我劈柴,燒飯。這些簡樸的行為使人簡樸;要做到簡樸實在是談何容易。在波林根,圍繞著我的沉靜幾乎可以聽得到,而我則住於恰好與大自然打成一片的和諧中。一片不可言喻的寂靜瀰漫著。

  住在波林根的塔樓裡就彷似同時住在許多個世紀一樣。這地方在我以後仍會留存著,而且它在其地點以其脫俗的格調往過去指向久遠之前的事物。它幾乎沒有東西是令人想到這現代。倘若一個十六世紀的人搬進屋來,他會覺得只有煤油燈與火柴是新奇的;除此之外,他會毫無困難地知道一切應如何處理。沒有任何東西來打擾這死寂,電燈與電話也沒有。(卡爾。榮格)

  還有很多的,但我想在這裡停下。我的夢想:在深山里居住,遠離人們、噪音,只有最基本的必需品;安寧地、平靜地。我哭泣嗎?嗯,誰會相信一個如我一樣的老僧仍有淚水來哭泣。我的本性就好像是慢慢燃燒的餘燼,看不見其火焰,但它依然是燃燒著。我不想要判斷分別;我想要了解。我也是不完美的。

  我甚至愈變得更加不完美。因此,我害怕那些常作判別的人。我不想被騷擾。它們說,一個僧人不應該執著於任何人或事物,但我做不到。我並不只是一個僧人;我亦是一個人。我並不嘗試去做一個重要任務,只是盡我所能地去了解在我生命中、在我意心中、在我內心中所發生的任何事。沒有名字,也沒有聲譽;在我死後,將不會有任何東西留下。


第一章:心、念住與禪修
  以我所了解,「禪修」並非是要製造出某些東西(止靜、專注、洞悉,或甚麼的)。反而是以一種非常簡單的方式,清晰地看著當下正在發生著的事。著意要達致止靜、洞悉,或去製造出這些東西,都是嘗試從我們「應會在的地方」開始。正因為我們並非從我們「原本所在的地方」開始,所以我們會常常回落到原本所在的地方。另一種說法是:「禪修」乃是完全的內部溝通,或是,對生命(問題)的深入了解,即謂「禪修」。

  因此,化解一個人的心理情緒間的糾纏、處理問題(神經官能病的,或甚麼的),與禪修三者都不應有所分別。所有這些都是同一個過程的其中部分。

  對我來說,心理輔導與指導禪修並沒有多大分別。因此,一個人不能了解人們,但只有滿肚子的書本知識,只能算是一個學者,而非是一個禪修導師(或心理輔導師)。

  大多數西方人很需要別人幫助,只是為了要化解他們的心理情緒間的糾纏而已。對此,一位世俗的導師可以是很有幫助……很久以前我已明白到這點,而且我更漸漸愈加深入這椿事。甚至當我在美國時,我幫助人們的方法,便是首先去了解他們的生活、他們的心理情緒、他們的問題,然後找出他們卡住的地方。幫助他們看清自己的問題。禪修的整體要點只是要化解——化解掉內部與外部的糾纏。

  因此,可以說是沒有一條適合於任何人的固定公式。人們都是獨特的。因此應要有彈性。佛陀自己便對不同的人都給出不同的指示。

  我的理解是,一個禪修導師一定要很敏感。他(或她)一定要很深入地了解自己。他一定要覺知道自己的混亂糾纏;要很有創意地與人們交往;要以一種較深入的方式來理解每一個人;在指導方面要隨和及有耐心;不要以推迫或很高的要求來取得進展,那隻會令人產生一種不勝任或不快的感覺。他還一定要了解他學生「原本所在的地方」。要知道,我們一定要從我們「原本所在的地方」開始,而不是從我們「應會在的地方」開始。因此,一個導師一定要了解學生所在的地方,然後給予指導,以使其學生能從自己所在的地方開始。

  一般人所教及所修習的禪法是有其局限的。那是因為他們理解得不正確,而且還把它當作是在生活以外的東西來修習。

  真正的念住禪法是囊括一切的。無論是我們心靈或物質的生活,都不應有任何部分被遺漏於念住之外。我們對生活中的每個方面都應該好好地去了解。

  真正的修習是自然的、活動的、活潑的、沒有局限的,何時何地都應要修習。對我來說,一種專門及片斷的方法是不可接受的。我開始覺得一種專門的、標準化的方法是有害的(我從未能強迫到自己、約束到自己去作這樣的修習)。對我來說,禪修並不是些什麼特別的東西。那是我教育的一部分。

  我能為自己做到最好的事情就是提起念住。往你的心內(生命裡)觀看,看看你是多麼的依靠別人與書本,看看你是何等容易升起沉悶感。除了念住於沉悶之外,你能否與沈悶一起相處,而不作出任何對它有關的做作?

  「無所事事」實際上並不容易。我相信從你的經驗中你是知道的。當你無所事事時,你的心會怎樣?你曾否對此細心觀察過?沉悶時難以忍受的。因此,我們便嘗試去找些東西來做,以逃避沉悶。嘗試幾天只是什麼都不做吧。

  「不做作」是不容易的。如果你嘗試去做到「不做作」,那麼你便是在「做作」了。如果你嘗試去達成什麼,那麼你亦是在「做作」。而且,你的自我是強烈的。如果你不做任何事,你便變得無意義及空虛。

  「不做作」是一種沒有自我的心意狀態。不作反應地做;沒有人做而做。還有最重要地是,不期望有任何回報地做善行。

  了解只出現於那些不急於求了解的人身上。了解就好像一棵果樹;它需要時間來成熟。一個人不能強迫它生出果實。

  如果你能夠熬過沉悶,而不逃避它,你會發現它之外還有一種覺醒、警覺、生命、清明。這樣,心便變得「可工作」了。通常我們都會屈服,繼而變得忙碌又忙碌。當我們忙碌時,我們覺得有用、重要。當我們無所事事時,我們便覺得無用,覺得羞恥。一些人會對自己的忙碌感到自豪。

  在心中有一種時常存在著的呆滯。我們需要一些令人興奮的東西,某種的刺激物,或是傾談、閱讀、旅遊……以保持心的覺醒。否則只是處於一種半醒的狀態。如果你能把你的心訓練到無需那些刺激物都能時刻有所覺知,你會發現到一種新的精力。只有以恆常的念住,你才能達到那境界。

  不論你是否在禪修營中,最主要的是時刻都要有念住。參加禪修營是有用的。可是非常重要的是持續你的修習,以使你能維持你的清明。否則的話,你會再滾下山去。就好像逆遊一樣:如果你不作出持續的努力,你便被沖往下游去。

  在禪修營所用的干勁就好像是學騎腳踏車所用的一樣。開始時你太過奮力,於是你便跌倒。稍後,重複地做著,你便學到使用恰好足夠地干勁來保持平衡,這樣你可多加把勁來前進。你做便學會。我相信,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持續。如果你那時知道念住是什麼意思,便加多點念住吧。透過持有念住,你會學到怎樣以放鬆的干勁來念住。若果你認為需要用多一點的干勁,便去做吧,然後看看它怎樣影響你的心(你的念住)。你會學到如何去維持你的念住。你會發覺到當你沒有念住時,你的心並不自在。

  我向得到自由和平靜,在身與心上的。因此我正在看,到底是什麼令到一個人不自由及不平靜。我愈能看到約束著我的東西,我看到自由的機會便愈大。答案頗簡單——執著與驕傲。然而,在它們運作時察看著它們是最重要的,不只是想及它們而已。

  我不想忙碌。忙碌是一種浪費的生活方式。當你忙碌著,你是那麼的被捲入被牽引著,以致你不能看到在你心內正發生著的事。你變得沒有念住。所以,我不想做一個忙碌的導師。

  如果你想從禪修中得到最大的獲益,全心全意地修習吧。要做到仿似在你生活中沒有其他東西是你想做的一樣。慎防令人分心的事物!

  要學習怎樣游泳,你必須走進水里。坐在岸邊請求別人教導是沒用的。憑最少的指示你已能夠走進水里,自己教導自己怎樣游泳。選擇一個(或兩個)適合你自己的目標,然後持續地念住它。持續是最重要的一點。

  思想並不能使心快樂。觀看你的思緒,但不可有去控制它們的想法。當你清楚地看到它們時,它們便會停止。思想真是一大負擔。

  最重要的事是去覺知你自己的心。還有你做事的動機。很多時候人們覺知不到他們說話或做事的動機,而且在大多數情況下,當他們覺知到他們的動機,他們也會為之而說好話。

  念住修習(念住禪法)就是時刻地覺知到在所有六根門裡發生的每一件事。那是從你醒來的一刻,直至你入睡前的最後一刻,不只是在坐禪時。

  更加重要的,是要念住於你的幻想、你所執著的觀念、挫敗、寂寞,和任何其他強的或弱的感受,並且要了解它們。

  如果某方法對你有效,便去做吧。持久地做,好好地做,這樣你便知道它地所有優點與缺點。

  禪修是最好地善行。

  如果你有念住而且是明智的,你便永不會迷失。

  理想是時刻都能持有念住。

  當我獨個兒時我很快樂。談話令人厭煩。事物(還有人們)正失去對我的影響力。很難談及這種感覺。我覺得我的內心輕快多了。

  不要把情緒、躁亂看得太認真,亦不要嘗試為它而說好話。你過著你自己的生活,你有權去做你認為當其時對你來說是對的東西。假如犯了錯,從中學習吧。

  假如你犯了錯,並陷於煩惱中,應要審察這煩惱而不作抱怨、怪責(自己或他人),或逃避;也不為自己而說好話,或為此而不快。如果你能不抗拒地看著它,你便能很快及容易地把它克服過來(在成長中把它棄掉)。現在,我對此已更加熟練了。

  關係是很令人沮喪的。我向你訴說過很多次:我漸變得孤獨。因此我很明白你所說:“我退回到我內裡”。假若你真正細心地觀看你的心,當中沒有想要有所不同的想法,你的結便會被解開,但不要只是為了要解開你的結而觀看你的心。那會產生衝突。看看在你心中的「無我性」。

  我已厭倦了這幕「表演」。

  上個月以來我禪修得更多。獨個兒是那麼的美好。我愈來愈不想閱讀。此刻我想讀我的心多些。我不從書本中學習深入的東西。只有當我清楚地看到我地生命(我的心)時,我才能學到深入的東西。

  對一個人來說,了解一般的人性及了解自己獨特的心是最能有成果的事情。

  我在這裡正做著的事是對我那麼的重要(我指深入我的心內探究),以致除非有一個好的理由,否則我不想把它打斷。事實上,我想去一處更加隔絕的地方,獨自生活,時刻都禪修,不被打岔。沒有別的東西是值得費神的。你已讀過;你已傾談過;你已討論過;你已思考過很多;然而你仍是混淆。所有的這些東西——足夠了。

  這種清明把心的執著淡化很多。現時我的心已非常無執及清明。我不想被分心。

  這樣,你不會對你的混淆而混淆,是嗎?一些人並不知道他們混淆。他們都是太忙或太瘋狂,以致沒法子對此作出反省。我所能指示的是,不要想太多,要有念住。要知道想得太多會使你更混淆。

  如果你能在生病時都有念住,你會學到一些很深邃及有意義的事。你會看到你是多麼寂寞,看到每樣東西都是多麼無意義。當「最壞中的最壞」發生了,我們會是真正的孤獨。

  我愈來愈多看著這寂寞。只有極少數的人能觸及我們及了解我們。在每個人之間都有一條由誤解做成的大鴻溝。

  念住是我們本性的一部分。它可以自然地、毫不費力地被發展起來。

  你能否給她解釋如何去覺知她的思想及感受?不是去控制,只是一種簡單的、純粹的心的覺知。在心中進行著的嘮叨、獨白,或對話。還有評論、判斷、分別等等。

  念住是一種生命存在的方式(生活的方式)。無論在何處,無論做什麼,我們都應要有念住地做。思想是發展念住的一個大障礙。我們要留意這一點。實際上,覺知到思想是很重要的。不去責怪或有所判斷地觀看你的心。把它看作是自己存在的東西,而不是你的。

  在禪修中,做些來得容易與來得自然的東西。最重要的一點是有興趣、樂意地去做,當然那應是要令人感興趣的。做時還應能產生一些滿足感。一旦事物變得令人煩厭,即是對它生起了一種負面的態度。籍著那種負面的態度繼續做下去是令人疲累的。你說:“信心=精力。不錯,當你在修習中有信心,你便有精力去做。”

  如果你有興趣觀看你的心,而不觀看“起伏”,有何不可?心是生命中最有趣的事物。

  多作步行,並要有念住。你對怎樣去改善你的處境愈想得多,你愈變得不快樂。時常計劃著未來——「我會快樂,假如我住在一處好的地方。」總是:「我會快樂,假如……」。從來都不是「我現在很快樂……」。太多的計劃、改善了。只是看著這一刻發生著什麼事,當中沒有任何要去改善它的動機。

  我明白你的掙扎與痛苦。我知道你想盡可能去做一個佛陀的好弟子。很難的。甚至守好五戒也不容易。對,一些人認為「須陀洹道果」(預流的道與果)微不足道。他們不明白,不保持(清除掉)邪見、克服儀式與儀軌(迷信)、清楚地明白到「法」的修習正是引領到解脫及快樂的唯一方法,是如何非凡的。他們不知道,不生起任何羨慕心(妒忌心)、隨喜別人的成功、把你所擁有的與別人分享,及克服到對自己的修行的所有疑惑(不知道方法是否正確等),是多麼非凡的一回事。對自己所走的路沒有疑惑,這真是多麼的紓緩。

  我能夠明白對於一個這樣忙碌地生活的人,修習念住是多麼困難。我亦非百分百有念住。如果你能減少任何不必要的活動,那會較好。我們聽著心的命令,然後四周打轉,做著心叫我們去做的事。可是如果我們更細心觀看我們的心,便會發覺我們無須去相信所有這心叫我們去相信的事,我們也無須如瘋癲般四周打轉,做著所有這心叫我們去做的事。

  「想有所成就的人,一定要學習限制自己。」——歌德

  我們都浪費太多的時間在瑣碎的事務上。佛陀說:少事務或少職責。

  如果你更謹慎地限制自己,你就能發展出更深入的覺知。如果你不能在日常生活中都保有念住,你便不能發展出對生命的了解。了解生命及了解「法」是互相配合的。首先,學習,學習有意義地、心智清醒地過你地日常生活。

  我發覺很少數人如你一樣對「法」懷有濃厚的興趣。大部分人甚至覺知不到自己的心意狀態。我們都有好(善)的心意狀態與壞(不善)的心意狀態。去覺知這兩種心意狀態是首要及最重要做的事。我們對心實在沒有真正的操控,這正是為何它是無我的了。設法不要製造出那些壞(不善)的心意狀態。

  了解心的本質,即是說:貪、嗔、痴、比較、妒忌、吝嗇、憂慮等等,以及了解念住(sati)、專注(samadhi)、智慧(panna)、慈愛(Metta)、悲憫等等,比證得某階段的證悟,或比清除任何雜染來得更重要。先有「了解」;其後「克服」自然會出現(跟隨)。所以,請樂意觀看當下發生的任何事。

  先去察看它的本質。

  如果你因為有貪、嗔,或什麼等等而不快,你便不會把它看得清楚,因為你已是煩亂著,你已有嗔。把這個也察看吧。只有當你願意正視你的心,當中不感到罪咎,不想作出任何有關它的做作,你便能把它看得清楚。這樣它便會失去支配你的力量,因為它已被揭露了——成為透明的。

  請不要譴責貪愛、驕傲、忿怒等等。你可以從它們中學到很多東西。除非你對它們知道得很透徹,否則你便不能成長起來。只有當你能以一顆清明的心察看它們,你才能夠認知到它們得真正本質,尤其是它們的無我性。

  禪修首要及最重要的一步就是不認同心意上與身體上的現象。那不是要去克服任何事物,除了去克服名色過程的認同之外。為什麼人們會不開心?因為他們認同名色法。因此,當貪愛、貪欲、執著或挫折、憤怒或驕傲等等生起,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把它們視作一種自然現象,而不把它們當作是個人的。不要嘗試去克服它們。

  「不快」是另一種「肯定自我的行徑」。有一個人(自我)在不快嗎?不快只是另一種的自然現象。不快是把自我吹捧著的。如果這心不會不快,如果在這「觀看的心」中沒有認同,即指有捨心存在,這心將能以興趣、止靜及清明來觀看貪愛等等,並看出它的本來面目——一種稍縱即逝、無實體、無個體性、自然的現象。認同使到所有雜染更壯大。沒有認同,它們不會那麼強大。一個「須陀洹」仍然有貪、嗔等等,但已沒有對名色法的認同了。只有「阿那含」與「阿羅漢」才沒有貪與嗔。但只是「阿羅漢」才沒有我慢。

  【注:舍心,即沒有認同,因而捨離了喜歡(貪)或不喜歡(嗔)的執著,這是從行蘊(反應)的角度來說,是不同於受蘊的不苦不樂(舍)受。要做到沒有認同的捨離,便先要對境有所知曉,否則便是(痴)認同,更談不上沒有認同。舍心亦解作情緒上的平衡或心理上的平衡,這正是捨心的根本意思。舍是與平靜心相當,因沒有貪或嗔因素的波動起伏,是絕對的平穩、平靜。】

  如果你因為你享受音樂而不快,你就是要求過分,你懇求(期望)太多了。但假若你看到那個享受的心,並以舍心觀看它,只有這樣你才會看到它的本來面目。不快(那是嗔)乃是貪愛與驕傲的一位密友。因為你認為:我是一個禪修者,因此我心中不應有貪愛或驕傲生起,所以你便不快。當有貪愛或有任何種類的享受時,只是說句:請留下,讓我來研究你。它們實在是奇妙。貪愛是最偉大的魔術師。認知到(看出)它變出愉悅感受的方法吧。心是這樣地被貪愛所欺騙,以致我們看不出它是魔術師,我們把它看作是「我」。

  心是狡猾的。心想要變化,想要不同的東西。它渴愛娛樂、刺激。沉悶往往是個大問題。這正是大部分人正在做著的事——以一種或別種形式來追求著刺激。

  如果我們不留神,我們可變成很自以為是,因為我們是禪修者,或是實踐的佛教徒,或我們知曉「法」;我們知曉什麼是好及什麼是壞……,這又再是「我慢」了。

  當你心裡有「我慢」時,要樂意地把它看清楚。不要把它驅趕走。把它看清楚是很重要。餘下的會自己處理。只有當一個人證了阿羅漢果才會完全擺脫「我慢」。

  不要修習謙遜;那會是勉強的謙遜。只要念住於「我慢」。如果你清楚地看著你的心,你自然會變得很謙遜。你不會覺得你是​​在修習謙遜。你不用有意去做作,,你自會變得不太驕傲。

  對善與不善心意狀態的直接效應沒有了解,便不可能對「法」有真正的欣賞。表相上投入任何形式的宗教實踐是永不會有深邃及持久的結果的。了解心對經由六根門而來的每一個經驗所作出的反應是非常重要,尤其是觀念的影響及對觀念的執取。

  你已經了解到(或你現在了解)善與不善的心意狀態嗎?我認為在修行上這是最基本的。我不想把「好」與「壞」這兩個字關聯到「善」與「不善」上來使用。我不是指以書本上的閱讀或以思維方式來了解它們。我指的是真正即時地看著它們。看看當心是善時與當心是不善時,心在性質上的分別。

