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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cerpt:張系國的《女人究竟要什麼》及《男人究竟要什麼》
2024/09/28 06:24:00瀏覽106|回應0|推薦2
Excerpt張系國的《女人究竟要什麼》及《男人究竟要什麼》

書名:女人究竟要什麼
作者:張系國
出版社:洪範
出版日期:2006/08

書名:男人究竟要什麼
作者:張系國
出版社:洪範
出版日期:2006/08

內容簡介
張系國將五年來的散文隨筆結集為《女人究竟要什麼?》和《男人究竟要什麼?》兩書,內容分別包括女男、語絲、藝文、短劇,及談台客、科技、時事等,亦莊亦諧的明暢筆觸中,可以體會張系國的生活情趣,淵博識見,和對現實社會的關注。

Excerpt
〈坎普就是裝模作樣〉

陳冠中在〈camp, trash, kitsch〉(刊於中國時報副刊)一文中,對坎普做了非常深入而有趣的分析。他的論點我大都同意,但是有一點我是不同意的。陳冠中說純粹的坎普是天眞的,好坎普就是不自覺在搞坎普,這點我完全無法苟同。
雖然說坎普不容易翻譯,如果勉強翻譯,我認爲可以譯爲「裝模作樣」。陳冠中引用桑塔格早年在《朋黨評論》發表的一篇文章裡的名言,我也十分激賞。(順便提一句,Partisan Review一般多半譯爲《黨派評論》,似乎太政治化了。《黨派評論》給予人的感覺好像是一種政論刊物,其實雜誌裡面主要談的是文化和文化現象,即使涉及政治也是在理念的層次。我認爲《黨派評論》應該譯爲《朋黨評論》,朋黨馬上給予人狐群狗黨的感覺,沒有那麼正經八百,至少不會被誤認爲是政論刊物。)
桑塔格說:「世界上很多事物還未被命名,或儘管已經命名,也不曾被仔細描述。」這正是一切哲學探討的出發點。正如老子所說:「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對於坎普的概念,正是這樣。但是說坎普沒有被仔細描述可以,卻不能說坎普從前沒有被命名過。我們不必上追到英國的維多利亞時代。英國有一本幽默雜誌《笨拙》(Punch 從前音譯爲笨拙雜誌,現在怎麼翻譯我不知道),就常提到坎普。笨拙雜誌裡面說的坎普,意思多半是裝模作樣。桑塔格把坎普的概念再進一步擴大了,這也是哲學家或思想家常用的手法。哲學家即使不發明新詞,至少可舊瓶裝新酒。所以桑塔格所說的坎普,其意義並不止於裝模作樣。但是一般人提到坎普,意義多半仍然是裝模作樣。
坎普既然是裝模作樣,不可能是不自覺的在搞坎普。搞坎普的人一定有高度自覺,也絕非一片天眞。好在這並非劃分好坎普和壞坎普的標準。例如瑪麗蓮夢露在電影裡總是裝模作樣,可她是裝模作樣的祖師奶奶,所以我們承認瑪麗蓮夢露搞的是好坎普。認眞作假可以是好坎普,假戲眞作也可以是好坎普。所以瑪麗蓮夢露爲美國甘迺迪總統唱生日歌,當她嗲聲嗲氣唱道:「Happy Birthday, Mr. President」,全世界愛坎普的人都爲之擊節三嘆,也惋惜她竟然爲此白白送了一條小命。(瑪麗蓮夢露很可能是被謀殺的,但這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瑪麗蓮夢露固然裝模作樣,妮可基曼在《紅磨坊》電影裡也同樣裝模作樣,但是功力就比瑪麗蓮夢露差了一大截,這說明坎普還是可以有等級、有品味的。(我從來不喜歡妮可基曼,最近卻慢慢改變觀感,所以這裡並不是有意損她。)過於媚俗的坎普是壞坎普,裝模作樣過分的坎普是壞坎普,眞戲假作是壞坎普,兩顆子彈是壞坎普,連作假都不肯認眞那更是頭等壞坎普了!
很久以前去陳之藩先生家聽他聊天,他講過一段往事。有次陳之藩去拜訪顧毓秀先生,剛好顧正在編顧一樵全集。按理說任何人是不會為自己編全集的,應該是死後別人替他編。陳以此問顧,顧笑答道:「生前了俗事,死後少虚名!」
顧毓秀先生是電機界的前輩。學電機的才子多半無所不精、無所不能。現在回想起來,顧毓秀先生該也是搞坎普的高人能手。

