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生我時已經 58歲, 生弟弟時更高齡 60(他的神勇鼓勵了許多上了年紀仍想為人父的男士, 年齡真的不是問題 ), 所以從小就習慣許多陌生人以為父親是我爺爺。我和弟弟其實是外省第二代, 只是我們的實際年齡和外省第三代的年齡較為相近。父親是跟著軍隊於民國38年來到台灣的, 他是個個性非常固執頑強耿直的軍人, 在他軍旅生涯末幾年因不屑和上級同流合污得罪了上頭長官, 從此軍階就停留在上校再也沒機會摘星, 鬱悶不得志之下選擇了退伍並一次全領退休奉以便做小生意, 因此他沒有和其他同袍一樣住進眷村; 而後朋友介紹認識了小他足足22歲的台北女子我母親, 不久就結婚有了我和弟弟。我和弟弟的感情非常親密, 總是無話不談, 他極為愛護我, 一直陪著我嚐盡生活中的酸甜苦辣, 永遠與我一同共患難的他在我人生路上扮演著重要角色。
小時候從我有印象以來父親每晚睡前總要喝點小酒, 酒邊入口他邊不停的提醒著我和弟弟我們的祖先來自安徽省阜陽市, 並把他自己以毛筆寫的族譜攤開來要我們牢牢記住曾祖父母、爺爺奶奶至他兄弟姊妹每個人的名字, 他一個人孤伶伶的在台灣, 無非就是希望做他子女的我們不要忘本。心情好時他還會翻開一本他珍藏的老相冊說故事給我們姊弟聽, 裡面記錄的都是他引以為傲的軍隊生活, 從他那些寶貴黑白相片得知他年少時因體格健壯身手矯健被選為特種部隊, 近百次的跳傘對他而言是牛刀小試, 也是籃球、游泳健將, 我卻完全沒有遺傳到他的運動細胞, 唉!最遺憾的是他提過數次要教我擒拿術好自保防身,可惜什麼都未從他身上學到他已不在了...。
在我四歲時父親買了台玩具小鋼琴給我玩, 據他說某天下午聽到我叮叮咚咚的自個兒敲著鍵盤彈起電視廣告歌曲, 他又驚又喜的認定我有音樂細胞, 此後便開始了我漫長的習樂生涯。父親並不懂任何古典音樂或世界名曲, 從我會拉提琴後他只有一個小小要求, 他想聽家鄉曲“鳳陽花鼓” , 這首溫馨簡單的老旋律總能稍微慰藉父親的鄉愁。
回想起父親管教我們的方式總是嚴竣的一絲不苟, 我們常開玩笑說他老把那一套帶兵哲學用在我和弟及母親身上, 我們對他只能服從, 他要求我們一個口令一個動作, 而且要迅速; 在我13歲以前凡事都照著他的家規遵守沒有半點忤逆。小學時期我是成績名列前茅的乖學生, 童年大多是在枯燥的練琴聲中渡過, 自己一人在琴房裡和音符孤軍奮戰時聽著窗外弟弟和鄰居玩伴嬉鬧的叫嚷聲此起彼落的從窗外傳來, 我的眼淚總是隨著舞動的手指不覺地噗通掉落滴濕琴鍵琴弦, 心裡很是羨慕他們只要做完學校功課其餘時間可盡情玩耍。父母親一心要栽培我往古典音樂這條路走, 在我小學三年級至六年級期間他們把我送到了國語日報社上音樂課, 當時的班主任和敦化國小音樂班的主任為同一位, 所有師資都來自敦化國小及古亭、福星國小音樂班, 他們辦學的宗旨就是幫助我們可以順利考上國中音樂班,我一星期有四天都待在國語日報, 因此我對羅斯福路一直有種特殊的情感; 巧的是大學畢業之後的教學工作室也在羅斯福路古亭站旁。
國中順利考上了音樂班, 主修鋼琴副修小提琴, 爸媽把我送去住校, 音樂班一向女生多於男生, 我記得我們班50多人好像只有5個男生吧? 班上女生的感情非常團結融洽。從住校生活後揮別童年時的乖乖牌猶如脫韁野馬開始我的叛逆期, 滿腦子裡只有玩樂, 完全不把讀書練琴當一回事, 那時班上幾個女生流行搞小圈圈, 大家有自己的小團體, 我們是班上的惡勢力, 說話聲和笑聲總是最大聲的, 圈圈裡有位當時的死黨後來成為娛樂圈知名藝人, 前陣子母親節還拉她媽媽出來一起出了張迷你專輯。我在國中時期實在貪玩的很誇張, 幾個女生在一起每天就是討論高中部哪個學長帥, 怎麼寫情書給他們, 課後如何對學校修女裝病藉口請病假好打扮的摩登拉風出校去快活開心而不用回戒備深嚴的宿舍。國中結束之後在同所學校的高中部又念了一年音樂班, 因母親看我學科實在念的亂七八糟, 為了往後升學把我轉到一般普通高中 , 在課堂上我總以日本流行雜誌Non-no 和金庸取代教科書, 放學後仍舊死性不改我行我素不停吃喝玩樂, 不過音樂課程還是有繼續沒輕易放棄, 在那時期遇到一位兇惡嚴師, 她以魔鬼訓練把我調教成比賽機器, 不停參加縣市賽省賽大小不同比賽, 累積而來的獎盃對進大學有不少加分作用, 一年半後的三月天參加推薦甄試上了音樂系。
大學生活是忙碌的, 系上的系風就是大家忙著教琴跑家教, 同學之間會互相介紹音樂教室接學生, 印象中大家下了課就是趕著下山去教課及和男友約會。完成大學學業後接著考獲了英國皇家音樂學院鋼琴高等證書, 當時曾經掙扎了一下是否要繼續深造, 不過想到父母一輩子省吃撿用的供我教育, 我玩了那麼久是該好好努力賺錢回報孝順他們, 當下就把這想法暫埋在心底了; 接著沒幾個月後父親驟然去世給了我心裡很大的衝擊, 頓時也改變了我許多想法。父親是睡夢中安詳走的, 並未留下隻字片語給我們, 由於一切過於突然我一時曾無法接受這種無常... 想到他一生為國兩袖清風, 後半生又為了我們的昂貴教育費辛勤工作自己苦哈哈的, 連回闊別大半輩子的大陸老家探親都捨不得, 都還未享福就這麼突然離開了, 此後我悟出人生苦短要及時行樂, 什麼都沒有比活在當下及快樂來的重要。
海明威說過: 如果你夠幸運, 年少就去過巴黎。我想我是幸運的...
