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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6/13 16:31:22瀏覽2115|回應0|推薦2 | |
。 正如我們在《昨日之歌》中所見到的那樣,馮至早期的一些愛情詩,是以對理想中或想象中的戀人的傾訴式形式表達的。1926年尤其是1926年後,馮至愛情詩中的這一空幻色彩頓然減弱。由《無花果》一輯中《遲遲》、《我只能……》、《橋》、《雪中》、《什麼能夠使你歡喜》等詩來看,詩中所表達出的焦灼熾熱的戀情、憂傷的哀怨以及輕微的責備等種種情緒表明,馮至此時已經有了具體而明確的愛戀對象。確切地說,是馮至愛上了一位姑娘。但是,由於馮至怯於直接地表達自己的情感,他將其掩藏得很深。因此,此時的愛情詩較前更多了不能理解和接受的痛苦與憂傷。這,可以說構成了《無花果》一輯的基調。 現實的愛情進入了馮至的詩歌世界。詩人不再歌唱少年人的閑愁,他也不滿足於只是吟詠“輕飄飄,沒有愛情”、“死沉沉,沒有愛情”的生命,或者僅僅玩味那“除了我自己的魂靈”便“沒有一個聽眾”的沉沉黑夜。他渴望的是如何譜出“正午的一套大曲”: 有黃花,有綠葉,有太陽, ——《我只能……》 詩中那些熱烈的有時是矛盾的紛繁的意象組合向我們表明:詩人希望自己的感情生活裡能有充實豐富的現實內容。 在與姑娘的實際交往中,馮至的自卑與不無懦弱的性格使他顯然有難以應付的窘迫感。他迷戀姑娘,卻感到難以溝通的苦惱。愛情,固然有性別及性格上的差異所產生的吸引力等決定性因素,但同時更需要男女雙方無意識的理解與契合。馮至與姑娘間所缺少的,恐怕正是這種無意識的理解與契合。《遲遲》所描寫的正是詩人的這一苦惱。夕陽西下,暮色四闔,詩人三番幾次地叩問姑娘,姑娘卻“只是遲遲地,不肯開口”,使他感到不知是“分開呢”還是“一同走去”的“歧路上”的苦悶。詩僅三節,每節結句的“我問你——/你卻總是遲遲地,不肯開口”的複遝,表現出詩人失望但又無可奈何的心情。 現實的痛苦在想象中轉化為美麗的願望。《橋》正是如此,詩人用想象把對戀人的追求和思念凝注在修橋這樣一個比喻上: 你同她的隔離是海一樣地寬廣。 奉獻是詩人愛情之舟的舵和槳。但詩中同時也流露出令人傷感的訊息: 詩人對此事的結果沒有預感,但愛情使他發出了旦旦信誓: 但願我在幾十年內搬運不停, 這是對愛情的忠貞表白,更好像是詩人對自己感情生活的悲哀承諾。純以對話的形式結構一首詩,而且寫得這樣自然、深情有特色,在中國新詩中是不多見的。 執著的詩人不斷地尋求多種方式叩問,以期得到姑娘的允諾。《雪中》作為馮至詩中很優美的一首愛情詩,描繪了這樣一幅叩問的圖畫: 感謝上帝呀,畫出來這樣的圖畫, 在這寂寞的路旁,畫上了我們兩個; 詩人和他的心上人在雪野中散步,四周一片沉寂,景色美麗,氣氛和諧,正適合戀人們相依相偎、傾訴衷腸。然而,渴望表達愛的詩人不僅未能大膽地真率地表達他的愛,反而在開朗、粗心甚或是矜持的戀人面前沉默無言,陷入了自己內心的沖突之中: 我懷裡是灰色的、歲暮的感傷, 但這聲音是壓抑在詩人的心裡,並未迸發出來。詩人想象姑娘也許已經理解了他無言的表達方式: 你是深深地懂得我的深意, 事實上,姑娘並未懂得詩人的深意,或者是姑娘期待著詩人坦直的、熱烈的表白。無法忍受這樣的寂靜沉默,詩人要用他“心裡惟一的聲音,把圖畫撕破”,讓“雪花兒還是夢一樣地迷濛”,“在迷濛中再也分不清楚你我。”仿佛是火山即將噴發一般,詩人要向姑娘表白他的愛情,但,詩人火一樣的熱情總在嘴唇邊化為沉默。那熱烈的感情始終只在詩人的心中、感覺中、想象中猛烈地燃燒著,從未有過真正的爆發。 無論詩人是何等地執著、熱烈,這是一次最終未能遂願的悲劇性的愛情。