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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8/05 13:06:32瀏覽1869|回應1|推薦18 | |
永不褪去的藍 文:曉蘋 / 圖:雨晴 每當我在陽台的窗框裡仰望框外的藍天時,小藍那小小精緻的身影,便會再次闖入我的天空,精緻的藍彷彿調和過薰衣草的紫,將我喜愛的顏色,一系列豔集於一身,那樣不經意地便會佔據我的心靈,翱翔在我幻想而真實的心覺。 一切就這樣開始了!不管我想不想、願不願意、同不同意,那天孩子們興致高昂,且神神秘秘地,在獻上一支價格不菲的手機為爸爸慶生後,沒想到還有一份附帶的生日驚喜。我們被帶到了鳥園,好鼻獅的老闆專業且耐心地解說著如何餵養雛鳥,而我只能試著說服潛伏在意識裡百般不願的靈魂,專注地聆聽,像捧著一顆未爆彈,努力壓抑我身心所有的動態,深怕稍一不慎,就會點燃戰火,以豁出去的掃興。 出了好鼻獅,沒想到壽星本人,悄悄地在我耳邊說:「胖媽媽,我正式轉送給妳了!」我立刻以堅決的「NO」反彈回去。但望著那兩隻羽毛未豐的雛鳥,一隻玄鳳,一隻虎皮,正嗷嗷待哺,我當然明白,我又如何能脫得了干係!好在那幾週,大女兒剛好休假在家,大部分的時間可以交給她。飯點一到,需要把飼料以45度的溫水泡軟,一匙一匙的餵,餵的同時不能喝水,最後再餵六口水,並摸牠胸前的鎖囊,以隆起的程度,判斷牠是否吃飽了。水和飼料要隔水加熱,維持40度左右的恆溫,不能冷掉,否則鳥寶容易腹瀉,還要觀察糞便的顏色,判斷牠們是否健康。一天三頓,三週後才能開始餵乾飼料。 玄鳳胃口特別好,於是牠以稍稍驚人的速度開始成長,姊姊叫牠鳥哥,牠偶爾喜歡撇著頭,孩子們發了一張美國前總統的照片作對照,那姿勢確實有點神似,所以鳥哥也因此有了另一個有趣的別名叫「美利堅川普」。鳥哥較親人,喜歡待在肩膀上,尤其是雨姊的肩膀,牠會貼著姊姊的臉,咬她的耳環或項鍊,也喜歡環她的頸項散步;偶而看到爸爸出現,就會突然展翅高飛,降落在他的頭頂,我則會不由自主地尖叫,及時閃躲,深怕自己也成了空降基地。 虎皮阿金則喜歡棲息在我的咖啡區,那是家中我最愛的角落,我喜歡整理得乾乾淨淨,等待咖啡香浪漫滿屋的時刻。每當這不速之客迫降時,總帶來一陣騷動,掀起陣陣鳥羽塵囂,席捲我咖啡區頂端的人工花圃秘境,有時還附帶揮灑滴落的鳥屎,之後,我竟成了染上潔癖的怪咖,所有器具、杯盤,都一網打盡、瘋狂重洗。所以後來這裡成了我的禁區,亟待守護的一方淨土,嚴禁鳥寶們降落,於是,孩子們便戲稱這裡是媽媽的咖啡不友善區。 沒想到愛乾淨的我,忍不住就想拾糞,清理客廳的鳥寶區,成了生活的日常,沒課的日子裡,忙完家務,在家中停留最多的區域,竟是這裡,老公發現,進進出出,我怎麼老在那兒,竟半開玩笑的說要在這兒為我設一個辦公室。而我這另類的居家工作室,有生動的鳥類圖景,也有古典的音響設備,玄鳳鳥哥會學爸爸吹口哨,「桂河大橋」儼然成了他的成名曲,現在聽到口哨聲都還要仔細辨別,才能分辨到底是爸爸還是鳥哥。而小金妮更有才藝,除了吹桂河大橋,還能學我們喊「鳥哥」,所以鳥園區,也成了熱鬧非凡的視聽區。 那日,爸爸說了句公道話:「大樓的房子怎麼能養寵物呢!」家裡已有一隻八歲的黑貴賓多比,說來話長的日子,真是點滴甘苦的甜蜜負荷,如今再添兩隻鳥寶寶,更是手忙腳亂。感嘆過後的爸爸,接著去爬虎頭山,沒想到回來時竟然又帶回另一隻小虎皮。 隨著小藍的到來,稍稍平復了我其實並不想養鳥的心,精緻的小身軀,有著神奇的色彩,有時覺得藍些,有時又覺得紫些,圓潤飽滿中蘊藏著莫測的變幻,你會不自主地忘情欣賞著,而穿梭在時間裡的忙碌,便悄然在忘卻裡凍結,使你不得不佩服上帝的創造,這大自然的精工,竟在一隻小藍鳥的視覺圖騰裡呈現。 