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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cerpt:《香港當代作家作品選集—葉靈鳳卷》
2021/12/22 05:13:24瀏覽392|回應0|推薦7

Excerpt香港當代作家作品選集葉靈鳳卷》

葉靈鳳居港三十多年,一直以散文為最主要的創作體裁,包括讀書隨筆、地方風物掌故和抒情小品,其蘊藉淡澹的文筆使其文章耐於咀嚼,堅實的内容增加了可讀性,但其意義不止於散文本身,葉靈鳳的寫作許多時不為文藝而文藝,例如香港淪陷期間,他藉〈吞旃隨筆〉、〈秋鐙夜讀抄〉等文章寄託家國之思和堅貞不屈的意志;又如,五十年代在香港《大公報》發表一系列有關香港地方風物的文章,後來結集為《香港方物志》出版,他在該書的〈前記〉提出:

這不是純粹小品文,也不是文藝散文。這是我的一種嘗試,我將當地的鳥獸蟲魚和若干掌故風俗,運用著自己的貧弱的自然科學知識和民俗學知識,將它們與祖國方面和這有關的種種配合起來。
——
陳智德,〈導讀:葉靈鳳散文緒論〉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752912
葉靈鳳卷
作者:葉靈鳳
出版社:天地圖書
出版日期:2017/05/19
語言:繁體中文

作者簡介
葉靈鳳(1905—1975
原名葉蘊璞,曾用筆名葉林豐、霜崖等等。江蘇南京人,中國現代文學史上著名的創造社後期中堅之一,先以小說創作而聞名,其後創作重心轉移往散文。一九三年代,曾加入中國左翼作家聯盟,又參與《洪水》、《幻洲》、《現代小說》、《文藝畫報》等文學期刊的編輯工作,活躍於上海文壇。
抗戰爆發後,葉靈鳳加入《救亡日報》工作,一九三八年廣州淪陷之後留在香港,曾在《星島日報》、《立報》和《時事晚報》等擔任副刊編輯,一九三九年出席中華全國文藝界抗敵協會香港分會之成立大典,並當選為理事之一。
戰後,葉靈鳳再任《星島日報》的副刊編輯工作,並在《星島日報》、《新生晚報》、《大公報》、《文匯報》、《新晚報》、《快報》、《星島週報》、《文藝世紀》、《海洋文藝》等刊物發表大量散文,著有《香港方物志》(香港:中華書局,1958)、《文藝隨筆》(香港:南苑書屋,1963)、《北窗讀書錄》(香港:上海書局,1969),《晚晴雜記》(香港:上海書局,1970)和《香江舊事》(香港:益羣出版社,1971)等。

Excerpt
望舒和《災難的歲月》

今天是亡魂的祭日,
我想起了我的死去了六年的友人。
或許他已老一點了,悵惜他愛嬌的妻,
他哭泣著的女兒,他剪斷了的青春。

他一定是瘦了,過著飄泊的生涯,在幽冥中,
但他的忠誠的目光是永達保留著的。
而我還聽到他往昔的熟稔有勁的聲音:
快樂嗎,老戴?

這是望舒著作《祭日》中的兩節。在夏夜的燈下讀到這樣的詩句,我真忍不住抬起眼來,茫然向空中問道:「快樂嗎,老戴?」
我知道望舒的生,是不快樂的:婚姻和家庭生活的挫折,詩才未能好好的發展。在香港淪陷期間那幾年苦難的日子;他雖然始終興致很好,強顏歡笑,但我知道他的內心是淒苦的。這是由於他的個性很強,輕易不肯將感情上的弱點暴露在別人的面前。但他的死,我想他一定是可以死得瞑目的,雖然有點依依不捨。因為他終於能夠埋骨在新生的祖國土地上;若是客死在這孤寂的島上,我想作為詩人的他,一定死得不能瞑目了。
……

