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相片，凌秋瑀若有所思，米霓睜著眼睛微笑，像是對人魚群充滿了感恩與熱情，游千楓則癱坐在沙發上，靜靜聽著米霓跟凌秋瑀敘述她逃難到上海的經過。

　　米霓在難民營認識許多人，其中不乏高學歷的醫生、教師。有一位出身醫生世家的二十一歲青年，曾立志幫助同胞，在大學主修護理，他想要成為護理師幫助傷者，因為看過戰爭的慘狀後，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就在他受訓八個月時，各處的轟炸讓他無法再前往醫院，之後他的村莊也遭到襲擊，親眼目睹他的好朋友全家慘死在戰火下。

　　這位青年名叫諾里，雖然在難民機構的安排下，停留於歐洲某一國家，但是離戰區仍然很近，他無法再遷移到其他地方。

　　同時申請到上海的米霓被接受，因為她有個中國血統的父親。諾里跟米霓在難民營相識，難民營中有許多慈善組織協助提供熱食、帳篷、禦寒衣物，米霓即刻加入這些跨國性組織，協助發送物資以及幫忙烹煮熱食。她也說服了諾里一起加入義工行列。

　　「沒想到當義工是如此令人滿足的事情。」

　　忙了幾天後，諾里跟米霓在救援組織的貨車上休息，並閒聊著。

　　「很高興聽到你這樣說，我只是希望透過這樣的工作，來調適你無法被接受前往歐洲其他地方的心情。」

　　米霓將頭巾拿下來，露出一頭略顯咖啡色的長髮。

　　在中東，女子是不能隨意拿下頭巾，甚至不能隨意讓非自己丈夫的男子看到自己的臉。不過此時已不在中東，只有剩下信仰因素會讓米霓戴著頭巾。

　　「如果再讓你選擇一次，妳還是會搭上那艘難民船嗎？」諾里問道。

　　「我想還是會的，真主在我的生命總是安排著奇跡與未知的喜悅，我不會後悔任何我做的決定。」米霓說著，眼神中透露出亮潔的光輝。

　　「雖然我也是出自回教家庭，但我不覺得真主阿拉存在，如果真有這位偉大的上主，為何這世界還有那麼多的戰爭？祂為何要讓我們承受這樣的痛苦？」諾里的心中，仍然無法放下他對人生遭遇所累積的不滿與抱怨。

　　「看來我們在上海真的幸福很多，根本無法想像歐洲那邊已經亂成什麼樣子。」凌秋瑀聽到這裡，被激起了人類天生的惻隱之心。

　　「諾里在我離開難民營的前兩天，嘗試越境遇上恐怖組織被殺害了。」米霓歎了口氣，臉上露出滿是悲傷的表情。

　　雖然米霓的申請已通過，但是還必須排隊等候才能離開，而這無止境的等候，讓她又經歷了許多事情，最難熬的應該是即將來的冬天。

　　歐洲遭受寒流侵襲，因氣候而引起的感冒還有傳染病，在難民營內蔓延，有些離島的氣溫急降至零下五度，難民營的營帳上莫不鋪上了厚厚的白雪，地上出現一個個雪水造成的水窪，難民的情況十分惡劣，許多村落的電力和食水都停止供應，救援組織皆無法繼續提供救援。

　　當寒流溫度降到零下二十度低溫，一場大雪襲擊歐洲，不少難民營帳被大雪壓垮。歐洲的城市放眼望去盡是白雪，離島上的難民營皆坍塌成冰屋，雖然有些難民移到有暖氣的組合房與帳篷，並有歐洲一些國家的海軍軍艦作為臨時避難所，但是仍有許多無法擠進避難所的難民，仍然必須生活在泥雪中，僅靠著燈火取暖。

　　寒流來襲的前三天，救援組織來到離島上，米霓又認識了其他兩個跨國救援組織，在多個救援組織的協助下，營區的居住品質提升許多。

　　有更多的小屋和圓頂帳篷裝備有暖爐、冰箱和床。營區的廚師每天為居民烹煮餐點。庫存區物資充足，米霓跟救援組織的成員並劃分一塊區域打造了一座花園。

　　即使天氣越來越冷，難民仍然持續不斷從陸地、海上湧入歐洲，最近米霓和救援組織的義工發現，有許多難民穿著的救生衣，填充的是會吸水的海綿，因而導致許多難民在船難時，喪失救援機會。

　　偷渡到歐洲的渡輪有增無減，幸運抵達陸地的難民們，越來越多人在談論著遇到人魚的故事。一位女性難民敘述道，當他們的船上已經沒有了食物跟水，所有人陷入絕望之際，卻突然聽到了悅耳動人的歌聲，在一瞬間，他們竟感覺不到饑餓跟口渴，而歌聲沒人注意到持續有多久，只知道當歌聲停止時，偷渡船已經靠岸。