〈昨日之愛〉

有一次上張大春的電台專訪節目,大春不知從哪裡學了個新點子,在節目最後問我:最喜歡的字或詞是什麼?我當時不假思索回答說:「昨日!」事後有一位收聽到專訪節目的朋友說:一般人都以爲你是科幻小說的大師,你卻自承最喜歡昨日,而不說喜歡明日,這豈不是很奇怪嗎?
的確有些奇怪。當然我可以狡辯說,我喜歡的字或詞是「昨日」,並不表示我喜歡昨日。但是一個人不假思索所說的話,有時反而最能代表他的真誠心意。我喜歡昨日並不自今日始。科幻小說只是我的小說創作裡的一部分,有一個時期寫得較多,早期的作品和現在寫的大器小說系列都不是科幻。會被人視爲只寫科幻小說的作家,我雖感榮幸,也有些不解。無論如何,這不會影響我未來的寫作計劃,也不會改變我喜歡昨日的初衷。何況,即使是科幻小說作家也不一定非喜歡明日不可。多的是科幻小說作家一輩子寫作都在表達他對明日的恐懼。
其實明日還未到來,並不構成問題,問題出在昨日和今日。昨日和今日的關係始終令我迷惑。我時常在想,我所感覺到的現在是別人的過去,那麼現在是否根本不存在?不僅現在不一定存在,現在的我也不一定存在。據說人的身體每五年會全部更新,先是毛髮,然後是肉體,最後是骨骼。毛髮和肉體更新還有可說,等到骨骼也更新,原來的自己其實已經完全不存在!
肉身的我不相同,精神的我也必不相同。少年的我充滿理想和高貴的情操,現在看去已不復認得,唯一相同的是姓名。但是名字不過是一個標籤而已。不,唯一相同的應該說是限制的條件:黃皮膚、黑頭髮、DNA等等。即使這些限制的條件,也可能緩緩在改變。
一個事件更是如此。因著參與的人無可避免的改變,事件的意義也會隨著時間不斷改變,相同或類似的卻是某些限制的條件。許多事情,看起來是歷史的偶然,但歷史的偶然只有在事後才成為必然,在當時看來並不如此。反過來說,歷史的必然只有在事後才成為偶然。這似乎是很危險的唯心論,但是我真正的意思並不是如此。
例如八九民運。民運從歷史的必然變成偶然,逃亡到海外的民運人物一個個都變了樣。但風雲流轉,民運可能又會從歷史的偶然成為必然。其實這也沒有什麼奇怪,保釣的人物後來回台灣不一樣都走了形?政治運動不可能永遠繼續下去,它最後每每和初戀一樣,成為個人的回憶和夢壓的一部分,驅之不去揮之不散,伴隨著尙有記憶和夢魘的人一齊老去。
對我個人而言,保釣的確是個人的回憶和夢魘的一部分,昨日之怒也是昨日之愛。可是限制的條件相同的時候,保釣的問題又會再度浮現。即使某些政治人物大言不慚,也不可能完全一手遮天。對昨日的追憶,因此仍然是有些意義的。所以清儒龔定會會說:「滅人之國者,必先去其史。」《昨日之怒》不是歷史,卻是「大歷史」的一部分。它不是我所寫的最好的小說,卻是最令我心動的一段昨日的註釋。

( 知識學習隨堂筆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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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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