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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8/07 18:10:47瀏覽2286|回應0|推薦20 | |
§ 前言 在和雞湯反面的世界,有些人專門寫一些很喪的故事。就像雞湯喝多了,感到噁心,需要通過一些實話實說的材料,中和一下過份的營養,給自己打幾針疫苗,增加抵抗力。 這是成長過程中不可或缺的一趟旅程,小時候父母保護我們,包括編造聖誕老人存在的謊言,好使孩子的心靈能夠健康成長。 到了一個年紀,成長的風向突然變了,轉往「現實人生」的目的地。 無憂無慮的童年,被中考、高考的戰爭取代。父母下了必勝的指令,孩子衝鋒陷陣,就像真實的戰場,士兵不能有猶豫,要以血肉之軀面對考試的槍子與砲彈。 去年,「佛系」一詞橫空出世,在我看來這個「佛系」跟佛學一點關係也沒有,而是「喪文化」的某種轉型。 剛開始,喪文化好像是屬於年輕人的一種狀態,指一個年輕人失去生活的熱情,接受令人沮喪的各種現實。 比如當我們受到挫折,我們可能會鼓勵自己,下一次一定會更好,但後來我們才發現,下一次不見得更好。甚至,連下一次的機會都沒有。 既然生活如此之絕望,何必跟生活死磕,所以漸漸的喪文化的擁抱者,造化出一條出路,就是佛系。 佛系的人面對喪,選擇放下,或者說是某種對生活的放棄。 結婚要買房是吧?之後還要生孩子,生孩子還要養孩子?生個孩子估計一生給孩子花個三、五百萬都不為過…… 結果有些人從沮喪的現實中推導出一勞永逸的結論:不結婚就不用為房貸、生孩子、教育這一切痛苦了。 再往前推倒,渣男、綠茶那麼多,受了幾次傷,乾脆不要談戀愛,這樣也就不用為感情的不順利傷心難過。 喪文化推出佛系,佛系有一種新教文化的味道。 馬丁.路德對基督宗教進行改革,以為人與神之間能夠直接溝通,不用經過王權般的教會,也不需要依賴那些上帝的代言人。 於是所有人無論教育程度與文化,只要誠心的把自己奉獻給上帝,積極行善,對自己的罪惡懺悔,就能獲得上帝賜福。 佛系何嘗不是如此,通過自身生活哲學的改變,跳脫考場、職場與情場的紛紛擾擾,即使蝸居在一個不到10平米的房間,比起那些雖然住在百平米別墅,卻被欲望驅使的人,同樣能擁有屬於自己的幸福。 這一番話,真正相信喪文化的人也知道是在騙自己。 不過,人嘛!總是需要找到一個能突顯自己的鄙視鏈,才不會因為感覺自己太廢物而喪失活下去的勇氣。 所以喪文化也好,佛系也好,就是一群好像快死掉,卻又不想死的人在地上翻滾的生活狀態。 §我不是自願來到這個世界 有一陣子,非常流行交叉敘事的作品,比如《巴別塔》(Babel)、《撞車》(Crash)、《木蘭花》(Magnolia)等,不同人物之間的故事,最後卻彼此交錯成一個整體的大故事。 《巴別塔》談的是個體的寂寞,就像哲學家維根斯坦所說,整個世界就是語言的世界,但語言是有限的,無法概括整體,因此對於語言無法表達的,我們只能選擇沉默。 那些不能表達的,在於每個人視野的不同,視野來自每個人的天性、想法與經驗等因素。 人與人之間的隔閡,創造出寂寞的國度,寂寞使人瘋狂,因此接納他人的寂寞,無異於一種高貴的救贖。 《撞車》談的是種族之間的隔閡,即使表面上人們努力打破隔閡,但很多時候流於形式主義。就像有些人恐同,但為了表現自己思想開放的一面,嘴巴上擁護同性婚姻等政策,實際上根本沒辦法不想,也不願意了解同性戀的世界。 《木蘭花》談的是人表像背後的祕密,一個人的成功或失敗,背後往往都有一個故事。看見一個失敗的人,很可能他是遭受家庭暴力,所以才導致成長過程中做了許多傷害自己的舉動。 一個成功的人,可能也有他的傷痛,只是他隱藏的很好。 所以沒有什麼絕對的成功與失敗,每個人都有各自要處理的問題。誰羨慕誰,誰嫌棄誰,到頭來可能只是自我安慰,或是自我嘲諷。反正是自己跟自己較勁,你可以選擇原諒自己,或者逼死自己。
