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鄰家孩子蹦蹦跳跳經過時喊聲

“爺爺  爺爺”

那隻枯竭乾皺右手會搖擺著回應

“小心點兒  別跑快了”

老人會每天每天重複愉悅地滿足

滿足在三餐溫飽後能散散步聊聊天 

隔壁菲律賓媽媽買菜時

請托老人看顧四歲孩子

此時會瞥見小女孩圍繞嘻鬧的模樣

老人付出了最大的逗玩功夫

覺得自己還能貢獻些什麼

也獲取了最快樂時光

那是一幅含飴弄孫天倫樂圖

有一天 

老人從門前盆裡挖出兩粒球莖

仍是一步一步推著輪椅來到家前 

遞到我手中   

“繁殖吧  花挺美的”

曾幾何時

已不見上下班的老人走動

街坊鄰居說是因肺癌住進榮總醫院

老人故事帶著淒涼與滄桑被傳頌著

十多歲在家鄉跟隨著國民政府抗日

身上彈孔壘壘總算死裡逃生

尚未返家就跟著部隊打共產黨

水裡來火裡去上山下海

為何而戰為誰而戰  沒搞懂

人生是什麼  來不及想

如海嘯般洶湧潮水翻滾到了臺灣

感受歷史宿命的蒼茫無奈

像一葉扁舟飄盪在大海  四顧茫茫

1987年返鄉探親  父母雙亡兄弟支離

故鄉是祖先流浪最後的地方

老人卻沒機會開創屬於自己後代的故鄉

那兩粒喇叭花球莖已然替代了老人

株株牽連的大肆繁植

豔紅的喧鬧  狂野的奔放

點綴了綠意盎然  薰染了春夢

老人給了花的夢

花兒卻不知什麼人給的夢

老人與花

都想要有自己故鄉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