  有時當我把這些都看得很清楚,我便開始了解到,無論在什麼樣的處境下,都不值得持有一種不善的心意狀態。一定有一種適當的方式(當中不存在著不善的心意狀態)來面對很考驗人的處境。這是智慧。使得有能力生活於任何處境而不生起不善的心意狀態。要得到那種智慧,首先我們一定要清楚地念住於心對所有處境而起地反應,心對我們看到每一件事物、聽到每一件事物等等的反應。

  去看正在心內發生著的任何事,無論那是不善的、不愉悅的、不美的、不令人想要的,比如忿怒、貪欲、疑惑、自負等,當中都不要帶有要它有所轉變的想法;以及去看正在心內發生著的任何愉悅的事,當中亦不去想要抓持住它不妨、不去嘗試要令它持續長久些(如對止靜、輕安、喜受、清明等等),這是非常重要的。

  在心想駕馭處境的那一刻(去反抗、妨礙或阻止正在發生的事,或製造、產生,或使之持久),心正失去它的平衡。

  「反抗」是嗔心。「抓持不放」是執著。

  但是「不要反抗」並不是指鼓勵,「不要抓持不放」亦不等於阻撓。「只是單純地觀看」便是念住。不被牽涉地觀看。

  我們是這樣地習慣於去做一些事情、去製造一些事情,以致我們不知道怎樣去單純地觀看。我們想操控事情,我們想介入,因此我們便陷於煩惱中。我地意思並不是說:不要介入,不要操控,因為這樣你便會嘗試不去介入,不去操控。這又再是嘗試去擁有操控權了。因此,假如你正在嘗試去操控,單純地覺知這境況。

  我愈來愈能看到,沒有念住,生命會是非常的膚淺。念住給予生命深度和意義。

  這是很令人費解的事。人們都說想要快樂。那麼,為何他們沒興趣真正地提起念住?那一定是因為他們認為快樂是存在於別的地方,像是在感官悅樂中,比如在心想事成中、在成為重要人物中、在操控著某個重要職位中、在令人悅樂的感受中。

  人們(你和我)想要興奮,想要些有刺激性的事物(對我來說,在知性上的刺激)。有時我們想歇息;我們厭倦了那些刺激性的事物。這時我們想修習念住,使心保持寧靜。有時我實在是對閱讀、傾談、思索、計劃,感到厭倦,覺得累透了。這時我心從所有的那些東西中轉離開來。我可以看到它們是多麼無意義,多麼不必要。在這些時候很容易只是單純地念住。因此我願我時刻都感到累透。所以,感到累透是沒問題的。

  把身與心都保持調校得適當是很重要,就像你調校收音機一樣。它們只有在良好得狀態下才會敏感,才能正確地檢出頻率、振動及信號。

  因此,認識到事物如何影響我們地身與心是很重要。食物、天氣、運動、交談、閱讀、感官悅樂:每一樣事物都影響著身與心。還有禪修。禪修使心更敏感。

  心喜歡住於過去或未來:它只是稍為輕輕觸及到現在,並不想停留於現在;時常尋找著令人分心的東西——看電視、聽收音機或錄音機、食、傾談、抽煙、閱讀,還有什麼的。我們真正喜歡念住嗎?嗯……喜歡……可是……。哈哈。難怪我們都是膚淺的。

  我們把念住當作是一種止痛藥使用。只有當生活變得太痛苦時,我們才想走去一處寧靜的地方禪修。否則我們對令人分心的事物蠻滿意的。

  一個人不可能完全遠離忿怒。當有足夠的原因時,忿怒便會來。他所能做的只是看著忿怒生起了。看看當你不快時,你把自己傷害了多少。對任何事物都不快是不值得的。提起念住。把忿怒看作只是「忿怒」,不是「我的忿怒」。

  不要說你不應忿怒。現實一點很重要。我們有理想,但我們可能永不會實現那些理想。這並不是說我們不應抱有理想。這時指我們一定要清楚我們的能力。因此,不要因為你有起伏而沮喪。嘗試盡可能地持有多些念住吧。盡力啦。

  我以往經常為著有過失(做不到完美)而感到抱憾(慚愧)。在某些情況下,那是其他人投向我身上的不切實際的期望;而我在不知不覺間竟掉進他們期望我的角色中。這是不可能的;這甚至是危險的;這使我感到不勝任。但我現在學到做回自我了。

  請提起念住,即使有時會是很困難。當你認為不可能有念住時,這正是最需要有念住的時刻。

  當你掉舉時(見註),那正是更需要去禪修。當你認為你的心正瘋狂而沒可能禪修時——那正是你要禪修的最重要時刻。

  【注】掉舉:指心無法安靜及安定下來,無法置於一境或集中於一目標上。這種活躍的散亂心態包括妄念紛飛、興奮、激躁、憂慮等等的心意狀態,是障礙定力發展及智慧生起的五蓋之一。

  在《大念處經》裡佛陀說:當心在掉舉時,他知道心在掉舉。你不需要做得比這個多。

  佛陀沒有說你應該因為你的貪婪或忿怒而感到罪咎。你知道什麼正在發生著。不要欺騙自己。這時所有你能夠做的了。因此,提起念住,但切勿怪罪自己。接納與誠實是最重要的事。

  只是知道心當時的狀態已是足夠了。假若你嘗試做得比這個多,你最終會變得甚至更沮喪。那是沒有操控的,這即是無我。一個每天都與這麼多人接觸的人,要時刻都保有一個止靜與平和的心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閱讀一些「法」的書籍及/或聆聽一些「法」錄音帶是如何能令人感到罪咎。理想太高了。我們不可能達到。只要我們不傷害到任何人,我們便無需因為享受感官悅樂而感到罪咎。看看享受感官悅樂到底是些什麼東西吧。

  當享受著愉悅的感受時,他知道「我在享受愉悅的感受」。罪咎從何而來?誰教導我們無論何時我們享受自己的生活我們都要有罪咎感?夠啦!

  即使我們知道有念住是我們能為自己做的最好的事,我們也經常分心。我們想要刺激。

  觀看你的心,看它在做些什麼。假若你了解你的心,你大部分的問題都會消失掉,因為大部分的問題都是心做的——離開了你的心,它們便會失去實在性。

  你所能做到最好的就是去承認、覺知、知曉心處於的狀態,當中不要對自己有所怪責或為此而說好話;不要希望有所不同或想逃避;不要感到罪咎或羞恥。

  把你的心當作「心」來看,不要當作是「我的心」。無論它是「好」或「壞」,都把它看作是無我的;看出它是因為條件具足而生起,而不是自己決定而生起的。不是一個存有,不是我,並非是我的。雜染是很有趣的。

  期望是失望的根源。在本質上它甚至使到心掉舉不安。

  有時我覺得保持著「要自己止靜、平靜與愉快」這樣的一個理想,甚至會使人更感挫敗。

  那些過著隔絕的生活的人,或許能做到有捨心(但不是我)。只要你與人們(不顧別人及自私的人、佔你便宜的人)有所接觸,你便會發覺很難有捨心。

  要發展深入的內觀,止靜是需要的;它是煩亂的反面。擁有一定量的止靜並沒有問題,可是要小心會對它生起執著——那種執著是很危險的。止靜使心清明。它使心恢復清醒,也有助於念住。

  明智的思慮乃是善的心意狀態的直接成因。沒有明智的思慮,便沒有善的心意狀態。不明智的思慮使不善的心意狀態的成因。

  我們每天都在做自我暗示,可是我們當中大部分人都覺察不到。一些是正面的,當然亦有些是負面的。暗示與態度極為相似。

  最重要了知的是你的心。

  唯一能給你直接體驗的事物就是你的心,那包括你的思想、感受、態度等等。其餘的全是推斷。即使當你望著你的手,並認為你看到它的形狀與顏色,這其實已經過了很多個過程。你是怎樣看到形狀與顏色的?什麼是形狀?什麼是顏色?

  一位朋友向我報告,當他禪修並覺知著聲音時,起先他經驗到聲音是從遠處而來。其後,當他變得更有念住時,他經驗到聲音是在耳朵裡,發生在耳朵裡。然後當他變得愈加有念住時,他經驗到聲音是在心裡發生。沒有了心,那可就沒有聲音了。

  沒有什麼可以好好地取代念住。你說:“我知道如果我持續這修習,很多問題都會離我而去。”我們時常說:“如果,如果如果……”到底是什麼不讓我們實在地做呢?為何要如果?這仿似是我們不想讓我們地問題離去。或是我們不太相信我們能做得到。因此最好是說“如果”。這使我們保持著希望。假若我們真正去做而又不成功,這樣我們便再沒希望了。因此最好不要真正地貿然去做。只是希望著。假若你不真正去做,你永遠都可以說“我可以”。這就是這心玩把戲的方式了。這心為了要保障它自己免於感到無希望,它任何事物都永不會全心全意地做。

  我們為何這麼辛苦地要令其他人信服?

  當我從美國回來時,很多人都問我,在美國是否有很多人信佛教。他們很開心,因為西方人都在修習佛陀的教誨。可是他們自己卻不怎樣修習。為什麼他們因為西方人在修習,或因為西方人漸成為佛教徒而開心?為什麼當其他人信奉你所信奉的,你便感到開心?

  “對任何事物我們都不很清楚,唯是清楚我們都在受苦。假使我們不煩亂,我們便會找到答案。得到答案的那份驕傲,引生出我那份盲目。”——西亞多烏祖迪迦

  做你所想要做的事。禪修、出家、苦行懺悔。你自己知道什麼是對你最好的。然而,假如我可以給你一些意見的話,我會說:提起念住。

  修習使人放鬆的禪法吧。頗為簡單。以一個舒適的姿勢坐著,如果可以的話,或是躺臥下來。由前額開始掃過全身,檢查所有緊張的地方並尋找隱痛。當你對不愉悅的感覺愈來愈覺知得到時,你會學到把肌肉放鬆,然後那些緊張或痛楚便會慢慢消退。掃過身體的每一處,沒有一處例外。甚至身體內部。很慢及有耐性地做,下至你的手指與腳趾,前面及後面。做完一次,再做一次。

  在出家之前我看過很多禪修的書籍。因此我以為我對所有這些東西都很清楚。在出家大約一年後,我想:現在我才知道禪修是怎麼一回事,而出家大約三年後,我想:只有現在我才真正知道禪修是怎麼一回事。就是這樣子持續著。

  當我年青時我讀過很多有關探險家的書,當時我很失望,因為已沒剩下任何未被探索過的地方。自從我尋找到這心理世界後,我知道這是一個被很多人探索過的荒蕪世界。很多人沒有適當的儀器來返回這世界,因而迷失了。我則擁有最好的儀器——念住。

  有時當我發覺許多人雖是信仰虔誠,卻甚至連一些有關念住的最簡單的事都不知道,我便很驚訝。一些人說,這時他們第一次聽到一個人不論在做些什麼,都可以隨時隨地地修習念住。很多人以為一個人應該只在坐禪時才修習禪定。而且在禪修時不應做任何事。他們以為那就是禪修的唯一時段,這意思是指他們不願意在與人們交往時觀看著自己的心。

  很多人在日常生活中做很多坐禪的修習,但他們卻看不到自己的貪愛、慾念、忿怒、嗔恨、傲慢、羨慕、妒忌。很多禪修者的雜染都在他們的日常生活中、在他們與人們的相互作用中,與在跟人們交談時自發地生起,但他們都不懂以誠實來觀看這些雜染的重要性。我很強調在談話時都要有念住——這正是人們最失念的時候。

  很多禪修者都有一個訂好的禪修時序。他們可選擇自己的禪修目標(在初學時這是沒問題的)。選擇即是排斥(他們排斥某些東西),但禪修應是有所包容的。我的了解是,人們應該首先嘗試去覺知他們自己的雜染。

  一個修習念住的人在談話時都有念住。談話是我們生活的一個重要環節。在談話中發展念住是很有利的。這並不容易,但亦非沒可能。念住你所想要說的東西,而且,在談話時念住你雙唇的移動、念住你聲線的聲調與音量,或是與談話有關的什麼東西。

  生活中最痛苦的經驗乃來自於關係。因此,當我們與別人交往時,最重要的就是要有念住。我們應該覺知到我們以什麼態度來面對跟我們交往的人。觀看我們對任何事物的態度是非常重要的。如果我們沒有正確的態度,我們會製造出很多的問題。

  我能為自己做到最好的事就是提起念住。若果你能為念住而修習念住,你會明白念住多一點。

  人們都充滿著相衝突的願望與慾念。大部分人並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幹些什麼。他們的心意反复無常。矛盾正是遊戲的規則。心裡充滿著相衝突的感受。

  樹影長長的。太陽正下山。黃昏的微風涼涼的。這兒是何等的安寧與平靜。就彷似大梵天的世界一樣。簡樸、知足、克制、念住、深思、堅忍、慈愛、悲憫,及對身心的了解,就是這些東西令到這兒的生活如斯的平靜。

  我從不感到沉悶。我在森林里平靜地生活,也希望在森里里平靜地死去。我觀看我的心。事情來來去去。沒有東西永久延續。即使是它們中最壞的也持續不了多久。因此當它們來時,我知道它們會在下一個瞬間離去。我並不需要做任何事來使它們消失。我想有如透過一個顯微鏡望著一些非常有趣的東西似地看著它們。可是在我把心聚焦在正生起的事情的那一刻,我只是看到它的一瞥。然後它便消逝了。我想說:請留下,讓我徹徹底底地看看你。畢竟我們都是舊相識。但它們卻害怕靠近的細心觀察。因此念住是我的恆常友伴。我觀看念住。我念住著我的念住。覺知著覺知。

  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有念住。要這樣地有念住,以致思想停頓了下來,然後你會看到生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問題從何而來。你的問題從你的心而來。當我說「你的問題從你的心而來」,你不會明白我所指,但當你達到真正深入地了解你的心那一刻,你便會知道。智慧是可以克服業力的。

  一個人一定要時刻都對正在做著的事情(戒律、念住)真誠(忠實)。否則你便不可能尊重你正在做的事,或尊重你自己。而且,沒有那份尊重,你的作為不會是喜樂的、滿足的、有成果的。

  念住是沒有動機或態度的。它只是清楚地看事物,當中沒有判別、沒有想要事物變作別的模樣的想法。修習念住去如實地看吧。這就是了。

  對那個我們稱之為「我們的心」的作用,我們覺知不到其中很大的一部分,我們遺忘了一大部分我們過去的(包括過去的)經歷、感受及決定。然而那些東西對我們感受與思想的方式都有很大的影響,而這個我們覺知得不大清楚,或已忘記了,但仍是我們得心一部分得那部分,因為沒有更好的術語,我姑且稱之為潛意識的心。

  我變得愈來愈覺知到我心黑暗的一面,而且當我變得愈能接受不拒,它便變得愈顯露,而我則變得愈自在。

  我們以語言來溝通,可是語言卻是這樣的意義含糊。

  很多事情對我來說都變得不重要。我不再關心很多的事情了。這給予我多一點的自由來看看什麼事正在我心中、在我生命裡發生著,並看到這心到底在做些什麼。

  我們很多的痛苦都是我們自己製造出來的。心是以為偉大的魔術師:它製造出痛苦,然後自己承受;它製造出悅樂,然後自己享受;它被自己製造出來的蛇所咬,然後受其毒性的作用所苦。假使它知道,並且不製造出這麼多的痛苦,九成的心靈苦痛便會消失掉。

  我跑到這兒來,這樣便能有較多的時間更深入地往我自己的意心與內心裡探究。我想國家認識自己——看到在我意心與內心裡所有相衝突的動機、慾念、願望、理想。我想熟識我心的所有黑暗角落和裂縫,以及所有匍匐爬行的蜘蛛、蝎子、蝮蛇,還有所有的獅子、麻鷹等。我不是想把它們驅趕走。我只想成為我心的一位好友,一位仁慈及能體諒的朋友。除非我很徹底地認識到它們,不然它們不會讓我能好好地安睡。

  我不喜歡人們把我認作是某一類我實際上不屬於的人。但這沒法子避免。世界上每一個人都被誤解。而且,假若他們能正確了解我,我仍會不快。

  你住在什麼地方及跟什麼人結伴都是很重要的。某些地方及某些人能把你的心置於不好的心境裡,而心情時常不好,的確能夠損害你的心。我們都是被周遭的人很微妙地影響著。

  我已更捨離人們與組織了。人們為了他們自己的自我權力拓展而籍著幫助人的名義去利用別人。

  「無論誰與怪獸戰鬥,他們應要注意在過程中自己不會變成怪獸。」(尼采)

  我觀看我的心這麼多年了。因此我很能覺知到我的心。我知道這心可以是那麼地蠢笨、傻氣、胡鬧,但因為我覺知到它,它沒法子把我拐走。

  我已忘掉從書本上所學到地大部分東西了。我不想記著太多。但我知曉大量有關我的心、我那些心意狀態,及有關我所有壞的與傻氣的東西。人們曾教導我:這樣的東西是可恥的;這樣的念頭生起了,我應為此而感到罪咎。我不曾相信他們。我知道我們所有人都有這樣的念頭,但我們大部分人都不承認。我不打算告訴人們所有有關我的事。我接受(我不抗拒)素有有關我的事,所有好的與壞的。

  「我們不可能改變任何事物,除非我們先接受它。」(榮格)

  了解及接納我自己能讓我的心境平靜、自在。我滿意依著我這樣子。我會繼續看著我的心,當中沒有拒絕、判別、對抗、拒認。一個我真正想認識清楚的人就是我自己。

  我寧願我心裡空洞、清明、輕快及不為學習所重負。我沒有什麼要證明,沒什麼要辯護,也沒有什麼要傳播。

  在年青時我做過很多愚昧的事。(有時我仍會作出一些愚昧的事)。我甚至不能談及那些事,但我不嘗試去把它們忘掉。我做過的事的記憶在我心中生起;我不去抗拒它們。我甚至不太感到不安,儘管我感到苦痛。

  每人都會犯錯。我學到很多有關一個人犯錯時在心中會發生的事——心怎麼被罪咎感煎熬;心怎麼(錯誤地)想忘記過去;及特別是它怎麼(錯誤地)阻止人因為生命中地好事而感到自己有價值(比如愛、尊敬、虔誠、榮譽、洞悉等等)。我寬恕我自己。在那些境況下,我怎能避免作出那些事情?但我需要在我餘下的一生里都持續感到罪咎嗎?不!我已從我的錯誤中學習到,我會盡我所能地不再重蹈覆轍。我還能夠做些什麼呢?沒什麼可做。

  接受真相會把心解放出來。

  我並不是全智的,有時我很愚昧。我對我心的念住是我的羅盤。當我犯了錯,我對我心的念住總會告訴我有麻煩了。

  對我們自己如實的模樣沒有深入的了解,那可沒有真正的靈性修養的提升。剎那的平靜與至樂是很有鼓舞性,但只是這些是不能帶來轉化的。

  相一致的意見提供到安全感。

  對,我可以繼續為人們的不開明而不快,但我不想再這樣做了。我不能改變他們,我對他們沒有責任;如果我可以,我會幫助他們。很多人不知道在他們心裡、在他們生命裡發生著什麼事。他們以為他們知道,但其實卻不然。大多數的人都是非常大程度地受條件製約地。你需要極大地覺知與誠實來克服那種條件製約。你是受條件製約,我也不例外。我們知道我們是受條件製約嗎?我們大多數的思想與反應都是一些條件反射。因此,讓我們首先從自身做起。當我們不再受條件製約,我想,這樣我們便可以做些事情來幫助別人常委不受條件製約。只要我們的心不平伏,我們便會在不住他人的名義下傷害到他們。自我矇騙。有時可以是那麼地徹底,以致你甚至毫不知情。防衛性把你蒙蔽,使你看不到你自己的弱點(自我矇騙)。我們欺騙自己,當自己是快樂。有時,看到自己的弱點是很使人難受的。

