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恆的傳說──我看井上雄彥的《灌籃高手》

2009/7/16

《灌籃高手》其實在我小六的時候就已經完結了，但這部在鉅作的別離似乎不影響讀者對它的熱愛，一直到了我上研究所還能看到它在電視上重播，且是熱門時段，可見它百看不厭的程度，魅力非比尋常，也無法估計其影響力之深，不難想像當年有不少人因為看了《灌籃高手》而熱血沸騰地加入籃球隊，懷抱著對於籃球運動的憧憬。

基本上，《灌籃高手》是一部非常簡單的漫畫，在31話中（不包括《十日後》），只是從加入球隊、地區選拔賽，到全國大賽結束罷了，連個獎杯都沒拿到，平凡到不能再平凡，但平凡無奇的漫畫卻能創造出空前絕後的熱潮，成功的背後是有很多原因的。井上在第31話的後記有提到：「這部作品在剛開始連載的時候，籃球漫畫寥寥無幾，而且籃球在日本也稱不上是主流運動……要我有跌倒（失敗）的心理準備。」也就是說，當時井上創作《灌籃高手》時的環境沒什麼人跟他競爭類似題材，他在時間點上有絕對的優勢條件，但這不足以使他成為推不倒的前浪，最重要的仍是扣人心弦的內容，從一開始連一個強而有力的球隊都組不出來，有些球員甚至有點自我放棄，一直到最後擁有無與倫比的信念、友情，及團隊精神，有如谷底翻身的奮戰不懈，鮮明的角色及環環相扣的劇情才是《灌籃高手》佔據不敗地位的主要原因。

在簡單的劇情架構下，井上對於角色的互動及敘述手法是相當複雜的，時常有雙面的效應，換言之，井上在設定一個角色或是劇情的時候，不是會有另一層的意義，或者成為反面的伏筆，就是再建立起一個反差而產生對應效果。像是一開始看到櫻木頭腦簡單、橫衝直撞的性格，慢慢轉變成擁有靈敏直覺的天才球員，「簡單」的特色並未改變，但因為背後點點滴滴的訓練及成長，使「簡單」變成與生俱來的自然反應；其他人物也是如此，井上對於主要人物的過去都交代的很仔細，赤木的失意，三井的腳傷，宮城的糾葛，流川的孤僻，木暮的平凡，不時地在劇情發展中穿插，也適時地讓角色回憶過去，再慢慢讓角色突破自己的缺陷或創傷，其過程交代是非常細膩的，且在最後跟山王工業對決時，在角色的互相扶持下超越了最重要的兩個伏筆──赤木稱霸全國的空想及櫻木與流川的仇怨，這兩者在一開始就建立起不可能的印象，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湘北好不容易才打敗陵南才第一次以第二名之姿進入全國大賽，櫻木更是從沒看流川順眼過，而在結尾，赤木才終於相信湘北是最強的隊伍，最後的兩次得分超前也是櫻木跟流川合作才成功，從不可能到可能，轉化的準備時間是非常長久的。

至於井上建立的反差效果大概分成兩種，第一種是最明顯的笑料，這部份大多是透過櫻木的視角去營造的，像是一板正經的赤木被獸化成大猩猩，不愛說話的流川變成愛出鋒頭的奸詐狐狸，還有許多球場上的死對頭莫名其妙在櫻木的腦海裡獸化成多采多姿的動物，最後連東非猿人都出來了；另一方面，井上也透過角色性格的設定建立起正經派與不正經派的不協調，雙方鬧起來才會有衝突上的笑點。

第二種反差則是井上的敘事手法，他把球場上的時間分為兩種：一是真實世界的時間，二是腦海裡的時間。在球場上是以秒計時、分秒必爭，亦不時秀出計時看板告訴讀者剩餘時間，實際過程非常快速，然而在腦海裡的時間流動無法看錶計時，角色可能是回憶過去，也可能是在思考戰術，井上在這部份的敘述速度非常慢，常常一回裡的現實時間只過沒幾分鐘，但角色停留在腦海裡的演變卻很大，相對於急速的現實時間來說是永恆的，且這些角色思考的變換是有層次的，從場內、場邊，到觀眾席甚至是球館外都被穿插進去，所以球賽是在靜態與動態、場內與場外之間結束的，讀者在角色意識中喘氣，又在計時看板前屏息，這樣一來一回使得劇情高潮跌起，亦保有新鮮效果。

簡單來說，《灌籃高手》一直是在協調與混亂之間走過來的，讀者也在一哭一笑的情緒之間被拉著走，而使它成為永恆的傳說則是結尾的臨門一腳──湘北雖然打敗了山王，但卻在第三回合對愛和學院時輸得一踏糊塗，照片沒被雜誌當封面，赤木被推薦進深澤體育大學一事也告吹。光榮的鋒芒似乎只是轉瞬間的雲煙，但反而使湘北跟山王的這場對決成為傳說，比得到實質的獎杯更扣人心弦，因為湘北的默默無聞及山王的不敗神話被塑造得很扎實，海南、翔陽、山王等都是屢次打進全國大賽的名校，且山王一直獨霸冠軍寶座，連海南都未曾打贏過，湘北卻是頭一次打進全國大賽，更不是什麼名校，在一般情況下是不會被特別注意的，連聽都沒聽過，但湘北違反大家的預期，打敗了神話般的山王，然後消失在全國大賽。山王一直被視為第一假想敵，就算沒得到這次的冠軍，在全國高中籃球賽的地位也不會變，該屆冠軍被說「沒打敗山王就不是實至名歸的冠軍」是可以料想得到的，然而這場離奇的球賽只有當時的觀眾才知道，不知道的人一定會問：「為什麼山王會輸？」「真的嗎？湘北有這麼強嗎？」「有沒有搞錯？應該是山王失常吧？」湘北的現身及消失是非常迅速的，因此留下許多難解的謎題，而湘北的實力則留在當時的觀眾及球員心中，是一輩子的回憶，口耳流傳下去，昇華為永恆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