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

文╱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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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曰：「眾生平等。」果真沒錯。人類自詡為萬物之靈，可當肉體一旦切開來之後，其實「構造」也和其他眾生並沒有兩樣。

工作中常會碰上原因不明的死亡案例，為了徹底了解死因，解剖遺體，便成了尋找答案最佳的手段。

在程序進行前，遺體早已全身赤裸著放置在解剖檯上，當法醫用銳利的手術刀精準地從胸口由上而下直往肚臍下劃下那第一刀時，濃郁嗆鼻的屍臭和血腥味立即迎面撲鼻而來，即使戴上口罩也會薰得讓人無處可逃。這時膿血和屍水立時隨著傷口湧出四處流瀉，為了順利將內臟取出，法醫必須先以利剪把胸前的肋骨全部剪下，然後依序取出心、肝、脾、肺、胃、腎、腸、膀胱等臟器，一一檢視是否曾受外力或毒物侵害，同時抽取臟器內的液體準備化驗，再逐一磅秤臟器重量，以了解是否有病變或反常。

接下來，便是我一直無法「適應」的剖腦，法醫會先以利刃將整片頭皮割開剝下，慘白的頭顱骨即表露無遺，那過程每次都直讓我頭皮發麻。由於頭顱骨堅硬無比，所以必須使用電鋸將頭顱以橫切方式將之鋸開，當高速的鋸齒切下頭骨那一剎，粉白的骨灰粉夾雜著怪異的燒焦味立即滿室飛竄，當取下頭顱骨後，再取出佈滿血絲和紋路的人腦，前、後、裡、外仔細檢視，企圖尋找任何外力所造成的出血或是產生病變的病灶。

解剖結束，最後再由助手將所有傷口一一縫回，所有臟器都放進大水桶內另外冰封，因為內臟一旦全部取出，便無法再重新置回體腔內。

每回解剖結束，回家後雖然全力沖洗，但那股腥臊的屍臭味兒，卻仍頑固地依附在身體和鼻腔內，時時都在提醒我，什麼是死亡的味道，而生命又為何可貴。

咱無意用這些可怖的經歷來恐嚇諸君，我只是，因為看見了各種不同的死亡方式後突然感悟到，生命其實可以很偉大，但也同時是如此的微小，我們雖無權選擇不死，但卻可以選擇活著的方式。直到大限已至，當一口氣上不來、兩腿一伸時，即便是王公貴族、抑或是販夫走卒……大家都一樣，人人皆平等，每個人都是赤裸裸地來，也都是赤裸裸地走，管你生前是否擁有「海角七億」或是「企業王國」，也不論是否曾經美艷、瀟灑！

爭個什麼？

求個什麼？

計較什麼？

又能擁有什麼？

佛祖曰：「萬般帶不走，唯有業隨身！」

身為蓮生聖尊的弟子，藉由解剖的經歷，現在對於自己的人生，我給自己四句話，「謹守本份、尊師重道、懷菩薩心、修無上法。」

其實我懂師尊的教誨，我真的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