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岐心中湧上一股不安；偌濛會在今天發脾氣，八九不離十與他的生日有關，他可能主動告訴綾女他的生日嗎？那個被丟下來的禮物，如果綾女知道又是誰告訴他？偌濛最討厭生日，因為那天意味他出生，重憶一樁樁慘案。

　　直岐打算調查偌濛的交友狀況。

　　聖誕節過後。

　　迎接跨年。

　　綾女的心裡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

　　這幾天裡，他不敢開口邀請偌濛參加商店街中央廣場的跨年晚會，不然也去逛逛商區……他和偌濛越來越沒有交集，偌濛又擺明了不要他再準備便當。

　　「為什麼？你不喜歡最近的菜色嗎？」

　　「不，我只是不希望你常常到大學部走動，你這種年紀應該留在班上的。」

　　「是喔，原來你一直都這麼想……」

　　「綾女，你這種年紀跟同儕的互動是很重要的。」偌濛不經意的說。卻把綾女推進更深的水底，結了霜，凍了冰。

　　原來他們之中有這麼深的鴻溝。

　　一隻隻拍打著藍色燐光的翅膀之蝶充滿在綾女房中，夜晚的黑暗裡，彷彿鏡面的明亮閃爍，在綾女壓著沈重的胸口寢眠之時，他的淚水彷彿悄悄被吸收，如夢似幻；隔著一面牆，偌濛貼著冰冷的牆壁，抱膝而坐時，一隻同樣的蝴蝶飛舞在他面前，他抬起頭看，只有這抹微光。

　　——我們都是，逆舞之蝶！

　　冥冥中，彷彿有一條看不見的鎖鍊，把兩人扣住；偌濛倏地站起身，他手中凝聚的火光如同晨曦般明亮，從他體內衝擊出去，站穩一地如拂曉的飛揚，鎖鍊為碎片化散，蝴蝶猶如黑夜的星子交移，剩下僅得用親吻止息的傷口。

　　「我那天要跟那位畫商小姐出去。」

　　「是喔……」

　　綾女開口邀約跨年的事，偌濛如此回答。

　　「那，我跟同學出去玩好了。」

　　「嗯。」

　　綾女也的確跟同學一起參加中央廣場的跨年晚會，人山人海，電視牆播放舞台上的偶像表演。綾女站在騎樓一角觀看，他並不想擠進去，也沒人陪他。同學早就被人潮沖散了；當他說想與大家一起來的時候，大家猶疑了半天才零落的答應，也許是看在當天「一定」如現在所示，不知道散到何方。

　　綾女搓著手，戴著自己手織的手套和圍巾，他突然瞧見對面銅像底下，偌濛親暱的摟著雲想蓉，他告訴自己一點也不稀奇，但是隨著熱鬧的倒數計時，在時間跨點上，他們火熱的接吻。

　　綾女什麼感覺都沒有，他不能說話，不能動，不能眨眼，連呼吸和冷熱都彷彿抽離。

　　熱鬧的廣場對他來說沒有任何聲音。

◆ ＊ ◆

　　畢業美術聯展。

　　許多人聚集在牆上這幅油畫上，不管是評審、教授、還是其他學生。筆調的藍，毫無保留的揮灑在畫布上，整片的藍，謹此。

　　雲想蓉踏著那雙白色的高跟鞋走過來，此刻她穿著一襲白色套裝，領子岔開露出酥胸的輪廓，窄裙包裹的她的臀部。同樣停留在這幅作品面前。

　　「真是可怕……」雲想蓉看著畫，像是對緩緩走過來的偌濛說道：「真不知道可怕的是作品還是作者？那深深的藍，就像水，以水為鏡，以鏡映心的一把利刃啊！」

　　「彼此彼此。」偌濛說。

　　「雖然你不是優選，你的畫卻受到全場矚目，你看看每個人因你的畫受到的衝擊！面對你的畫，就像被沉到水中，有人覺得冰冷、驚恐，也有人回到生命之初似的水中那般溫暖、安祥，就像一面鏡子一樣反應最真實的人心，在美麗的外表下連躲藏的邪惡也在你面前無所遁形！你看，那個匆匆離去的男人，好像看到鬼似的，那邊，也有一個女孩，臉上掛著微笑，靜靜的低下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偌濛並沒有注意聽雲想蓉的話，因為他看到綾女站在入口處，拿著一張傳單。他急忙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