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是醫院去年離職的護士。
到現在為止，許多人還是會向我打聽她，希望她能再回來上班。
雖然過去，她的行為是受到爭議的，
但我卻是暗暗的佩服她、心疼她，打心底不願她再回來。

當醫療行為變成公眾討論的話題時，許多人注目的焦點，
往往是醫護人員醫術好不好、有沒有愛心，
但，病人呢？
台灣的醫療制度，雖然造就許多不好的醫師，但，也造就了許多不好的病人。

有些病人明明已康復應該出院，為了能夠多領保險津貼，千方百計賴在醫院，
佔著急、重症的病床，還會一整天擺著手、踱著步，
在病房間巡視著護士小姐有沒有在護理站嘻笑；
再者，就著醫院重視顧客至上的原則，對這些年齡如同女兒的小護士使喚不停，
還不時在護理站，拿起手機，與最高領導者無肆的對話，
仗著特權，要求保留床位、優先開刀、看診、排檢....
面對行政體系與倫理，
小林都會按著照護的步驟例行量血壓、體溫、給藥，但卻吝嗇一絲笑容。

在小林看來，醫院真的是要用來照顧沒有自理能力、病痛的、
甚至家境清苦的病人。

昨天夜裏，她突然想起一個82歲急救過後的阿媽。

大夜班裏，小林輕聲細語、動作輕柔的為她處理髒污的床單、
沒清完的血跡、還有永遠清不完的大便，
隔日下了班，另外準備營養品，陪阿媽聊完天、擦完澡才回家，
這樣連續近一星期，阿媽在第五天平靜的往生了。
對小林來說，這才是護理照顧的最高成就。
而，其它威權的人，她都認為是騙子、無賴，
她不願意花任何時間在他們身上。

我不能說小林是不對的，在許多價值都已扭曲的現在，
小林這樣活著，其實是很辛苦的。
在職期間，常常會被主管約談，要學著要柔軟一點；
常常在門診進行到一半，被醫生拉到一旁，
教訓她不要對那些民意代表、德高望眾的長輩們不屑的態度。

在一個被病人咆哮了20分鐘的星期三，她無言、無淚的遞出了辭呈，
第二天，她生了一場大病，她笑稱，累積的毒素一併蹦出，
好像變成另一種解脫，
病床上的她發誓，不再回頭護理路。

醫護人員在充滿病毒與細菌的醫院內，為這些高官大爺們洗腳、抹身，
另外看到人們在面對疾病的恐懼下，所張牙舞爪出來的權勢，
心裏是100%同情的。
在上帝面前人人平等，連生病的權利也是如此，
祈求讓這些願意委身的醫護同事們，都能定睛照顧有病痛的人們，
不再成為被咆哮、指使的工具，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