詩人在其間所嘗到的,是沒有愛的寂寞和無法獲得愛情的苦惱。後來一個偶然的機會,詩人又遇到了他單相思的姑娘,他寫了《遇》記錄這次的邂逅。詩中氤氳的,僅僅只是感歎和命運的哀怨。《北遊及其他》中的第一輯《無花果》,就是這一糾纏了詩人長達一年之久的無望的愛情的詩的記錄,也是詩人精心培植多時而終含苞而未放的愛情結下的生澀的果實。“無花果”,這個令人感到憂鬱和感傷的意象是詩人對自己這次未能開花的愛情所找到的最確切的比喻: 看這陰暗的、棕綠的果實, …… 我的詩也沒有悅耳的聲音, 事後詩人自己撫摸這傷痛,傾聽自己當時的心語,連“舌根都會感到生澀”。如果說在《蛇》中,當蛇為詩人銜來姑娘如“緋紅的花朵”一般的夢境,使詩人雖抱有難以把握但仍充滿希望的期待的話,那麼在這裡,“從不曾開過緋紅的花朵”則明確地表示詩人已意識到自己熱情的燃燒從來沒有真正叩開過姑娘的心扉。“不曾花一般地愛過”,這個心靈的剖白表達了多少難以言喻的苦澀和遺憾! …… 經歴了多少失望和迷茫,詩人終於在現實中獲得了他在詩歌中呼喚、向往已久的愛情。1928年下半年,馮至在楊晦家中與北平女子師範大學學生姚可昆相識後相愛。詩人傾注他滿腔的熱情開始了真正的愛之旅程。《暮春的花園》正表達了詩人獲得了現實的愛情後的欣慰、惆悵和不無感傷的複雜情緒。在“暮春的花園”裡,詩人“攀著殘了的花枝”向心上的姑娘訴說他度過的“寂寞的春天”。走在姑娘的身邊,詩人仿佛感到母親陪伴在身旁,心靈上陰鬱已久的煙雲已然飄散。 《南方的夜》正是一幅絢麗的愛情畫面,詩人借景、借物抒情,通過想象中的“南方之夜”來傾吐自己滾燙的感情。詩的末尾,詩人“卒章顯志”,點破了題旨: 總覺得我們不像是熱帶的人, 驅走胸中“秋冬般的平寂”,詩人一生中最珍貴的愛情之花已經綻放! 《北遊及其他》中的詩作顯示出馮至在藝術上更加成熟。早期詩作受浪漫派影響所存在的“直”和“露”的弱點已經完全克服。詩人的詩筆顯得更加從容,自然,灑脫,早期詩作中的雕琢痕跡已經基本上消失。與《昨日之歌》相比,內容與形式的融合更為和諧,風格也較為一致。 《北遊及其他》中的愛情詩,比之《昨日之歌》中的愛情詩,有繼承,更有創新。“我”和“你”仍然構成其愛情詩的基本對應。但這裡,“你”已成為現實中的對象,而不再像《我是一條小河》、《蛇》中那樣是一個空幻的存在,“我”的追求和表白自然也執著、熱烈多了,孤寂和難以解脫的憂傷色彩大為減弱。“你”已不再是若明若暗的“水中央之女”,而是顯得情有所鐘但又不無矜持、猶疑,如我們在《南方的夜》中看到的那樣,因而更見幽婉,更為動人。 《北遊及其他》的不足之處也是顯而易見的。由於一氣呵成,過分倚重於心中塊壘的傾吐,藝術加工略顯不足,長詩中的個別章節現實圖景和形象排列而出,顯得較為零散,不無散文化的傾向,也缺少整體的意境。相比較而言,第一輯《無花果》和第三輯《暮春的花園》中的愛情詩意境完滿,藝術上更為純熟。 《北遊及其他》標志著馮至作為一個傑出的抒情詩人的成熟,進一步奠定了馮至在中國新詩史上的地位。 摘自人民出版社出版 蔣勤國著 《馮至評傳》 http://www.people.com.cn/GB/wenyu/66/134/20010609/485389.html
《遲遲》 落日再也沒有片刻的淹留, 淚從我的眼內苦苦地流: 現在無論怎樣怏怏地走, 《南方的夜》 我們靜靜地坐在湖濱, 夜的蘆葦蒸發著濃郁的情熱。
“你同她的隔離是海一樣地寬廣。” “百萬年恐怕這座橋也不能築起。”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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