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同居的第一個冬天，原昊倫把陶心伶惹哭了。

他只是做了一件小事。他在睡前先將陶心伶的被窩睡暖，然後才讓她睡。

這麼多年來，陶心伶都是一個人住、一個人睡。每到冬天，她便會感到特別孤寂。因為她一向怕冷，而冷冰冰的被窩將她的寂寞推上高峰。

當時她就想，如果將來有一個人願意為她將被窩睡暖，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嫁給這個人。

躺在暖哄哄的被窩中，她感動得哭起來。她從沒向原昊倫說過她希望他怎樣愛她，可是他都一一做到了。

“妳怎麼哭了。”他似乎有點手足無措。

她吸吸鼻子，“我沒有哭，只不過是幸福滿瀉。”

“傻瓜。”他充滿憐憫地吻去她的淚珠。

那一刻，對她來說就是永恆吧。

陶心伶繼續埋首寫小說，而且依然是殺人小說。

原昊倫理所當然成為她的第一個讀者，她總是戰戰兢兢地等待他的意見，可是他的意見總是一句起兩句止。

那天她在他看完她近期頗為滿意的小說後，帶點撒嬌地說：“你就多給我提意見吧，否則我怎麼可能進步呢？”

他凝視了她一會，對她說：“妳其實根本不需要我的意見。妳根本有能力判斷自己的小說寫得怎麼樣，何必在乎別人的想法呢？”

“我可以不在乎全世界的想法，唯獨你的意見不可不在意啊。”

“為甚麼要這麼在意我的想法？”

“即使全世界認定我一事無成也不打緊，只要你認為我做得好就夠了。”其時她已經很久沒有工作，家人不能諒解她實現夢想的決心，而且她一直沒做出甚麼成績，有時不免感到沮喪。

“嗯。”他稍稍深思，“我跟妳說，我一直十分欣賞妳，那不是因為我愛妳，而是真心認為妳是一個很有潛質的作者。當年妳憑第一篇小說拿文學比賽冠軍時，我不是已經說對妳充滿期待嗎？”

“哈，我以為你是在貶我呢。”

“不過說句老實話，當年的妳跟現在真的不可同日而語。”

“如果我一點進步也沒有，我索性不要再寫好了。每次給你看小說，我也會緊張兮兮地等待你的評語，可是你每次也只是說‘不錯’、‘還可以’，我根本不知道你心裏怎麼看待它們，我甚至懷疑你在安撫我才說不錯。”

“那是真的不錯嘛。”他一臉無辜的說：“如果我總是讚妳寫得怎樣好，妳可能就會故步自封，在那個框框不停打轉。而且妳真的寫得好的話，根本不用我點出來，只有在妳寫得不好的時候，我才有責任告訴妳嘛。”

陶心伶覺得他講得沒錯，正因為他一直沒有怎麼特別誇獎她的小說，她才會更認真地構思下一篇小說該怎麼寫才能得到他的認同。

“但是，偶然告訴我寫得怎樣好，我會寫得更雀躍嘛。”

“傻瓜。”他吻了吻她的嘴唇，這樣的傻丫頭，他越看越愛，真想把她吞進肚子裏去。

她托著腮幫子，“有時我覺得無論我怎麼寫，永遠也不可能成功。”

“那得看妳認為成功的定義是甚麼。”

“我的定位其實很尷尬。我自問無法寫出甚麼驚世鉅著，事實上我根本不是這料子，有時看到讀理科出身的人寫小說寫得比我好千萬倍，我難免感到氣餒，他們是天才啊，我寫一輩子也無法寫得比他們好，那我到底寫來幹甚麼？另一方面，我又不是要成為甚麼文學大師，我不過希望有人讀我的小說，希望有人讀我的小說時覺得感動而已。如果我的目標只是這樣，是否當有人跟我說很喜歡看我的小說，那就算成功呢？但是該有多少個讀者才算真正的成功呢？而且我永遠不知道別人看完我的小說後有甚麼感想，甚至不知道到底有沒有人喜歡看。”

原昊倫聽完她的剖白，拉她走進書房，“只要妳將這裏的書都看一遍，保證妳一定能寫出好小說。”

“我知道，可是我的底子打得不好，養成了太多壞習慣，怎麼改也改不好。”

他笑著敲了敲她的頭，“別給自己太多藉口。”

她吐吐舌頭，“我只怕一輩子也看不完這裏的書吧。”

“有多少人可以像妳這麼幸運，可以整天躲在家裏看書？”

“有這種運氣的人可以有很多，可是肯定沒有一個人像我這麼幸福，能夠找到一個完美的情人。”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