　　「我當時就像是作夢般，陶醉在迷人的歌聲裡，這歌聲就像從天上傳來，我彷佛置身天堂，完全感覺不到肉體上的痛苦。當我意識清醒時，只看到一個像是女人般美麗的背影浮出水面，有著亮綠色的長髮，馬上又沉入海水中。」

　　還有一位男性難民描述，他搭乘的船隻不幸翻覆，他跟所有難民穿上救生衣跳入海中，可是有些救生衣是內塞海綿，沒多久將近一半的難民都沉入海中，他也在掙扎與呼叫中，漸漸地沉入大海。

　　沉入海水時，他慌亂中吸了口氣，意識還清醒前，他努力想脫掉救生衣，眼看著身旁一個個難民沉入海中，他越來越緊張，越是無法將救生衣脫掉。就在他快放棄時，他身上的救生衣竟然自動爆開了。

　　暫態間，他感覺到自己被一隻海中生物給帶著，浮上水面，剛好旁邊有個漂浮著的木頭，他想都沒想，下意識伸出雙手抓住漂浮木。待好不容易恢復意識時，他看了看四周圍，才看到海面上有很多漂浮著的木頭，一個一個難民被帶上海面，都抓住木頭在漂流著。大概漂浮了一會兒，他感覺到被一股溫暖的水流包圍住，所有難民都被這水流帶著走。沒多久，一個一個都被沖上海岸。

　　「我當時只能死命抓著木頭，沒辦法看清楚到底是什麼生物把我推上海面，不過，我相信應該是人魚，因為我有一雙手把我拉著，手指之間像是有蹼。。」這位男性難民回憶起時說道。

　　凌秋瑀聽到這兒，心中有些莫名的情緒，他覺得自己好像在逃避些什麼，可是又放不下些什麼。總覺得想對人魚相關的事情，置身事外，可是他總隱隱感覺到，人魚王國將面臨不可預知的危險，而波莉娜跟他傳達的許多腦波訊息，他都像是得了短期失憶症般，完全不放在心上。

　　「如果有機會的話，請幫我向波莉娜說聲謝謝。」米霓向凌秋瑀說道。

　　不知不覺中，已是早上六點，凌秋瑀帶著游千楓和米霓去車站乘車，順道買了早餐。

　　回到家後，凌秋瑀躺在床上，閉上眼睛休息，他的腦海中想著波莉娜，想著人魚、想著歐洲難民所傳述的人魚事蹟，最後他的思緒來到高中時，伊瑋柔被大批水母攻擊的畫面。

　　「到底瑋柔為什麼會自己跑去海邊，又被大批水母攻擊...。」

　　凌秋瑀在腦中盤旋著這個問題，他隱約覺得，伊雯玉內心，對人魚有著無法原諒的仇恨在，或許在坊間的人魚相關的故事中，都把人魚寫得比較黑暗，有些電影裡的劇情，甚至把人魚描寫成是會吃人的。

　　海科院中，池教授正在試驗一台發射腦波的儀器，瑪麗亞當初給凌秋瑀紀錄下的腦波，已經由她哥哥重新編碼，只要將程式碼輸入腦波發射器，再連接上電腦，就可以透過打字，輸出凌秋瑀的腦波訊息。

　　凌秋瑀雖然休學，並沒讓池百夫教授放棄研究人魚細胞基因，池教授最大的理想是，研發出一種可打入到人體內的激素，並在短時間內讓人類的基因重組，成為可以抵抗惡劣環境的人體結構。除了不受毒氣的影響，還有可能藉由細胞再生的能力，可以長生不老，甚至反老還童。

　　「大伯，你最近的測試如何，有進展嗎？」瑪麗亞透過網際電話跟池教授詢問。

　　「我已經嘗試發射不同腦波訊息內容，都沒有人魚公主出現在我們放置漁網的海岸。」池教授說著，聲音中透露出失望的情緒。

　　「最近我從幾位元在國際慈善組織的朋友說，難民之間傳述著有人魚出現在地中海，並解救許多艘難民船的事蹟。」瑪麗亞說完，順手透過通訊軟體傳了幾張被拍到的人魚相片。

　　「瑪麗亞妳的意思是，要我去歐洲抓人魚嗎？」池教授可能已經心急了，腦海中只有儘快捕捉到人魚的想法。

　　「不是，大伯你仔細聽我說，人魚群的出現，尤其是那位人魚女王波莉娜，可能必須要製造些危機情況才可以引他們現身。」瑪麗亞心中雖然還是有些良心上的譴責，但面對大伯，還有實驗再生科技的進展，她也只能不去想有關良心這抽象的問題。

　　「妳有什麼好的建議嗎？可以說說看。」池教授回答，內心同時充滿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