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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這個人!
2006/12/11 08:54:23瀏覽745|回應1|推薦14


「酒和愛情,都住在真理的對岸 」_____〈瞧,這個人!〉尼采,1883~

前陣子,龍應台到墨爾本來,我有四天時間陪著她四處活動,近距離的相處讓我認識到一個我由少女時期就喜歡,並且經常被她的文字感動的女作家文字之外的姿態樣貌……
像一位遊走四方的行者,龍應台企圖用文明去「說服」她認為不合理的人,事、物,很年輕時就唆使我「應該」為什麼事物「生氣」的她,在現實生活中又是什麼樣子?

先上一篇她還沒到墨爾本演講之前,澳洲日報所作一系列介紹她文章中我所寫的一篇文章。

⊙龍應台,恰似妳的温柔

2006年9月的某一天。
朋友打電話約我:「阮先生夫婦回墨爾本,考慮在舊家蓋新房,妳很久沒見他們了,一起吃午餐吧!」
那是住家附近的一家法式日本餐廳,小而精緻。一進門就有個大理石打造的水缸,幾束枝葉鮮淨純白的海竽沉靜地聳立水上,清澈的水面浮出淡粉紅色的山茶花瓣。
餐廳外的天空湛藍,軟而温暖的午後陽光從透明的玻璃窗外直透進來。
上回與他們餐敍至今,恍然已相隔五年.......
「最近妳忙些什麼?」阮先生開口問候。
「忙著安排11月份龍應台到墨爾本演講,你知道吧?龍應台。」我問他。
「她是我成大的學妹,妳相信嗎?我和她還一起演過話劇。」蓄著林子祥般性感鬍子的阮先生是個富裕成功的房地產商人。
他用打火機點燃他手指夾縫中的長壽煙。
「是嗎.......?」所有人的眼晴瞬間都張大明亮起來。
「她那時候是什麼樣子?」好奇的我忍不住問。
「她,既青春又美麗!是個特立獨行很具吸引力的女孩子。」(阮先生眼中的龍學妹)煙霧頓時迷濛了我們的眼......。
「對不起,我還是到外邊陽台抽完煙再進來。」(墨市餐廳室內全面禁煙)。
外面陽台上是日式的庭園造景,涓涓細流由長滿苔蘚的高石上蜿蜒而下,白色細碎鵝卵石上錯落着鮮嫩的鐵線蕨、墨綠皺葉椒草,大陶盆裡幾叢怒放的紫色的薰衣草。
我望着那個站在陽台上抽煙的中年男子背影,隨風而去的往事是否如煙?