兒子和媳婦買的鳥籠雖然不小,但比起自由自在的天空,自是如沙粒如微塵,孩子們開始憐憫鳥兒們被囚禁的歲月,於是我的花園陽台便順理成章地成了鳥寶們可以短距飛行及棲息的公園了,看牠們自由自在的騰躍,飛翔、嬉戲,花香鳥語,傾心吐意,為花園帶來不設限的春天;牠們也時而頑皮搞破壞,大膽地啃食花葉,彼時小小園子裡,瞬息萬象凋零,時序便恍然入秋。在這短暫自由的時空裡,牠們既為花園憑添動人的風景,也為花園製造危機與天敵,或許這樣的循環,正是大自然微妙的縮影。 在一個陽光漸漸收藏起燦爛的傍晚,鳥寶們享受完午後自由的時空旅行之後,小女兒開始數算三隻倦鳥是否該歸巢了?卻意外地驚覺少了一隻,於是我們展開了地毯式的搜索,卻遍尋小藍不著。我第一次感覺到,原來我這五六樓合併的舊大樓竟有如世界之大,天寬地闊到,我只能任憑一隻我所心儀尚不及與牠熱戀的小藍鳥,逐漸消停在我的記憶裡,感受牠正一點一滴淒絕美絕地人間蒸發。我其實很傷心、很傷心,即便養鳥這件事一直非我所願,但我仍很傷感,那一抹絕美的藍紫終將消散在我還來不及與牠熟稔的生命裡。 我想,牠許是從陽台那一綹窗紗與屋簷的縫隙間,悄悄的溜走了,我可以想像,牠是如何地死命壓縮身軀,才可能穿越那隔開屋裡屋外的一道狹縫;我可以理解,牠對超邁自由的渴望,即使如我們這樣滿溢著愛的人間家園,也無法框限牠在抉擇的瞬間有片刻的留戀;我只能祈求上帝的恩典能常與牠同在,保守牠平安飛向那一大片可以任牠翱翔的藍天,使牠能真正回歸大自然,成為上帝所眷顧的、自由自在的林間雀鳥。 當我們察覺到小金妮徘徊在籠裡籠外似乎在尋找同伴的時候,新的焦急和擔憂開始在家庭氛圍中醞釀滋長,看著原本活潑跳躍的小阿金,竟然心事重重,成了沉默寡言的憂鬱少女,那個假日,我們重返虎頭山企圖尋找和小藍相似的身影,覓覓尋尋在當初爸爸發現小藍的野外鳥園,我才恍然明白了上帝造物的真理,這世間永遠不會有複製的身影與情性,人類如此,任何物種都是如此。 決定重新培育小雛鳥時,我們重回好鼻獅鳥園,發現另一隻小藍鳥,雖然羽毛未豐,腹部卻神奇地宛若蔚藍的天空雲霧飄盪,起伏的頭頂也恰巧有一小片白雲掠過,微弱的翅膀則是烏雲起伏的線條,黑灰白色澤漸層,正蓄勢待發,風起雲湧在這一片神秘的鳥羽晴空。當時序悄然來到盛夏,那一片天際湛藍也已臻成熟,我的視線與思緒也常常穿上羽翼,忘情遨遊其間。 牠是小天藍,那一小片豐盈飽滿的藍天白雲,重塑了我家鳥世界的宇宙紀元;牠是獨一無二的小天藍,就像記憶中絕版的小藍,無可取代。牠們都是我生命中的遼闊,一抹永不褪去的藍。 後記:藍的印記 小藍飛去之後,在我心底的某個角落,一種失落的感覺,其實並不因小天藍的到來而真正有所改變,於是我試圖記錄下這段我家與小藍鳥之間的故事,一方面療癒心靈,一方面期待開學時,再透過文章與我的學生分享生活點滴。而這篇文章從六月起筆,直至七月中旬旅美至今,寫寫停停,最後在從聖地牙哥返回普林斯頓的旅途中,寫完了最後一段,而家中的雨姊也同時傳來新的畫作,全開的畫幅,即將掛在家中鳥世界的主牆面,竟彷彿是為我旅途中完成的文章而畫,或許是母女的默契,心有靈犀吧!我們各自透過不同的創作方式,在遠距的兩端,共同印記了全家人心中那一抹……永不褪去的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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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