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子上學沒多久，回來唸兒歌給我聽：

”大姆哥，二姆弟，小妞妞，去看戲。手心，手背，心～肝～寶～貝～！”

於是我就叫他心肝寶貝。

有一次回娘家，我抱著豆妹妹咕咕噥噥的說心肝寶貝呀，豆子跑過來糾正：心肝寶貝是豆子！

哈哈，吃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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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我想起讀過一篇文章，一個爸爸寫他的兩個兒子，探討偏心的問題。
他說，手心手背都是肉，問題是手心比較白，手背比較黑。那誰是手心？誰是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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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子小時候哭起來驚天動地，長大了音量還是有增無減，而且隨便無聊也可以哭一齣大家都看不懂的鬧戲，根本猜不到他在哭什麼，弄得眾人精神快錯亂。所以有時他鬧得太兇，我會叫他去別的地方哭，不要吵死我。

豆妹不哭鬧。她只是啜泣，很傷心的啜泣。她通常先驚慌的看看周圍，然後皺眉頭，癟嘴，大概三秒鐘之後，就會聽到”嗯哼...嗯哼...”的啜泣聲，接下來，兩行眼淚就滴下來了。有時甚至連啜泣都沒有，完全沒有聲音的，一滴一滴的掉眼淚。
這時任憑什麼鐵石心腸的人心也都碎了，油然升起一種不忍心的感覺，不管做什麼事都會立刻放下，然後忍不住衝去緊擁著她，疼疼她，抱抱她，安慰她，摸摸她軟軟的髮絲，親親她委屈的臉頰，覺得讓這樣天使般的孩子傷心真是全人類的恥辱，看著掉落的眼淚覺得內心無比的愧疚，總是激動的在心中吶喊著：小乖乖不要哭哭了，都是我不好啊，全都怪我吧......

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手背打起來比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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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子是老大，我的第一個孩子。

第一次懷孕時緊張兮兮，聽說吃蘋果喝牛奶孩子皮膚會好，我每天早餐都打蘋果牛奶來喝。
不敢跑太快，不敢搬重物，不看不好看的畫面。
聽說念佛號會讓孩子長得端正，我有空就抄心經。
聽說要聽音樂幫助胎教，我會慎選音樂是否合乎古典優雅的氣質。
每天開車到學校時就是我們親子溝通時間，我會跟胎兒聊天說話，讓他了解我有多盼望他的到來。
聽說發脾氣會影響胎教，我學會不跟學生生氣，笑咪咪的把他當掉就好了。
當時是如此一心一意的想著肚子裡的孩子。

懷豆妹的時候，說難聽一點，我已經油條了。
蘋果？不想吃，何必勉強。
不能搬重物，但是頗有份量的老大像水果長在果樹上一般的，永遠緊緊黏在我身上。
我知道要聽好聽的音樂，但是老大喜歡聽兒歌和小野麗莎，我只能配合他。
每天看來看去也都是巧連智裡面那隻長得很白痴的巧虎，聞的是尿布便便的味道。
誰還有時間抄心經？誰可能帶一個皮孩子不生氣？
只剩下開車去上班的路上是我和胎兒共處的時間，通常我都在盤算一堆事情之餘，猛然想起肚子裡有個孩子，然後剩下的時間只夠跟她說，對不起，媽咪好像不是稱職的好媽咪？

手心手背都是肉，但天冷時在胸口摩娑或放在嘴邊呵氣的是手心，晾在外面的是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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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子整天衝來衝去跳上跳下，老是玩得一身髒兮兮。（有一次他把自己當滑版在地上滑，可以想像那件衣服有多精采嗎?）我有時叫他臭暴龍，有時稱他皮蛋，酷斯拉，臭豆子，臭便便大王....

豆妹總是香香的，一種溫柔的奶香味，一如她的笑容。
我喚她的時候總是笑著:小美女，小乖乖，小可愛，小昕昕，小星星，小鳥迷（註:鳥迷，兒語，貓咪之意）.....

