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聽到老摩托車的聲音，接著就會有人叫：「老同學我送一點東西給你吃了」，然後他就搬出一個大籃子，裡面裝有幾瓶花生米、麵包、蔬菜水果、地瓜、玉米…等食材，這是「財棟」前來推銷東西的標準動作，有點硬塞的味道但我並不會感到不快，因為我知道他經濟窘困急需得到別人的資助；他大約每隔半個月就會上門一次，風雨無阻數年來皆如此沒有間斷過。

雖然他是我小學同學也是我遠親，因興趣不同志向不合，而且他沒再繼續升學，所以小學畢業以後就不再連繫，但住同一村子的關係，有時一年中還是會碰上一、二回，所以還是會有他的片斷消息，他娶泰國新娘也是這樣得知的。

年紀越大反而碰面的機會變多，這是因為他做生意常來我家兜售之故。有一回他帶著讀小五的女兒前來，他女兒叫「昕潁」記憶很好嘴巴又甜，逢人都能叫出恰如其份的尊稱，故一看就知道是位聰明伶俐的人，隱約中也能感受到他對自己女兒的自豪，因為他逢人就誇她在學校第一名。之後，他較少出來改換成他女兒騎單車來叫賣，她是一位討人喜歡的人，是以每次只要她來都會買一些食品，雖然我自己並沒有享用又把這些分送給鄰居。

小女孩持續工作了一年多但在升上國中後就停止了，當然她是以第一名的成績從福安國小畢業的，但想到畢業生只有三十位，拿個第一並不值得需要特別關注。後來我又出外忙著也沒有再遇到他，一過就是數年因此就把他們給忘了。

前幾天我又遇到他，並得知她後來的境遇變化更是高潮迭起，這引起我很大的興趣，值得我追根究底的詢問下去。原來她升南隆國中而非美濃國中，她在南中的學業要比國小時的更加優秀，不只全班第一也也是全校八個班中的第一，並保有遙遙領先之勢，整個一年級上完皆如此。有這麼優異的孩子做父親自然很高興，也聽從了別人的建言以「資優生」的身份跳級到國三唸，是以他興匆匆地到南隆國中辦理手續，老師們也答應大力支援，於是他安心地回家等侯佳音。時間過得很快，轉眼整個暑假都快過完還是沒有消息，心急的父母只好再到學校找校長詢問並請求幫忙。

他的話講到這裡突然就停住了，我急於知道結果就催促他：「校長有幫你忙嗎？」這時我注意到他的眼睛泛著淚光。

他終於鼓起勇氣說：「他那裡有幫忙，校長說你們又沒有提出申請書要如何幫你？」接著聲音變得高亢說：「我是小人物，他們都看不起我，連一點點的忙都沒有幫。」語氣十分激動。

跳級自然沒跳成，林小妹妹還是得唸國二，她國二的成績仍然鶴立雞群依然優越突出，並沒受到先前不快因素的干擾。這件事最忿怒的不是父親而是母親，整個一年母親的情緒始終忿忿不平，三五天就會釋放出轉學的言論，雖然父親力阻但是無效，因為在四年前她升國三時母親就把她轉到旗山國中就讀了，所以這一家母親在強勢主導父親並沒有太多權威可言。雖然他沒有細談受到多大的委曲，但能感受到對南中老師的強烈不滿。

雖然旗中的學生比南中的多，她在旗山國中時學業成績仍舊一枝獨秀，不因環境不同而受影響，並以第一名的成績畢業，當然她也輕易地就以高分(只差幾分即滿分)考上高雄女中，我認識的國小以及國中老師都說她資質佳領悟力強，雖沒有補習也會有很好的成績，縱使身處強手如雲的雄女也能名列前茅。

這真是一個好消息，但也是壞消息的開始。她母親是一位心機重的人，原來她母親很早以前就算計好了，只等這一刻來臨，因此在她讀小一開始母親向她學中文，母親也順便教她泰文，只數年間她泰文便說寫流利，顯然母親為將來預做準備。起初要帶女兒回泰國時說好只在外婆家玩幾天，但回去之後就一直不再返台，顯然要在那裡久留已預謀很久了。她們育一男一女，但男孩平庸而蠢讀啟智班故包袱重，然而女孩機敏又貼心後勢大有可為，因此設計了這個取女甩男遠走高飛的計劃，如此好處就可獨拿而把累贅負擔留給對方。他起初還透過關係想把女孩要回來，但限於財力與人力，折騰了一陣子後還是放棄，因為媽媽問了他一個最直接最簡單的問題：「你能不能讓她唸雄女以及大學？」他沒有能力答覆，所以權利順理成章地歸入媽媽手裡，因為泰文流暢因此就直接讀當地的高中。

推算時間她今年也應該上大學了，因此我又問她上那一所大學，他支支吾吾一陣子才說：「聽說是泰國最好的大學，就好像台灣的台灣大學。」

我馬上又問：「是你女兒呀，聽誰說的？」此話可能刺到他心裡的痛處，淚水竟然不聽使喚地掉了下來。我勉強還聽得出他說：「親戚」。

我村裡有一些人因娶不到老婆而娶外籍新娘，無非是要傳宗接代，有的達到目的了，但有些則否。外籍新娘會重洋嫁來其家庭幾乎皆是比較弱勢的，她們家人都希望從台灣得到一點好處以便改善生活，因此嫁來後她們打工的錢，大部分都寄回娘家。有些外籍新娘在夫家能忍十年其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圖一張身分證，因為這樣就是中華民國公民，出外做事賺錢自然受到法律保護不用再偷偷摸摸，因此有些人到這階段會「拋夫棄子」，有的想盡辦法離婚，離不成的甚至乾脆就偷偷離家而去，台灣有很多越南、泰國…等人自組的小團體，有些外籍新娘還沒過來就已經跟他們搭上線。不過「昕潁」的母親做法很不一樣，只能說「昕潁」真的很優秀值得母親含辛茹苦培養她，所以做為一個母親某方面她是偉大的，但也是自私的對她先生與男孩而言起碼是這樣。

「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者也。」現在的教育都偏重在授業，簡單說就是課本上學問知識與技巧的傳授，只要考高分考上好學校就成功了，至於學生接物待人之道、應對進退之理，這些群己關係變得可有可無，因此學生的人際關係與社會互動過程對其心理之沖擊無從得知。其實「師」之重在於解惑，廣範地說所有生活上的疑慮排解與決策…等都是，所以這部分所牽涉的範圍更廣，例如家庭、私人感情、職業選擇、生涯規劃…等皆是，老師雖然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但起碼「資優生」跳級唸的事應該有能力去做才對，老師這時應挺身而出捍衛學生的權益，豈可有多做多錯畏事的心態，如果大家都以「沒做過」所以不會辦當藉口，就是不施援手而讓學生自生自滅，又還有什麼資格要求學生們來尊敬你們？「爾俸爾祿，民膏民脂」取之於民卻沒盡力於民，難道心中不會有一絲愧疚？

「昕潁」妳感覺得到妳父親心中的呼喊嗎？他很思念妳呀！真希望妳能看到本文，這是妳父親心中之意，我代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