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藝術家的寶石

　　今天仍然是同樣的夜晚；同樣的有人會說無趣有人會期待明天，同樣的有人哭泣有人在性愛中高潮。

　　雪久也坐在電腦前，一邊聽著流行音樂，一邊和網友聊MSN。

　　現在的他十九歲，高中剛畢業，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在還沒找到想做的事，他沒有去考大學，就去找工作了，為了養活自己。他有把這樣的困擾告訴一位網友，常常和他聊天的網友，他們是在同志網站的版上各留下聯絡資料而認識的，只是彼此沒有見面的網友。但是這個男的和別人都不一樣，他會每天跟你問好，問你今天過的怎麼樣，過得愉快嗎？還是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什麼都可以跟他講，什麼都可以跟他分享，彷彿在另一邊他會帶著微笑傾聽似的。雪久看過他的照片，真的是很有魅力的一個男性，但是他沒有男朋友，這麼像對待情人的方式沒有人會上當嗎？

　　他回覆的語句，彷彿面帶微笑的說：抱歉，我還沒有遇過。

　　他不用火星文，很少用表情符號，說話彬彬有禮；禮貌到一種變成社交辭令或者是一種隔閡了，以致於剛開始有點不習慣，會覺得這個人怪怪的。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但是既然是網友，也沒有面對面的顧慮；電腦另一邊的使用者，感情是一種被文字與符號化的東西。

　　雪久正離開一場戀情不久……

　　然後在網路上遇到溫柔的羅賓……

　　這樣，又有一點不一樣的魅力，特別的力量有一種莫名的魔力，催促著凡夫俗子去追求，但是就是有人天生擁有，不管有沒有展現出來，不管有沒有發掘。

　　兩個人會順理成章的交往嗎？

　　不，完全不是想像的那樣。

　　這個故事的發展不是想像中的那樣——羅賓大概會這麼想吧？羅賓跟雪久說過，他是個作家，雖然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說謊，但是如果羅賓在說謊，他也是個絕佳的高手，好像他所處的環境就是那回事，和普通人不一樣。

　　愛情的觀點也不一樣，雖然可以說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個體，但是羅賓對雪久來說，就是他所接觸的另一種類型。羅賓對於性的對談也與常人不一樣，至少羅賓看視訊從來不看男性生殖器與自慰的畫面，通常都是別人點給他看的，他這麼說，不過他一點興趣也沒有，不是他對於性是無能的，他說那是他的一種潔癖！羅賓並不贊同男人都是好色的這句話，因為他自己是男人，但是看到別人的生殖器或是裸體他一點感覺都沒有，他會叫你把衣服穿上，並且穿好，整理乾淨，衣著的搭配請有品味一點——這才是羅賓會去想到的事情——一樣都有的東西，有什麼好看的？羅賓欣賞的是臉。每個人都不一樣而且差距很大的臉，而且羅賓喜歡的類型，很清楚的寫在交友版上。這是帥哥的特權吧？當時雪久這麼想，但是還是有很多人去接近羅賓。羅賓一定會以微笑回禮的。

　　羅賓放在網路上的照片在微笑；他心中的羅賓總是在微笑，好像羅賓不會有其他的情緒。

　　他以為羅賓家很有錢，從他的禮貌來判斷是家世優良貴公子，但是羅賓說並不是這樣，他可是為了賺錢什麼都可以寫的作家，夢想可以可以藏在背後，什麼藝術的命、創作的靈魂？沒有錢與名聲什麼也做不了，為了多賺一點稿費，就算是自己討厭的劇情，違背自我風格與理念的東西他也必須執筆。

　　雪久聽起來有一點悲傷的感覺，好像羅賓不是想像中偉大的作家，羅賓只是被現實所吞腐的普通人。但是問到羅賓為什麼不改走其他行業呢？羅賓一定會笑著說：這是我的能力與特質！