  不要把所有的過去記憶與一切的未來牽掛帶在心中。有念住地活在每一刻。未來會照顧自己。

  由於我們學習,我們都在成長中把很多我們的執著、慾念、夢想、希望棄掉。醒悟在開始時是難受的,因為它是與失望伴隨在一起,但其後它便把心解放出來。它使人變得更能面對現實。生命不是一個童話。在現實生活裡並沒有「從此以後他們快樂地生活」這回事。誠然,我們必須作出改變。像一條蛇因為蛇皮變得太緊而蛻皮一樣,我們必須蛻掉我們心裡懷著的夢想。為使我們較舒暢地呼吸,我們必須蛻掉我們的舊皮,並長出新的,而不是埋怨變得太緊以致我們無法呼吸。但我們必須緊記著,當是時候再要蛻皮時,我們不應該有所抗拒。把舊皮蛻去永遠是難受的。一個人會變得十分脆弱易傷及過度敏感,因為新皮膚仍未有足夠的強度來抵受與環境的接觸。

  我在心理上已變得愈來愈獨立。我並不感到寂寞。

  「怎樣去唸住/注視深下層的心意狀態?」你可以去感知那種感受。念住那種感受,並耐心地等待著東西的浮現。切勿用力。保持你心柔軟。

  快樂即是擁有一顆寧靜的心,並有著完全的念住,那麼地有念住,以致沒有了思想,沒有了「我」的知覺。這快樂出現於當所有有關過去或未來地思想不生起時——沒有「我」、沒有昨日、沒有明天、沒有計劃。在那超越時間的一刻裡沒有一個「我」在經驗著那至樂。只有那快樂。真正的快樂是沒有理由的。當你真正地快樂(沒有「我」的知覺),你不可以說:“我快樂,因為……”。如果你努力地嘗試要快樂,你肯定失敗。真正地快樂是不用邀請的。

  你能否很細密地觀看你心,以致達到思想停頓的那一刻?當沒有了思想,但只是如實地覺知,心會是平靜的。思想並不能使心平靜,有些問題是不能解決的,處理那些問題的最好方式就是不去想它。想來想去只會把你耗透。像我們一樣受過教育的人想得都太多。這點我們得承認。我們得把自己訓練到不太過沉溺於思緒中。

  閱讀、談話,及所有其他令人分心的事情都使人善忘。一個人做得太多這些事情(或其中任何一樣),當他不做這些事情時,便會感到很空虛、掉舉與沈悶,或沒有這些刺激物時,他的心變得呆滯。

  每個思想都把心磨損、撕碎。思想是一種負擔,一種折磨。你認為憑籍思量便可找到使你快樂的方法。你這樣愚弄了自己多久?你還想把自己愚弄多久?夠多的思想了!只是看看什麼正在發生,不用思量。

  一個思量的心不能看,思量是瞎的。一個看的心不做思量,「看」是排斥思量的。真實的看並不等於標名。你想得愈多,你兜轉得愈多。如果你真正清楚地看到思量,它必定會停止。

  我不是在思量。思想是自己進行著地。它們看似是自己永存著。

  切勿想得太多,切勿做得太多。一個人要能夠禪修的話,就不應忙碌、不應傾談太多、不應沉溺於睡眠、應該樂於獨處、應該覺知著所有六根門、應該飲食適量。

  這些日子你的禪修如何?當你停止思量,當你甚至停止標名,當你的心做到完全地沉靜,有警覺及覺知,這樣你便看到那稍縱即逝的本質,事物的那種如夢幻般的本質。

  箱裡有一些舊報紙。我開始翻閱,也觀看著我的心。分心的東西!娛樂人的。謀殺時間的。無用的。

  人們都專心於娛樂與資訊,而把他們的心從生命中真實的、重要的事情轉移開去。探討你自己的心,你自己的生命是更為有價值,可是大多數人都害怕這樣做。他們反而想把自己忘掉。他們逃避自己,他們沒有足夠勇氣來面對自己。或是他們驚怕,驚怕如果他們想有關自己的事想得太多,他們便會發瘋。但我不是說思量,我是說觀看。對,如果你想得太多有關自己的事,你會發瘋。

  人們感到空虛及無用。為要掩飾,他們都嘗試把自己保持著忙碌。當人們忙碌時,便會感到自己重要。

  誰人能告訴你要做些什麼?不是我。你要親自找出。我只能夠告訴你:提起念住,過一段簡樸生活,這個我相信你無論如何已正在做著。我們不可能擁有每一樣東西。我們需要作出抉擇,並放下其餘的。

  少些慾念,少些負擔。

  我並不懷疑渴愛、執著、貪欲、貪愛等都是苦的根源,而且唯一在成長中把它們棄掉的方法便是透徹地看。壓抑與/或發洩都沒有多大作用。深入地了解才重要。

  無論有多少解釋,都不能使你明白什麼是真愛,除非你當它在你心中作用著時看著它。它似是一個間諜,它有很多面孔,都是騙人的。你曾被貪愛所欺騙。

  貪愛、自負、邪見都是精神發展中的阻礙。它們都是這麼多不必要的行動的原因,都是生死循環延續的原因,以及是人們耽擱於修行及耽擱於得解脫的原因。這些阻礙把心靈及身體的現象擴張,使人們持續忙碌與分心。

  我讀過維瑪拉。塔卡的一篇文章《禪修——生活的方式》。這裡是其中一些我實在喜愛的片段:

  ……除非有一種先天的激烈情感被你親自找出、被你親自發現,否則一個人不會為過禪修的生活方式而裝備起來。禪修是一種完全的生活方式,而不是一種部分或片段的活動……。生活並不是西方或東方的……。一個真正的求問者是沒有興奮的,那是強烈的「深度」,而不是熱衷興奮的「膚淺」……。這樣,那種觀察狀態開始滲透到醒覺時段。無論你燒飯、上班,或是在交談間,那種觀察狀態開始滲透到所有醒覺時段的活動中……。當觀察狀態被維持著,敏感度便被提升,而且從早上直到晚間,你都比以前更有覺知……。只把你的注意力專注於心的活動上,而排擠了你生活方式中的餘下部分,那是沒用的。禪修是一種隸屬於整個存有及整個生活的東西。…。如是,我們把禪修從心意活動這細小範圍帶到心識的廣大領域,連結著你做或站的方式、一天中你透過一舉一動一言一語來表情達意的方式。無論你願意與否,你這個存有的內部狀態都在你行為中表達出來……。「禪修與生活的完全方式的相互關係」正是在完全轉化的道上的首要要求……。我們當中很少數人了解到經常的言辭表達是禪修道上最大的障礙之一……。生活是一個由同類部分組成的整體,你永不能把它肢解……。覺知到差錯或差距,這本身就是一種觀察。

  【注】維瑪拉。塔卡,現代的一位印度禪脩大師,提倡婦女心靈解放。她曾因為遇上克里希那穆提而改變了她的一生。

  一個片段的或專門化的生活處理手法是行不通的。一個人需要有全面的了解。在身體上,每一個部分都與每一個其他的部分相關聯。在生命中也是一樣:你生命中每一個負面都與生命中每一個其他的方面相關聯。你生命中的經濟、情感、知性、社會與精神的方面都是相關聯的。你不能把它們持續分隔開。如果你嘗試這樣做的話,你的生命會是不充實的、不和諧的。那將會有衝突、分裂和癱瘓。

  你有否讀過,佛陀非常細心地洗他地雙腳、雙手與飯缽?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精神化的。這是真正的靈性。它是關聯著你生命的每個方面。因此,你走路、穿衣、跟別人交往、吃、睡、笑等的方式——你做的每件事都反映著你的心。

  我們人人都有衝突,內在外在也有。只有清明的覺知與智慧才可以加以製止。

  嘗試去想一些較正面的念頭。思想是非常有力量的。此外,在你身邊安排一些會使你較愉快的事物。閱讀一些能使你心止靜、平伏與愉快的書。有一些書是令人消沉的。還有,切勿對你自己或其他人作出太多的期望。

  在修習念住禪法兩年後,我讀到了馬哈希西亞多的有關念住修習的書,我發覺到大多數我所經驗到的都與他在書中描述的一致(真使我驚喜)。最好先修習一段足夠長的時間,然後才閱讀有關「內觀階段/內觀進展」的書。

  一個須陀洹不會破五戒。這時佛陀所重複說著的。

  有必要先掌握一些有關佛陀教示的基本知識。沒從一些明師處聽過「法」,是不可能正確地修習「法」地。需要多少「法」的理論知識,這才是問題的所在?

  生命是一連串的實驗。每人可以告訴你在那邊你會否快樂,但肯定你會找到很大自由——以你自己的方式過你的生活的自由。至於其他人過他們生活的方式,還可說些什麼呢?每一個人都或多或少是一個愚人。你對「法」的了解與修習正是你唯一的保障。

  對,一個人愈有念住,他便變得愈柔軟。他變得愈敏感:對痛苦敏感,對不開心愈敏感,對無意義的話語愈敏感。他可以容易地被無意義的事所激躁。你或許會感到不安,因為這世界充滿著甚至覺知不到自己不善的心意狀態的人。而且他們甚至期望你分享他們對生活的態度(行為)。你或許有時會感到很不快樂,因為人們不單止不欣賞「法」,他們甚至嘲笑修習它的人。有時他們甚至故意地給予那些人麻煩。這些事甚至發生在僧人之間。因此,了解人們,並原諒他們吧。舍心是很平靜的。

  有時,一些人問我,為什麼他們在與人們的關係中變得那麼容易激躁(不快)。答案就是他們不能再容忍這麼多無意義的話語。他們不想浪費這麼多的時間來談話、閒談。以前他們喜歡談話、閒談、謀殺時間、談論政治。現在他們只能夠容忍少份量而已。他們變得對他們所傾談的東西有念住,他們感到口裡很不是味兒。當其他人不會意時,他們會感到降格、不快。他們甚至可能變得粗魯。因此你必定要非常念住那種心意狀態。了解人們,並原諒他們吧。

  「我禪修愈多及擁有愈多的念住,我愈想逃離這個瘋癲極瘋癲的世界。」假若這是可能的話,這會是美好的。但在你能有所改變之前,嘗試寬容點,嘗試發展舍心,不然你會累壞自己。

  我不需要其他人來了解我,但假若他們這樣做,我會欣賞的。了解某人並不是那麼容易。我並不真正了解其他人,但我去嘗試。了解自己已是夠困難了。若果你自己也不了解自己,你又怎能了解另一個人?而且,要了解你自己,你必定要對你自己非常誠實。

  對自己誠實的確是困難的。我們時常對自己說謊。我是一個偽善者。看到這點便使人難過。

  或許你忘了我亦是一個人,一個擁有我自己那份愚昧的人。我不認為我能變得完美,而且我也不想成為完美。所有我所希望的就是去看看什麼在我內裡是真實的。即是當我看到我的過失,我都不會激動或不快。我並不基於去清除它們。我不可能把他們清除掉。我只能希望確切如實地看著它們。而且在大多數情況下,正當我在看它們時,我使它們變了樣。心很擅長使事物變樣。自我矇騙。我大部分時間都欺騙我自己。我正學習去看出更加多地自我矇騙。當我看到自我矇騙時,我並不怎樣不快。若不是因為有念住,我的生命將會是一個差勁的笑話。

  去接受那不可避免的,這對心的平靜來說是非常重要。

  人們製造出觀念,而這些觀念卻變成為監牢,可是一個能看穿牆壁的人能夠走穿過它。

  時刻都抗拒著人們與處境,儘管那是輕微的,都能引致精神壓力,最終並能引致疲憊。觀看你的心,看看有多少對真實與虛構處境的反應正在進行著。看看那精神壓力。最好住在一處你無需時刻都作出抗拒或反應的地方。你可能需要單獨地生活(如果你能忍受寂寞)。

  “你感受愈深,你一定會對你的感受愈沉默。”“就此而不能說,對此便一定要保持沉默。”(維根斯坦)

  被誤解是很令人產生挫折感地。大部分人都沒有足夠的勇氣來看/來接受真相。他們想要些會使他們開心的東西。真相有時是令人驚怕的。真的。「醒悟著」是令人害怕的。沒有東西你能抓住不放。即使是「法」也不行。只是去看、去了解。大多數人在尋找著他們能夠抓住不放的東西——一套理想、一個目標、一個方法、一個社群、一個派系、一個團隊,總之任何他們能認同的東西。

  除非你能擁抱寂寞,否則你不會明白友情的真正意義。對大多數人來說,友情是克服寂寞的一個方法。培養寂寞。盡可能單獨地生活,然後看看你對此是否感到沒問題。

  假如你能真正處理到寂寞,住在這樣地一處地方會是好的。假如你能夠找到一位好朋友來跟你分享那處平靜的地方,那會更好。但我認為代價太大了。

  你是否時常修習念住?


第二章:獨處
  「獨處」是要培養的,不論是身或心的。身獨處既要做到單獨。我的意思並不是說我們要避免與人們接觸。說得精確一點,我是指我們應該跟自己渡過時日。心獨處即不思量著任何東西,只是有警覺與覺知。一些人相信,當我們不思量任何東西時,我們一定是熟睡了,或是既呆滯又昏沉。人們不明白獨處的重要。他們想與別人一起,從中可得到一些樂趣或一點刺激。渴愛著刺激。當沒有東西刺激他們,他們便感到沉悶。即使他們單獨一個,他們也會去閱讀、看電視、聽收音機或錄音機,或是思量所做過或將會做的事。單獨地、不閱讀、不看電視、不聽收音機或錄音機,或不作思量,這些事都是他們從沒有認為是有建設性的。

  “智慧是獨處的成果。獨處給人補充力量。生命從我內心的深沉寂靜中流出,不可闡述的,餘下的一切都是無關重要。”(西亞多烏祖迪迦)

  我現在身處M.,……在這兒更加容易禪修。我沒有大的志向。只是生活得簡樸及看得清晰。我不能改變這世界,我不能改變任何人,即使是我自己,但我能觀看。如果我是明智的,我會只是觀看,不因任何人或任何事物而不安。我是何許人,去把世界掮在肩膀上?

  有時我願我有一個可以真正傾談的朋友。很多人喜歡過來找我。無論到哪裡去,總有人來看我。也許當他們傾聽著一個具引發力(見註)、主進、勇於挑戰的人時,他們會被激引、鼓勵、啟發而去作念住的修習,或至少暫時地從刻板中得到紓解。在這兒沒有人我可與他分享真正對我有意義的事。這樣我至少學到把思緒只留給自己而平靜地過活。

  【注】「具引發力」一般解作煽動的,引起些什麼的,激發起些什麼的,這裡是指有引發力來引發些什麼的,能觸發起什麼的,例如引發起別人一些思想、行動等。

  這個世界是瘋狂的,可是對此我能做些什麼呢?沒什麼可做。那為何要浪費時間與精力來為它不快。

  你(我)應該住於一處地方,那裡你(我)感覺到完全鬆弛、舒適,與心理上的解放,從別人的期望中解放,那裡你(我)感覺到真正的自我,無需為了取悅別人而說或做。

  我學到獨自生活。有時我想表達我最深層的領會,但卻很難找到一個懂得怎樣去聽、去領會及去欣賞的人。許多時我就是那個去聽的人。人們總喜歡跟我訴說。

  去了森林散步。很寧靜,沒遇上任何人。只有鳥兒在愉快地歌唱。人們都是憂鬱的。

  我定要嘗試讓自己跟這世界隔離。

  你爬得愈高,你愈難找到遊人。攀山者啊,你能否忍受寂寞?

  現在,我不只是重視有關外界事物的資訊與知識。內在世界是多麼的豐富和美妙。我對跟我關係密切的人癒了解、愈欣賞,我的生命便變得愈有意義。我花了很長的時間才找出這真理。他們說,四十歲才是生命的開始。對我來說這是對的。在這意義下我真很年輕,非常熱情洋溢。我正開始以我自己的方式來感受。我感謝我的生命、跟我關係密切的人、我生活的世界,以及總括來說,每樣事物的如實狀況。當人們關心我、幫助我,我會對此感激。我感謝他們的幫忙、他們的仁慈,我感激他們。我一向只一位這些事情是理所當然的。

  我怎能詛咒我的生命?我怎能抱怨生命沒意義?生命是這麼奇妙,這麼滿是驚嘆。當我死時,我想在我心內懷著感激而死,而非帶著辛酸。

  我看到我的執著,我正學習放下更多。執著乃是沉重的負擔——「我」、「我的」、「是我所有的」。假若你沒有強烈的執著,你便可以住在一處寧靜的地方。

  由於我認定生命應該是怎樣怎樣的,所以我常常很不開心。因此,現在我決定只去做我所能夠做的事,其他的則留下不理。令自己不快樂是不值得的。人們都抱有不同的意見,於是便鬥爭。讓他們鬥爭吧。我不會加入的。我不會讓他們打擾到我的心。

  不滿是一種疾病。人們看不到他們自己正在使自己不快樂。貪愛、傲慢、羨慕。很多人想離開緬甸。我在這兒,像是一個綠洲。一些人說,他們來到寺院便會感到快樂。人們正互相激發著,使彼此都變成有攻擊性。他們看不到快樂並不是在外邊的。如果你隨身帶著你的所有雜染,無論你走到哪裡去,你都不會快樂。某些事情在每一個處境都總是錯誤的。人們互相怪責:“我不快樂。那是某人的錯。”這時多麼的奇怪,我們竟看不到我們自己的錯。

  很鮮豔的日落。我們所有人都到山頂上來觀看。那色彩慢慢的由淡黃轉化成鮮明熾熱的深紅。有時我們忘記去看看大自然的壯麗,反而我們都很大程度地被我們地問題佔據著。大部分時間我們都是住於一個我們自己製造出的世界裡,那裡充滿著問題。

  無論我住在何處,我都是生活於一個不一樣的世界,因為我有一個不一樣的心。我並不關心人們所關心的東西,如金錢、悅樂,與傳統等。我覺得我比較類似鳥兒、動物、樹木與雲朵等。我明白人們,明白他們的苦楚。他們正盲目地沿著錯路走。我對他們都很同情。他們的心裡沒有寧靜的空間。他們滿是二手的意見。變得愈來愈像機器人。

  我真渴望見到一個完整、理智、警惕、醒覺、敏感、非教條主義、經常學習與成長的人。

  我每天都變得更似個“大愚”,把從書本中學到的忘記得愈來愈多,從生命中看到與學到得卻愈多。對我來說,生命就是最好的書本。我內心正變得更簡單、更開放。我不宣教。

  在這裡我安寧及平靜地生活著,但這並不是偶然的機會——我為它付出了很大的努力。這時與苦幹有關,並不只是善業。我選擇要安寧及平靜地生活。每一天我都選擇要安寧及平靜地生活,這是恆常的抉擇。需要真正強大的決心,一種放下。魚與熊掌,兩者不能兼得。