從《望舒詩稿》和《災難的歲月》裡選出來的《戴望舒詩選》,共收了他的詩四十三首,這是從望舒自己刪存的八十八首詩裡再選出來的。比起同時代別的詩人的作品數量,望舒的詩可說寫得真是太少了,然而他至少己經有了二十年寫詩的過程,所以我說他的詩才未能獲得好好的發展。尤其是到了香港以後,他忙於編輯工作,忙於譯述工作,為衣食辛勞;有一時期又對中國舊文學發生了興趣。研究中國舊小說史料和元曲裡的俗語詞彙;再加上香港淪陷期間那幾年辛酸蒙垢的生活,家庭風波和病魔的侵擾,我們的詩人至少有十年的生命是追樣被消耗掉了。這真是他的「災難的歲月」!
在一九四四年三月所寫的那首《過舊居》裡。有這樣的幾句:

這條路!我曾經走了多少回!
多少回?……進去都壓縮成一堆,
叫人不能分辨,日子是那麼相類,
同樣幸福的日子,這些孿生姊妹!

……  ……

而我的腳步為甚麼又這樣累?
是否我肩上壓著苦難的年歲,
壓著沉哀,滲透到骨髓,
使我眼晴矇朧,心頭消失了光輝?

詩人為甚麼經過自己的舊居,會挑動這樣沉重淒涼的感情呢?這並非因為:

有人開了窗,
有人開了門,
走到露台上——
一個陌生人。

詩人的心裡,實在是另有不願示人的創痛的,這並非因為他離開了舊居搬到別處去住,偶然見到他的舊居已經有別人住了的原故。這只要讀一下他的另一首詩就可以明白了,這是在同年六月寫的那首《示長女》:

記得那些幸福的日子!
女兒,記在你幼小的心靈:
你童年點綴著海鳥的彩翎,
貝殼的珠色,潮汐的清音,
山嵐的蒼翠,繁花的鏽錦,
和愛你的父母的溫存

……  ……


可是,女兒,這幸福是短暫的,
一霎時都被雲鎖煙埋;
你記得我們的小園臨大海,
從那裡你們一去就不再回來,
從此我對著那迢遙的天涯,
松樹下常常徘徊到暮靄。

詩人這裡所懷念的舊居,就是他在香港所住的薄扶林道上被稱為「木屋」的那座房屋的二樓:背山面海,四周被樹木環繞,從路邊到他的家裡,要經過-座橫跨小溪的石橋,再走很多的石級才可以到,所以地方十分幽靜,真是理想的詩人之家。望舒住在這裡的幾年生活,可說是他一生中最愉快最滿足的:有固定的工作和收入,有安定的生活,經常有朋友來找他談天喝茶。再加上:

我沒有忘記:這是家,
妻如玉,女兒如花,
清晨的呼喚和燈下的閒話,
想一想,會叫人發傻:
單聽她們親昵地叫,
就夠人整天地驕傲,
出門時挺起胸,伸直腰,
工作時也抬頭微笑。

然而曾幾何時,他的家庭生活起了意外的激變,使他再走過「木屋」的那間舊居時,詩人不得不寫出了這樣沉痛的短句:

靜掩的窗子隔住塵封的幸福,
寂寞的溫暖飽和著遼遠的炊煙——
陌生的聲音還是解凍的呼喚?……
挹淚的過客在往者生活了一瞬間。

我同望舒相識逾二十年,在上海曾有兩次同住在一起,到香港後又在一起工作,有許多時候差不多整天的在一起,但我從不曾見他有過為了要解決家庭問題,匆匆又離開香港到上海去的那幾天那麼沉靜。這大約是一九四零年夏天的事情。他匆匆任我替他料理遺下來的那份戰務,也不向我解釋他為甚麼要走得那麼匆忙的原因,就趕回上海去了。我當然也不向他詢問甚麼,因為他也知道我一定早已明白他為甚麼要趕回上海去一次,所以一切說明都是多餘的。不久他又回來了,然而整個人也就從此變了。我想正是在這時候,他寫下了《白蝴蝶》那首短詩:

給甚麼智慧給我,
小小的白蝴蝶,
翻開了空白之頁,
合上了空白之頁。

翻開的書頁:

寂寞;
合上的書頁:
寂寞。

「木屋」前的那個山坳,在香港是以產蝴蝶著名的,階前的小灌木叢上整年都有蝴蝶飛翔,我想詩人那時即景生情,就寫下了這樣的絕句。

……


( 知識學習隨堂筆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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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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