我想起龍應台在「我的不安」那本著作中有一篇「南部來的女孩」,她這麼描述那個時候的她自己......
「大一那年第一次上台北。哥哥的同學一個叫錢寶的說是要讓我認識台北文化,把我帶到一個黑漆漆的咖啡館裏,裏頭全是見不到人的高椅背。我昏天黑地地摸索進去,只覺得不停地踩到錯縱的人腿,差點絆倒。我怎麼表現不記得了,只記得出了咖啡館又站在陽光下時,即將全家移民美國的錢寶用一種既是同情又是惋惜的眼光看著我,說,「唉,你們台南的女孩子怎麼那麼--他沒把話說完,但我模糊地意識到台北的女孩子大概是不一樣的;至少不會在黑咖啡館裏絆人家的腿。
暑期到台北參加一個什麼研習會,和一個台北人同寢室。早上起床後,我在十五分鐘之內漱洗完畢,她卻在鏡前足足坐上一個小時。
保養品化粧品的瓶瓶罐罐擺滿小桌,她一道一道手續進行護膚,一會兒是水,一會兒是霜,一會兒是膏。
然後要捲睫毛、畫眼線、塗眼膏……我看傻了。台南一定也有注重修飾的女孩子,台北一定也有漱洗只要十五分鐘的女孩子,但那是我第一次看見這樣的人,而且是個台北人。當她將一張畫好的臉孔轉向我時,我幾乎以為我們是兩個國家的人。
在晚上的舞會裏,我的室友穿著緊身的套頭衫、窄小的迷你裙,配上高筒的靴子;舞動時中分的直髮飛揚起來,哎,真是漂亮極了。
我坐在角落裏,心想,在她的眼中,我該是怎麼落後的南部人啊。
我當然也穿牛仔褲的,但與名牌無關。我們三兩個好朋友總是騎車到民族路與西門路的交口圓環去找「老闆娘」為我們裁衣服。
老闆娘是個瘦小的寡婦,帶著一個五歲大小的孩子,住在一間陰暗狹窄的房間裏。
房間的一半是抬高的木板,被褥和衣物整齊地疊在角落,另一半則是水泥地面,擺著縫衣機和布料。
我們帶來自己的布料,翻看老闆娘的幾本日本時裝雜誌,告訴她我們要的樣式。
不管什麼時候去,老闆娘一定在,低頭縫著裙邊或釘上釦子。一點點陽光從門口射進來,照著她看起來發育不全的柔弱的身體。
五歲的孩子倚在她腳邊玩一個她縫製的破布球。牆上一幀男人的照片,顏色已黃。
我穿著老闆娘手縫的洋裝,去和礦冶系的男朋友約會。
約會做什麼﹖也不過牽著手到東寧路安靜的巷子裏來回地散步,散步到夜深。
黑暗的巷子裏如果有槴子花的香氣飄來,就使人覺得夠幸福了。」
分手之後,我有了一個台大物理系的朋友,一個不曾離開過台北、不曾看過活豬走路的台北人。
他來台南看我,覺得台南有一種令人著迷的「特殊的氣質」,和我一樣。我們一天一信地熱烈之後,輪到我去台北看他。
一到台北,奇怪,什麼都走樣了。為什麼我不留中分的長長的直髮﹖為什麼我不穿緊身的套頭衫﹖
為什麼我不懂Bob Dylan﹖南北文化震撼使我們的戀愛只維持了三個月。
我沒熟悉過搖滾樂,倒是老往勝利路上的「樂友」小店跑。
成大古典音樂社的成員自己經營一個唱片行,專賣西洋古典音樂,也在大榕樹下辦過幾次古典音樂欣賞。
靜極思動的時候,我就和登山社去爬山︰大武山、南湖大山、秀姑巒、大霸尖、玉山。山的感覺太好,它和流行時髦扯不上任何關係,只是一派混沌自然。我愛山的實在和單純。