  快樂就是這樣的一樣簡單的東西:當你不嘗試去使自己快樂,你便快樂。真正的快樂不是造出來的、不是集合而成的,更不是一樣你可擁有的東西。為何我這麼快樂!這正是心的習慣——常常想要知道為什麼。

  我沒有任何想要什麼的強烈慾望。我心很止靜。我感到有很多的慈愛。親愛的朋友,我願你擁有我所擁有的。

  我不想強迫我自己去做任何事。我讓我的本性輕易地轉移到它自己地自然路向去,我發覺到這總是正面地。我的生活方式的確適合我的本性。

第三章:父母的愛與引導
  昨天我從我女兒們的住處回來。跟她們一起過了十六天。在這麼多年後再見到她們,對我來說實在是極大的喜樂。她們對我的愛是驚人的。我們之間的關係是真正開放坦白,我對此感到非常高興。這時真正的慈愛,一些我暗地里希望著但從沒想過是可能的東西。我與我的前度岳丈及前妻的關係亦是十分友好。我們談論了很多有關生命與「法」的東西,而且還討論到我女兒們的教育問題。我告訴他們我所了解的教育的真正意義。我高興參與幫助我女兒們學習有關生命的東西。

  我的長女很有才智、很敏感及很會表達。她望著我的方式使我內心因慈愛而顫抖。我很想擁抱她們。現在我可明白到我出家所要付出的代價。我愛我的女兒們,我幾乎變得狂熱了。只有念住能挽救我,免我變成一個大蠢才。我是個精湛的演員。過去是,現在也是。

  我在她們住的市鎮的一間寺院內留下一會,她到來看我,哭喊起來。我哽咽著,沒淚水地哭泣。我覺得我的心像要爆開似的。我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在我上火車要離開前,她在火車站內又再哭喊起來。我會存在(我存在)於她們的生命中。我不需要「開心具來把內心打開——我女兒已把它完全開啟了。我祝愿她深深地了解生命,儘管有著生命中的騷亂,仍能過著平靜的生活,並平安地「走過」這個混亂地東西,這個無意義且苦痛的名為生命的現象。無論何時她需要我,我都會在她身邊。

  我跟我女兒傾談了很多事情。我們一起看書。我們能夠很透徹地了解對方。她想得到很好的教育,想學習深邃與有意義的事情。我時常想著怎樣去幫助她。

  至於我,現時在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時間就是與我的孩子們一起。我不是一個養家者,但我可以是個很好的朋友。

  我教導我女兒很多東西。她看很多書。她喜歡閱讀、思考,還有禪修。我們變得很開放坦白。我們是真正的朋友。我是她父親,也是老師、朋友。我愈來愈愛我的孩子。我想跟她們有一段良好的關係,想對她們(在心理上)有所幫助。她們的福祉、快樂跟教育都是我最關心的。

  我女兒是修習「心念住」(對內心/意心的靜觀)的。她變得愈來愈能覺知到自己的念頭與(心的)感受。她的個性跟我的非常相似,興趣也一樣。我並不在乎我自己,我只關心我的女兒們。希望她們愈來愈能覺知到她們的心。心是狡猾的,它想要變化,想要不同的東西,所以沉悶時常都是一個大問題。它渴愛娛樂及刺激。這正是大多數人正在做著的事——以多種形式來追求著刺激。

  我計劃在馬圭渡過幾個月。我會幫助我女兒學習多些有關這心與人們的事情,還有關係、如何適當地談話、如何去聽,以及最重要的,「正確的態度」。小童們一般學些什麼?無關重要的資訊,他們很快便會忘記的東西,卻沒有教導如何去改善他們的品格及個性,這點比科學知識更為重要。

  做一個父親而不是一個養家者。嗯,我會做一個老師、朋友、心理輔導師作為補償。最需要的是什麼?一個深入地了解你,並無條件愛你的人。我能給予我女兒們最好地東西是什麼?我的內心與意心。我女兒說它感到被我愛著,她感受到我的愛。我很開心。

  條件許可的話,我想以盡可能多的時間來跟女兒們一起。我不知道下一次機會會在什麼時候來臨,但我希望,當我們的年歲愈增長,我們會愈來愈多時間相見。我想以我能夠的每一種方式來幫助她們。

  我頗健康快樂。真正地享受著跟我地孩子們一起。人人都對我這麼仁慈。我有點兒驚訝。這是我心對她們的態度。我愛她們,我了解她們,而且我也非常感激她們。

  我的女兒們於昨天黃昏時離開了。我內心中出現了一片真空。深刻的情感。我怎能在這一刻把它解釋呢?比較起我對我女兒們的愛,我可以說,我未嘗愛過任何人。我的內心從未這樣開放過。她們其中一個長得十分消瘦,那是因為她憂慮著我會再次太長時間地遠去的緣故。我怎能太長的時間地遠去?我不會做出任何使她不開心的事。她說:“我不想要什麼。我愛我爸爸。我想常常見到你、常常寫信給你。我想你永遠愛我。長久以來,想到你作為一個僧人是會對我們漠不關心的,我便很悲傷。“

  她時刻都掛念著我。我亦一樣。唉,我親愛的朋友,我是一個人。我會讓她決定我該在美國逗留多久。我永不會再次使她不開心。除了她的快樂,我不想要什麼。我問她如果/當我到美國去,我該在那裡逗留多久。她說:“大約一年時間便應足夠。“或許她會讓我久留一點。我不想欺騙她。我想對她完全誠實。最少對一個人——對她,我寧願(願意)成為脆弱易傷的。她很單純及嬌弱。我怎能不這樣對她?我內心充滿著對女兒們的愛。此刻我對其他東西都不感興趣。我不想閱讀。我不想跟任何人交談。我想獨自地回想著我女兒。她對她父親的愛是難以置信的。這樣的一個年幼小女孩。這樣強烈的愛。

  最棒的事事我跟女兒們的關係增進了。我能以真正的開放坦白跟我女兒說話。她也對我十分開放坦白與誠實。這實在是美妙。愛與被愛。她的思想頗為成熟,而且仁慈、踏實,在情感上亦很穩定。她擁有我這類型的心。我們彼此都對對方了解得很透徹。

  我把我所有得愛都給予我的女兒們,這是我唯一能這樣大量地給予地東西。我跟她們說話,傾聽她們,跟她們大笑。我盼望會再次見到她們。

  我女兒與我都很透徹地了解彼此地意心(內心),我們甚至看似又心靈感應的溝通。她只好知道我感受如何,我亦同樣知道她的感受。我們對彼此的心都有直覺的了解。我們將成為最能愛及最能了解的父女。有一天我們會一起住在一處安寧及平靜的地方,我會幫助她去極深入地了解她的心。我是她最好的朋友。我會教她所有我學到的每一樣東西。我想活得長長久久,這樣我便可以長時間陪伴我女兒。我給她的愛是在我一生中我所經歷到的最深刻的愛。它是根植於深入的了解。當中沒有疑惑或猶豫,沒有保留或假裝。



第四章:生命、生活與死亡
  在這一生中什麼事情是最需要做的?

  “不要思量著你的一整生來打擾自己。不要讓你的思緒同時包含所有各種你可能認為會遭遇到的煩惱,只是在每一個情況下都問自己:在這不可忍受及已過去了的堪忍中,到底有些什麼?因為你會恥於招認。”(奧里略)

  生命滿是困局。但不要鄙視生命。人生是一個學習及成長的機會。當中有課程教你學習及發展你的智慧。假若你學得不夠深入,你便需要再次回來學習。假若你有正確的態度與適當的看法,所有你正經歷到的困局都會是非常有意義的。你一定要幫助其他人生活得有意義,而亦會有其他的人來幫助你。我們必定要有一些業的連繫。我們會互相幫助。因此,請不要認為所有這些困局都是無意義的。我們不能「繞過走」,我們必須要「穿過走」。

  在生命中的事情是永不會完美的。最好不去期望完美。我並不完美,我永遠業不會,而且我更不去期望它。

  「幹不掉我的只會使我更堅強。」(尼采)

  即使生命中有著所有的苦痛、失意、絕望與遺憾,我仍發現到生命的樂趣與意義。

  「你受傷的時候通常都是新想法、新轉機從中出現的時候。」

  「喜樂的增加會達到一個程度,那是引致悲哀的能力亦同樣增加。」

  一個人領悟到他如其他人一樣,也有他負的一面,領悟到無論他為善為惡,都可能會有邪惡的因素,以及領悟到他不能把它捨棄也不能不以它來生活,這是一個相當大的恩賜。相似地有主義地是當他也看到他的成就中很多都正是有賴於這些由邪惡衝動而釀成的衝突。這是體驗的所在,體驗到生命是善與惡的混合,體驗到根本沒有東西是純然的善,以及體驗到假使沒有惡的潛在力量,善也不會存在的。生命包括著不離惡但卻不管惡的善的成就。(羅路。梅)

  假使沒有艱苦,生命將會是十分膚淺及沉悶的。

  受苦,學習,然後成長。

  我曾受過很多痛苦,我現在仍受著,但我卻是以尊嚴止靜地去受。我把痛苦當作為生命地一部分,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假若我不受苦,我如何能學到東西?但當我受苦時,我保持止靜。誰會相信我有深刻的痛苦?我不認為不應有痛苦,我不認為因為有痛苦,所以定是有些東西出了錯,我不認為我應要把痛苦清除掉,我不嘗試去克服痛苦,但我嘗試去使它變得有意義,我嘗試去深入地了解痛苦。沒有抗拒。我並不消沉。我只希望我的智慧足以讓我了解到痛苦與生命。

  每次我極度痛苦時,我都朝著離執邁前了一步。它教導我放下。慾望導致苦。真是既簡單,又真實。

  我們都有艱苦的生活。因此我們學得比隨順的人多很多。我的一生也是非常艱苦。不管如何,我喜歡它。我學到很多:去感受、去觀看、去學習,都是非常深入地。如果你有念住,痛苦會使你看事物看得很深入透徹。我不想要有無憂慮地生活,亦不想膚淺地生活,但我的確想知曉所有與生命及痛苦有關地東西。

  大部分人都非常膚淺地過活。他們誕生於一個社會中,並生活於她們誕生於地價值觀之下,他們被捲入那個社會裡。要創造你自己的價值觀並生活於其中,你必須要很清楚你想從生命中得到些什麼。即使是在你創造你自己的價值觀(判斷)時,你也必定要持續檢查它,並看看它是否實際,看看它怎樣影響你的心。

  過你自己的生活是一種藝術。這是沒有公式的。你必定要時常都警覺及有創意。你一旦失去創意,你就如死去了一樣。在人們的生活中,創意是很稀有。怪不得人們都表現得如機械人一樣!怪不得他們沒有歡樂。

  我們所有人都有順境與逆境。重要的是要客觀地看著它們。

  一次一片刻地享用我的生命。不去想太多及混淆我的心。如實地接受生命並準備著隨時會死去。他們說生活艱苦。對不需要工作地人來說,它尤其艱苦。但你仍可高興,仍可從你的生命中學到很多東西。而且,如果你願意的話,你可以走出這「存在」之回環。(它是個旋轉木馬游戲嗎?)

  保持止靜、等待、忍耐。在當刻做可能做的事。沒有東西會是永遠持續的。事物會變,如果你能保持清明止靜,事情會很順利,但如果你煩亂起來,並如瘋了般四周打轉,你會把境況打擾了。

  所有過去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把我帶到這裡來,來到這時這地。因為現在我正過著活在當下的有意義及平靜的生活,所以我對過去感到沒相干。我原諒我自己及每一個人,而且我感激所有對我做了或為我做了些事的人。假若他們過去對我好,我或許不會作出出家的決定。現在我了解他們許多了,我欣賞他們的良好品性。

  我們感到受傷,就彷似我們仍是那個小男孩或小女孩一樣。接受不可避免的事,這對心的平靜來說是很重要。我對生命十分感激,它教導我這麼多。我想過一段長久的生活,這樣我便能學習到更多。某些事情我們只可以在老年時才能學到。

  生活是十分重要的。我們過自己生活的方式、我們與人們交往的方式,都是我們修習「法」的反映。

  生命並不是那麼差。有時它可以是真的平靜、真的至樂的,但我不想要有另一生。我正嘗試對我自己、對其他人、以及對生命作更深入的了解。我一生中最主要的事就是去了解。我對事物的渴愛已少了,這使到我的心較輕快。然而我對書本仍有一種渴愛。沒有去干大事的慾望。只是嘗試以最少的苦痛與最多的了解來過我的生活。

  我做著我所能做的事,對任何事物都不太認真地看待。每一樣會生起地東西都會消逝。沒有事情真正是以我所想要的方式發生。因此,最好不去憂慮太多,不要堅持它一定要以我所想要的方式發生,尤其是對人——他們有他們自己的心意、他們自己的意願。

  在我的一生中有很多的事情發生。人們受到這麼多的痛苦,是因為他們把事物看得太認真,不知道那是不值得煩惱的。

  我想你知道,無論什麼事情發生,對我都不構成問題。我能放下任何東西。我年歲愈增長,死亡似是愈接近。我有很多朋友都死了。我會死,我不知道何時、何地,或如何死。每樣東西都會消逝。對任何東西太執著是不值得的。

  在這生命中發生在我身上的每一件事,我從中都學到些東西。因此我現在對任何經歷都願意接受。

  生命中的每一個境況/經歷,無論是好是壞,都是一個學習的機會。

  能夠接受不確定,並與之一起生活,是一個成熟的肯定標記。我們通常都想確定未來。無論將會是怎樣,都將會是怎樣的。

  在我們知曉生命之前,我們說「這是不好的」。在我們學習到怎樣過我們的生活之前,我們想知道怎樣去克服它。只有理智而沒有情感,這使得生命很枯燥。我只希望你知道你想拿你的生命來幹些什麼。乾一些會幫助你真正感受到你的整個生命的東西,直至你死去。

  對,這世界是瘋狂的。對此我能做些什麼呢?沒什麼可做。拿為什麼要浪費時間與精力來為它不開心?

  要知道「有趣的事情」(實指愚蠢的行為、不當的行為)給予你的苦痛比快樂還要多。我過去所有時刻都知道什麼事將會發生,但我那是沒法子告訴你。如果你想要快樂,你便要接受隨之而來的苦痛。如果你不想要苦痛,那麼便不要追求快樂。雜染把生命變得複雜。沒有了貪愛、慾望與執著,你便可以過簡樸的生活。我不是想叫你出家。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是太難了,但至少你可以做一個過著簡樸生活的在家人。你有相衝突的慾望。就似那格言中在兩堆乾草堆間的騾子一樣。首先深入地了解你的心。你想怎樣過你的生活?在生活中什麼是你最想重視的。

  在任何事物中都是完全找不到滿足的。然而我們卻認為:“我會快樂,如果……。”尋找滿足即是尋找苦痛。深深地知曉這一點,我們會學到放下。心理學上的解釋是不錯的,但除非它引導到看出我們的執著與我們的結夥,並能放下,負責它不會導致平靜。沒有平靜,我們仍是混淆與不快樂。知性上的理解並不足夠,它解釋又解釋,而問題則堆積起來——解釋是沒完沒了的。

  很多次你都說:“真的,我不知道”。我想,這是一種真正的感受。我們到底真正知道些什麼呢?真的,我也不知道。但我很慢地走,我不趕急,我堆我自己或其他人都沒有太多的期望。我犯了錯誤,我便從中學習。

  當你不知道要做些什麼,當你混淆,那時你就要真正開始觀看。這時個機會做新的開始。不確定是令人不快的,但它使心變得警覺。要做什麼?深入地觀看你的心,不要想太多。保持你的內心對不確定開放。你現在擁有「不知的心」。它是你成長過程的一部分,它把你從你的安睡中喚醒。

  我希望你不會因為混淆而顯得不快樂。至少對我來說,生命是奇異的。生命是一系列的變化。沒有定局或確定。經常以生活上與交往上的新方式來作實驗,想著必定有一處完美的地方來生活、必定有一位完美的伴侶一起生活,我們時刻都自己愚弄自己。沒有這樣的假裝,我們會感到多麼的恐懼!可是當我們成熟起來,並變得愈來愈醒覺,我們慢慢地發覺到這世界是沒有完美的地方,沒有完美的朋友,沒有完美的導師,沒有完美的僧人……。這世界沒有東西是完美的。我也不完美,而且我永遠也不會。他們都說佛陀是完美的。

  有些什麼東西你是確實地知道的?我們的生活是多麼的滿是假設。盡是假裝。我們正站於假設上。假若我們拿走所有的假設,我們便沒法立足了。你是否真正知道你為了什麼而生活?是嗎?那是什麼?

  信念、假設、希望。夠啦!!沒有它們,心變得輕快。那些都是負擔。沒有那些東西,一個人可以更專心於事物的本然上。

  你是知道的,如果你不是為了某些有意義的東西而生活,你的生命會是沒意義。你為了什麼而生活呢?真理、愛情、政治理想、你的國家?你看到嗎,這是很難答的。不是嗎?

  假若你有一個答案,比如說,真理。那麼,你每一天的生活是否都顯示出一些證明來支持你這答案?我親愛的朋友,我們都是這麼的迷失。我們不是去某處。我們正漂流著,仿似一條沒有舵的船一樣。

  人們過自己生活的方式頗令人驚訝,沒有生命中的方向、目標,或意義,沒有慈愛和彼此的了解。生命真是一團大混帳。

  一些人只是漂流著,沒有去處。他們沒有方向、沒有目的,他們迷失了。他們不了解生命、生命的意義,以及輪迴的本質。

  這裡的一些人是很有條件去過「法」的生活、很有條件去修習的,但他們卻在浪費他們的時間。你不知道你所擁有的東西的價值,直至你失去它。

  我對你如何過你的日常生活、對如何渡過你的日子等很感興趣。你生活的方式應是你激勵的泉源。

  勿要忙碌。要用充分的時間來鬆弛。對於忙碌,佛陀有說:“不忙碌,簡樸地生活)——忙碌是導致瘋狂地方式。

  若果你謹慎地限制自己,你就能對生命發展出一種更深入的了解。了解生命及了解「法」是互相配合的。首先,學習有意義地、心智清醒地過你的日常生活。

  做最重要的事。有很多有用的事可做,但我們一定要限制我們自己,只做最好的事。

  我其中一位朋友告訴我:“你很有才能”,但我不想成為一個我的才能的奴隸。儘管我能做很多東西,我都要限制我自己。在我的過去生中我已做過很多東西了。無論如何,在這一生中我會學習有意義地生活:我會學習生命地意義。

  一個人應該深深地明白一個人幾乎曾經做過每一種人(男人、女人、富有、貧賤、受過教育、有權力等等)。為何這一生還要一樣?

  在我們的生活中我們需要某種理想,以使我們能有某個方向/目的,但我們不應為我們的理想而變得瘋狂。最佳的理想是時刻都持有念住。

  一個不切實際的自我形像是非常危險的。

  首先深入了解你的心。你想怎樣過你的生活?在生活中什麼是你最重視的?