　　用一種自信的眼神，雖然只是用MSN，但是羅賓的存在感很強。

　　好像有點自大卻又可以原諒他。

　　雪久依然搞不懂。搞不懂的是羅賓還是自己，真的被那些甜言蜜語所釣上了嗎？還是只是一種失去戀情之後的空洞要彌補呢？他沒有跟羅賓說很多關於過去的這段戀情，當羅賓問起的時候，羅賓都很小心的措辭：可以告訴我嗎？不方便的話就不要勉強？可以嗎？不會造成你的不愉快嗎？

　　但是普通朋友也不太有興趣吧？羅賓表現的好像你是他很重要的人，所以他關心你、哄你、陪你；多晚都可以陪你。只是在電腦的另一邊陪著你，好像有著甜蜜的守候。

　　雪久常常想，他對每一個人都是這樣嗎？他始終沒有問他。

　　雪久沒有興趣掉進陷阱，再一次。

　　以前的戀情，那一段第一次的戀情，被耍的團團轉，付出的感情被踐踏，他並沒有真實的回答羅賓。畢竟是網友，就算認識久了又怎麼樣？因為是網路才可以肆無忌憚的說話嗎？

　　羅賓說他遇過很多生澀的男孩，即使是網路交友也很謹慎，什麼都不願意透露，根本聊不起來，還寫的自己話很多，只要熟，但是根本沒有給外人熟的機會。羅賓只是笑了笑，在電腦前的他一定會笑了笑。

　　網路虛擬了形象，如果羅賓本人沒有像他說的或者是給予別人的想像這麼好呢？一點都不應該訝異。但是如果是這樣，羅賓是絕佳的說謊高手，不，他本來就是編故事的不是嗎？這是才華，這是本能？

　　——但是就讓我沈醉被愛的幻想中好嗎？

　　一晚又一晚。

　　好像連神都默許了。

　　好像有魔法的加成。

　　好像在唱歌一樣輕快的時間就過去了。

＊＊

　　羅賓有一陣子沒有出現在網路上。

　　雪久鼓起勇氣打他的手機給他，他的聲音像想像中一樣好聽。

　　羅賓很有禮貌，讓雪久聯想到接電話的總機小姐，不，有些總機小姐仗著有資歷還沒有禮貌可言，不如說像國際大飯店的櫃臺服務小姐接電話的問答。

　　還是一樣，在電話中羅賓多晚都會陪雪久，不為什麼，羅賓說他閒著沒事，但是在寫稿的作家怎麼會閒著沒事呢？羅賓從來沒有拒絕過每一次雪久用MSN敲他。

　　是一種寂寞的關係嗎？雪久不斷問自己，用電話聯絡已經超過普通的網友了，羅賓每次都靜靜的聽雪久說話，內容圍繞著雪久的生活，或羅賓的工作。

　　好像有輕鬆的歌曲在當配樂。

　　如果羅賓可以當男友的話，會是完美情人的典範吧？

　　他不隨便生氣，簡直是到沒有情緒的地步，他溫柔又善解人意，很容易親近，說話彬彬有禮，才華洋溢，文壇未來閃耀的明星——不，現在就是一顆崛起的慧星了；這樣的男人會是同性戀，真的讓很多女性傻眼吧？這個社會對他的成見也「不允許」他爬上那麼高的地位，以一個25歲的年輕人，不過羅賓沒有公開，只是玩玩同志論壇的交友版；羅賓的長相是日本明星的架勢——雪久可以確定他在交友版上的照片不是騙人的，因為羅賓出過書，現在市面上還買的到，他的資料雖然難找了一點，網路上還是有放。

　　「完、美、情、人？」

　　用嘴巴說出來反而有一種噁心感。

　　與威脅感！

　　夢寐以求？不，這個詞好像太隆重了一點……

　　少女漫畫的對象？不，羅賓最討厭日本人騙錢的把戲了……他一定會說是「文化侵略」。