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抓抹布的是手心，戴漂亮戒指的是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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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豆子出門是一大考驗。他當然是不肯聽話的，而且喜歡在公共場合撒野，滿場跑來跑去，尤其外出吃飯他會跑到陌生人的餐桌去搗蛋，害我們要一直跟人家道歉。然後，母子之間不停傳出”我生氣了了！””我要打打了！”與”嗶要嗶要～～”的對話。

孩子教不乖，無能媽咪臉上總是無光。

豆妹還小，我不太常帶她出去，但是每次出去（例如打預防針），嘿，真不是我愛吹牛，一堆小孩子裡，我們昕澄最乖乖，打兩針哭了兩下，眼淚還掛在臉上，就不哭了，好奇的東張西望，還不時轉過頭來對我笑。
我抱著她在診間走來走去，一直提醒自己要有謙遜的微笑來應對那些羨慕我的眼光。我覺得自己像隻羽毛輝煌的騷包孔雀。

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我們只會細細端詳手心的掌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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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偏不偏心？我常常自問。
有時連我自己都回答不出來。

我帶豆子在身邊，留豆妹在台南娘家，我偏不偏心？
我去百貨公司只看可愛小洋裝，我偏不偏心？
豆子推豆妹我就氣死，但豆妹打豆子我卻說沒關係啦又不痛，我偏不偏心？
幫豆子買了一大堆車車，卻不幫豆妹買洋娃娃，害她只能跟著玩車車，我偏不偏心？

手心手背都是肉。
但是如果你是手心就會羨慕手背，如果你是手背就會想當手心。自古不變的定律。
媽媽這角色最為難的地方就是，妳永遠沒辦法讓自己看起來不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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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子會吃醋。我發現每逢週末我們回台南找妹妹，豆子就很容易ㄏㄨㄟ起來。

他真的很愛妹妹。妹妹丟玩具丟到他的臉，他拿起積木不停的打自己的大腿說：我生氣了！──他捨不得打妹妹，生氣了還是打自己的腿。他說妹妹是他的寶貝，他說”我的妹妹最漂亮了～～”。

但是他不習慣被忽略，他想當我們家唯一的孩子。於是他就以無理取鬧來抗議。

交棒對未滿三歲的孩子來說是很難的課題。我想他還沒有學會交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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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們再大一點，問題應該還不只這樣吧。

例如我，據說我小時候對於新來的大妹並不吃醋。可能是媽咪先前就心理建設得很好，我很快的愛上新來的小人兒，學會跟妹妹和平相處，也會保護她們。

例如以前我們家一個遠房親戚，他只有兩個兒子，所以每次來就說要抱一個女孩兒回家去。我信以為真，每次聽說他來就把妹妹們藏在床底下，自己出來應戰。有一次他真的很無聊（很抱歉我批評長輩，但是對於這件事我是真的蠻生氣的），真的叫他的阿兵哥司機把小妹抓到了軍用吉普車上。我記得我眼睜睜看著小妹被抱上車去，無計可施氣急攻心，就抓住車門用盡全部力氣的大哭大叫，叫到其他在屋裡的的長輩不得不慌慌張張衝出來干涉。

但是大一點之後，當我們要開始爭執某些東西或拖延著想要叫別人先去練琴，我的劣根性就出現了。我總是逼迫大妹先練琴（這樣我就可以先玩），差遣她幫我拿東西，強迫她玩我發明的無聊遊戲，甚至天氣熱還規定她要幫我搧風。

再大一點，我開始學音樂，她沒有。於是我的媽咪得盯著我練琴，帶著我去學琴學長笛，我們唸不同的小學，也沒有時間一起玩了。

我覺得她好幸福，不用坐擠得要命的公車去上遠方的小學，不用經歷隔天要上鋼琴今天就緊張到睡不著的慘境，不用被鋼琴老師罵到哭完後出了老師家門又被媽咪罵一次。不用去比那些折磨人的音樂比賽。

而她卻覺得我光芒萬丈，長輩來訪都是我出來表演，是親友注目的焦點，爸媽總是跟著我外出學琴，不像她用功讀書卻總在光圈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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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子是Ａ型雙魚男，一件芝麻小事可以驚天動地哭個沒完。妹妹個性比較乾脆，氣起來很恰，會打人，會瞪人，會發出與她體型不成比例的恐龍叫聲，也敢去兇那些體積比她大數倍的人或狗狗。但是哼一聲轉頭又繼續玩她的玩具，其它都不理了。

不同的孩子，以後在成長的路，可能要有不同的管教方式，也會遇到炯然不同的問題吧。手心手背都是肉，我的孩子要多大才能了解這一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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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順帶想對大妹說的：

妳一直覺得在姊妹之中我是燦爛的鑽石，搶去了所有的光芒。其實真正的鑽石有幾顆？
我自己太清楚了，我只是一顆水晶，為了假裝鑽石的光芒所以只能不停的琢磨。

光芒是耀眼，但是我知道我永遠沒有鑽石的硬度。


而妳，在我的眼裡，妳是一顆珍珠。

沒有壓迫人的氣勢，沒有刺目的光芒，沒有假裝是鑽石的氣焰囂張，但是溫溫潤潤，是一種遠離磨刀的圓滿，以及一種由內而外的柔和光輝。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