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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cerpt:米亞‧科托的《夢遊的大地》
2021/12/31 06:11:00瀏覽372|回應0|推薦10
Excerpt:米亞‧科托的《夢遊的大地》

《夢遊的大地》是一部旅行小說,講述老人圖阿伊和男孩穆易丁嘎的逃難之旅,以及死者金祖寫在筆記本上的追尋之旅。兩種敘事逐漸交匯,第一個故事裡的人物開始經歷第二個故事中的事件,風景奇幻般融合,直到小說在兩段旅程合而為一時終止。
——
安娜‧瑪法爾達‧萊特 (Ana Mafalda Leite),〈推薦序——莫三比克文化的啟蒙之旅〉

然而,與戰爭現實嚴絲合縫的對應,並不足以說明《夢遊的大地》在非洲葡語文學中的獨特之處。小說以一條被戰爭殺死的道路拉開序幕,卻以夢為依託,將月球背面的另一個鮮活的莫三比克帶到讀者眼前。在這裡,時間筆直的線條或在人物的日夜兼程中化為首尾相接的環形,或在神話傳說中化為無形。而空間可流動可融合的結構,更是體現出莫三比克人獨特的世界觀:在老人和男孩的故事中,大地自己會夢遊,即使人躺在燒毀不動的公車裡,也能隨大地從內陸叢林向大海靠近。
——
金心藝,〈譯者序——夢遊的大地:並不「魔幻」的現實〉

很久沒有看到這樣令人耳目一新的小說,儘管這本小說事實上已經出版將近30年了。
作者米亞‧科托是葡萄牙裔出生在莫三比克的移民之子,可以說是自己接觸相當少的非洲文學代表作家。
倘若再稍微了解莫三比克的政經歷史,GDP排名落後,同時也是聯合國認定的「最低度開發國家」,歷經獨立戰爭脫離葡萄牙政府的殖民以及接續15年的內戰,可想而知,這部文學作品得來不易啊。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792467
夢遊的大地
Terra Sonâmbula
作者:米亞‧科托
原文作者:Mia Couto
譯者:金心藝
出版社:南方家園
出版日期:2018/08/09
語言:繁體中文

【內容簡介】
莫三比克內戰期間,數百萬人喪身、流離失所、大規模饑荒與經濟破敗,男孩穆易丁嘎與老人圖阿伊為了逃離戰火,同時尋找男孩的家人而踏上旅途。某天,男孩撿到一捆名為金祖所寫的筆記本,裡頭記下金祖離開飽受蹂躪的村莊、渴望成爲戰士,同時尋找心愛女人失散孩子的旅程。從此,這些故事成為一老一少行經滿目瘡痍,傷痕累累的國土的慰藉……
米亞‧科托將戰爭之殤編織成充滿詩意的噩夢,講述個人與民族在迷茫中找尋並建構自我。小說標誌出葡語文學界最具影響力作者的獨特風格──顛覆葡萄牙語、凸顯莫三比克文化特色、眷戀於「夢」和「書寫」、強烈的詩意、深刻的政治思考以及濃厚的人文關懷。

【作者簡介】
米亞‧科托Mia Couto
原名安東尼奧‧埃米利奧‧雷特‧科托(António Emílio Leite Couto)。一九五五年生於莫三比克第二大城貝拉。十四歲開始在當地的報紙上發表詩作,一九八三年出版第一本詩集《露水之根》。此後,科托創作出大量優秀的文學作品,包括三本詩集、六本短篇故事集、四本散文集和十七部長篇小說,成爲葡語文學界最具影響力的非洲葡語作家。其作品被翻譯成十多種語言,在二十多個國家出版。
自上世紀九年代起,米亞‧科托多次獲得國內外文學大獎,如莫三比克作家協會虛構作品獎(1995)、葡語文壇最高獎項卡蒙斯獎(2013),以及著名的紐斯塔特國際文學獎(2014)等。近年來,他也是諾貝爾文學獎的熱門候選人之一。
米亞‧科托曾是一名經驗豐富的新聞記者,除詩人和小說家外,更是一名生物學家。

Excerpt

在那個地方,戰爭殺死了道路。只有鬣狗們拖著身子行走,在灰土與塵埃中張聳著鼻子。前所未見的悲傷摻雜在道路的景象之中,像一團團顏料黏在人的嘴裡。那是骯髒的顏色,髒得失去所有的輕盈,像鳥兒忘記了展翅飛向藍天的勇氣。這裡,天空遙不可及。活著的人早已習慣陸地,並忍氣吞聲地學習死亡。
此刻在我們眼前延伸的這條公路不與任何一條路交叉。它躺在那裡,比幾個世紀的時間更為漫長,並獨自承受著所有的距離。燒毀的車輛與搶劫後留下的破爛被遺棄在路邊。荒野中,唯有猢猻麵樹凝視著這個逐漸凋零的世界。
一個老人和一個男孩正沿著公路前行,腳步蹣跚,彷彿行走是他們出生以來唯一能做的事。他們要去往無名之地,一旦到達便不再離開,只是等待即將發生的一切。他們正在逃離戰爭,這場戰爭已經汙染了整個國家。他們幻想在更遠一些的地方,能有一處寧靜的避難所。他們赤腳趕路,身上的衣服和公路同一個顏色。
……
(p.26~27)


