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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島"的前世今生(下)
2006/08/12 16:03:56瀏覽716|回應0|推薦9

"美麗島"的前世今生(下)

文/雲門舞集

李雙澤為什麼能夠寫下這樣完美的旋律,是一樁無解的謎。惟獨「美麗島」這首歌,詞曲咬合之無懈可擊,旋律之美麗懾人,在在超越了時空環境的拘限。假如李雙澤繼續寫歌,他還會留下什麼樣的精彩作品?我們永遠得不到答案了--1977年九月,李雙澤為了救人而淹死在淡水海邊,得年二十八歲。他自己還來不及替「美麗島」留下錄音,葬禮現場播放的歌,是由老友胡德夫和楊祖珺合唱--前一天晚上,他們連夜整理李雙澤的手稿,在「稻草人」西餐廳錄下了這首歌傳世最早的錄音版本。

因為好聽易學,「美麗島」很快就傳唱開來,之後的兩三年,幾乎每一場民歌演唱會,都會以全體歌手和觀眾合唱「美麗島」作結。1977年,胡德夫在陶曉清籌劃的民歌合輯「我們的歌」裡演唱了「牛背上的小孩」、「匆匆」、「楓葉」幾首作品,是他第一次錄唱片。1979年四月,楊祖珺的首張專輯收錄了「美麗島」,是這首歌第一個公開發表的版本,然而唱片公司風聞楊祖珺投入社運工作,四處到工廠、農村和學校演唱,是個「問題人物」,發行才兩個月,就把專輯回收銷毀了。她和戰友胡德夫,從此被貼上「偏激份子」的標籤,不僅作品被全面封殺,也無法再參與演唱會(否則警總會找主辦單位的麻煩、同台的歌手還會被迫寫悔過書)。誰也不會想到,胡德夫再度為唱片獻聲,竟要再等二十多年,而楊祖珺後來投身反對運動,更是徹底和音樂圈斷絕了往來…。

專輯被銷毀後兩個月,黨外雜誌《美麗島》創刊,刊名是周清玉從唱片得到的靈感。四個月後,高雄「美麗島事件」爆發,這首歌也自此萬劫不復,從所有公開場合消失、轉入地下,等到八○年代晚期禁忌鬆綁的時候,除了極少數「運動圈」份子,大多數人都忘了它怎麼唱、甚至壓根兒不知道「美麗島」曾經是一首歌了。

離開音樂圈,胡德夫和楊祖珺雙雙投身反對運動最前線,他們曾經在競選的卡車上合唱「美麗島」、在政見發表會的現場義賣的錄音帶裡灌唱「美麗島」、在群眾運動的場合教唱「美麗島」。二十幾年過去,他們一路經歷了我輩難以想像的磨難與挫折。即使在戒嚴體制崩潰之後,仍然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們不太願意提及昔日歌唱的那段歲月,彷彿一旦憶起那些洶湧澎湃的歌,好不容易癒合的傷口又要被撕開。

直到1996年,王明輝力邀胡德夫參與黑名單工作室「搖籃曲」專輯錄音,我們才再度聽到他久違的聲嗓。長年的顛沛流離,在他的肉身和心靈都留下了難以想像的傷痕。Kimbo(胡德夫的別名)已經滿頭白髮,而他的歌聲,和1977年意興風發的錄音相比,愈發顯得深邃、黝黑,像是剛剛踏出死蔭的幽谷。

當年和胡德夫一起清談歌唱的老友、和他一起衝州撞府的戰友,如今有許多都變成了台灣最有錢、最有權的人。敏督利颱風來襲時,他用幾通電話就調到賑災物資、弄到了直升機,然後立刻拋下專輯工作,往南投災區飛去。然而,無論他過眼的錢財權位是多麼令人咋舌,Kimbo自己從來沒有過上幾天好日子。他當過油漆工、在工地扛水泥、釘板模、綁鋼筋...,別人替他不平,他卻說了一個小故事:

有一次在阿里山達邦部落的河裡,看到一群小孩子在游泳,小朋友很快樂地分享那個河水,又說著「我們原住民」怎樣怎樣...很自信很驕傲。那時我心裡想,如果我曾努力做過什麼事,所求也不過如此吧!自己要有信心,能夠站起來,像個浪人也沒有關係...。

這些年,日子再怎麼難過,胡德夫始終沒有忘記音樂。生命中殘酷的磨難,卻讓他的歌聲與琴藝真正「熟成」了。近年來,他的現場演出在年輕世代之中找到許多知音,這些年輕人多半在李雙澤逝世的時候都還沒出生,卻在Kimbo的歌聲裡找回了熊熊燃燒的青春之火。

近幾年,胡德夫演唱「美麗島」的時候,會在最後加上一段新詞。他說,這是回應故友李雙澤的答唱,想要告訴他,我們生長的地方,的確是美麗的:

我們的名字叫做美麗 / 在汪洋中最瑰麗的珍珠 / 福爾摩莎 / 美麗 / 福爾摩莎...

2005年,胡德夫55歲,終於出版了第一張個人專輯「匆匆」,他行走江湖、吞吐著大山大海的聲嗓和鋼琴,直搗胸臆、渾然天成。文化圈的顯赫人物用盡最高級形容詞讚美Kimbo,然而他只尷尬地說:面對這些褒獎與稱讚,他「極不對位、極不自在」,他說:

我唱歌無所求,我所歌誦的山川和人們,早已給我所需的...雲海、山脈和清流,和波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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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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