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潮生曲

文/和尚 April 1, 2009

熟读金庸武侠小说的读者都知道，碧海潮生曲，是东邪黄药师的绝技，震烁武林的独门功夫。

“桃花影里飞神剑，碧海潮生按玉萧”，后句对联，说的正是碧海潮生曲。

＃此曲实为以音律较艺，互拼内功时所用，它模拟大海浩淼，万里无波，远处潮水缓缓推近，渐近渐快，其后洪涛汹涌，白浪连山，而潮水中鱼跃鲸浮，海面上风啸鸥飞，再加上飘至，忽而海如沸，极尽变幻之能事，而潮退后水平如镜，海底却又是暗流湍急，于无声处隐伏凶险。内功定力稍弱者，听得此曲，不免心旌摇动，为其所牵。轻者受伤，重则丧命。＃

笔者研读射雕英雄传，对郭靖初入桃花岛，巧遇周伯通的际遇印象特别深刻。话说黄药师正以萧声诱惑老顽童出洞，却让无知小子郭靖破坏了他的好事，金庸对这段的描写，甚为精彩，摘之如下：

#......一会，箫声调子斗变，似浅笑，似低诉，柔靡万端。郭靖心中一荡，呆了一呆：“这调子怎么如此好听？”只听得箫声渐渐急促，似是催人起舞。郭靖又听得一阵，只感面红耳赤，百脉贲张，当下坐在地土，依照马钰所授的内功秘诀运转内息。初时只感心旌摇动，数次想跃起身来手舞足蹈一番，但用了一会功，心神渐渐宁定，到后来意与神会，心中一片空明，不着片尘，任他箫声再荡，他听来只与海中波涛、树梢风响一般无异，只觉得丹田中活泼泼地，全身舒泰，腹中也不再感到饥饿。

又：这时那洞箫声情致飘忽，缠绵宛转，便似一个女子一会儿叹息，一会儿呻吟，一会儿又软语温存、柔声叫唤。郭靖年纪尚小，自幼勤习武功，对男女之事不甚了了，听到箫声时感应甚淡，箫中曲调虽比适才更加勾魂引魄，他听了也不以为意，但对面那人（周伯通）却是气喘愈急，听他呼吸声直是痛苦难当，正拚了全力来抵御箫声的诱惑  。#

看到这里，你心中想必很纳闷，为何我突然提到金庸，为何突然提到碧海潮生曲，事因笔者昨天到圣彼得教堂，倾听了一场圣彼得堡Conservatory named after Rimkiy-Korsakov合唱团所主办的成果发表会。发表会由三位学生指挥带领，在场的有一群音乐教授和音乐家。这场音乐的飨宴，让我很感动。我听到声乐和内心产生巨大的共鸣，持续的振动着我的情绪，带笔者进入蝌蚪音符的世界，进入起承转合的音乐旋律。伴随着声音的高低起伏，眼前出现一个又一个的画面，我尝试用自己有限的想像力，去模拟无限的世界，去体会歌曲的情绪和心情，去了解歌唱者的意图和表达，去了解作曲者的喜怒哀乐。我坐在人群中，很舒服地欣赏着这样的表演，验收乐者长期练习的成果。我知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工，指挥们的优美手势，或刚或柔，或快或慢，或紧或松，都有着不一样的意义，每一个动作，带动了整首乐曲，整顿了整个合唱团，让大家完整的诠释乐曲。

能有这样的因缘，参观这样的表演，我当然得好好地、仔细地品味每一个细节，岂能错过任何精彩的片断！四声部的结合，力量是惊人的，我几乎感觉整座礼堂在摇晃震动，音波如潮汐般，一浪接一浪的，侵蚀噬食着我，我没有多余的感官刺激，听觉的享受已经超越一切。对低音男生的浑厚嗓音表示激赏惊喜之际，猪公也忍不住，俯首赞扬，哈，果真让所有人都沉醉了也，如此简单地征服了大家的心，不容置疑，并非笔者夸大言辞。说真的，我还是比较喜欢男声，低沉有力，铿锵悦耳耐听，是女声部的支柱，是合唱团的砥柱支撑。当然，合唱的奥妙，就在于大家的合作，无间的配合和迁就，让声音嗪入化境，作最完美的最圆满的表现。没有独唱者的孤独，少了一点独揽大权的霸气，多了一点和谐的味道，我喜欢这样的感觉，有团体的纪律，有共同的理想，有共生死、共患难的豪气。