我想將時間安放在平和的秩序之中,讓它依從等待、苦難與貧瘠。可是回憶不願意順從,它們一會想要化為虛無,一會又想把我從當下偷走。我點燃一個故事,又自己將它熄滅。當我完成這些筆記,我將再次成為一個沒有聲音的影子。
(p.37)


時間平靜地流淌,直到有一天,戰爭爆發了。父親說混亂來自國外,是那些失去特權的人帶回來的。一開始,我們聽到的只是些含糊不清的消息,事件發生的地方離我們還很遠。再後來,炮火聲離我們越來越近,恐懼浸滿了鮮血。戰爭是一條毒蛇,用我們自己的牙齒咬噬我們。現在,牠的毒液滲入我們靈魂的每一條河流。白天我們不敢出門,夜裡我們不再做夢。夢是生活的眼睛,而我們都成了瞎子。
(p.39)


戰爭不斷蔓延,帶走絕大多數的居民。即便是省區首府所在的村子,水泥房也變得空空蕩蕩。牆上布滿彈孔,如同痲瘋病人的皮膚。土匪團夥掃射它們,好像是這些房子讓他們暴怒似的。誰知道呢?也許他們射擊的不是房子,而是時間。時間帶來水泥和房子,而它們活得比人更久。街上長滿灌木,窗外野草横生。眼下,叢林要來征尋土地了,而土地的主人卻早已被驅逐,過去,我總聽人說,這個村子之所以能站立,是因為有古老神明許可,這些神明來自非常遙遠的地方。真正建造房子的並不是讓它立起的人,而是在裡面居住的人。現在,居住者不在了,水泥房便像動物的屍骨般腐爛了。
(p.49)


我遠遠看著那具屍體,是的,男人已經發黑,泛出肥沃土壤黏滯的顏色。那條躺在他手上的繩子是用來做什麽的?男孩說:那人原本要做條繩子吊死自己他沒日沒夜地搓揉劍麻,卻總也做不完。現在這沒用的東西總算有好幾尺長,他卻用不到了。他沒有上吊,就這麼死了,自然死亡。最終,死是一根捆綁血管的繩子。繩結從我們出生時就已打好。時間不斷拉緊繩子的末端,一點一點耗盡我們的生命。
……
我看著士兵在毀壞的房屋之間走遠。空氣鬱熱沉悶,濕漉漉地彷彿泡在湯裡。當殯儀隊在廢墟中消失時,一個念頭浮現出來:那時候出生的我們,是最後的活人,在我們之後,已經沒有世界可以迎接任何人了。
(p.208~209)


長夜將盡,有什麽東西在提醒我,夢境消失前,快去趕路。因為眼前出現幻覺:一條公路,而我正沿著它前行。但那條路十分奇怪:它並非靜止不動地等待人們的旅程。它在移動,在風景與風景之間變化。公路讓我迷失方向。這條路的盡頭,如果不是盲目所致的醉夢一場,又會是什麽呢?我不知遊走了多少時間,直到心臟在不安的震驚中驟然抽緊。一輛燒毀的公車殘破不堪地横躺在路邊,扁平的車頭撞進一棵樹。突然,我的頭在一記沉悶的重擊下破裂。整個世界頃刻土崩瓦解,血從刺眼的白光盡頭流下。我搖晃著,被突如其來的死亡澈底擊敗。我想躺下,長眠在溫暖的土地裡。我鬆開手裡的箱子,裡頭有我的筆記本。心卻有個聲音告訴我,別停下腳步。是父親的聲音,它給予我力量。我克服麻木僵硬的身體,繼續沿著公路行進。前方,一個男孩著緩慢的步伐,手上的紙頁似曾相識。我向他走去,震驚地發現,那是我的筆記本。於是,我窒息的胸口爆發出最一聲呼喊:「賈斯帕爾!」男孩顫抖著,彷彿獲得新生。筆記本從他手中落下。一陣風,不是源於天空,而是來自大地深處,一頁頁的紙沿著道路飄零而去。就這樣,我寫下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終將變成沙礫。我所有的文字,也將一點一滴,化為大地的篇章。
(p.341~342)

( 知識學習隨堂筆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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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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