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後來

時光荏苒，歲月飛逝。 兩千多個週末一眨眼就過去了。

這時秀娟已經是一個八十九歲的老婆婆了。

 她所居住的「日昇安養中心」，是灣區一家高檔的安養院。三年前丈夫約翰過世以後，她就搬進這裏，安享馀年。

 每天晚上用完餐後，秀娟照例是要去花園散步的。但是今晚她覺得胸口悶悶的，有點累，就早早回房休息。

 一上床，不知怎的，卻想起了那個除夕夜，還有鮑勃。

 鮑勃早在十多年前就因心臟病走了。唉，這個風流的老男人，一輩子單身，就是不會照顧自己。 想起自己當年也真癡傻。竟爲了這個浪蕩子，揪心撕肺了一陣。起初幾年，每次秀娟想起還覺得羞愧。後來久了，事過境遷，也就釋懷了。想來自己一生，也就癡傻過這麼一次。倒也是一段值得紀念的回憶。

 唉，說來也真難為了約翰。 約翰因為懷疑自己和鮑勃藕斷絲連，好幾次醋勁大發。 最後還是嫁給了約翰。到底他忠厚老實，是真正想和自己一起過日子的人。

 最重要的，還是兒子仁華。他們住在紐約。曾經想過搬去紐約，和他們住得近一些。但後來還是作罷了。還是加州天氣好。唉，兒孫自有兒孫福啊。

 秀娟又想起仁華剛出生時的那一刻。那胖嘟嘟的嬰兒容貌，是一生難忘的景象。然後仁華就成為她一輩子的掛念。大半的人生，光陰﹑思念，都在仁華身上。常常爲了仁華的需要，盡心盡力，沒有自己。

 至於志强這個冤家，好像很久以前，就不再怨他了。

往事一幕一幕，在秀娟的眼前閃過。深藏在心底的記憶，一件一件湧現出來。

現在秀娟看到媽媽了。平常總認為媽媽是嚴厲的。但是這個媽媽多麼溫柔。那是在秀娟更小的時候。那時媽媽還沒有生病。

 媽媽美麗的臉，清清楚楚的在眼前。她正在幫秀娟梳頭髮。秀娟幸福的撒嬌在媽媽懷裡。 秀娟是媽媽疼愛的乖寶寶。

秀娟看到爸爸了。爸爸那張慈祥的臉。爸爸在唱日本歌，並且解釋歌詞給秀娟聽。 爸爸最疼秀娟了。秀娟也最愛爸爸了。但是爸爸走的那一天，秀娟卻不在他身邊。就那樣生死永別了。

爸爸，我好想你。每次想起爸爸，秀娟的心就痛。有太多的溫柔，太多的不捨，太多的愛。兩道眼淚順著秀娟的臉頰流下來。

 然後秀娟看到一陣強烈的白光。 秀娟就要離開人世了，但是她自己不知道。 就在她看到強烈的白光那一刻，她的生命就結束了。

 第二天早上，安養院的工作人員注意到秀娟沒有出來吃早餐。去她的房間查訪時，發現她安安靜靜躺在床上，全身冰涼，已經死亡幾個時辰了。

 秀娟的靈魂，飛啊飛啊，悠悠然飄到天堂。

在纖塵不染的乳白色天堂大門口，她的心中充滿平安和喜悅。那裡有好多人，都是剛剛來天堂報到的。美麗純潔的天使，優雅的飛翔，穿碩在人群之中。

天使發給每人一份「天堂新生訓練」的資料袋。資料袋裏，有一份「天堂簡介」，一份「新生訓練課程表」，還有有一份「地球人生」的成績單。

 看到「地球人生」的成績單，讓秀娟有一點緊張。在地球生活的時候，她最怕的就是成績單。 天使注意到秀娟惶恐的表情，微笑的安慰她：「這成績單只是給你參考回憶而已。不會影響你在天堂的快樂日子。」秀娟聽了，心中又充滿喜悅。

 她好奇的打開成績單。

 秀娟的「探索」（explore）得分還好，是70分。秀娟在地球生活的時候，其實蠻膽小的，而且是宅女一個。但她是移民，老遠從台灣移民到美國。這個「移民探險」的經歷讓她在「探索」這一科獲得不少分。

秀娟的「才華表現」（perform）得分平平，是65分。其實秀娟有一些唱歌跳舞的天份，但是從小就是乖寶寶的她，一直沒有機會表現出她在這些方面的才華。

就在這時，一個長得有點像鮑勃的男子從旁經過。秀娟抬頭看了他一眼。天使微笑慈祥的跟秀娟說，那人叫「史提夫。賈伯斯」，是這一屆新生裏，在地球「才華表現」（perform）得分最高的人。

秀娟在「愛與被愛」（to love and be loved) 這一學科的成績不錯，是 70分。秀娟發現，主要有幾個人幫助她在這一門學科得分，而「鮑勃」就是其中一個。 她還發現她的得分，大都是在人生的後半段以後才拿到的。

繼續往下看。哇，她的「操行」成績最好了。是94分。可能因為分數太高，那寶藍色的「94」字體還閃閃發亮。

 秀娟完成「新生訓練課程」以後，就由天使帶領著進入天堂。

後來的事，我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