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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03/07 06:39:45瀏覽60｜回應0｜推薦1 | |
| 母親病了，病得不輕。
我把32×44大小的成人紙尿褲換下來，沈甸甸的尿褲上有稀爛的屎尿。彷彿見到二十年前替女兒把屎把尿的情景。我拿一張嬰兒用的濕巾，將母親肛門周圍的糞屎拭淨，同時換上一件新的尿褲。我請母親使力抬高臀部，好讓我把紙尿褲的下半部先穿過母親的臀部下，這樣才好包裹。可是，每抬高一次臀部，母親就呻吟一次。 已經六天了，吃喝拉撒都在床上。看過許多醫生，吃藥打針均無效。最後一位醫生懷疑是十年前的舊傷。他為母親安排了脊椎核磁共振攝影。母親一條長似動物的森森白骨，清晰完整的呈現在電腦螢幕上。 問題出在胸椎第十二節。十年前母親不慎跌倒，整個身軀以仰躺之勢向地面重重一擊，胸椎第十二節斷裂。最後穿上背架，日日敷藥、針灸、復健，折騰了一年多。以後痠痛配著颳風下雨一起報到。不料十年後，脊椎如房子的樑柱，不堪負荷，逐漸塌陷，第十二節的脊椎骨向兩旁擠壓，觸碰到神經，細長的神經連到臀部大腿。無怪乎每次母親欲從床上爬起，總痛得哇哇大叫，最後不得不再平躺回去。 「沒有其他辦法了，只有開刀。」醫生如是說。開刀將塌陷的那塊胸椎骨去除，使它不再壓迫到神經，然後再將母親髖部的一塊骨頭切下，用鋼釘固定在原來去除的胸椎骨上。「開刀的風險高嗎？」我小心翼翼的問。「因為是從軀幹側面劃開，會動到胸腔與腹腔間的橫膈膜，手術後需住進有呼吸器裝置的加護病房觀察，隨時有呼吸困難的危險。」醫生平靜的陳述。「所以你們可以考慮看看。」 的確是難以抉擇。「手術最壞的結果是死亡嗎？」我顫聲的問。醫生點點頭。「那最好的結果呢？」「那當然是可以下床自由走動。」「有沒有可能半身不遂，像歌星李珮菁那樣？」「機率不高。」 弟弟去問了神明。人在徬徨無助的時候，常有這種自然反應。報了姓名，生辰八字，地址。於是屈指一算，答案是不宜動刀。 關乎生死，誰敢下斷語呢？就連神明也不敢保證。但是若問題懸而不決，則問題始終存在。難道母親的餘生就要在床上吃喝拉撒中度過？母親倒很果決，決定坦然面對。她認為如今躺在床上像個植物人般，不如放手一搏。我忽然體悟，逃避死亡，有時是在追逐死亡。死，是生物不可逃避的終結。唯有面對，問題或許還有扭轉的可能。如果面對，依然難逃死神的追捕，那只有坦然的放下。經此天人交戰，我終於在手術同意書上畫押。兩個小時後，母親送入了開刀房……。（中華副刊95.12.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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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小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