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事A，是個老實人，在公家機關工作，三十多歲了仍未婚。我們服務的單位此時要蓋員工宿舍，是一棟七層電梯大樓，員工只要認購，房貸利率又極為優惠，大家認為機不可失，我們各自都買了一戶。由於A個性木訥，一直沒有女朋友。距離成家，可謂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後經另一位同事安排他相親，A尚未了解女方的個性與家世前，就匆匆地結婚了。

當初相親時，介紹人就跟A說對方事母至孝，因此女方讓A有了很好的第一印象。又因為她也任職於其他縣市的一家公家機關，工作穩定。A心想，只要夫婦倆共同打拼，一定可以建造一個溫馨和樂的家。我們大家也看好他們，深深為他們祝福。

婚禮上雙方家長的父親都已不在，母親都出席了。A發現岳母和她母親見面時，面露不悅，他深感納悶。

婚後，妻子仍不放心母親的健康，堅持住娘家附近照顧母親，初始A不解，他岳母不是已有兄嫂照顧，她卻說兄嫂會欺負她母親，她不放心，最後A只得依她。同時將自己的房子出租，並在岳母家附近買房子住下來，每日上班，在高速公路上飛馳。其實A也有一個生病的母親需要照顧，所幸母親有兄嫂照顧，婆媳間尚稱和睦。假日A常一個人回來探望母親，他妻子常藉口要照顧自己母親而不願同A一起回去。甚至連除夕團圓夜都省了。

每回A和他妻子到岳母家，岳母始終擺臉色給A看，弄得A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曉得哪裡得罪了岳母。有時看到妻子和岳母聯合起來咒罵兄嫂，她兄嫂是個鄉下人，只能逆來順受，A私下不寒而慄，他突然覺得自己與這位鄉下人似乎有著同一命運。

一回A的母親打電話找他，錯打了親家母家的電話。在電話中A的岳母竟說，我本來不要讓女兒出嫁的，卻被你兒子娶了去！言下之意似頗為後悔。當時眾人才明瞭，岳母從喜宴上就沒好臉色，不是因為女婿的職位比她女兒低、薪水少。

事後A的妻子打電話來怒斥她婆婆，說她沒盡到婆婆應盡的責任。因為她生產時，婆婆怎沒到台大醫院來看她。媳婦這種異常言行，全歸因於A母親惹得她媽不高興。凡是誰惹她媽生氣者，她絕不分青紅皂白必替母親報仇、替母親出一口氣。

A此時才恍然大悟，這一對母女不可理喻。之後夫妻間齟齬日增，吵架沒好話：「兒子女兒都跟你姓，憑甚麼奶粉錢我要出？」，「誰規定媳婦一定要奉養婆婆？」A老實，每次吵架總吃鱉，只能摔家具洩憤。

他妻子憤怒之餘，擺著家事、孩子不管，逕自往娘家跑，三五天不回。A只好到岳母家賠不是，甚至讓步，說既然妻子這麼不放心岳母，他願意接岳母同住。不料岳母不領情，就是要跟自己的兒子媳婦住。有次甚至說：「你們乾脆離一離，一人各帶走一個孩子，雙方都不吃虧。」

A是一個保守傳統的人，對於離婚非常排斥，認為離了婚，讓同事親友知道是很丟臉的事，同時兩個孩子都不能在一個完整的家庭成長，更是他不願意見到的，從此只好處處隱忍。

我聽了大感詫異，假若人生就是戲，那這就是一場荒謬劇，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我為A的隱忍犧牲感到不值。婚前了解不夠就匆促成婚，竟須付出這麼大的代價。

更生日報2021年10月0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