  「怎樣使得生活盡可能地簡單?」使你地心盡可能地簡單,這樣你的生活會簡單。正是貪愛與無明一起攜手使到生活這麼複雜。當幾乎環繞你的每一個人都是過著這樣貪婪、快速與復雜的生活時,那是不容易的。一個人需要有大智慧與一顆堅強的心來不跟隨他們。在你知道這些之前,你是在想,要做些什麼來證明你不是失敗的。只是過你的生活,不去理會其他人會怎樣看你,這是困難的。

  你無須把你的生命浪費於賺取及花費金錢上,然而這正是大多數人所做的事。

  時間是非常珍貴的。我們浪費太多時間來閱讀、談話、到處來來去去,為的只是要謀殺時間。沉悶/無聊是一個大問題。這正是為何娛樂顯得這麼重要。這心想要變化。它不能停留於一個目標上。

  有很多年我研讀過哲學、比較宗教學、佛學、科學、政治學、心理學、文學、詩學,總想找出某種指引來過我的生活、找出某樣目的並為此而生活,以及找出某種普遍的公式來追隨。我愈讀得多,我愈發覺到宗教的或政治的理想都對人性產生更多的傷害。宗教戰爭、政治戰爭都證明了這點。這實在是個諷刺:他們談論著要使人們快樂,但他們卻製造出悲慘,他們談論著愛,然而他們卻不能忍受對方的模樣,他們談論著團結與統一,卻反而製造出分裂及鬥爭。

  現在我自己想想。我想怎樣過我的生活、我想為些什麼而生活,去找出這些答案是我的責任。假如我犯了錯,我便是那個要負責的人,我不能怪責任何人。我不能肯定的價值判斷,以及我所作的抉擇。我必須時常提起警覺,並看看我的思想如何影響我的生活。這做起來是不容易的。我需要非常有念住、敏感,並對我自己絕對誠實。

  對如何過我自己的生活這件事負上完全的責任並不是一件易事。怪不得大多數人把這責任交給宗教及/或政治領導人!——某個其他人來為他們的快樂或不快樂負責。

  我不是一個追隨者,因為這會表示我並不對我的生命負全責。我亦不是一個領導者,因為這會表示我要為其他人負責,這即表示從他們處取去他們對他們自己所要負的責任。我是一個朋友。我永遠都是一個探索者。

  我想把我內心對任何人或任何事物保持開放。我不知道我能做到多少。我過著一段十分隔絕的生活已大約六年了,現在我想與多些人們接觸。我相信如果我學習與人們生活,我會學到很多東西。對我來說,這會是一項大挑戰。「與別人疏離的人並不會有貢獻。」這是真的。

  可否告訴我你在生活中最先考慮的事項?

  我並不嘗試去做個重要人物。只是盡我所能地了解在我生命中、在我意心中、在我內心中所發生的任何事。

  大多數事情對我來說都變得不重要,這時因為我不寄望它們什麼。一些人對我態度上的轉變可能覺得很難理解。我了解他們及他們的問題,但我不能這麼認真地看待他們。我甚至不在乎人們怎樣看我——那隻是在某人心理稍縱即逝地念頭而已。我不想打擾他們。

  做你所能做地,但記著你永不會達到你的理想。人們不能因為你做不到完美而把你怪責。至於我,已很少理會人們對我有些什麼期望了,要是我達不到他們的期望,我並不在乎。感覺像是我正對自己更清楚。我有我自己的價值標準,但我並不認為其他人應該跟我一致。我不能與其他人分享我的了解與洞悉,這是因為大多數人都是局限於傳統。

  與人們不協調是令人疲累的。渴望人們的敬仰、讚賞與敬意,即是把自己囚禁在監牢內。我曾盡我所能要做到一個好人,我曾想另每一個人快樂,但我發覺當我令到某人快樂時,總有某個其他人對此不快樂!因此我無法做到令每一個人都快樂。現在我正盡我所能只去令一個人快樂,那個人就是我自己,即使那並不是時常可能的。

  我曾嘗試改進環繞我的人,嘗試給這世界的問題尋找解決方法。過去我把一個大哲學問題帶在心內。幾年前一位朋友使到我相信,我並不是「上帝」。我想他是對的。我並不要對這世界負責,我不應該把這世界掮在肩膀上。自那時起我便把它扔下了。因此我現在已沒有要對它做些什麼的負擔了。每天我都是簡樸地、平靜地以一種「生命地喜悅」來生活。

  「我毫無目的。過了一段時間後我才知道我是寂寞的。」嗯,我想,在這點上你並不是孤立的。還有數以億計的人都是無目的的、寂寞的。他們中大多數人都對此不知曉,而其餘的都否認此事,或是以什麼事情(工作、感覺欲樂等等)來掩飾著。

  很難接受沒有人可給我依靠、沒有人會了解我的寂寞這事實,可是一隻小鳥告訴我:“生命就是這樣了,不要把所有的過去記憶與一切的未來牽掛帶在心中。有念住地活在每一刻。未來會照顧自己。”

  你說:“我迷失了。”你要往哪裡去?若果你不往任何地方去,你便不可能迷失。你正在你所在的地方。哈,我只是開玩笑而已。我知道你感受如何,而我亦聽過很多人都是這樣說。我們都想有獨特的生活。可是我們到底想要些什麼?不是金錢、不是聲譽、不是權力。一些超越這些的東西。什麼東西都不想不就是更好嗎?可是這會要我們必須想要些東西、做些東西,否則我們是副沒用的懶骨頭。很難只是安靜地坐著並觀看著表演,很難只是念住著。

  愈來愈多的人注視著我,以為我是一個有智慧的僧人。有時我覺得這是一種負擔。他們不會容許我間中愚昧。當四周無人時,是那麼的美好。我並不是毫無瑕疵的,而且我也不熱望要完美。當我容許我愚昧時,這是較自在的。好的聲譽乃是一座監獄。

  嘗試了解人們多一點。只有以仁慈與了解你才可以接近人們。否則他們不會跟你分享他們的生活。對一個既不仁慈又不能了解你、反而會判別你還會譴責你的人透露你自己是危險的。假如你可以進入到人們的內心,你會見到很多人內心深處都受著痛苦,但他們卻學曉把它掩飾著。

  對人們要仁慈,但不要嘗試讓他們歡喜。不要做天使。做一個得體的人已是夠困難的了。做得太好可能表示結果將會是太苦。

  我時常告訴人們我的極限,即使那是與「法」有關的事。因為我們有一界限,所以我們這兒很安寧平靜。人們想每天都來,但我們說:“對不起,不行!”

  最終你必定要決定你想做些什麼。每人可以替你決定你應要做些什麼。你不可能過我的生活,而我也不可能過你的生活。做成年人是困難的。我們不能夠依靠任何人。自依止才是最上算。

  沒有人,也沒有地方是完美的。一處完美的地方、一個完美的社群,或一個完美的老師是到處都找不到的。

  我們不是全智的。所以我們有時會犯錯。我不認為我們需要對過去我們所做過的錯事而在以後餘生中都要感到罪咎。

  原諒你自己。讓你自己重新做人。我們認定自己是這種或那種的人。其他認識我們的人都認定我們是這樣的一類人,但「什麼樣的你」總是轉變著的。你並不是十年前的那個你,你已轉變了很多,你總是轉變著的。容許你自己轉變,容許你自己成為一個不同的人吧。

  生命是一個實驗、一次探險。這是冒險的。冒這個險吧,但要確定你的抉擇乃是來自於一顆寧靜的心。

  當我年少時,我認為生命好像是一條數學公式。現在我長大了,我看到生命好像是一首詩。

  我正盡我所能地使我的生命成為可忍受的。有時我在至樂中,有時卻要做絕望的反撲。

  你不會想到我是有痛苦的吧。你認為我的生命是一場無盡的至樂?我忍受它們,我正視著它們,我需要付出代價。我受苦,但我不抱怨。我止靜地觀察著我的痛苦,我希望我受這些痛苦是值得的。

  真正充實的生活是不需要賣廣告的。假如你的生活是真正充實,你便不會覺得有需要去證明。

  你說:“在美國這兒真很容易迷失,迷失於忙碌中、迷失於令人難以致信的娛樂與資訊的氾濫及充斥中……、迷失於各種各樣令人分心的事物中。 ”你是對的,我並認為這是非常之危險。忙碌的生活乃是膚淺的生活。假如你太忙碌,你甚至沒時間去了解你的感受、你的思緒。我父親是一個生意人。非常忙碌。對我們——他的孩子來說,在他死時他仍是一個陌生人。我對他心意上、情感上,或是心理上的生活都一無所知。他是個工作狂。結果,我決定不要忙碌了。我認識的大多數智者、有智慧的作家、詩人都不是/不曾是忙碌的。他們過著安寧平靜的生活。他們不在乎認可、名銜、聲譽、金錢、奢華等等。人們所說的成功真很膚淺。

  當然一個人需要賺取生計,可是把你所有的時間都花在有如瘋癲般的到處奔波上,做著一百零一件事,而那又卻是不必要的,這都是瘋狂。你甚至不認識你自己,你沒時間往內深處觀看,因為你總是往外看,你認為這是較重要,或是你已養成了往外看的習慣。你甚至不認識那個你說你很愛的人。

  我明白你說的有關在美國男性中的那種感到不勝任的感覺。當我在美國時我也注意到這點。這種(所謂的)病在緬甸未開發區域的部族群眾間是頗為罕有的。富有家族的緬甸人亦有相同的問題。我認為這是因為人們對他們有過多的期望,而且成功生活的典範是太僵化、狹隘、唯物、定型與愚蠢的。這就彷若每個人都適合的良好典範只有這一個一樣。以你自己的方式來過你的生活。到底有誰會真正在乎你?

  輕鬆一點。最終沒有東西是打緊的。

  我希望你在這個不完美的世界裡學到平靜地生活。

  我正漸老了,對此是沒有疑惑地。我想說的是,由於我現在老了,我能夠透過我過活的方式真正地感受得到。我不只是看著聽著人們,我還在心內感受到他們。我知道他們有多熱情或多冷寞,柔或剛,我亦嗅到他們——我知道他們是否潔淨,他們是否虛偽。

  好的部分是心變得更成熟、更離執。我知道沒東西是值得煩惱的。我有地方住,有足夠的衣著,我每天都得到足夠的食物。我的健康不錯。我的一切都很足夠,而且我知道。我有一些好友。我可以整天禪修,我不曾忙碌。這樣,你羨慕我的生活方式嗎?我「做」得很順利。對我的自我形像變得愈少執著。做一個無名人士真是快樂。

  自然地死去不是問題。最重要的一點是如何去過一段平靜及有意義的生活。我不介意死,但我不想受苦。我們所有人總有一天必然會死。可能是現在。我們所有人都會死,這時百分百肯定的。知道了這點,我們一定要真正有智慧地生活,不要浪費我們的時間與精力去做些瑣碎的事、去想及去憂慮無意義的事。

  死亡並不是那樣壞的。只是在臨死時的苦痛才實在是難受的。由於執著,我們把死亡想作是壞的,因為在死時,我們要離棄每一樣我們珍愛的東西。我認為我們應該教育自己如何內心平靜地死去,如何離棄每一樣我們所愛的東西。一個沒學過如何平靜地過活地人,從生命中學不到很多。盡一生地生活都否認死亡是不成熟地心的一個肯定標記。最好是去接受不能否認的事實。

  對,我經常都靜思死亡。有兩次我幾乎死去。從這個角度來看生命,很清楚我們正在浪費時間——愚昧地追求著身份、擁有物、讚賞、讚許,但這是永不會足夠地。我曾經經歷過瀕臨死亡的一刻,但我如何能告訴人那是怎樣的?當你知道你將要失去每一樣東西,而且當你感到「沒問題啦,我要放棄一切啦」,在那一刻我即知道我要有的最珍貴的東西就是對生命的深入了解。

  我重複地發覺到,執著導致到痛苦。對此是沒有錯誤的。提防執著。慾望使你相信當它滿足了後你便會快樂。但慾望的滿足卻是無盡頭的。我們認為有一天我們會快樂,有一天,有一天……,而這個有一天總是在往前走。假如你能說我快樂,你便是幸運了。

  如果你擁有念住與智慧,年華漸老並不是那樣壞。照顧你的健康。在你疲累之前休息。請照顧你的健康,這樣你便享有長久與健康的生活。當我們長得更老時,我們會有更多東西來分享。在我們長得更老時,我希望我們會是更坦誠開放、更友善。真正的分享與真正的關注。我十分感激生命。它教導了我很多。我想過一段長久的生活,這樣我便可以學習到更多。有些東西我們只可以在老年時才學得到。

  人們有太多事情要做,以致他們通常都忘記了死去的人。

  我們認為我們重要。這是一種惑亂。

  我們應該做我們所能做的事,當中不去期望人們會惦記著我們為他們做的事。

  我們想要在其他人的生命中顯得重要。我們想覺得(相信)我們跟其他人的生命有很大的分別。

  你太著力於對人們仁慈了。

  你太關心其他人的修行了。若果你持續這樣做,你是不會平靜的。

  首先平靜地過你的生活。然後以一顆平靜的心來做你認為適當的事。

  「給予其他人自由去蠢笨,這是在靈性進程上要走的最重要與最艱難的步伐中的一步。」對。

  無論你做什麼事,都要以關懷與專心去做。最好是稍作一點但把它做得好一點。

  我們愈去否認我們的自私動機,我們便會籍著「無我的犧牲」之名義來對我們自己及其他人做出愈多的傷害。

  “否認黑暗即是否認危險,承認使到光亮,否認使到黑暗。”(佚名)

  我們可以假裝一會,但真相會透過現在未來的每一刻隨時顯露出來。


第五章:學習與教導
  渴愛一段關係、渴愛財政穩健、渴愛有人照顧自己,或是被別人所想望,這些都使你盲目。

  使你累壞了的是你的反應。看著,並放下。因為我不作反應,所以我生活中的事情都變得好些。我一向是很有耐性的。

  太急於要有成果是會干擾到進展中的過程的。做適當的事,然後耐心地等。我說過我今年變得很不同,我認為原因是我不再對成果太過看重。

  除非我們可以接納我們是孤單的這一點,並且可以憑著我們自己的雙腳站起來,否則我們不可能跟別人擁有一段健康的、有意義的關係。依賴性的、剝削性的及操控性的關係是沒意義的,也不能持久。一段良好的關係是十分罕有,即使是在家庭成員之間。

  我們都認為我們知道什麼是好的,正因為這樣,我們都認為我們是好的。除非我們知道我們有多差,否則我們不可能真實。你是否時常有念住?你大部分時間都在想人們是怎樣地差的。

  我使痛苦變得有意義。

  我高興我對生命的了解正變得更實際。

  我們全都或多或少是理想化的。

  你是苦的,可是因為你不能表達你的苦,所以你便變得消沉。

  「幾乎每個人都不是以這種便是以那種形式來奮鬥著,以建立或保護他的自尊、他作為一個人的重要感。

  良善在我們身上索求,以為人們就是喜愛好人,這種天真的信念正是我們最先的錯覺之一。

  此外,純真是無力量的一個條件。在我們討論到純真時,我們的難題之一會是:建立一個範圍,以使這無力量可被純真的人在此範圍內利用。問題是:純真被用作為生活的策略至什麼程度?」(羅路。梅)

  我不是純真的,我知道我是亦善亦惡。

  我很久以來都一直與很多人傾談。我意心的運作都加速了——我思想得快、說話也快。這種快速很差,它使我煩亂。

  可是現在我身在此處,一處安寧平靜的地方。我需要跟我內心深處的幾經有所接觸。泰國關心世俗的事會使人少關心到生命的真正意義。我為了什麼而生活?

  對我來說,要跟我最內裡的存有有所接觸,單獨是必需的。如果我們跟自己沒有接觸,我們怎可能跟其他人有所接觸呢?跟自己沒接觸正是跟其他人沒有接觸的原因,這亦是為何大多數的人都是寂寞的緣故。

  “很多的問題都是思想製造的。然而我們總是嘗試以思想來解決問題。虛構的問題與虛構的解答,沒完沒了的糾纏下去。你愈是失念,你便愈是混淆。”(西亞多烏祖迪迦)

  我計劃教育我的女兒。我意思是我會教導她們有關:生命、心、關係、溝通、正確的態度、意義、成熟、奮鬥,還有最重要的是對自己心的念住。

  「我想懇請你,像我所能夠的一樣,對在你內心中未解決的每樣事情都要有耐心,並嘗試去愛那些問題本身,就像它們是鎖上了的房間或是以一種非常陌生的語言所寫的書一樣。不要去尋找答案,那是不能在此刻給你的,因為你還未能活於其間。而且重點是,活於每樣事情中。此刻活於問題中吧。然後,或許在遙遠將來的某天,你會逐漸地,甚至不經意地,以你的方式活在答案中。」(萊娜。瑪利亞。利爾克)

  在做每一樣事情中,正確地態度都是很重要地。嘗試去找出什麼是正確的態度。

  去做適當的事,當中不要太關心成果。

  我無望地亦永遠地是一個學習者。我永不會做一位老師,但我願意分享出我的所學,這跟教導是不一樣的。

  沒有絕對的誠實,便沒有機會看到實相。不誠實是把心遮蓋著的。

  是否有一處地方是不用旅程的?(【注:不用旅程而能抵達】)

  「法」是在你過的生活中,而不是在書本里。不論你要有多少的書本知識,如果你不了解你的生活——意思是你在這一刻的經驗,你便不了解「法」。不了解你的生活而去談論「法」,那隻是一場知性上的遊戲而已。

  一些人認為假如你知曉有關事物運作的所有理論,你便清楚知曉每一樣東西了。唉,離真理多麼遠啊。

  沒有理論能夠解釋大自然怎樣運作。每一個理論性的解釋都是片段的。

  一些人沒有自己的思想,只是從書本里談論著,沒有懷疑,盡信書本中的一切,跟這些人傾談是令人沉悶的。

  讀地圖的人對實際的地形有很不一樣的觀念。地圖是有用,沒有它你可能會迷路,但你需要去走走與探索,以了解在地圖上的地點實際上是怎樣,儘管這兩者是相關的,然而它們看起來卻很不一樣。地圖與實際的地形有很大的分別:地圖是實際地形的簡化版本。

  一個片段的或專門化的生活處理手法是行不通的。一個人需要有全面的了解。在身體上,每一個部分都與每一個其他的部分相關聯。生命也是一樣。你生命中的每一個方面都與生命中每一個其他的方面相關聯。你生命中的經濟、情感、知性、社會與精神的方面都是相關聯的。你不能把它們持續分隔開。如果你嘗試這樣做的話,你的生命會是不充實的。那將會沒有和諧,反而只有衝突。分裂。癱瘓。

  不要做任何你不太喜愛做的事。我們已浪費了許多時間來做這些事。了解人們的迷信與蠢笨是我所受的教育一部分,但假若我想思量著其他人的過失,而持續使自己不快,我肯定在以後餘生都可以這樣做。這是很容易的。我想這樣做嗎?這就是問題所在了。一個在此刻給我的重要問題。嗔恚使苦痛的。

  讓我們不要浪費這麼多時間來談論人們的蠢笨,讓我們對我們自己的雜染提起更多的念住。

  不要期望去改變這世界。盲目的衝動只會帶出盲目的行動。

  明白到我自己的局限,對我來說,要看我在哪里卡住並要鬆脫開來都是何等的困難。你說:“人們都卡住了。”只有當你清楚地看到你在哪里卡住,你或許才有機會可以鬆脫出來。

  人們表現得好像他們知道他們正在做些什麼似的。他們真的知道他們在做些什麼嗎?