實在和單純,不見得都好。我的單純使我對國家霸權毫無懷疑。
1972年,成大學生由於組織了讀書會研究馬克斯著作而被逮捕,許多學生被判二十年以上的徒刑。
我們什麼都不知道,繼續單純地讀書,單純地戀愛,單純地以為有朝一日我們有為青年要報效國家,而國家只有一個定義,就是國民黨。
我們的單純其實是掌權者經營製造的無知。
走在世紀末的軌跡上,我已經失去為理想搖旗吶喊,為主義流血流淚的能力;我恐懼梟雄因此也戒慎英雄。
對人的社會,我只剩下一個最低的要求︰平庸的政治經理沒什麼不好,只要他遵守並且維護自由的遊戲規則。」〈摘自:龍應台__我的不安〉
龍應台和阮先生以及他們1970年代的台灣年輕人有著怎樣共同的「記憶拼圖」?
楊澤說, 那是「蓄長髮、穿牛仔褲、綠色美軍外套的年代。那也是年輕人追求自由、開始在外頭租房子同居、年輕人普遍聽美國民歌、搖滾樂的年代。」
「舒國治這個 70 年代的大學生可以在中午打四圈麻將,晚上趕到美國學校去看一場布紐爾的電影,然後逛街逛到凌晨」。
「陳傳興早上一醒來就按下收音機聽美軍電台。」
「蕭蔓到晴光市買進口的 Lee 牛仔褲,「那時候,誰敢要我穿一條台灣自己做的雜牌牛仔褲,得先殺了我。」
她戴著耳機聽美國搖滾樂,一天喝兩大瓶可口可樂。
看龍應台的文字經常令我淚如雨傾,我不知道那深埋的心酸平時如何匿居在靈魂深處?
她的文字像把鑰匙,由靈魂的縫隙長趨直入,厚重的門被開啟。黑暗隱退,光明乍放。
跨越時空的記憶,在她描述中宛若膠卷倒帶,那曾有過的共同記憶使我看清年少輕狂時曾經「迷失」過的自己。
龍應台在「媽媽講的話」中,曾這樣表述自己寫作的心情:
「如果有人說,誰在乎市場?我就是要為那少數又少數的人而寫,因為只有他們懂得我最深處的傷痛。」
移民澳洲將近廿年後,我終於悟出龍應台曾經有過的心情。
「我的漂亮的國語,是不附著於土地的。它是一個純粹的畫面的語言。」
「我的世界,由父親、母親、赤腳的玩伴組成。當他們動感情的時候--生氣、傷心、痛快的時候--父親出口說湖南話,母親說浙江話,玩伴們說閩南話。當他們冷靜的時候--討論、讀書、客套寒喧、言不由衷的時候--他們就說國語。(在這兒,我們必須說英語)湖南話、浙江話、閩南話,是他們最深的內心世界的語言,屬於靈魂和詩的領域;國語,是他們外在理性世界的語言,是一種工具。
方言,像一株虯結的大樹,樹幹連著根,根深植於泥土,根上有鬚,鬚上有土。
我的美麗的國語(被規定使用的共同語言),看起來像株更高貴的樹,其實是支筆直的電線桿,接上了線路繁複的電流,但是它不屬於土地,更沒有根。
為了說一句令人羨慕的、漂亮的國語,我付出了很重的代價--在語言上,我是一個失根的人。
我的語言有正確的文法、典雅的用詞、標準的發音,可是它沒有祖先對家鄉的記憶,沒有和四周生活環境血肉相連的牽絆,甚至也缺少像眷村那種次文化所能提供的養份。
我這一口漂亮的國語不但悅耳,而且文明、優雅,但是貧血貧得厲害。
因為它唯一的營養來源是書本和制化的教育,不是血色充沛的生活本體。」摘自〈龍應台___媽媽講的話〉
這樣的一段對語言深刻的體會和反省,也許只有曾經離鄉背井,必須使用另外一種陌生語言作為生存工具在異鄉他方「融入」另一種文化的異鄉人才能感受個中況味吧?
好好的午餐,難得的重聚。
我的思緒到底漂流到那兒去?它為什麼竟像一把破碎的羽毛般令人捉摸不住。
抽完煙後阮先生終於回座來。
「這個龍學妹……我還是有很多不忍和些許遺憾的。」阮先生在我對面坐下來對著我說。
「是嗎?」我低聲地應了一下,小心翼翼。眼晴不由自主地往阮太太那邊瞟過去_______阮太太正認真興奮地和朋友以及他們剛從大學畢業的兒子討論著新房子即將動土的計劃。
「龍應台在德國好好的,英九桑不應該請她回台北當官。三年又三個月和丈夫、小孩兩地分離,值不值得?」(「桑」日語さん的台語發音,某某「先生」之意)。
阮先生搖搖頭……「愛台灣?我們的祖國難道只是一塊土地嗎?我們是否可以稍微離開物質的層次去思考?猶太人是個沒有祖國的民族,而事實上他們的祖國就是他們的聖經 ____舊約,猶太人說舊約聖經是他們『可攜帶的祖國』。像我這樣,台灣經驗在我待人處事的日常生活裡,我的幾頁Business Plan也就在公事包裡,我把它帶到美國西部的小鎮、帶到澳洲、帶回中國……那兒都可以建立家園,只要我肯定知道自已是誰,我的價值我的生活方式是美好的,台灣文化中的創意概念可以播植到世界上的任何一個地方去,何需回到台北?」
有一股微弱的香味被風從窗外吹進來?
阮先生說:「陽台角落有一株茉莉」,剛剛他一邊抽煙,順手將幾朵細碎的花朵置於手掌中夾帶進來,熟稔的花香乘著柔情的記憶和時間美麗的光幻一起來到。那花香幾度在龍應台的文字中出現,是我所熟悉的。
南半球墨爾本午后的餐廳裡,我彷彿見到那位從台灣南部鄉下來的年輕女孩,就坐在角落那張桌子望著我們。
她,一個人,安安靜靜,温柔地微笑著......〈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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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rol
96.12.2晚間7點舒國治旅行講座,敦南誠品B2視聽室!免費入場
2007/12/02 02:59

喜歡舒國治先生的讀者有福了。中華電信基金會和交通部觀光局合辦【旅行台灣,說自己的故事】活動,特別請到他在敦南誠品B2視聽室舉辦旅行講座,講題為【避重就輕遊台灣】,想體驗舒氏獨特的台灣旅行方式嗎?歡迎呼朋引伴,一起來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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