好了，是时候告诉大家，为何标题定为碧海潮生曲，原谅笔者，岔题多嘴！话说笔者坐在音乐厅大殿的中央，静静地听着歌曲，突然，心里有一种感觉，想把当下的美妙歌声供养给诸佛菩萨欣赏，连忙念了召请咒，召请师佛、金母、观音等一一下降，共同聆听这场绝妙的演唱会。我确实感觉法流的灌溉，佛菩萨应该十分欢喜吧！随着外在的歌声悠扬回荡，我渐渐地进入冥思状态，念头开始减少，我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鼻尖，心慢慢平伏、平伏......有种坚固的感觉，如磐石般，定在海中央，不动静立，任由外在的音响撞击和捶击，我依然稳如泰山，不受干扰。天心部位发麻凝固，音如海潮忽急忽缓，我明确的察觉音调的变动和跳跃，十万军队齐齐向我进攻，想用旋律来牵动我的思念。我察觉念头的升起和寂灭，也知道想念很容易跟随音乐而飘散逸走，我轻轻地捉住每一个飘走的念头，飘走、捉住、再飘走、再捉住。这样，过了不知多少时间，台上的指挥家已经换人了。于是，我知道这是禅定的开始，是警觉心的作用和体现，心更加安稳。原来，在喧闹的地方，一样可以修禅定，笔者甚至认为，在吵闹的地方，更容易知道自己是否定心，因为反差十分明显之故。

再来，我想到郭靖，他天性单纯无心机，所以碧海潮生曲的妩媚靡靡之音对他起不了作用，反观周伯通，虽然深怀绝世武功，修为高深，却因为心中存有遐想而几乎不能自己，这说明了什么？佛性根本是无染的，我们的一切烦恼，在于对事物的执念。你有了执念，就会去分别，去颠倒妄想。心性的纯洁，在于我们断除累世的习性，捉住自己的妄念，不取不舍，自在任运。疯子师兄说，脱离三界即是不出三界，道理是一样的，出不出，是我们自己的分别想念，在开悟者的眼里，岂有出离或入世，轮回即涅盘也。你相信佛说的无所得吗？修佛修到最后，是什么？得了什么？是《佛》这个名相吗？还是什么神通法力？还是什么智慧？一切皆无所得，《无所得》三个字，只得好好想想。

声线干净和透明，唱着赞颂主的圣歌，是赞叹主的伟大和慈爱，所以我喜欢教堂里的合唱团。他们给音乐赐赋了灵魂，加入了无上意识的精神，让死物变成活，让一个个音符化为天乐，如种子般种入聆听者的心中，将来开花结果。古典优美的圣歌，表现了美和庄严，屏除了世间的苦厄和浑浊，以最洁净的心唱出。我想，佛寺中也应该要有如此的唱诵，能够吸引更多有缘人来参佛学道，皈依佛门。寺庙里的唱诵，现多以沉稳庄严为主，喃喃吟唱，让人感觉昏沉，索然无趣，自然无人问津。当然，佛教的理念很高，唱诵讲求一心专注，要摄心，要端庄，发展和延续中，演变出不一样的格调，也非一日一夕可以改变的。音乐是很好的媒介，可以作为心与心之间沟通交流的桥梁，带出我们内心的喜悦和禅乐，是不可多得的《工具》。工具的使用，是为了方便，不能着迷，行者只要用之妥当，会是宣扬佛法，光大佛门的大好器材。欢迎制作多种多样化的佛曲佛歌，把生命唱出来，把真理和心性完全的表达，也是佛性的实践啊！

有人会说，音乐有那么大的力量吗？难道你不知道，音乐可以用来疗伤，治疗精神紧张等毛病？难道你不知道，音乐可以使人得名利，成就世界超级偶像？难道你不知道，音乐是多少人的生命精神寄托？这些都是音乐在发挥着它的力量的证据，是可怖的，是不可思议的。音乐力量的来源，是它能够触动人们最深的感情，你会喜欢或讨厌一首曲子，因为它勾起你对某人某事的回忆。如果你无情无义，如枯木死灰，你是不会懂得音乐的，它充其量只是几个音符凑在一起的玩意儿，没什么大不了。可是，如果你一头栽了下去，因为音乐而产生了执着，你却从此很难脱离它的魔掌，你会爱上它，迷恋它，以至难舍难分的境界。没有音乐的世界，难以想像，难以想像啊！

或许，你可以唱出或演奏出自己的碧海潮生曲，我很愿意聆听和欣赏，真的，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