父親離開後的數個月弟弟朋友介紹有個難得機會可以到歐洲工作一個月, 而且一次去七個不同國家,(法國、義大利、德國、瑞士、比利時、摩納哥、盧森堡)我和弟弟二話不說背著行囊說走就走。畢竟世界那麼大, 風景很美、機會很多、人生很短, 我並不想蜷縮在陰影中。各位一定好奇是什麼樣的工作吧? 我們幫日本人做奢侈品採購, 每日的行程就是馬不停蹄的到各大精品店買最經典的包包及衣物、珠寶、鑽錶、飾品。(Louis Vuitton, Gucci, Salvatore Ferragamo, Prada, Chanel, Cartier, Hermês, Rolex...etc.) 此時就不得不佩服精明香港人的生意頭腦了, 我們的頭子共為三位香港人, 因為歐洲名品的價格退稅 12% 後比亞洲便宜了3.2成, 比起日本更是高達3.4成之多, 這些精品都是日本客人預定的, 那幾個香港人就賺差價。他們提供我們歐洲機票及高級食宿, 我們提供時間及耐力體力採買精品, 買之前我們可得詳細記熟款式千萬不能買錯款;有買過名牌包的朋友您們應都知道在歐洲每家店的包包都是限量配額賣的, 基本上每人限購兩個, 你有錢他們未必賣你, 還得看店員的心情臉色哩!所以能買多少就看個人造化了, 印象中我在巴黎 Avenue des Champs Elysees 香榭麗舍大道 LV 總店一口氣買到四件不同精品, 那幾個港仔直囔 “侯塞雷” 開心的咧!那一趟歐洲之旅因經手數百件昂貴名品讓我練就了ㄧ眼就能辨真品膺品的好工夫, 也深深醉心沈迷於歐洲藝術文化, 更讓我決定往後要努力工作努力旅行, 之後幾年我的足跡又遍及了更多歐美不同國家, 在各旅途中邂逅動人景色, 體驗絕妙生活, 嚐遍美食美酒, 談數場美麗卻無疾而終的戀愛, 有哭有笑的生活是一直是以浪漫瘋狂繽紛多彩來拼湊的, 年少輕狂無悔青春累積而成現在的我。
2007年春天認識了M, 到現在我們還是歡欣彼此的陪伴及相互圓滿互補對方生命, 他讓我再度踏上英國這塊熟悉又陌生的土地, 體驗在地生活並重拾書本繼續進修, 朝我心中的夢想邁進了一小步, 滿心地感謝他總二話不說支持著我的任何決定, 有時不免會幻想若是父親還在, 他倆一起小酌二鍋頭嚼著槓子頭雞同鴨講的的畫面應該會很有趣吧?
難忘的音樂實在有很多, 當年這部一看再看的法國電影 Amelie “ 艾蜜莉的異想世界” 播映時我的生活正徘徊於一不確定的混亂階段, 後來放手後自己反而能自由翱翔於更寬闊的天際。在夜深人靜時聆聽這首只有輕盈簡潔單純鋼琴演奏的配樂 La Valse D`Amelie 會提醒我從不同的角度看平凡的事情, 其實身邊有很多的不平凡, 不要輕易忘記生活中那些稀鬆平常卻小小的美好。
開始寫格文是近半年多的事, 謝謝NJ過客點名讓我有機會邊寫此文邊回憶過往, UDN格友認識還不多, 就邀請這位朋友一起拉手分享她的舊照片故事: 嵐山。
實在抱歉, 我手上舊相片有限, 所有兒時老相片都在台灣, 就 P O 現有的過去照片。 前幾張保證是素顏, 嘻!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母親、我四歲和二歲的弟弟 ↴
大四的樣子 ↴ 舊金山美食之旅 ↴
淡水海巡署探望服兵役的弟弟, 當時以手機自拍 ↑ 以前喜歡把頭髮燙的蓬鬆爆捲↑
兩個我生命中的重要男人: 我弟和M ↴
2007年和M剛交往時 ↴
M 總會出現在我每場音樂會幫我加油 ↴
全家福, 母親及弟弟+他女友 ↖
在國家音樂廳彩排音樂會↴
↖ 我在左下
加碼: 我也來作弊, 用M小時後照片來補我的兒時照片不足 :-P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