  自我欺騙。有時可以是那麼的徹底,以致你甚至不知道。防衛性把你蒙蔽,使你看不到你自己的弱點。為使我們自己快樂,我們欺騙自己。有時,看到自己的弱點是很使人難受的,這需要很大的勇氣、誠實與念住。

  你有很多很好的品質,你只是需要去發展它們。如果你在理論與實踐上都了解到「法」,這不僅會使你的生命更有意義及更有建設性,你還會有能力幫助到很多人。你不覺得好像你有些東西要表達但卻不能嗎?彷若你有一間寶庫但卻找不著鑰匙一樣嗎?

  當你對你自己及你的生活方式真正感到沒有問題,只有這時你才能真正幫助到其他人。因此,跟你的心有深入的接觸對你是很重要的。只有當你在心內把事物都看得很清楚時,你才能夠找到一種方式來跟你自己和諧地生活。憑著內在的和諧,你可以做任何事,幫助其他人,或只是無所事事。

  首先讓自己平靜下來。了解你的局限與雜染。在你學會平靜地及有意義地生活後,才去考慮幫助其他人照樣做。

  對其他人、對幫助其他人、對在西方的「法」、對「法」在西方的敗壞等問題太過擔憂,都會是逃避自己那無意義的存在的一種方式。

  無所事事並不容易,尤其是在美國,那裡「做事」正是生活上的主要事情。沒有在你身邊的人及你親愛的人支持,住在一處平靜的地方只是禪修,這必定是困難的。要這樣做,你需要一顆堅強的心。但假若你肯定這就是你所想要做的,那便不要理會其他人怎樣看。只管著手去做吧。佛陀就做了。如果/當你找到一處平靜的家便告訴我。

  很高興知道你有時間禪修。在一個如美國這樣的國家,人們可以做這麼多的事,而且又多令人分心的事物,禪修並不容易。一個人做這做那,就這樣年華漸老,在任何事情裡都找不到真正的滿足。

  我是唯一置閒的人。

  我不想忙碌。忙碌是一種浪費的生活方式。當你忙碌時,你是那麼地捲涉入事件中,以致你不能看到在你心內所發生著的事。你變得失念。因此我不想做一位忙碌的老師。我尊重你的心願。你想我到美國來。但為什麼?教學?忙碌?教些什麼?我讀過的東西?

  當你不一樣地生活,你是以一種不一樣地方式來看事物,當你生活於一種不一樣地文化中,你學到不一樣的事物,即使是你自己的文化,對你來說也看似是不一樣。你雙眼變得更銳利。你看到一些你以前沒覺察到的事物。價值觀改變了,你變得沒那麼緊繃,比較開明。不一樣的環境能使你警覺。它喚起你本性的不同面向。你被迫去使用你的資源,那是你在熟識的地方不會使用的,那是你甚至不知道你是擁有的。因此,處於一個不一樣的國度裡、在一種不一樣的文化中、跟不一樣的人生活,這會是很有用。

  書本是我最好的友伴。它充實我的生命,給予我對我住的世界一種更深入、更廣闊的了解。我想,只要我雙眼還能看,我便會看下去。閱讀、禪修、在森林中漫步、不時與人們傾談、過著簡樸寧靜的生活、不去擔憂什麼:這就是我會在餘生中生活的方式,不論我住在何處。

  很多人來拜訪我,他們大部分都是第一次來。我現在知道他們在找些什麼,他們在找一個好朋友與一位老師,以便他們可以以一種他們明白的方式無拘束地跟他商討。我希望在某種程度上能把這空隙填補到。

  我早上都到人們家裡造訪,,在那裡用上我的一餐,傾聽他們的苦,並給他們作出我認為合適的建議。在世上竟有那麼多的苦。接受「不可避免的」,這對心的平靜來說是非常重要。

  如果/當我到你處來,那隻會是傾聽你訴說,並跟你與一些你的朋友傾談。我不是一位老師,我只是一個朋友/兄弟。我不能令人們修行,但假如他們已在修行,並想要我的建議,我是樂意援手的。

  老師的角色充滿著「苦」。我時常提起警覺來看我是否掉進角色中去。做到一個簡樸的僧人,並住在一間置身道外的簡樸森林寺院,我是夠快樂了。

  我已忘掉從書本上學到的大部分東西。我不想記著太多東西。我寧願我心裡空洞、清明、輕快,不為學習所重負。我沒有什麼要證明,沒有什麼要辯護,也沒有什麼要傳播。

  你知否你很敏感?要知道,敏感的人有更多的痛苦,可是他們卻比不敏感的人學得更深入。

  你問:“你信任很多人嗎?”「信任」意指有信心人們不會做些傷害你的事、不會把你利用。在這樣的意義下我可以說只有很少數的人我可以信任。

  我們持續過著滿是抗拒的生活,對生命抗拒及對死亡抗拒,對苦痛與失落抗拒,對愛抗拒。「接受」竟是這麼的困難。然而兒童卻不是這樣的。在我們成長的過程中,我們學到這抗拒。

  對於每樣東西、每個人、每處地方,總是有好的與不好的事情。當我們看到有關一處地方或一個人的不好事情時,我們不應該忘記好的事情。我們傾向於只是看一面。當我們不開心時,我們傾向於誇大不好的事情,而當我們喜悅時,我們便傾向於誇大好的事情。

  適應性對求生存來說是很重要。緊繃則是最危險。在每樣事情中都要有所折衷,但除了你的完整性。

  你說:“我轉變了很多。”嗯,過程才剛剛開始。如果你不抓住你固有的自我形像不妨,這轉變會不斷持續。你會覺得仿似一個新人一樣,時常轉變及成長,而且你亦會覺得更年輕。舊的總是老的,新的永遠是年青的。

  學習是頗苦痛的,承認什麼是真實的亦是苦痛的,但只有這樣我們才成長起來。

  你需要隔一段距離來看清事情、來把它同化。當你太情緒化地捲涉入你的經驗中,你便不能了解它了。

  了解你的局限。你只能夠做得這麼多。

  我不想把自己塞進白鴿洞中,那是太局限了。我想擺脫聲名、標籤而得自由。我是我自己。我不需要被歸類。你知否類別(Category)這字的字根?它來自拉丁語與希臘語。字面義為「公開地訴說反對」。

  因此,歸類(確定的人們)對我來說已變得愈來愈少意義了,正如「佛教徒」——這也是一個類別。

  我不喜歡被「確定」,不論正面地或負面地。

  我的心變得愈來愈不受類別及類似的東西所束縛,包括好的與不好的。我想看到沒被命名的現象的真實本質。我希望不被人誤解。為什麼命名是這麼的重要?在某些情況下,命名是與呼喚一個壞名字一樣、與指控一樣。

  另一樣我想談到的東西是關於期望。我們如何知道我們所期望的東西是可能的?為什麼我們需要期望?為什麼我們不能以現有的來生活?熱望/期望使人們感到高尚。當一個人期望某些崇高的與高尚的東西時,他認為他是一個高尚的人。有時熱望與期望都是自我欺騙。它們亦能引致失望。

  佛陀說,當一個人成了阿羅漢,他/她便克服了見解。我們都充斥著那麼多的見解與意見。可是我們仍不能肯定些什麼,我們只是有很多的話說,很多的字句——叭啦,叭啦,叭啦。

  儘管我時裝載著這麼多的知識與觀念,我仍想知道更多。我的心是過分擁擠了,但最有意義的、我所學的精要,都是不能以字句直接及正面地傳達出。

  我知道這世界的膚淺,而且我也知道對此我毫無辦法。有時我自己也是膚淺的。沒有了念住,除了膚淺外,人們還會怎麼樣?

  我正讀著你寄給我的歷史書《文藝復興的歐洲》。翻看歷史是重要的,那會對人有一廣闊與深入的了解,觀念與理想怎樣轉變,人們怎樣製造出苦,人們是怎樣執著於觀點與意見,而那些觀點與意見卻又是經常轉變的。對觀點、宗教及種族等的認同竟製造出這麼多的「苦」與衝突。自我形象製造出分離與孤獨。

  你有否察覺出,當某人寫些東西時——你知道他們時從他們思想的心而寫出,抑或是從某處讀到有關的東西而寫出?又當他們是出於他們自己的經驗與自己的內心而寫的——你又能否看得出其分別?

  你曾否真正地想過你的問題從何而來?「不理會問題地根源」這個圈套又如何使你處於現時地出境中?有否苦痛、有否懊悔、有否遺憾?

  你能否為其他人而去感受?假如某人不能把自己置於別人的處境中而去感受一下別人的感受,那後果將會是如何?

  你有否觀察到你會有的自我形象?你於不同的人面前所展現出的:理想化的、偶像化的、真實的、不一樣的。總計有多少?你怎樣把它們全部調和起來?你怎樣把它們都塞進一個自我現像中去?或者是否有「唯一的一個自我形像」這樣的東西?那麼誰是這個「大我」?你曾否遇到一些人,無論他們跟誰一起,無論他們在什麼地方,在任何處境或狀況下,他們都保有同一的恆常的自我形像?

  當人們開始給你配上標籤,你是否開始相信那些標籤,並依照他們所說中的你而生活?他們對你的認知有多少是正確的,有多少是不正確的、錯誤或扭曲了的?他們被你看到的又有多少是不正確、錯誤或扭曲了的?

  你曾否注意到一些憎恨邪惡的人自己可能是很邪惡的?為什麼?我見過很多人,他們只是注意著別人的惡行,卻不理會自己的。他們自己的惡行,他們卻逃避著。「他們指責別人時,他們會感到超越於被他們視為邪惡的人,於是乎這種超越的感受給予他們一種錯覺,覺得他們完全不是邪惡的」,這番話是否屬實?

  一個騙子什麼都能做出(見註)。你同意這句話嗎?當一個人對你撒謊,你會有些什麼感受?你認為什麼是真相?當一個人違背了真相,他/她會損失些什麼?如果一個人生活於謊話與自我欺騙中,他會得到些什麼?如果一個人不生活於真相中,他/她能否在心意上與心裡上得到成長與發展?如果一個人在情感上、心理上、心意上都停留在幼稚階段,他會有些什麼成就?停留在這樣的一個階段會有任何真正持久的喜樂與滿足嗎?

  【注】《法句經》第一七六偈云:說謊的人,不顧一法,不理來世,無惡不作。

  你會怎樣去應付一個有兩種不同、非常極端個性的人?一個角色是仁慈及關注的,另一個則是冷漠、無情、操控、自私、不顧人、輕率、無理性、不受控、放縱與搞破壞的。你以前有否遇過這樣的人?我曾見過幾個,但我不知道怎樣去應付他們。

  字句在意義上與溝通上都是十分模糊的。很多東西都不能以字句來傳達。在很多情況下人們只是利用字句來加深印象,可是真相卻離字句本身老遠。

  怎樣去徹底認識自己?如果一個人不認識自己,他能夠認識其他人而又期望其他人認識自己嗎?

  你曾否思量過並問你自己為何你會做出某些事情,有些什麼動機,或者是否只是因為有一條繩拉著你去做你便去做,當中沒考慮到那是善或是不善的,有害或是有利的?你是否受舊習慣與渴望所控制,而不是由你去控制那些「對快樂沒利益或沒助益」的舊習慣及熟識的方式?

  是否有「固定個性」這種東西?人是否那麼軟弱無能,以致他們不會也不能為了做得更好而去改變,只是要為自己的舊習慣與舊方式作奴隸?如果不去改變,那就沒有成長了。

  對你來說寬恕是什麼?你寬恕你自己與別人嗎?

  你受過多少冤屈?你又冤枉過其他人多少?

  你認為是否值得去糾正你的短處與弱點,或者你是否因為如果你做出改變,這個「自我」便會受傷,所以你寧願維持對你舊的自我形像這麼執著?這個自我對自己與別人引致出這麼多的不快樂,你能否看到放下自我形像這個自我的益處?

  什麼是慈愛?在日常生活中怎樣把它轉化成行動?在每一天要結束時有否反省到自己做過些什麼,包括善與不善的?有否下過決心避免再去做不善的事?

  如果你拒絕承認事物的本然,你如何能解決問題與謎團?你有否足夠的勇氣去以它們的正確名字來稱呼它們,並揭露它們,然後走離它們?

  要時常提高警覺。你有否注意到要開始著手做某些事,在起始時可會是十分困難,但經過幾次嘗試之後便會愈來愈容易。正如念住的修習一樣,在起始時是很困難,因為心執著於舊有的與疏忽的方式——總是不留心。可是如果你持續堅持著,你便會看到念住很自然地生起。修習產生完美。你不認為是嗎?

  你怎樣看「業」在你生命中的運作?它運作得似一把迴力棒嗎?

  對你來說,生命有些什麼意義?生命想從你處要些什麼?你認為為什麼你會出現在這個被稱為生命得存在之中?你是否認為生而為人而不生為動物或其他低下的存有形式,實在是一個珍貴的機會?

  當你做事時,你是否基於衝動而做或是閒考慮到後果然後才作出決定?你有否覺察到在生命裡我們是如何地經常需要作出決定?當你要作出一個決定時,什麼是你心中地準則?

  每個人都想從別人處得到仁慈、諒解、愛與同情。我們又願意給出多少同樣地東西予別人呢?

  假如你還只有一個月命,你會在那個月裡做些什麼?

  死亡對你有些什麼意義與重要性?離開了痛苦與死亡,生命可以是有意義及完整的嗎?

  你從痛苦中——你自己與別人的——學到多少?

  【補充】

  一些宗教頭目及老師並不具足理智的誠實,它們想要把其他人渡到他們的宗教來。他們教些他們自己不修習或不相信的東西,而他們卻扮作能解答所有的問題。沒有絕對的誠實,變沒有機會看到實相。不誠實是把心遮蓋著的。我已不受「上師」等的表演所迷惑了。這已變成一種職業,另類的生計方式。

  任何專心於渡人的人會變成一個討厭的人,一個騙子。任何想要有弟子的人都是一個演員,一個表演事業的人。這世界充滿著想要做場大表演的「上師」。

  我亦是對大多數的「上師」的教導技巧或方法感到受挫——過於思索及滿是書本知識。太過渴望要渡人了!

  我聽說很多西方的老師為要接引多些人而把「法」扭曲,以能適合他們的生活方式。扭曲了的「法」絕對不是「法」。他們沒有足夠的勇氣來生活於真理中,或是他們不明白善與不善的心識。無論你是誕生於哪一種文化中,你都不能使一個不善的心識變成善的。因此,你需要很大量的勇氣,以使你能去接受真相、察看真相、修習真相,與說出真相。我寧可教導真相,否則的話便完全不教。不會有拉拉扯扯的教導。但首先我必定要親自看到真相,並活於其中。

  「法」應在生活中學習,而非在學校或禪修營中。禪修營只是些速成課程而已。

  要時常提高警覺。若果那是你拒絕承認並否認的,而且那是你要遠離的(閒生起恐懼),這時正是你需要認真看著它的時候。它們總是蟄藏於意識中,並會隨時生起。你敢面對它們嗎?


第六章:價值與哲學
  「人,每一處的,處於所有時代的,不論他會是誰,寧可依照他所選擇的方式去行動,而絕不會被他的理智、優勢所支配地去做。」這是杜思妥耶夫斯基在他的《地下室手記》中所說的。你認為怎樣?

  我的朋友亨利。大衛。梭羅說:“透過服從更加神聖的原則,一個心智較清醒的人會發覺到他自己經常處於強硬的對抗中,以對抗被認為是最神聖的社會法律,並因此不用走離他的路向便考驗到他的決心。”

  至於我,我已厭倦了處於衝突中。我想很平靜地過我的生活。我想尋找一種方式生活,既不與這瘋狂的世界相一致,也不跟這瘋狂的世界相衝突。讓這世界走它自己瘋狂的路吧。我會站在一邊。

  如果我什麼都認為是理所當然的,我便不可能被稱為一個堅決認真的真理追尋者。我要親身知道。

  我學到的另一件事便是跟我自己溝通。那個我唯一能真正徹底地跟他溝通的人便是我自己。那不是容易的。每一個舉動、挫折、感受、驕傲、沉悶(尤其是跟人們一起時,因為當我獨個兒時我不會感到沉悶),都是完全地被溝通著(可被我用的到的)。我感到我完全地給我自己顯露著。現在,我已深深地了解我自己了。

  現在我領受到一種自在,那是我以前從沒享受過的。

  「所有有價值的東西必定是來自於這顆心。」很對的。你知道,我以前是一名知識份子。我極之重視知識與推理。我看過數千本書,什麼科目都有。現在雖然我仍重視知識及推理,但我只看很少的書。我不能再宣教了,因為我覺得那是厚顏自大的。取而代之,我說出與分享出我所學到的。我的心正愈來愈開放。

  現在理想已對我不太重要。我並不生活於公式中。我深入地看著我的內心。「應該」與「不應該」已不再重要。我反而信任的內心(我的腦袋太理性了),當我覺知著我的內心,我便感到更有生氣。

  我不想要判別,我想要了解。我是不完美的。因此,我害怕那些常作判別的人。我不想被騷擾。

  我在這一生中做過很多不善的事,但我不怪責自己或其他人。沒做過任何不善的事是不可能的。我正嘗試修習「法」,而且我對此很感到快樂。

  跟人們衝突是沒用的。只要我不做或不說任何帶有欺騙他們企圖的東西,在內心裡我感到平靜。我所想要說的是,我不能已我內裡所真正感受到的方式來表現或談話。

  因此,我想得出一個關於如何跟人們交往的清晰觀念。我不喜歡人們把我認作是某一類我不屬於的人,但這沒法子避免。世界上每一個人都被誤解。而且,假若他們當時能正確了解我,我當時仍會是不快的。

  只要我清楚我的動機,這便沒問題了。

  我同意你關於一個蠢笨的人怎樣能在一個組織裡謀得一個位置的看法。我有足夠的這種與蠢笨人的經驗。我較能了解人們,但我不想跟一個蠢笨人爭論,尤其是一個自以為較聰明的蠢笨人。我已更捨離人們與組織了。我不去多想有關幫助的事,人們為了自己的自我權力拓展而籍著幫助的名義去利用別人。

  我轉變得這麼快,以致我有時很難說出我明年的態度將會是怎樣。我發覺到很多的理想都是不切實際的。我將會教些什麼呢?

  我的轉變仍然持續著,我不想干擾它。一次又一次的醒悟。可能這是學習吧——從一個美麗的夢境甦醒過來,進入到殘酷的現實。

  我的價值觀轉變得這麼多,以致我發覺到很難與人們傾談。我想更清楚我的態度。

  你害怕轉變嗎?我希望不。如果你害怕轉變,你便不可能再是我的朋友。

  我們都想成為更成功及與眾不同。為何?是否因為我們的現狀不夠好或不被接受?是否因為「自我」或驕傲的緣故?

  大多數人在他們的生命裡沒有任何方向,因為他們都往外面尋找方向。一個人從外面的來源而得到的任何方向並不是真正的方向。但外在的來源可給予人一個去尋找內裡方向的提示。沒有這個內裡方向的人是迷失的。

  只有一個因為無意義、盲目及缺乏方向而覺絕望的人才能有機會找到方向。要能因自己身處的處境而感到絕望,一個人需要大量的理智與觀察。

  一些人只是在追尋著一種別異、一種轉變。他們什麼都抓取。

  人們喜歡被騙。很難使他們放下他們所執著的錯誤觀念。當你說些東西威脅到他們寵愛的觀念時,他們便真的很不開心。

  我認為,人們都喜歡相信神話。幾乎沒可能使他們放棄而不信。他們就像小孩子。沒有了這種或那種的假裝,他們便感到失落,沒有了它,他們的生活將變得有如一塊幹竭的骨頭。因此,如果你想從他們處把神話拿走,你便要給他們別的東西來作替代。

  理智的誠實是很罕有的。當老師們在談論時,即使他們對他們所談論的東西毫無體驗,他們都談論得仿似他們時確實知曉一樣。他們從不表示他們的疑惑。難道他們沒有任何疑惑嗎?那是可能的嗎?

