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別,有種宿命的無奈,因為無法與天命抗衡。」
─俞伶《女人阿》〈生離死別〉
死別的確是天命,時間在走我們也在走,看似並肩,速度卻截然不同。有人二八年華心境已然枯朽,有人古稀之齡卻仍胸懷壯志,我們既無法掌握生命降臨的緣分,又何嘗能控制死亡之路的盡頭?
俞伶在書中問了友人「生離」與「死別」,哪一樣更教人惆悵、痛苦?友人不約而同選擇了「生離」,因為活著,就有機會再見,無端平添思念;死亡,渺無邊際,再濃烈的情意,也會隨著時間遠去……。
我想,他們或許未曾深刻體會思念的真諦,或是設問本身並未切中標的。既然得見,思念就懷有希望;而死別,之於珍貴的親情愛情友情,存在著的,是無法言喻的絕望。
使人改變這個選擇題答案的但書是,這個人是「生命中深刻愛過的那個人」。現今科技如此發達,天涯轉瞬咫尺,即使生離,點開一個視訊,使不見化為可見。
古人當然沒有這麼幸運。
漢代徐淑與秦嘉這對著名的遠距詩人夫妻,妻因病多在娘家休養,夫因公常常出差,最後還因派官離家遠赴洛陽,夫妻多用書信或詩文聊慰相思之情,放閃之餘也鼓勵對方身在情長在,小別勝新婚,這是官場空閨裡支持彼此的希望。
但「死別」眞的不同。
文中的那個「你」選了死別,認為「再綿密的思念,對方無論怎麼也感受不到,死亡的世界,是妳到達不了的境界:時間可以沖刷一切,愛的記憶卻堅不可摧,想盡辦法也無法銷毀」。這應該也是俞伶同樣選擇死別的原因。
古代不比現代,放閃的光芒終究敵不過現實的殘酷。秦嘉因病客死異鄉(她可能萬萬想不到,明明自己是三寶身體,老公竟然比她先走),徐淑親自前往接回秦嘉的靈柩,面對兄弟逼迫改嫁的壓力,徐淑堅決不從,表明守寡之心,後終無法承受天人永隔的打擊,哀慟而亡。
這是古人對「死別」堅貞而浪漫的情感。
「屆時,只有坦然面對」俞伶說。
我對於死別雖無法淡然處之,也總學著坦然面對,這自然界生命幻化的循環。
當下的我們已無從前生離的艱難,但面對ㄧ個不僅是路遙水長,而根本是時空斷裂、根絕連繫,稱為死亡的遠方,我們能做的,僅有努力安頓自己的生活、完整自己的歲月,以及縫補自己所有的悲傷,讓它成為淡淡的疤痕。我相信我們在乎的那個人,在那個時空斷層中會感受得到,也才能安居彼方,
我想,這是一種負責的浪漫。
俞伶《女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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