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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3/14 07:34:38瀏覽468|回應3|推薦13 | |
昨夜,臨睡前接到妳的電話,夜已很深了,雨從幽暗的窗口飄過,恍若被剪斷了的珠簾。 妳的細語在電話的彼端閃爍。忽遠忽近....。 離婚後,無眠的夜,妳經常抱著電話娓娓向我傾訴....。 昨晚打電話給我的妳,正開著車在城裡夜晚的街沒有目的地漫遊,妳的聲音聽起來帶著微醺和寂寞。 妳說妳剛從一個海邊陌生的酒吧離開,在寒冬的夜裡點燃一支煙。 黑夜的海上映著森冷的月光。 陌生喧嘩的酒吧讓妳更深更切地意識到自己的淒涼,一個人坐在角落的一張桌子,由於空肚子喝酒,整個腸道不久就開始翻騰。妳抑不住難受起來,衝進洗手間大哭一場,但沒有人在乎妳多悲傷、沒有人知道妳在裡面哭多久。乾咳再加上嘔吐一陣後整個人彷彿被掏空.....。 不久前妳才從一個窒悶的婚姻逃離,妳曾有過一個甜寧的婚姻,前夫是香港人,生意失敗和經濟毫無前景再加上兒子犯了刑案。 不堪壓力和一再遭遇打擊的丈夫將一切過錯歸咎於妳,埋怨和恨意下蓄意冷落妳。一年中才從香港回墨爾本兩星期,這樣的情況持續三年。 妳患上嚴重的抑鬱,要靠醫師,藥物才能安眠平息。 妳向先生提出離婚的請求時,先生暴怒不已,昭告所有親友來指責妳不能同甘共苦。妳被嚴厲批判,並被貼上自私自利的標籤。 先生說:「這幾年來,我一直在養著妳...」。 妳說,自己經常茫然若失,兩地分離了那麼多年,先生似乎不再是所曾經熟悉過的那個人。 妳曾在香港當過十幾年的中學教師,移民澳洲後妳並不想重執舊業,只陸陸續續打著零工,有時是時裝店店員、有時是古董店售貨員。時間就像河流裡的倒影,虛幻的記憶像流不盡破碎的漣漪。說起墨爾本,妳說妳一直未曾融入,幽黯沈淪其中數年,照鏡已不復當初華顏。 妳苦笑地說:「在異鄉,女人並不渴望太多自由。」 離異後妳開始學習當一個完全自由獨立自主的女人。 一個人煮一碗泡麵或熱著超級市場買回來的微波食品,對著電視或收音機,沒有人知道妳幾點睡著、是病、是痛、是累、或者是寂寞、悲傷。 妳將在這種日子裡逐漸蒼老,蒼老了也無所謂了吧?生命是短是長對妳或對這個世界的其他人再無關緊要。 妳曾在酒吧中認識過一個男人。 那一次,妳遇見一個穿著灰色羊毛衣的男人,老舊起毛球的袖口。久未修剪黑色的頭髮微微泛著油。 妳直覺他來自中國大陸,應該是留學生吧? 妳肯定他比妳年輕許多。 妳說,在深夜的酒吧,妳彷彿形單影隻的一尊泥像。妳特別寂寞。所以就直直盯入他的眼睛看了幾秒鐘。 妳感受到他一定也是一個在異域獨自寂寞了很久的男人,稍帶脕腆地向著妳的方向望過來幾次,猶豫不決一陣子…終於還是端著他的啤酒向妳走來。 男人在墨爾本大學讀病理學博士。拿獎學金,但由於還想攢點錢寄回大陸,每週有三天白天在當大樓的清潔工。 他有一位未婚妻,但兩年了還出不來。每天工作完或上完課他都會到酒吧喝一杯。 「他好像很久沒和人說話似的。好不容易在酒吧遇到可以講共同語言的女人,好像沒過來和我聊聊自己也覺得過意不去似的…..」妳這樣描述著經過。 妳說,妳對自己的狀況並沒有太多描述,因為妳並不打算和他發展複雜深入的關係。 「就當是夜晚的霜露凝成的水珠,只想依偎在青草上過一個清冷的夜,清晨陽光出現時就會自然蒸發掉。」 妳要回家前隨意問他,會不會開車?妳說妳有些醉了,不太能夠自己開車回家,並問他願不願意替妳開車?送妳回家? 妳在說這話時也確實醉了,沒醉時可能沒那麼有勇氣吧!? 他接過妳手上的車鑰匙時,看起來有點掙扎,也許他那時就知道接下來可能發生的情景。 但他沒料到妳是如此直接,妳和他從相遇到聊天還不到一個小時,而妳看起來一點都不像那種非常前衛而毫不保守的女人。 妳並不理會他如何揣測,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的眼睛。 妳也想著,這個晚上自己為什麼異於尋常? 是不是因為男人的那對眼睛?異常深邃,忽冷忽熱,妳捕捉不住,當他注視著妳時,目光卻彷彿停駐在另一個世界。 妳帶他回那個除了妳之外很久沒有人再踏入的家。 妳感到些微的緊張和不安。而他也是,他拘謹侷促甚致顯得手足無措。妳並不曾將陌生男人帶回家過。 妳於是;用力地吸了一口氣。 妳問他想不想喝杯茶?然後妳去將煤氣壁爐打開,並要他隨便坐。妳的屋子從離婚後就顯得太過空曠,在廚房說話時甚致有種迥音。 靜默半刻後妳告訴他,妳想去洗一個澡並叫他自己在客廳坐一會兒。 在霧氣蒸騰和淋浴的水聲裡妳感到異常虛弱,熱熱的水柱由蓬蓬頭上灑下來,妳己記不起自己到底有多久不曾有過性生活。.... 妳甚致也記不起自已以前丈夫的樣子。妳閉上眼睛讓水由頭至腳將妳全部淋溼.....。 那一晚,他並沒有要妳,只是靜靜地用溫柔的眼神注視妳,他告訴妳北京此刻正在飄雪..... 他的未婚妻在下雪的夜手腳都異常冰冷,然後他走過來握著妳的手,對妳說了聲對不起.....。看著妳,帶著他的黯然神傷。 他告訴妳,對他而言人生並不簡單,他說他是一個沒有年輕過就己老去的男人,他揮不去未婚妻子在遙遠的故鄉等待著他的身影。 他說許多夜晚他也寂寞,他只是個平常男人,但他願用殘忍的孤寂去堅持他近乎蒼白的等待。 那是他堅持活著的希望,在幽暗的微光中,妳的心為他泛起溫柔的感動。妳走過去用手輕撫著他散亂的髮.......。畢上眼晴,彷彿兩個人都能跨越黑暗的汪洋,隨海漂流至偶而在夢中才能返抵的故鄉……。 夜深了,但妳仍聽得見遠街的車聲,乾燥的空氣漂浮著。妳的胸膛裡盛著滿滿的悲傷無法釋放。 妳忘了他和妳待到多晚。 過後,日子像清水般地流去。 妳說,妳幾乎忘了那個男人和那個夜晚,然而某天清晨妳打開前門,卻意外地發現,有人悄悄地在門口留下一束用草繩繫住的野花。 是那個男人吧?妳猜? 妳告訴我:「他的身影彷彿穿越過我的悲傷,卻為我留下一個無比平靜卻又令人難以釋懷清冷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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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