  我想生活在大白天裡,而不是在夢中。

  當我自己一個生活時,不多說話,我是生活於一個不同的世界。我會稱它為心靈世界,但當我與人們傾談太多有關所有種類的俗世事情時,我感到像是被拉下扯進那個感官的、物質的、瘋狂的、膚淺的世界裡,被強迫去聆聽、回應及參與交談。

  無論你作多少次嘗試不去陷入於這無意義的戲劇裡,你都是被迫參與其中。你曾否陷於這樣的困境中?

  要不被「吸進」談話裡,你需要很多的念住。我想更安靜。這對我心的平靜會是較好。

  如果你能從談話中除去廢話、假設及謊話,你便不會有很多東西說。我實在厭倦了假設,太多的假設使生命虛妄。假設的人們在一個假設的處境下做著假設的行動,過著一種假設的生活。

  我怕我正變得愈來愈不依慣例,我或許要揀條最少人走過的路,那裡我可能是單獨的。

  我遇上我幾個朋友,很難跟他們傾談,那是因為我的不依慣例的緣故。我嘗試去了解及適應這種情況。我會結交新的朋友,並會失去一些舊友。我想,人們都害怕不依慣例的人及害怕轉變。他們在舊的、熟絡的觀念中找到安全感,新觀念是有威脅性的,而且他們也認為心意轉變的人不可靠。

  我在人們教導的方式與他們過生活的方式之間看到有很多的矛盾。為什麼會有矛盾?對我來說這時一個既大又很有趣的問題。

  由於我不相信任何教條主義,所以我能自由地尋找我自己的答案。

  我的論點是,有時我真的是絕望。有時我實在感到累透。於是我便靜下來,回到基本與簡單的事情,並且不以先入為主的價值判斷來嘗試重新觀看生命。在那些離執的、平靜的、清晰的片刻中,沒有事物顯得十分重要。只有一些基本的真相很清晰地呈現出來,比如無常、無我、渴愛(慾望、執著、執取)、苦(不完滿、身與心的痛楚)、貪愛、嗔恨、惑亂。最糟透的是惑亂。沒機會觀察確是太糟——在生活中有太多令人分心的事物。

  在這個超忙碌、超音速、超分心、膚淺的世界裡——有否任何希望使大多數的人類都能心智清醒?

  人們正變得像是成衣般——定型的、便宜的、沒有個人獨特性的不持久的款式。我喜歡特別度身訂造的東西(衣服),有品位與質素,而且持久。

  有時我不想度說話。人們說話主要是要謀殺時間,而不是因為他們有些特別的東西要傳達。這樣,當你嘗試傳達出一些給你有深刻感受的東西時,便會有誤解的可能。你被取笑。「了解」是很珍貴及稀有的現象。

  就好像一個醫生或許會說很可能沒有一個活人是完全健康的一樣,任何一個真正認識人類的人或許都會說沒有這樣的一個活人:他連少許絕望感也沒有,他不秘密地懷著一種不安、一種內裡的紛爭、一種不和諧、一種有關一些不知曉的事情或有關一些他甚至不敢嘗試去知曉的事情的焦慮、一種有關存在的一些可能性的焦慮,或一種有關他自己的焦慮,以致到,正如醫生所說的身上帶著病到處走動一樣,他也病著到處走動,到處帶著一種心靈的病,而這種心靈的病卻在一種與透過一種他不能解釋的焦慮在不常的時段中表示著它的存在。(克爾愷郭爾)

  我想寫給你少許《天真的結束》的引述。以下是其中之一:有另一品種的假天真的人,他的注意力主要是放在保持一個聖潔的自我形像上。作為一種生活的策略,聖潔可能有它自己的「婉轉地有剝削性的」期望,期望其他人如何要對一個人的潔淨作出回應。可是,主要的擔心是在於一個人自己的天使純真的持續安慰上。我發覺到這樣的人總是變得好到難以置信的。

  我很久一直以來都在對此思索著。還有另一句:“超好的意圖往往產生超壞的行動。”你認為怎樣?“一些神經過敏、好到難以置信的老天真,由於它們的額愚蠢爾帶出不快樂,結果都要找心理治療。”跟著是我的觀察:主要是那些不能幫到自己的人整天都嚷著要幫助其他人,可能因為他們本身有這份被幫助的需要。幫助人們去幫助他們自己,這樣,他們便不會再需要你幫助了。

  人們並不明白什麼是真正的靈性。他們把靈性誤作是信,盲目的信——我所追尋的是心靈的自由。

  一個人認為幫助其他人及服務人類是它生命中最重要做的事,它並不知道什麼才是真正重要及深邃。理智的人可以做的最重要事情就是真誠地、堅決認真地、熱情地過他們的生活,以及為了更深入地了解他們地真正本質而奮鬥。幫助應是次要的。

  有一件事我漸漸清楚:我曾不經意地尋找著一種生活方式,這種方式對任何理智的人來說都可接受,從每一個角度看都是可被理解,以及對每一個人都是實際的、有用的。我曾太憂心,或是太尊重其他人的了解及思想的方式。現在我明白到這並不重要,我無須去解釋我所做的每一件事。

  即使是在以前,我習慣只依我的意願來做事,但我仍嘗試以一種再其他人看來是可以理解的方式來解釋那些事。現在我領受到我的私人生活跟別人無關。我是以令我滿足的方式來過我的生活,而非依循著其他人的意思。

  我不想再跟任何組織有所往來。太多話說、小家的鬥爭、敵對與誹謗,我想置身於所有這些事之外。我肯定我不是一個攪組織的人。無論如何我都不想做其中一份子,但我會盡我所能去幫助那些來走我這條路的人。

  我有一種習慣,就是把我自己跟普遍的人類認為是同一的,什麼事情只要是人類的問題都是我所關心的。我不知道這是好或不好,但我從中學到很多。現在,我領會到這實在是一大負擔。為什麼我要去解決所有問題?我是何許人,去解決所有問題?我不能解決別人的問題,我自己已足夠多了。一些人認為我沒有任何問題。對,不是他們有的那類問題,但我依然有我自己的一類問題。我嘗試拼命地去為我那類問題尋找答案,那是一些大多數人都沒想過的問題。滿足到大多數人的答案並不能滿足到我。對大多數人來說,所有問題的所有答案都在書本里,但那可不是我的。

  瑣碎的問題使心常常忙碌(被盤踞著)。

  我有著很多大部分人想要的東西。每次我想要些東西,我都認為它會使到我的生命更有意義,但當我得到我所想要的東西時,我發覺到它只是膚淺的,只是另一塊踏腳石,另一樣要放下的東西。在每次的放下里都有一種醒覺,直至沒有剩餘要放下的東西為止。

  稱讚與責難都對我不太重要了,它們大多是偏頗的。

  現在很多事情對我來說都變得不重要,失去了對我的把持、抓握、魅力,例如:政治、科學與科技上的進步、甚至宗教。

  不去做對你真正有意義的事,但卻做著人們期望你去做的事,這是何等的浪費。你知否什麼事才是對你真正有意義及深深地滿足到你嗎?

  要做到快樂對我來說並不足夠。我想深入地了解每樣事物,不單止是以思維來了解,並且還以生活——過實際地生活而不是理想的生活——來了解。

  雖然我在行為上在多方面都遵從那確立了的傳統,然而我在心靈上卻過著獨一的生活。

  我想從《總結非科學的附筆》中引述一節:“那麼,讓我們繼續吧,但讓我們不要嘗試去互相欺騙。我,約翰內斯。基馬古斯,是一個人,不多也不少,而且我假設任何我能有榮幸跟他談話的人,亦是一個人。如果他把這當作是抽象的、純粹玄想的思辨哲學,我必定不會勞神跟他說話,因為在這個情況下,他即時在我的視覺範圍內消失,及在每一個人的微弱視覺範圍內消失。”(克爾愷郭爾)

  表達得十分好!正是我對我自己與其他人的感覺方式。我是一個人,不多也不少,而且我喜歡跟一個「人」談話。

  把我的意心看得通且透,及不去欺騙自己,這都是我現在最重要的任務。當我不相信某事時,清晰地看到「我不相信它,而不是嘗試去相信它」,這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

  因為很多事情——一些無人能夠確定地找出它們是真實與否地事情——對我來說都變得不重要,所以我發覺到我愈來愈少東西可說。當下我正經驗到的事情變得對我愈來愈重要。因為我不嘗試去證悟些什麼,所以我能很簡單及清晰地去看事物。現在我更強烈地感受到發生在我身上地事。

  當下的現象就是我唯一有的事情,無論我喜歡它與否,因此,它對我較為重要。由於沒有太多的注意力分散,我因而能輕易地觀察事情。

  「一個人必須要抖落那種想跟大夥兒一致的低格品味。」(尼采)

  我認為一個人最重要的任務是:好好地了解他自己,深深地而不只是哲學地了解在生命裡所發生的每一件事,當我說或做些什麼時,很清楚地了解到我自己的動機及態度,沒扭曲地了解到我對我所聽到的、所看到的等等有些什麼感受(心的真正反應),不被任何人所欺騙,或欺騙自己,不跟隨任何人,不只是因為一個理想動機便把它保持著,應親自查出它是否自然、可能,以及有關它的後果,還有,當我著手去做某事時,要知道我自己的能力。當我了解清楚所有這些東西時,我才可以考慮去幫助其他人。否則我將會是欺騙著自己,而且也是籍著幫助他人的名義來欺騙著其他人。「幫助其他人」可以變成自我的權力拓展。我到處都看到這種自我的權力拓展。這亦是為何我又在此談到它的原因。不要怪我一再重述。

  人們是不會徹底地改變的。轉化只能透過禪修才有可能。即使是這樣,仍要經過很長的時間。清楚地看到無我的深入覺知是必需的,但這是件艱難的工作。因此我並不期望太多。

  我們想要這麼多的讚賞、認可、尊重與愛,以致我們時常去思索「要得到它們的話便要做些什麼」。這樣我們便不是為了我們最重視的東西而生活,反而是為了其他人最重視的東西而生活。最重要的是要找出什麼是我們最重視的,並且如果可能的話,不與其他人相衝突地生活於其中。我們創造價值,並生活於其中。因此,找出到底是否真正值得為那些價值而生活是很重要的。

  我想有一位這樣的朋友:他不是僵硬地、盲目地、不加選擇地跟隨一套規則或公式,他是觀察力敏銳的、警戒的,他理智地、有智慧地過著他的生活,他隨著歲月流逝而學習與成長,他是可變通的(他明白處境,並作出相應的行動),他想親自找出即使是最簡單的真理,他不會認為什麼都是理所當然的(但以適當的尊重來對待),反而卻嘗試親自查探,那是一個活潑的人,而不是冷冷不熱心的,他也不害怕獨自屹立。

  名譽真是有趣的東西啊——多麼的空虛及擾人。

  我喜歡閱讀《科技的幻象》。佛陀說:“Ma Naya Hetu”,其意思是“不要只是因為某事(觀念)跟(哲學的)系統相符而去相信”。科技或系統是騙人的,科技或系統乃是人心意的發明。大自然並不准確地配合到任何系統中去。我知你對西方哲學失望,我也對它不滿意,但我認為我可以從中學到某些東西。大部分的存在主義哲學都是消沉的。它告知你生命是那麼的可怕,但它卻不能告知你怎樣平靜地過你的生活。大多數的哲學家都是全智的,但卻是糊塗智。所有他們做的只是思索,他們甚至不快樂,而且很多都發瘋了。大多數的人不思索太多、不閱讀哲學,但他們卻比大多數的哲學家都更快樂。我讀這些哲學愈多,我便對佛陀的教示愈欣賞,那是那麼的實際及有意義。

  慈、悲、舍、戒、定、念與慧——這些東西在生命裡都實在是有意義及重要的,如果一個人發展出它們,它們的確能讓他的生命煥然一新。

  在很多方面及對很多人來說,把心靈從教條主義中解脫出來,哲學與科學是幫了很大的忙。這是有關它們最好的事,但它們亦在人們的心裡製造出一片真空,人們變得空虛、因幻想破滅了而失落,但對此我們真的可以怪責哲學與科學嗎?哲學與科學曾幫助我的心靈從相信我父母的宗教中解放出來,然而我卻被置於遊魂野鬼界中。現在正是我的責任去把意義賜予我的生命。

  在了解自己的過程中,了解他人是重要的。

  這世界是瘋狂的、絕對無意義的、一個捏造的故事、一場演劇、一場自誇的演劇。餘人被它的圈套套著。無用的榮耀。虛假的擁有。

  我認為一個人在他的修行中應該首先清楚看到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看出「不善的念頭使到一個人不快樂」的真相。那並非是有關嘗試去克服它們,而只是直截了當地、清楚地去看它們。

  人們想要些什麼?他們想要快樂,他們不想苦離。那麼便看看是什麼使你不快樂。人們看不到那是不善的念頭使到他們不快樂,要大部分人都接納這個,那是困難的。他們認為感官悅樂及所有他們想要的東西都能使他們快樂。假如你內裡快樂,你便不太需要去找快樂了。

  “最有靈性的人就是最強的一個。”

  “即使是只有一個妥協,若是沾上了大眾意見的品味,亦可能導致一個思想家最終都失去他理智上的完整。”

  “巨大的權力是顯現於巨大的自製上。”(尼采)

  “每一個人,若他不知道,怎樣控制他最深層的自我,他會根據他自己的我慢,樂意地去控制他鄰人的意願。”(歌德)

  啊!美麗的夢啊!它使我快樂,它滋養了我,當我年青時它很有用。現在我知道它只是個夢。有時我願我能再次變得如活在夢中般。這樣無知的至樂!可是沒有它又是不可能的。我要獨個兒在大白天的中午爬上這座大山。我渴望有個友伴,可是,唉!我找不到。我一定要使我的身心更強壯,這樣我才有可能獨自攀到山頂上。

  我知道寂寞是什麼意思。我正為它而準備。那是我的命運。甜甜蜜蜜的寂寞。

  我最親愛的朋友,深入地跟你自己接觸吧。

  我已愈來愈不想教導,但我仍有興趣跟理智、開明的人傾談。最糟地是我不能聆聽一個談論得好像傳教士似的的人,就彷似他知曉一切一樣。

  很難找到一個不去操控其他人的人。我們操控其他人,是因為我們不信任或不尊重他們,而且我們也不信任我們自己。如果我們彼此尊重及信任,我們便不會互相操控。操控是懦弱及不成熟的一個標記。

  欺騙(自我欺騙)永不會導致到成長或洞悉。如果你想見到真相,你首先需要勇氣與誠實。

  我們都是一部分天使,一部分魔鬼。如果我們否認魔鬼,它便會從黑暗中縈繞著我們,讓魔鬼在白天現身吧。

  假裝、錯覺,與自我暗示使生活甚至更空虛。

  在我們這個充滿這麼多焦慮、寂寞與空虛的人的社會上,有很多種類的依賴喬裝為愛。這些依賴可會是不同形式的互助或相互慾望的滿足(若以它們的正確名字來稱之,這會較為妥當),或是各種私人關係的責任形式,乃至到無咎的寄生受虐狂不等。兩個感受到孤獨與空虛的人彼此連繫著,以一種無言的協議來使彼此都免於受寂寞之苦,這並非是不常發生的。(羅路。梅)

  悲劇時間就是看到有關自己的真實與真相。

  當你受到挫折,那是你自己的態度出了問題。(厄克哈大師)

  假如你不是為了什麼而生活,這表示你在生命中什麼也不重視、你沒有中心。所有你重視的理想都是藉來的。在正如現在的時刻裡,你沒有穩固的一塊地可以立足。

  「學習如何去愛的最有建設性的起點,就是去看看我們如何無法去愛。」(羅路。梅)

  寬恕就是體諒,寬恕就是得自由。當你不能寬恕某人,你就是在束縛中。當你看到無我,是誰在寬恕呢。(西亞多烏祖迪迦)

  以下是些我覺得十分發人深思的摘錄:

  「在今天,這已是一種眾所周知的心理傾向,就是當我們壓抑一種態度或情緒時,我們經常都在表面行動出或假裝出一種正好與之相反的態度,來使它重複平衡。例如,你可能經常發覺你對一個你不喜歡的人特別有禮貌。」

  「再者,如果我們不坦然面對我們的憎厭與怨恨,他們遲早會有機會轉變稱一種永不會對任何人有任何好處的效果,那就是自憐。自憐正是憎厭與怨恨被保存著的形式。」

  「沒人能達到真正的愛、真正的道德,或真正的自由,除非他曾坦白面對並熬過他的怨恨。」

  「自由並不是反叛。」

  「自由意指開放,一種成長的妥善準備,它指可變通,為了更大的人類價值而做隨時的轉變。」

  「人總是住在一個社群世界,而那世界則制約著他的心理健康。」

  「良好的社會時一個給予其人民最大自由的社會——不是負面地、辯護性地定義的“自由”,而是正面地定義為“一個讓人們領悟到不斷愈加偉大的人類價值的機會”。 」

  「自由是人在他自己的發展中參與其中的能力。那是我們塑造自己的能力。」

  「一個人有愈少的自覺,他愈是受縛。」

  更多的覺知即是更多的選擇,亦因而是更多的自由。

  「自由是顯示於一個人的生命與真實的相一致中。」

  「自由不是指嘗試去生活於孤立中。它是指當一個人有能力面對他的孤立時,他是有能力在他跟這世界之間關係的結構中,尤其是一個屬於圍繞他的人們的世界,負上某些責任並清醒地選擇去行動。」

  「成熟的人的標誌是,他的生活是根據自己所選擇的目標而整合的,他知道他想要些什麼……」

  「在社會中流傳下來的信仰與傳統都趨向於變成僵化至死的形式,那是壓抑著個別的生命力的。這樣,真正的問題是去區別出在倫理與宗教中什麼是健康的,並產生出一種增加而不是減少個人價值、責任與自由的安全感。因此,在我們的日子裡的人,尋找著價值標準,並能以之把他的生活整合起來,他是需要面對沒有容易與簡單的辦法這事實。」

  「更準確地,每一個人的這種去奮鬥的需要,以擴大自覺、成熟自由與責任,可是,他卻傾向於停留在孩提階段,並黏著父母的保護或父母的替代,不正是這兩者之間的衝突嗎?」(信息是:成長起來!