§ 六宅一生 下面才是正文,談到喪文化的電影,最有名的包括《令人討厭的松子的一生》。 但如果要找一部更令人絕望,絕望到荒謬的電影,首推改編自奧田英朗小說的電影《六宅一生》。 六宅一生的故事由六位角色組成,每個角色互有牽連。乍看這是一個日本社會的故事,但放到華人社會,同樣具有類比性,因為這個世界的絕望,屬於每個人,正如我們每個人都不是自願被生下,卻又不得不活下去。 電影圍繞猥瑣的AV星探健治展開,健治的工作就是每天搭訕路上遇到的年輕女孩,誘騙她們簽約成為藝人,然後再把她們推向AV女優的坑。 面對女人,健治沒一句真話,女人愛聽什麼,他就說什麼。 那些被搭訕上的女人,健治通常還會自己先「試車」,反正能利用就利用個徹底。 有天健治搭訕到一位純真甜美的OL友子,把友子睡了,又讓友子去拍AV。 友子並不是笨蛋,她把自己完全交託在健治手上,是為了逃避自己的家庭。 友子的家像個垃圾堆,父親長年臥病在床,周圍被母親撿拾來的廢品包圍,整個家充滿惡臭味。 就算健治說的都是謊話,對友子來說,能夠班出來跟健治住,聽聽他的甜言蜜語,接受他的溫柔,就足以讓她感受生活的溫柔。 除了友子,健治還是繼續跟各種女人搭訕,這是他的工作,況且他也沒有要定下來的意思。 有天公司派給健治一位新人,中年家庭主婦良枝。良枝和其他被拐騙來拍AV的女人不同,她是自願要當女優。 良枝看起來一點都不可口,渾然中年發福黃臉婆,健治面對良枝毫無食慾,卻反過來被良枝硬上了。 良枝的生活並不順遂,拍AV可以賺錢,轉移生活的痛苦,還能滿足多年沒有得到滿足的性慾。 健治周圍,還有幾位活在自己世界,被世俗社會歸類為失敗者的人。 他們也認識到自己是失敗者,但一邊對抗生活的重壓,一邊用各自低劣卑賤方式努力活下去的人。就像在垃圾堆出生的貓崽,死命喵喵叫,就是為了活下去。 比如有個叫小百合的胖女孩,她夢想成為聲優,卻不斷在面試被打槍。 為了在東京活下去,她在酒吧誘惑那些寂寞、空虛又好色的男人,讓難人跟她上床,然後把作愛的場景偷拍下來,做成地下AV影片販售。 擁有東大學歷,一心以為能有翻成就,到了中年還是一位宅男,連找個女人溫存都難的杉山,只能每天靠樓上健治跟女人打砲的聲音打飛機,後來還成了小百合影片中的男主角。 影片中間的故事,大家可以去看,而影片的結局是我看過得電影中,真的數一數二喪到極致,令人荒謬無語卻又無比感傷的一個。 有次友子燒了飯,健治吃了之後,隨口說:「真難吃。」 友子聽了卻很感動,對健治說:「這是你第一次說真話。」 友子慢慢打開健治的心。當健治不再甜言蜜語,即使說得話不好聽,但那卻是兩人真正信任彼此的表現。就像許多人在外知書達禮,人模人樣,回到家對家人頤指氣使,雖然很傷人,但某種程度也是因為信任家人,知道家人不會因為自己的任性拋棄自己,才會那麼做。 眼看兩個人都有機會擁有一個真正的愛人,改善原本螻蟻般的生活,命運卻給健治開了一個大玩笑。 某天要拍AV,健治查看合約的時候,發現友子跟良枝登記的住址一樣,看她們的本名,才發現她們是母女。 健治趕往現場,中途卻發生車禍。 與此同時,友子如往常去到一個拍攝AV的現場,這天要拍的是一個多P的戲,結果卻發現對戲的另外一位女優,就是自己的媽媽。 友子跟良枝就這樣默默的拍完戲。 後來……
請自己去找電影來看。
§ 結語 無論是宅在什麼樣的房子裡,無論是擁有什麼樣的軀體,什麼樣的父母,什麼樣的際遇,活下去是一件無奈卻又很難放棄的一件事。 有些人以為拉皮條下流,做金融高尚,但實際上升的快樂與悲傷、幸福與痛苦,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我看過天天在朋友圈鼓吹女性獨立的人,敢離婚又多次外遇,自己的家庭生活一團糟。 也看過有人樂在自己的生活,身上沒有一件名牌,東西能省則省,但他從來不會因為在別人面前可能顯得寒酸而自卑。他是那麼有自信和愉悅。 我想起多倫多大學心理系教授Erika Carlson的研究,比起過份的稱讚,當對方描述的人設更貼近我們自己的時候,我們的感受會更舒服。 喪也好、宅也好、佛也罷,只要有活下去的一絲可能,而你也擁抱這個可能,那麼在我看來,你都是勇氣十足的。 就像季羨林通過《牛棚雜憶》一書告訴人們的,多少人在文革中死去,他苦苦掙扎,最後活了下來,而活下來最重要。 毒疫苗、霧霾、貴死人的房價……無論如何,活下來吧!活著就有希望。 我這話不是雞湯,畢竟自殺也是一種選擇,但我不鼓勵這種選擇。 不鼓勵不等於譴責,就像不鼓勵吸煙,為的是健康。 我只是希望更多人好好活著,就像希望溫室效應不要讓北極熊滅絕一樣。 也許我們覺得世界多我一個不會更好,少一個不會更差。 但你如果死了,怎麼知道後來會發生什麼? 所以活著不是為了希望,而是為了讓某種可能性因為「我」而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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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