  「一個宗教會否把一個人的意志粉碎掉,並把他維持在發展過程中的孩提層次,及使他能避免對自由擔憂與避開個人的責任?或是它會提供它一個意義的基礎,從而肯定他的尊嚴與價值,以及給予他另一個基礎,來讓他能勇敢接受他的局限與平常的焦慮,進而幫助他發展出他的力量、他的責任及他去愛他的同類的能力?」(羅路。梅)

  「深深被別人權力所苦惱的問題,當然是被一個人自己想被照顧的幼兒慾望所強化著。」

  「他們曾被教導,快樂與成功是緊隨著他們的“要做好”的,這一般都被成為做到服從。可是只是做到服從,正如上面所示,是逐漸破壞“個別的人”的倫理覺知與內部力量兩者的發展的。長期服從著外面的要求,一個人會喪失他倫理的與要負責任的抉擇的真正權力。然後,很奇怪地,這些人成就善的能力,以及隨之而來的歡樂,都在減少著。」

  「拋棄自己的倫理管制權的人,即已放棄了他同等程度的成就美德與快樂的能力。難怪他感到怨恨。」

  「宗教之眾多的神經過敏的用處都有一樣東西是共通的:這都是些裝置設備,個別的人以之來避免要面對他的寂寞與焦慮。」

  「人在他自己深處基本上是孤立的,最終需要獨自作出一個人的抉擇,在這份需要中是不用求助的。」

  「絕望與焦慮永不可能被熬過,除非一個人在它們赤裸裸與完全的真實中面對它們。」

  「只有當一個人首先勇敢地接受他的單獨,成熟及最終對寂寞的克服才會是可能的。」

  「被要求作為報償的愛完全不是愛。」

  「我們接受愛不是與我們的要求或犧牲或需要成比例的,倒是大約與我們自己的去愛的能力成正比。而我們去愛的能力則又是依賴我們先前以我們的資格來做人的能力的。」

  「我們看不到真相的原因是我們沒有足夠的勇氣。」

  「一個人愈是有能力清醒地導引他的生命,他就是愈有能力把時間用作為有建設性的裨益。這樣,“能夠看到真相”便伴隨著情緒的及倫理的成熟一起出現。當一個人有能力以這方式看到真相,他會在他說的東西中獲得到信心。他已變成被他自己的體悟與經驗上的信念所說服,而並非是透過抽象的原理或傳聞聽述。」

  「一個人愈是缺乏自覺,他愈是深為焦慮、無理性的憤怒與怨恨所苦惱:憤怒通常組織我們使用我們較微細的觀看真相的直覺方法,而焦慮則時常阻礙我們。」

  「有能力給予及接受成熟的愛,這就像我們對實現了的個性而有的準則一樣地可靠。」

  「但當愛被用於克服寂寞的目的中,那麼只有以增加兩人的空虛感作為代價才能完成它的自由。」

  「如我們說過,愛一般都與依賴相混淆:事實上,你只能跟你自立的能力成比例地愛。」

  【這些引述大部分都是來自於羅路。梅的《人自己的追尋》或是卡爾。羅哲斯的《學習的自由》】

  如果我什麼都認為是理所當然的,我便不可能被稱為一個堅決認真的真理追尋者,即使那是佛陀親口所說。我不可能只因為尊敬他便去相信(當然我對他懷有最高的敬意)。我要親身知道。

  我已不再有任何強烈的慾望去改進自己了。這是大多數人所不能明白的。你明白這嗎?我亦不再有強烈慾望去改進任何人。現在我領受到一種自在,那是我以前從沒享受過的。

  一些人透過追隨一位老師,修習某種禪法而變得較快樂,可是這是沒有真正深度的。對美麗的意念、美麗的理想而產生的興奮,並不會長久。一些人只是在追尋著一種別異、一種轉變。他們甚至都抓取——藏傳佛教、禪宗、瑜珈、南傳佛教等。

  「信的意思是不想知道什麼是真的。」(尼采)

  一些有關價值判斷的轉變正發生在我身上,我想把這些跟你說。很多事物我認為會令我的生命變得有意義、圓滿、成功,與能深深地使人滿意,它們都不再見得重要,或至少不再是我最先考慮的事項。其中之一是教導(幫助)。聽起來並不悅耳,是嗎?咳!幫助或教導可以是(亦都是)一種肯定自我的行徑。我在人們教導的方式與他們過生活的方式之間看到有很多的矛盾。為什麼會有矛盾?對我來說這是一個既大又很有趣的問題。


第七章:友情、關係與慈愛
  什麼是開啟人們內心的鑰匙?(了解)

  生命中最有價值的東西是關係。(友情)

  如果關係不真實,生命也不能真實。

  關係是神聖的。

  我所能給予你最好的東西便是我的友情。

  關係是最大的喜樂與最大的心靈苦痛的泉源。

  我們跟周遭人之間關係的質素是很影響我們的生活的質素的。

  有好朋友是美好的,沒有「善知識」(崇高的/靈性的朋友)的生命會是乏味的。

  得到一個朋友是生命中最美妙的經驗之一。發展一種對自己及世界愈來愈深入的了解亦是非常之美妙。對我來說,「了解」是在生命中最令人滿足的事。

  在我們的友情中是沒有時間與空間的。

  在大多數情況下,人們間的關係都不太可靠。大部分關係都只是一場遊戲。一段誠實、坦白、真正、非操控的、非專橫的關係,有互相的尊重與信任,而沒有不切實際的期望——這樣的關係是否可能?

  我想引述卡爾。羅哲斯的《學習的自由》中的話語:

  “在這,我沒慾望去指示我的讀者們,或以我在這領域的只是來加深你們的印象。我沒慾望去告訴你應該想些什麼、感受些什麼或做些什麼。我想出的唯一解答就是,也許我可以分享出在與別人溝通時一些我自己的東西、一些我在人際關係中經驗的東西、一些似曾是我的東西。……人際溝通幾乎是永不會達成,除了部分的。你可能永不會覺得被別人充分地了解,我也是一樣。然而,我發覺到在一獨特的事例中,在我能夠真正地把自己地意思傳達到別人處,那是極之有成果地。我發覺到在某一時中當我感到與另一人真正接近,完全跟他接觸著時,是非常可貴的。我相信我知道為什麼聆聽別人會使我滿足。當我能夠真正地聆聽別人時,這使我跟他接觸。這充實了我的生命。“

  一個人需要有一份良好的友情來促進他/她的心理髮展。一份良好的關係在一個人的生命中是必需的。在良好的關係中一個人能學習並成長。沒有良好的關係,我們彷如機械人一樣,而有壞的關係,我們會變成野獸,或比野獸更差。因為人們與別人之間沒有良好的關係,所以他們都變得愈來愈冷酷無情。

  透過真摯、開放、了解、關心、慈愛與忍耐,關係必定會運作的。大多數關係不運作是因為沒有順暢流通的信息(開放坦誠),真正的關心,對其他人有真實的尊重,以及「我們全部都是人」這理解(我們每人都有我們的不完美與局限)。對別人作太多的期望可以是失望的成因,這引致到排斥(認為這不是我所期望的,或這不是可接受的)。

  有開放、脆弱易傷、誠實、慈愛與了解,這將會是一段良好的關係,並會增長靈性、成熟等等。大多數的關係在經過一段時間後都變成是例行的(沒生命、呆滯的)。

  沒有誠實,便不能真正的溝通,沒有真正的溝通,就不能有真正的關係,沒有真正的關係,便不能有真正的援手(支持、教導等等)。

  你需要有一位好朋友(或一群好朋友——如果可能的話,這會較好)。一個人不應住在一處沒有朋友的地方。可是什麼是朋友?還有你需要一處適合你性情的地方。

  對一個正在受苦的人很容易生起同情心,可是要你在餘生都跟這人一起生活卻不是易事。

  兩人生活在一起,只憑愛是不足夠的,彼此還需要有深入的了解。看看你是否能接受有關他的所有事情,當中不想望要去改變他,看看你是否亦能對他如現在的他一樣地尊重。依賴性的關係是不行的。

  關係不應被用作是一種手段,它應要醞釀出愛、了解、尊重與感激。沒有人是完美的。假如關係不是建基於正確的態度,有時它會變成一種糾纏不清的困局。

  不要將婚姻或任何關係當作是一種解決問題的手段。人們應該只是因為他們「如他們的本然地」彼此相愛、尊重與欣賞(讚賞),而互相相關聯。否則便沒有真正的關係。

  戀愛是沒有問題的,但不要急著要結婚。一旦關係親密起來,人們便會變。

  要確定你是真正地愛一個人要用上一生的時間。乾草堆燃燒時都很大火,卻只維持一段短時間,可是穀殼燃燒時雖然不以察覺,但卻持續一段很長很長的時間。

  結婚並不是一件壞事。我曾見過很多對夫妻都生活於和諧中,在「法」的修行上互相支持。然而這是很少見。

  找到一個關心你的人是很難得的。不要「希望關係能持續」地去愛。趁著日落黃昏時觀看那光輝燦爛的一刻,但你是不可能抓住它不放的。

  我們永不會有過多的慈愛,通常我們有太少。真正的慈愛永不會使你不快樂。使你不快樂的是執著與期望。你不能期望慈愛作為你的慈愛的回饋,慈愛是不能拿來作交易的。如果有所期望,這即意味這有利己之心。如果我們因為想被愛而去愛一個人,那麼當我們得不到慈愛作為回饋,我們便會沮喪。

  感受來了又去,慾望也是來了又去——讓它們來來去去吧。不要把它們看得太認真。只是觀看著它們。如果你不嘗試去控制它們,不希望它們變成別樣,你是不會變得這麼不快的。我們那種要支配的慾望使我們累透。我們不是因為我們擁有一顆心而受苦,我們受苦使因為我們有慾望,而且又把它看得太認真而已。

  我希望你與他可以成為終生的「法」友,在這個心靈成長的旅程上互相扶持。把一個人的觀念與理想強加於別人身上,可會引起極大的衝突。判別與批評也沒多大好處,這能引致孤獨。你不能改變他,而他也不能改變你。期望著另一方應該改變,這會妨礙順暢的溝通。在一段關係中最好不要有所期望。

  分享與關懷已有足夠的治療作用。這會使他卸下他的所有感受重擔。人們想卸下他們的感受重擔,但他們卻害怕被輕視,會被誤解或被操控,會被人談論及不會被愛,會被認為是不正常的等等。因此他們終其一生都負帶著所有那些痛楚、恐懼、失望與渴望,所有時間都處於寂寞中,卻扮著堅強,但當他們遇到一個不會判別他們或閒話他們的人,一個即使知道他們的所有事而仍會愛他們的人,一個真正關心他們的人時,他們便軟化下來。

  無條件的接納正是他所需要的。你能否給予他這種接納?如果……,我便會跟你結婚。如果……,我便不會跟你結婚。這些「如果」真是可怕,真是令人感到可怕的東西。

  當某人說:“我愛你”,我們會感到很開心,但我們並不真正相信。我們的心內總是懷著這樣的恐懼:“當他/她更深入地認識我時,他/她便不會再愛我。我要對此做好準備。我要對被拒絕而做好準備。”我們沒有完全的信賴,我們總是不確定。當我們說“我愛你”時,我們是否真正確定?很少。

  認識到一個能夠真正了解你的人似是很罕有的。當沒有一個了解你的人(或至少嘗試去了解你或代入你的感受),你便感到十分寂寞。在這個五十億人口的世界中到底有多少寂寞的人?一個人與別人之間是否有真正的接觸?我們能否真正地觸及到另一個人?你會否讓別人觸及你?

  你想有人愛你。然而當你愛某些人時,你不覺得你值得他們愛。為要使你覺得值得這份愛,你定要犧牲你自己,可是這種關係卻是永不會安全、永不會令人滿足的。關係中的安全感:這只會在那些自身成熟與安全的人身上才是可能。那些擁有不安全與不配的感覺的人,在任何關係中他們都永遠不會感到安全。

  人們通常都不愛曾為他們犧牲的人,他們不想欠任何人的情。而且,如果你提醒他們你為他們犧牲了多少,情況甚至會是更加壞。奇怪?對,人們都是奇怪的。如果你曾幫助某人,假如你隨後把這事忘掉,對你來說會是最好的。如果他們記得起,他們是好人,但假若你提醒他們你為他們做了多少,他們會憎厭你這樣說。

  「我愛你並不是因為你為我做了些什麼,而是因為你是你。」

  我不想你過著時常去自忖他是否對你說真話的生活,這會耗盡你所有身與心的精力。對,一個騙子甚至什麼都能做出。我不願意跟一個我不信任的人一起生活。我可以原諒過錯,但我不能跟一個不值得信任的人一起生活。讀一讀《心智清醒、瘋癲與家庭》。你會知道,要跟不會說真話的人們生活時,你會如何變得發瘋。

  幫助一個人是沒問題的,但是與一個不真誠的人打上深刻的關係卻是真的不可為。「你不可能跟一個你不信任、你不尊重的人擁有一段令人滿足的關係。」

  人們都想被愛,包括你和我,但我們為了被愛而做的東西卻有所不同。

  無條件地被愛,這正是我們真正想要的。可是我們能否無條件地愛我們自己?

  你愛你自己嗎?奇怪的問題。我們倒沒考慮過。

  愛比了解容易,如果兩者互相配合,那就會更好了。

  我們一定要學習去愛,但不要變成有依賴性或有佔有性。純粹的愛是不會引起苦痛的。

  在關係中有真正的慈愛是必需的,沒有它關係便沒有多大意義。有慈愛便有接受、了解與容忍。我們不是完美,也沒有人是完美。看到我們自己的不完美並對此沒介懷,這對我們的快樂,甚至對我們修行的進展都是極之重要。假如我們連自己的不完美都不能接受,那我們又怎能去接受別人的呢?

  假如人們願意給予彼此盡可能多的自由度、假如人們不是那麼的有操控性或喜愛管事作主,大家便能夠生活於和諧中。

  真正的愛與深入的了解比任何感官悅樂或金錢更能令人滿足。再者,一種建基於念住與只會的生活方式肯定會令這一生值得過。

  「你傷害其他存有時,必定會傷害到你自己。」因此當你幫助別人時,你便幫助到自己,我們關懷其他人亦即是關懷著自己。要看到並感受到這點,首先我們必定要接觸我們的自我意識。沒有其他人我便不存在。想像以下這裡沒有東西也沒有人,那是你會是怎樣?因此,我們認識的每一個人都以某種方式影響著我們的生活。你能否想像到你對我及我的生活有些什麼衝擊?同樣的對我來說也是對的,你亦對我的生活有極大的衝擊,你使到我的生命在很多方面都更豐盛。

  一個有自己心意的女人可以愛一個有自己心意的男人。兩個心理上獨立的成年人,彼此都是互相尊重對方的個別性與自由的成熟的人,能夠有一段深刻、持久、有意義與滋養的關係。

  當一個人陶醉於愛情中,他不可能現實。愛情是非理性的。因為我們可以談論它、解釋它,或甚至擁有(感受)它,我們便認為我們知曉它。可是它真太神秘了。我們感受到它,我們被它所淹沒,有時我們不能相信自己。我是那麼全心全意地愛著某人,這到底是不是真的?因為我們總是那麼的有所保留的,也因為我們並不信任自己,所以我們不信任任何人。

  你很有生氣並洋溢著感受。這樣的事在一生中發生一次。我很高興聽到此刻你的心正開放著。讓它開放吧,即使有時會是痛楚的。我們害怕去愛、害怕我們會被拒、害怕我們不會認真地看待或我們會被操控、害怕我們會易受傷害,而且我們有時並不信任我們自己,我們不相信我們可以真正地愛某人。

  不要急著要結婚。認識她多些。她是一個人,像我們所有人一樣,她有她地缺點。嘗試去了解那整個的人,並為那整個而愛,不只是她地一些部分,或是你自己給她的投影。

  你說:“她很誠實。”這正是最重要的質素,沒有它便不能有有意義的關係。

  「我重視與其他人心對心的接觸。」我知道與其他人心對心接觸的感覺是怎樣的。大多數關係運作得不好是因為沒有雙方的(相互的)關懷、分享、脆弱性、誠實、溫柔、敏感,及真正並大量流放的慈愛(並不是慾望)。還有一種不容忽視的質素,那就是深入地了解到對方都是人(而並不是一個性的對象)。性也是男人與女人之間關係的一部分,它不應被忽視,但它應是與喜悅的真正分享相和諧一致,而不只是一種個人獸性慾望的滿足。

  如果我可以給你建議的話,我會說,慢慢地,很深入地去了解你自己的心——你到底想從這一生中要些什麼。一個人可以不斷地做一件又一件的事,建立關係又脫離關係。你從一段關係中期望些什麼?你在尋找些什麼?假如你不知道你在尋找些什麼,結果你會遇上很多你不想要的事情。

  我希望你倆彼此都是真正開放及誠實。類似「從此以後他們快樂地生活」這樣的東西是不存在的。總會有些醫療之外的問題出現,我們只是要學習去理智地把它們解決。

  有一些問題出現是有必要的。當你們一起以敏感與忍耐熬過了一段艱難的時期後,你們會變得更親密,更了解對方。這種彼此的了解使到一段關係更有意義與持久。單是愛並不足夠。對彼此的感受、心願、夢想、恐懼、希望等有深入的了解亦是十分重要。我們的父母愛我們。為何我們不能與他們連繫起來?

  兩心的統合——彼此間深入的與直覺的了解,非言語的溝通,神秘的、超越所有理由的,一種在內裡直覺的知曉,知曉到兩者註定在這輪迴中是要走在一起,互相愛護、關心與幫助,明白到兩者間的了解會愈加增長,直至這兩個意心變成完全的透明:沒有恐懼、沒有秘密,並完全信任,沒有遊戲或角色的扮演,脆弱易傷的。這可能嗎?

  不健康的關係應該了結。如果你不轉變,你便生活得不夠全面。任何生存得東西都必定要不得已地轉變。沒轉變即是死亡。因此,一段友情要成為活存的,它必定要時常轉變。我們大多數人都不感到有生氣,是因為我們害怕轉變(去到未知的情況裡)。我們不想冒險。

  在你放下你對任何人或任何事物的執著之前,看看在心內的執著。了解執著是非常重要。只有對執著有深入的了解才能把心從中釋放出來。假如你強迫你的心把執著放下,而沒真正看到它的本質,它很快便會回來。看得清楚與了解得深入是克服它的唯一方法。強行的無執並非是真正的無執。

  大多數人都長了一個看不到、無法穿透的殼,圍繞著他們以保護他們不致受損傷,他們還追尋著金錢、地位、感官悅樂、毒品、酒精與性等的滿足,這主要是因為沒有人愛他們、較深入地了解他們。太過害怕開放與太過害怕會易受傷了。

  能發生在一個人身上最壞的事情就是失去了自我尊重。

  我真正愛任何人嗎?在大多數情況下,我們愛是因為我們是那麼的寂寞。希望著如果我們真正愛某人,而有如果那個某人能真正愛我,我們便會克服到寂寞。除非我們能夠接受我們的寂寞及接受別人的寂寞,否則我們便不能真正彼此接觸。我們每人都是全然地寂寞。讓我們接受我們的寂寞,並不要嘗試去遮蓋它、逃避它或嘗試找方法來克服它吧。我們會時常寂寞。只是當我們忘記了我們時,我們會暫時從我們的寂寞中紓緩過來片刻,但肯定它會回來。我寂寞。我比以前更寂寞。我愈來愈多看著這寂寞。只有極少數人能觸及我們及了解我們。在每個人之間都有一條由誤解做成的大鴻溝。

  我受到很多的苦,於是我出了家。

  我受到更多的苦,於是我成為一個人。

  擁有一個朋友真是艱難。朋友是不會操控你的,他會聆聽及了解,他會用時間聆聽而不會打斷你或分心,他還會用心地、靈敏地聆聽。大多數人都是分心的、失念的、不開心的,他們的心被自己的問題所盤據著。

  真正的權力來自於對自己的了解。

  「真正的權力顯示是在於克制中。」(亞里士多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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